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延禧宮新朝憶舊事 樂善堂福晉成妃嬪(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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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4-24
第一章 延禧宮新朝憶舊事 樂善堂福晉成妃嬪(二)
「當年你恨過皇后嗎?」
「恨?不記得了。老了真的會忘了許多事。」謐茵釋然的說,皇帝正要追問時,小太監進來稟報。
「主子,十五皇子福晉求見。」
「有說什麼事。」
「…說…說……」小太監遲疑的停頓,帝威傾天,無奈地說:「說綿寧小主子還小,離不開阿娘。」
「放肆!朕會害了自己的孫子。當年朕還是兩位聖祖妃子膝下長大。喜塔臘氏太逾矩,不怪永琰常上書,不想提攜外戚。個性愈發驕縱,當年令懿皇貴妃是病到選不出好賢媳了嗎?」
陳謐茵去掌眼過喜塔臘氏,那時溫柔知性討好人,令懿皇貴妃向詢問自己,自覺不錯,才選她為嫡福晉。
「放開!」喜塔臘氏闖了進來,大概小產原因,雖有些蠻橫,臉色慘白,身型有些柔弱,到有幾分像當年孝賢皇后,只要再低眉委屈,如小鹿般無助,可能引起皇帝憐惜,可都沒有,皇帝還是怒目看著她。
「你!來人,把這舉動尤乖正理,跡類瘋迷的蠻婦帶回擷芳殿!十五皇子四女交給婉嬪扶養。」
喜塔臘氏正要反抗,綿寧醒了過來,哭喊著額娘。
婉嬪陳氏安慰著懷中孩子,看著喜塔臘氏,溫聲細語:「綿寧阿娘你好好想想,當年皇帝也是被聖祖喜愛,才重用先帝。這對孩子是好處。回去想想。」
喜塔臘氏忽然想到什麼,急沖沖回去,行禮都忘了。
「當年容嬅指婚給朕。她如此好。如此好。」
皇帝喃喃自語道,也開始憶想當年。
雍正三年,年羹堯夥允禩叛黨,逆黨判死,貴妃自請封宮,重病不起,傳言觸牆傷重昏迷,上封皇貴妃,後來皇貴妃死,太醫曰年氏死因柔腸寸斷,允禩母族衛氏一族女充入北庭團城為奴,男禁押景山苦役。弘時求情,上大怒,革弘時宗籍,三皇子黨派禍水東引熹妃因鈕鈷祿族阿爾松阿關入景仁宮三年。
雍正四年皇后為適婚皇族子弟在純一齋辦宴參加宴會,皇后姪女大鬧倚梅園,上怒,逐那拉氏紫禁城,那爾布長女茜葳為閒散宗室永璥為側室,自此家族仕途一落千丈。
在弘曆九歲,雍親王挑了四子女官,將來成婚後,可把她們納為侍妾通房。
兩位女官與弘曆見面時,大三歲的富察氏性子活潑開朗的就像桃花嫋娜,大一年高氏沉靜柔和彷彿桂芳沁人;那時毓慶宮後院充滿女孩笑聲與琵琶樂聲,進了穿廊,那時候有棵桃樹,三月桃花,粉瓣飄飄,樹下身穿斑斕旗裝的少女歡樂起舞,一旁素淨襖裙的少女含笑彈奏,比起後宮前朝詭譎,那純真想一輩子珍藏。
現下依舊如此,不遠廊下有個帶著瓜皮帽,穿著小太監服飾的小陳皮專注作畫,連自己靠近都沒發覺,直勾勾盯著桃樹方向,偶有調笑玩鬧,不知道的人都以為這太監與自己宮人有曖昧,直到諸顏與馨月都像自己行禮,他皺起眉頭,開口道。
「噎,你們怎麼都停了。」
不滿的發言,弘曆咳了一聲兩聲,謐茵看向身旁的咳嗽聲源,嫌棄地說:「四皇子,有病找太醫。別在我身旁走。染了病,就是你的錯。月姊姊,別靠近他。身子虛弱,小心點。」
弘曆臉都黑了,諸顏笑說要去請太醫來看。
「我沒事。」
「沒事就好。」諸顏故作驚嚇拍拍胸口,馨月忍不住笑意,噗哧笑了出來。
弘曆嘆了一口氣,忽然有小太監向自己做揖,自己擺手回禮。
「四阿哥,養心殿傳消息,說您與理都察院事馬齊侄女富察氏為嫡福晉,婚期明年七月十八日。」
「真的?」弘曆疑惑看著對方,小太監尚未離開,又來個小太監來,接著讓陳謐茵無法出宮事實。
「奉后喻,陳氏對上有功。賜四皇子為妾。」
「謝皇后恩典。」等小太監離去時,陳謐茵一改常態的向眾人行禮道別,就往自己的屋子走,諸顏與馨月看著弘曆,眼中充滿不解,納謐茵為妾是不可能。
熹妃禁足景仁宮已一年,不出宮門外,其他依舊,這時的她正泡著碧螺春,慢慢地品,殿外有動靜,熹妃緩緩地放下杯子,看著大汗滿身的兒子。
「有什麼事讓你如此著急地跑來。皇帝可下旨閒雜人等不得進來。」
「妃母,皇後下旨讓謐茵入兒子府!」
「甚麼!怎麼可以!」熹妃慌亂地站了起來,又冷靜地坐下,警告般地看著弘曆,嚴厲地說:「謐茵這孩子,你永不能碰。成親後千萬不要召寢。也不要升她的位分。聽到沒有!」
「為什麼?她不是你們領回來養女,將來封和碩格格。只是變成兒子的侍妾,卻不能加封她?」
聽到弘曆的疑問,熹妃眼神遣退隨身宮女太監,見四下無人,在弘曆耳旁低語,說的話讓皇子震驚。
「她不是義女,而是與你有血緣的女子,還可能是你父皇血脈延續。」
見弘曆矇住的樣子,在紙上寫下一段話。
原來當年還是雍親王的胤禛與廢太子侍妾錢氏有染,生下皇四子弘曆,錢氏成了李金桂入府,李金桂因聖祖對雍王四子讚賞有加,可這段不光彩的經歷,令其死,另尋他母,而錢氏假死,逃到江南,委身陳姓進士,生下一女。這件事除了皇帝與熹妃,其餘不知,所以皇后指婚,若反對會引人質疑。
這段字寫下不久,便焚毀火爐中。
弘曆失魂落魄的回到毓慶宮,無視諸顏與馨月詢問,忽然到陳謐茵房門前,大地捶著門,陳謐茵平淡的看著癲狂的皇四子,用力打了一巴掌。
「你!」
弘曆委屈的看向施暴者,怨恨的不該讓他如此不堪,也怨恨著如果對方早點說明真相,或許如今局面部會是這樣的。
「身為皇子應當沉穩為重。身為即將為夫為父的男人,更應該行事成熟。」
看著陳默茵嚴厲訓話,完全不似九歲女孩,弘曆沉默了,陳默茵嘆了一口氣。
「我知道我入宮因果,但我只能跟你說,我與『她』無任何關係。」陳默茵回屋子關起門,弘曆回到自個屋休憩,留下不知所措的兩人。
隔一天,彷彿沒發生昨天那些事,各自做各自的事。
「皇子婚儀先指婚,簡大臣命婦偕老者襄事。福晉父蟒服詣乾清門,北面跪,大臣西面傳旨:『今以某氏女作配皇子某為福晉。』福晉父三跪九拜,退。
擇吉。簡內大臣、侍衛隨皇子詣福晉家行文定禮。福晉父采服迎門外,皇子升堂拜,福晉父答拜,三拜,興。見福晉母亦如之。辭出,福晉父送大門外。
行納采禮,所司具儀幣,並備賜福晉父母服飾、鞍馬。以內府大臣、宮殿監督領侍充使。及門,福晉父迎入中堂,謝恩畢,與宴,大臣陪福晉父宴中堂,命婦、女官陪女眷宴內室,畢,使者還朝覆命。
婚前一日,福晉家齎妝具陳皇子宮。
至日,皇子詣帝后前行禮,若為妃嬪出,則並詣焉。吉時屆,鑾儀衛備采輿,內府大臣率屬二十、護軍四十詣福晉第奉迎。采輿陳堂中,女官告「升輿」,福晉陞,父母家人咸送。內校舁行。女官從,出大門乘馬。至禁城門外,眾步行隨輿入,至皇子宮門降,女官導入宮。屆合巹時,皇子西鄉,福晉東鄉,行兩拜禮。各就坐,女官酌酒合和以進,皆飲,酒饌三行,起,仍行兩拜禮。於時宮所張幕、結采,設宴,福晉父母、親族暨大臣、命婦咸與,禮成。
翌日皇子、福晉夙興,朝見帝后,女官引皇子居左稍前,三跪九拜,福晉居右稍後,六肅三跪三拜。見所出妃嬪,皇子二跪六拜,福晉四肅二跪二拜。
越九日,歸寧。巳宴,偕還,不逾午。」《清史稿 嘉禮二》
出身沙濟富察氏的四子福晉,剛除父喪就在外八旗選秀中被指婚與可能是儲君的皇四子為嫡福晉,全家族認為這是天大的福氣,身為伯父且地位最高的馬齊代替李榮保至乾清門,一同前往還有佐領祖建器與副都統五什圖,北面跪,大臣西面傳旨:『今以富察氏女作配皇子弘曆為福晉。』,馬齊七十多歲的身子向北三跪九拜,退。
個個都面有喜色,互道同喜,一同交代以後事宜的小太監給了喜錢。
弘曆初見到容嬅是在文定禮當天,雖隔著一道屏風,印在上面的倩影婀娜,但兩人未發一語,弘曆想到一個話題,笑著說:「聽聞妳的字很好看。」
「就只有字而已?皇子只要字好看的福晉?妾不只是字好看,也相信可以成為一位好妻子的。」只聽帶著笑意地從屏風後傳了出來,那自信可以吹破牛皮。
「喔。拭目以待。」
「彼此彼此。」
雍正五年皇帝指婚富察氏為四子為福金,居西二所,附設翠雲館。阿爾松阿奪職削爵,尹德承襲果毅公,尹德以病乞求告休,雍正帝准許交還官職。未幾尹德逝世,諡號「愨敬」,一等公爵位,降等襲爵,納親繼承二等公,受到雍正器重。冬臘月安嬪懷孕,上命裕嬪相顧。
弘曆語富察氏能正式見面的時候,是在婚宴過後,兩人躺在床上靜靜看對方,富察氏個美人胚子,淡淡詩書氣息,端莊有理,與富察諸顏是出自富察氏,諸顏如夏陽,自己的嫡福晉似冬日,雖是一樣,卻有所不同,諸顏與馨月如日月同輝,自己待在諸顏身旁能在深宮中冰冷感到火的溫度,照亮自己的眼前的路,有時在天真的外表下聰明的玲瓏心,常為自己排解難處。
眼前的福晉眼神雖有自信,眼珠子輕顫代表自己心中充滿不安,她露出得體的微笑,富察氏行禮,表示夫君尊敬的表現。
「殿下,妾身札克薩喀拜見四皇子。」
弘曆很是滿意,笑聲稱讚:「你應如初露曙光的朝霞,身為夫君的我不會讓你變成轉瞬成黑夜的晚霞。你有漢名?」
「容嬅,『婦有德容言功,女應悃愊無華』。」
「容嬅。好名字。成為我的嫡福晉。並不會讓你融化深宮,而是榮華加身。」
「謝殿下。」
有詩曰:
巫山比翼紅帳飛,高唐鴛鴦雙頸交。
問君蓉花能拒霜,霞衣落塵一夕間。
容嬅剛到府中,邀請諸顏與謐茵兩位格格都會參與後宅管理,但大多數就是落在容嬅與馨月的肩上,諸顏看似傻大姐,心思細膩,身為格格插手中饋,不僅吃力不討好,還會耽誤玩樂,這種傻事推給馨月與福晉面對』。
謐茵同與諸顏想法差不多,自己不擅長這些事,與其去添亂,不如去找有美感的地方琢磨畫技。
府中事務處理井井有條,容嬅對於小妾極為厚待,弘曆這些日子就往大小富察氏的院子待著,有時享受著諸顏帶來純一不雜歡樂場,有時與容嬅規劃未來規劃後,容嬅享詩詞心得,共筆寫字。
而謐茵則被遺忘,不過自己過得輕鬆自在,每天與嫡福晉閒聊幾句,便往啟祥宮那兒跑,與傳教士們討教畫技,這一來一往,精進許多。
對容嬅了解,她在弘曆面前是兩副面孔,一副是面對夫君大氣婉約,一副在格格面前直爽的大妹子,在夫君與兩位姊姊面前如妹妹般崇拜,與諸顏馨月合得來,對她如對妹妹的憐愛,不愧在富察家七個小子後的長女,能將小妹與長姊的角色切換自如。
更後來容嬅與諸顏卻變了,忙於前朝的弘曆很少來後院,他們開始爭風吃醋,但對象從不是權高位重的皇子,而是在個小院的主心骨,馨月,高馨月一個才姿雙全的罪惡女子,能滿足諸顏吃喝玩樂,也能解決容嬅掌家的困難,有時畫癡畫到阻塞,也能讓其頓悟且昇華畫技。
所以弘曆在家的時候,馨月在一旁彈奏琵琶或其他樂器,諸顏隨樂起舞,容嬅哼著小曲,手做女紅,畫癡也當然把美好事物畫下來。
弘曆不在家時,諸顏會拉著馨月玩著各式各項的玩意,但半途會被容嬅捧著庶務在一旁唉聲嘆氣,向著馨月求救,馨月最聽不得嘆氣聲,所以會拉著畫癡過來,跟諸顏陪玩,諸顏當然會發一下牢騷,隨之把這不開心拋到腦後,當馨月回來時,畫癡就要陪著容嬅品字論畫,這樣過完一天。
至於四皇子為何沒發現,就要說起四皇子喜愛大排場,每次回院時,都要先通知後院,所以到現在他都不知道。
「不過我現在知曉了。」皇帝一臉怨念,他以為那時祥和是登基後宮廷鬥爭可憶起的美好,為來他們還是會鬥爭,只是不是為了他。
「呵呵,還有很多你不知曉的。」陳氏嘲諷。
「對了,你的生辰快到了吧。」
皇帝說的話讓陳默茵愣了一下,但他也不琢磨此意,直到生辰那天,他的賞銀恢復自己該有的份例,她才明白,但眼中卻充滿苦澀。
「也許再多的銀兩,也回不去年少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