第三章---過往真相

本章節 4690 字
更新於: 2022-04-25
當陸梓瑤與左競塘、喻天旋返回蒼雲山莊已是酉時,陸梓瑤為了答謝左競塘、喻天旋陪她去掃墓,因此邀請他們兩人到靄雪院用晚膳。但左競塘與喻天旋以商討山莊要事為由婉謝了她的好意,他們目送她離去後,便相偕至落羽亭談話。
甫一走入落羽亭,喻天旋便急急開口:「左競塘,你什麼意思?」
「什麼什麼意思?我不懂妳在說什麼。」左競塘一臉不明所以的看著喻天旋。
「你也感覺到有人對不對?」喻天旋微怒的繼續追問著。
聞言,左競塘微微一笑,才道:「對方既無傷人之意,我又何必掛心?」
喻天旋直接賞了他一記白眼,連罵都懶得罵。
左競塘收起笑容,一臉嚴肅的問喻天旋:「妳還記不記得,當年莊主要我們親自護送梓瑤平安到蒼雲山莊。我們在與她碰面時,發現她身邊一直有暗衛一路跟隨?」
喻天旋漫不經心的回答:「記得啊,那些暗衛還一路跟著我們,一直到梓瑤平安到達山莊,才全數撤離。我見那群暗衛的裝扮,還同你說……」
喻天旋像是想到什麼似的突然頓住,她一臉吃驚的看著左競塘。
那是懷陽王府的暗衛!
左競塘笑意更濃,摸了摸喻天旋的頭,讚許道:「看樣子,妳還不算太後知後覺。」
「所以當年之事,確實有隱情……」喻天旋陷入沉思之中。
左競塘才準備再與喻天旋細談,卻看到她身後來人,立刻拱手作揖並低頭行禮:「莊主。」
喻天旋見狀,立刻轉身,同樣拱手作揖的低頭行禮:「莊主。」
「我不是都說了,別這樣折煞我嗎?你們兩個能不能學學丹蝶或是允殊那般親近?」莫元昭蹙著眉,對左競塘與喻天旋的行禮之舉感到有些不悅。
左競塘還是一派的笑臉迎人,「您是莊主,我們只是下屬,該有的禮數本就不能少。」
喻天旋點點頭,認同左競塘所說的話。
莫元昭斜睨了左競塘一眼,「你左某人是何時轉的性?我記得上個月為了南方那批沉香沒送到天旋負責的香舖,還氣到對我拍桌子叫板。你這是……貴人多忘事?」
喻天旋聽到一向溫文爾雅的左競塘為了她,居然對莫元昭拍桌子,驚訝到說不出話來。
莫元昭這番話,果然讓左競塘的笑容變了色,但他還是力持鎮定的反問:「莊主是在記仇?」
「非也!我只是覺得……」莫元昭看了剛從震驚中緩過來的喻天旋一眼,「與其對牛彈琴,你何不選擇弱水三千?」
左競塘毫不領情的對莫元昭說:「我只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莫元昭目光再放回喻天旋身上打量著。
金石為開?這妮子的腦子根本是石頭做的,要等到她開竅?下輩子看看有沒有機會……
喻天旋左看看莫元昭,右看看左競塘。不懂這兩人到底在打什麼啞謎,也不懂為何莫元昭看她的神情,活似……黃鼠狼?
「等等,你們兩個在聊什麼啊?為什麼我一句也沒聽懂?」這種被摒除在外的感覺真的很差!
「聽不懂就不要懂,妳把妳的藥舖和香舖顧好就好。」左競塘瞪了莫元昭一眼,警告他別多事。
唉喲,護成這樣?莫元昭挑釁似的看著左競塘。
「我們剛才的話還沒說完呢!」喻天旋像是想起什麼,提醒了左競塘,接著她轉頭看著莫元昭:「莊主,剛才你也在懷陽王墓吧?若你也想去祭拜懷陽王,為何不與我們同行?」
沒料到喻天旋有此一問,莫元昭有些楞住,立刻把目光轉向左競塘,只見他露出賊笑。
嘖!喻天旋的思考模式向來不按規章,這會兒突然把話題轉方向,也屬正常。失算啊!既然躲不過,那就……
莫元昭神態自若的挑了個石凳坐下,逕自拿起茶壺為自己斟了杯茶,頭也沒抬的開口:「說吧,想問什麼?」
話畢,他拿起杯子聞了一下茶香,再慢條斯理的啜飲。
「莊主,與你同行的那個人是誰?」喻天旋單刀直入的問道。
在懷陽王墓時,她除了感覺到莫元昭的氣息,也感覺到另一股敵意頗深的氣息,尤其當她詢問陸梓瑤是否考慮改嫁時,那人對她釋出的敵意更重了,讓她不得不多問一句。
莫元昭放下杯子,再為自己斟茶。
左競塘見莫元昭的表情似乎不太願意回答,便問他:「莊主可是有難言之處?」
莫元昭不答反問:「你們可還記得五年前懷陽王戰死之事?」
喻天旋與左競塘不約而同的點點頭,雖然不懂莫元昭為何突然把話題扯到這裡,但他們兩人相信他會提及此事一定有原因,所以目不斜視的盯著莫元昭的臉,深怕漏聽了任何一個細節。
「他可是為南宣立下赫赫戰功的懷陽王,深受當今聖上倚重。昔日先帝還在時,他的才學、武藝可是位列各皇子之首。如此絕頂聰明之人,卻讓自己落入如此境地,你們可曾想過為何?」莫元昭雖然語氣平淡,但眼裡卻閃過一絲陰狠,握著杯身的手也不自覺的收緊些。
莫元昭這副樣貌,全蒼雲山莊的人都未曾見過。喻天旋和左競塘見狀,也不免感到錯愕。
「札木爾那一戰,在外人看來,懷陽王是凱旋而歸。但事實是,此戰若沒有我暗中派人佯裝王軍相助,懷陽王軍恐怕會陷入苦戰,漠羽城亦有落入札木爾手裡的可能。」莫元昭老實的說著。
喻天旋難以置信的驚呼:「怎麼會?」
那可是一向戰無不勝的懷陽王軍啊!連最難纏、善戰的汝夷國軍,懷陽王軍都能擊退,又怎麼可能敗給戰力不及汝夷的札木爾?
莫元昭看著喻天旋,神情極為嚴肅的道:「因為王軍裡有內賊,有人暗中將王軍的佈陣圖洩露給札木爾,甚至後送的軍糧補給也出現短缺,這些疏漏都是過去不曾發生的事情。」
左競塘蹙著眉說:「連軍糧也短缺?這兵部尚書的徐政怎麼敢……」
「他確實敢啊……」莫元昭悠悠開口後,啜了口茶,看著左競塘問:「競塘,當年舉薦徐政擔任兵部尚書的人,你還記得是誰嗎?」
左競塘飛快思索,一臉驚愕的看著莫元昭:「廣陽王!」
喻天旋忍不住倒吸一口氣,腦子裡閃過一樁舊聞,便道:「我曾聽聞廣陽王自幼與陸府相熟,因此與梓瑤時常一同讀書、玩樂,直至梓瑤幼學之年,廣陽王被先帝詔回皇宮,兩人才斷了聯繫。再後來便發生先帝薨逝沒多久,廣陽王向當今聖上求娶梓瑤遭拒。但不知何故,後來皇上是將梓瑤指婚給懷陽王,而不是廣陽王。」喻天旋頓了頓,才楞楞的開口:「不會吧?就因為梓瑤嫁的人不是他,他做到如此地步?」
莫元昭嘆了口氣,緩緩將一切的恩怨說清楚。
原來廣陽王自幼便因生母出身低微不受先帝待見,好不容易在戰場上立了功,終於獲得先帝認可與賞識,這一切卻在雲貴妃生下懷陽王後全變了樣。
雲貴妃是代雁城墨蘭書院院長之女,入宮之前,已是聞名代雁城的才女。入宮之後,更深受先帝寵愛。但她不曾恃寵而驕,反而更加謙遜低調、受人敬重,連皇后也維護她甚多。而懷陽王出生之後,便是雲貴妃親自教養,故而深受雲貴妃的影響,養成不居功、不循私的個性。他在才學、武藝上的表現,均為眾皇子中的翹楚,讓先帝有立他為儲君的念頭。但懷陽王對儲君之位並不感興趣,所以早早就向先帝表明自己無意競爭皇位。父子倆為了立儲之事僵持不下,是皇后與雲貴妃出面勸解後,先帝這才打消立儲的念頭。
懷陽王的表現如此出眾,輕而易舉便讓努力取得先帝認可的廣陽王,再次失去先帝的關注,也讓兄弟倆的關係出現裂痕。
後來先帝因患上風疾,身體日漸衰弱,決定立皇后嫡出的皇長子慕宇皓為太子並讓其兼負監國之責。但太子監國才短短三年,先帝便薨逝,之後太子登基成為新帝。而慕宇皓登基帝位次日,廣陽王便立刻進宮求娶戶部尚書陸明豐的獨生女──陸梓瑤為王妃,但卻被皇上以「尚在先帝守喪期間,滿朝文武百官,乃至皇室成員均不宜嫁娶」拒絕了。廣陽王為了不遭人非議,只能將此事暫時擱下。
但先帝守喪期滿,廣陽王還未來得及再次進宮求親,皇帝已先一步下旨將陸梓瑤指婚給懷陽王。廣陽王得知之後,憤怒不已的進宮想找皇帝討說法,但皇帝僅僅只讓太監傳達「旨意已下,絕無更改」,便打發了廣陽王。
得不到先帝賞識、求娶所愛之人又無果,讓廣陽王憤而離京,此後有三年時間不曾與皇室宗親聯繫。
聽到這裡,喻天旋開始發現某些環節可以串起來。
「所以廣陽王舉薦徐政為兵部尚書時,皇上基於補償心理,便欣然同意。」喻天旋恍然大悟的說著。
莫元昭不語的對喻天旋露出讚賞的笑容。
「但皇上沒料到,徐政自接掌兵部之後,便處處為難懷陽王軍。而懷陽王也念及手足之情,一直未將此事稟報皇上。後來札木爾來犯,懷陽王出兵後,發現後援的軍需補給遲遲未到,這才派人送信給我。信中僅提兩件事,一則是希望我能提供王軍軍糧補給,另一則是託我暗中調查誰在搞鬼。」莫元昭接著喻天旋的話,把後來的情況講清楚。
與札木爾的戰役,莫元昭不只提供軍糧,更派遣大批人力相助懷陽王。歴經二十餘日的苦戰,懷陽王軍終於取得勝利,成功守下漠羽城。
「即便札木爾一役已知是徐政搞鬼,但若無實據,又怎麼能斷言徐政是受廣陽王指使?」左競塘不認為徐政會笨到把背後主謀供出來。
「所以後來與晉梁一戰,懷陽王便有了防備,派暗衛進宮向皇上密告……」說到這裡莫元昭,便就此打住了。他朝左競塘身後看去,露出極具深意的笑容。
「左護法,何謂斧底抽薪?」站在左競塘與喻天旋身後的人,淡淡開口問道。
左競塘與喻天旋連忙回頭,「懷……殿下?」
那人只是微微的頷首,便將目光轉向莫元昭:「你透露太多了。」
「你不是戰死漠羽城嗎?」喻天旋震驚的問著,全然忘了應有的禮數。
聞言,左競塘連忙喝斥:「天旋!」
慕宇塵還是簡短回答:「無妨。」
莫元昭眺眉看著慕宇塵,過去的他,可沒這麼惜字如金啊!
「這是權宜之計,為了引蛇出洞而佈的局。」莫元昭朝慕宇塵的左手臂看去。
喻天旋順著莫元昭的視線,看向慕宇塵的左手:「殿下的手可是有恙?」
慕宇塵和莫元昭交換了個眼神,不語的將左手的袖子挽起,一道觸目驚心的殷紅的傷疤幾乎劃過整支手臂。從疤痕的長度來看,這近乎是要將慕宇塵的左手臂給斬斷!
「已無礙。」慕宇塵輕描淡寫的說著。
莫元昭挑了挑眉,極不認同的道:「這叫無礙?當初皇上將你託付於我時,你可是已經昏迷二個月餘,若非皇上派人至天靈山採回千年活血草,你這條手臂早就廢了。」
「殿下傷得如此之重?」左競塘驚愕的開口。
喻天旋蹙緊眉頭走向慕宇塵,拉起他的手仔細端詳。
良久,她才一臉認真而嚴肅的對慕宇塵說:「是無礙,回頭我讓人煎副藥,殿下只需照三餐服用,不出兩個月,左手臂必能復原如常。」
慕宇塵簡短回覆:「多謝。」
聽到喻天旋的話,莫元昭才放心。
「殿下該謝的是皇上,這千年活血草只能生長在天靈山巔的至寒之地,而天靈山上終年大雪紛飛,活血草又被積雪層層覆蓋,要想找到它本就不是件易事。皇上為救殿下,真是煞費許多苦心。」喻天旋邊說邊伸手掐了掐慕宇塵的手臂,確認是否有斷骨,再道:「千年活血草除了有修復筋脈、活血生肉的療效,它更神奇之處,便是能復原斷骨。」
喻天旋放開慕宇塵的手臂,看了看莫元昭、左競塘,給了他們一個放心的笑容:「不用擔心,殿下的手臂是真的無恙。」
慕宇塵將袖子拉下,雙手背於身後。渾然天成的王者氣息,自他身上漫開,讓人不自覺的被他震懾住。
莫元昭看向慕宇塵,開口問:「如今你打算怎麼做?局已佈下,只待收網。那梓瑤呢?你打算何時同她說清?」
一提及陸梓瑤,慕宇塵的神情變得有些黯然。
當年的情況由不得他對自己的決定有半點遲疑,就因為知道與晉梁一戰凶多吉少,不願擔誤陸梓瑤,所以他選擇用對她傷害最低的方式,同她和離。五年過去,他不曾忘記過她那盈滿淚水的通紅雙眼和努力克制自己情緒的神情。
左競塘嘆了口氣:「方才在墓園中,想必殿下也聽到梓瑤所說的話,她無改嫁之意,或許代表她仍對你有情。」
慕宇塵不語的望著天空,當年分得如此決絕,她可還願意原諒他?
喻天旋沉思了半晌,才道:「我有個辦法,不知道能否相助殿下?」
「但說無妨。」慕宇塵轉頭看著喻天旋認真道。
左競塘和莫元昭也看著喻天旋,好奇她會想出什麼方法。
「殿下,先借一步說話。」喻天旋話畢,直接領著慕宇塵離開落羽亭。
左競塘有些擔憂的望著喻天旋和慕宇塵的背影,忍不住開口:「此事交給天旋妥當嗎?」
莫元昭起身走到左競塘身邊,拍了拍他的肩:「天旋一向古靈精怪,鬼點子一堆,而殿下個性拘謹又低調。或許讓她出手,殿下和梓瑤的感情能少走一點彎路。」
左競塘點點頭表示默許,但還是無奈的嘆了口氣。
好事多磨啊!他突然懂莫元昭試圖出手推他與喻天旋一把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