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皇都小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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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5-08
南宣國皇都.楠隱城  皇宮

深夜時分,楠隱城裡一片寂靜,白日裡的喧鬧繁榮與此時的靜謐蕭索形成強烈對比。當年先帝在皇宮裡建造一座觀星樓,而其中的位於樓頂之處的便是掬星齋。這裡是整個皇宮,仍至整個楠隱城中的制高點。白天在這裡,放眼望去,便可看到整座楠隱城。但入夜後,沒了滿城的燈火照耀,這裡就是先帝常來觀看星象的地方。
一位身著金色龍袍的男子,正站在掬星齋裡,仰望著滿天星空。隔日還要上朝,他卻一點睡意也沒有。只有站在這個地方,才能獲得片刻的寧靜。登基帝位滿一個月時,便是在這裡看著萬家燈火從明亮熱鬧到黑暗寂靜。
那時他才恍然明白先帝為何總愛在夜裡到此處停留許久,因為站在這裡,可以清楚知道自己肩負著多大的責任。他將目光移到觀星樓左側離皇宮最近的一座偌大的宅邸,眼神變得幽暗。心裡未曾忘記,今日南宣的所有百姓能有如此安穩祥和的生活,是誰的犧牲換來的。
五年前的一戰,折損南宣十萬大軍,浴血奮戰了數十日才守下漠羽城。這段慘烈的過去,到死他都不可能忘。為了不讓這樣的事件再度重演,也為了所有南宣的千千萬萬的百姓,他必須將危害南宣的罪魁禍首繩之以法,即便那人是他的手足也一樣!
思及此,他的手不自覺的握緊再握緊……
「陛下,蒼雲山莊的洛護法在門外求見。」福泰恭敬的彎著身對慕宇皓說道。
慕宇皓回過神,深吸了口氣,頭也沒回的開口說:「讓他進來吧!」
福泰維持彎著身子,微鞠了下躬,便起身往門外走去。
沒一會兒,便領了一名身著淺藍色衣袍的男子進入掬星齋。
「陛下,人已帶到。」福泰彎下腰恭敬的稟報著。
慕宇皓抬手微微一揮,掬星齋裡的所有侍女和隨從全數離開,但其中一名侍女刻意放慢腳步,像是在等什麼似的,後來發現淺藍衣袍的男子沒反應,便快步離開掬星齋,福泰在確定所有人都離開後,也退出掬星齋並將門帶上。
慕宇皓轉身看著洛允殊,毫不介意他未行君臣之禮。其實若真要算,他們兩人也屬同輩。只是沒人知道他除了是蒼雲山莊六大護法之一的身分,更是北炎國的三皇子──彧殊。
他的母親是先帝的親表妹,也是北炎國的當今太后。其舅父曾是南宣的驃騎將軍||任鋒,立下的戰功足以與當年的懷陽王比肩。但後來因年事已高、身體有恙,向慕宇皓告老還鄉。獲准之後,自此離開朝堂、隱居山林。而洛允殊長年待在南宣,是因為厭倦在皇宮中過著處處受限、步步計較的日子,嚮往自由自在的生活,故而決定獨身一人遨遊四方。在與太后深談之後,便以洛允殊的身分,在在蒼雲山莊中擔任護法並藉巡視的機會到處走走。
「久違了,陛下。」洛允殊露齒一笑的寒暄著。
慕宇皓放鬆了肩頸,大大吐了口氣,領著洛允殊到一旁的兩張檀木製的木椅落坐。
「這裡沒有外人,你無須這樣稱呼我。」慕宇皓對於洛允殊稱他「陛下」感到有些不悅,索性主動將「朕」改成「我」。
洛允殊笑了笑,「好吧,在下從善如流。」
話畢,洛允殊故意對慕宇皓抬手作揖,隨後才坐上檀木椅。
「得了吧!你什麼性子,我還能不清楚嗎?」慕宇皓斜睨他一眼。
此時的慕宇皓沒了方才的皇帝架子,有的只是一般世家公子的風範。
「也是,都相識十餘載了,我恐怕比你後宮那群鶯鶯燕燕還要懂你。」洛允殊看著慕宇皓露出欠揍的笑容。
慕宇皓沒把他的話當一回事,才準備端起茶杯喝茶,似是想起什麼,便停頓了動作。
「彧殊,前些日子北炎使者來訪時,提到姑母對你思念得緊,並囑咐我若是見到你,要提醒你該捎捎信回去,讓她知道你一切安好。」慕宇皓神情有些嚴肅的說著。
洛允殊斂起笑容,眼裡難得流露出愧疚神色。
因為母后懂他、護他,所以只讓他捎信息報平安即可,而非返回北炎讓她見上一面。但身為人子沒有隨侍身側,確實讓他心裡有愧。
「姑母年紀大了,找個時間回去看看她吧!」慕宇皓看出他在想什麼,便順勢勸道。
「下個月初,商行有些貨物要進北炎,我會一同前往,屆時再回去看看她。」再怎麼在外面闖蕩,他的心裡始終記得遠在北炎皇宮中,有個人等他在外遊歷夠了,便會倦鳥歸巢,同她團聚。
慕宇皓滿意的點了點頭,從懷裡拿出兩封信交給洛允殊。
「我知道過幾日是蒼雲山莊六大護法固定需返回山莊,回報各地經營績效的時候,這兩封信幫我交給元昭,他收到信後,自然知道該怎麼做。」
洛允殊接過兩封信,發現兩封信上的署名不同人,見到其中一封信上的署名時,他震驚的看著慕宇皓。
「你……」洛允殊才出口第一個字,慕宇皓就示意他別再說。
他沒死!當年詔告天下已死的人,竟然還活著!
洛允殊難以置信的看著慕宇皓,以眼神詢問他是否屬實,慕宇微微點了下頭,給了他肯定的答案,讓他的內心激動不已。
「梓瑤她……這些年過得好嗎?」慕宇皓換了個話題,讓洛允殊得以平復心情。
提到陸梓瑤,洛允殊便是重重嘆了口氣,方才的驚喜之情已然消失。
「她怎麼會好?」洛允殊頓了頓,又道:「先是與夫婿和離,爾後又遭逢父親因急病驟逝、母親受不住喪夫之痛也跟著去了。這接連經歷失婚和喪親之痛,她怎麼可能好?」
聽到洛允殊這麼說,慕宇皓滿心內疚,當初是他為陸梓瑤指婚的,最後卻落得如此境地,讓他覺得自己是害慘了她。
「當初我將她指婚給宇塵,是不是做錯了?」慕宇皓忍不住問洛允殊。
洛允殊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但我曾經看過梓瑤談及宇塵當年如何待她時的模樣,她的表情很是幸福。」
「我還記得父皇當年離世之前,留下兩道聖旨。其一是要我繼承大統,其二則是命我為宇塵和梓瑤指婚。」慕宇皓緩緩說出他隱瞞多年的真相。
聞言,洛允殊有些吃驚的問:「我以為指婚一事,是你的意思。沒想到,這竟是先帝留下的旨意。」
怪不得他連著兩次攔阻廣陽王求親,原來是先帝早有安排。
慕宇皓嘆了口氣,看著洛允殊,將當年攔阻的緣由道出:「雖然宇烈曾經與陸家關係緊密,但那畢竟是一段兩小無猜的過往,怎麼也不到互許終生的程度。父皇在世時曾說,宇烈個性剛烈、偏執,對底下的人又重罰嚴懲,而非恩威並重。如此性格之人,莫說梓瑤嫁給他,就是將皇都裡任何一個女子指給他,怕是都會受盡委屈、過不得好日子。」
洛允殊聽到這裡,也頗感認同。他還記得廣陽王府曾經有個奴僕錯把一盆海棠花種枯了,就被狠罰二十大板並關在柴房裡足足兩個月之久,而這件事情還算是慕宇烈平日狠絕作風中,算輕微的一樁。府裡奴僕、侍女挨板子已是常態,犯錯的情節若再嚴重一點,怕是不死也剩半條命!
相較於慕宇烈的殘酷,陸梓瑤對待下人一向如家人般珍視,行事作風天差地遠的兩人,確實不適合成婚。
「宇塵只是性子冷了點、話也少了些,但相處久了就會發現,其實他是外冷內熱。把梓瑤指婚於他,確實很般配。」洛允殊因為母族的關係,多少與南宣的皇室成員都有接觸,但論得上深交的,也只有洛宇皓和洛宇塵。
「你此次來皇都,應該不會是單純找我敘舊吧?」慕宇塵不再與洛宇皓閒話家常,直接切入正題。
「我只是受命將這個交給你而已。」洛允殊笑了笑,從袖裡取出一張小小的紙卷,遞給慕宇皓。
慕宇皓接過紙卷後,將它打開並快速看完上頭的內容,露出會心一笑。
「怎麼了?看你笑得如此開心。」洛允殊好奇的問慕宇皓。
慕宇皓不語的將紙卷再遞給洛允殊,端起茶几上的白玉瓷杯,一派悠閒的喝起茶來。
洛允殊看著紙卷上的內容,一眼認出那是慕宇塵的字。
紙卷上頭寫著:傷已無礙,唯心中所繫一人,懇請皇兄相助。
「就這樣?請你相助卻沒寫怎麼助,他當你是神算?」洛允殊甩了甩紙卷,一臉的難以置信。
慕宇皓忍不住大笑,「你不會以為到皇都來的護法,僅有你一人?」
話畢,一名未受詔見的侍女推門而入,並逕自將門帶上。洛允殊正納悶著南宣皇宮的侍女,怎麼愈發沒規矩時,對方卻先開口了……
「洛允殊,我們才一年沒見,你就連我是什麼樣子都忘了?真讓人傷心!」喻天旋邊講邊轉過身。
洛允殊一聽到這聲音,立刻收起笑容,指著喻天旋一臉驚恐的開口:「妳妳妳……」
「我我我,我怎樣啊?」喻天旋滿臉不悅的一步步逼近洛允殊。
只見她每進一步,洛允殊便向後退一步。
「妳為什麼陰魂不散的跟著我?」洛允殊警戒的大聲質問著。
喻天旋瞪了他一眼,沒好氣的回:「本姑娘怨氣太重,閻王收不起,不行嗎?」
呿!狗嘴吐不出象牙,見到她活似見到鬼一般,有必要嗎?
「妳可以跟著競塘啊!」他巴不得妳天天跟著他啊,姑奶奶!
要是被左競塘知道喻天旋追著他跑,他還有命留在蒼雲山莊嗎?
喻天旋不客氣的翻了翻白眼:「這又干他什麼事?」
洛允殊嘴角忍不住抽動了幾下,他實在不懂,為何所有人都看得出左競塘對喻天旋有意,卻唯獨喻天旋自己完全沒感覺?
「冤孽啊!」洛允殊最後只得到這個結論。
「喂,什麼冤孽不冤孽?你對我到底是有多不滿?」喻天旋蹙著眉直盯著洛允殊,完全忽略貴為九五之尊的慕宇皓還在一旁看著。
洛允殊猛搖頭,急忙應聲:「沒有沒有,絕對沒有!」
上一次他回北炎時,莫元昭怕他被北炎那群老臣刁難,特地派喻天旋跟著他一道去。結果還真遇到一個不長眼的朝臣,先是對他出言不遜,後來還問喻天旋是哪家酒樓的花魁。喻天旋氣到暗中對那名朝臣下藥,讓對方莫名病重,在榻上躺了半年才下得了床。
有此前鑑,他就算得罪全天下所有人,也不敢開罪於喻天旋。
「算你識相。」喻天旋得意的笑了笑。
慕宇皓看著他們兩人一來往,露出玩味的笑容。
「允殊,你到底在怕什麼?天旋這麼無害,你何以至此?」慕宇皓好奇的問道。
「你說她無害?」洛允殊激動的指著喻天旋並拔高音調反問慕宇皓,臉上神情清楚寫著:你是眼盲了嗎?
慕宇皓看了看洛允殊,又看了看喻天旋。
只見喻天旋一臉無辜的猛點頭,努力讓慕宇皓相信她。
洛允殊乾笑兩聲後,老實的對慕宇皓說:「那是因為你沒得罪她,才會覺得她無害。」
慕宇皓輕咳了幾聲,「你們之間有什麼恩怨就私下談吧!現在先告訴我,要我怎麼配合?」
喻天旋看了洛允殊一眼後,便開始說起自己和慕宇塵先前談妥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