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拱橋吟月
本章節 4554 字
更新於: 2022-04-20
再次睜開眼時，已經是傍晚時分。
其實賀青城很不喜歡這種日夜顛倒的生活。因為熬夜的疲累，並不會因為補眠而能恢復過來。通常需要三、五天的時間才能讓生理時鐘重新正常運轉。
來到月城以後，他還沒有好好睡上一覺過。這城市本身悠哉清閒，只是他認識的人不是異人族就是獎金獵人，剛好橫跨黑白兩道。這使得他對此地生活上的適應雪上加霜。既然貞妤的事情暫時無解，白博士的線索又暫時中斷，他也許就出去逛逛，開開眼界。
昨天深夜，他和敏瑛又乘輕舟由地底河道回到了異人族在農家的據點。大半夜裡，居然吳老二和一群幹部已經在那邊等候敏瑛，共商山丘木屋一役後的情勢與對策。賀青城被徹底閒置出來。於是敏瑛安排部屬連夜將他送回客棧。只是當他回到客棧時，東方已經露出魚肚白了。
盥洗過後，賀青城躺在床上，輾轉難眠。剛要睡著，人聲開始鼎沸，整座城市甦醒了。當然賀青城就不得好眠了。只是他在山林管理所練出的賴床功夫，使他可以文風不動，非必要不會下床。
敏瑛給了他一點，加上貞妤留下來的，他是有點活動經費。他很貪吃，自然第一個想到的地方就是貞妤帶他去的美食街。無獨有偶的，當他正下定決心下床活動時，有人來敲門。
「賀大哥，是我，敏瑛。」
「敏瑛！」賀青城喜出望外。昨晚告別時，敏瑛什麼話也沒說。只說如果有貞妤或是白博士的消息，會另行通知。賀青城知道她貴為一族首領，很多事情需要她去決策領導。她能把自己的事情看得如此之重，心中已是滿懷感激。
只是不知怎麼地，還是很想有機會能與她見面。
賀青城跑去應門，除了敏瑛外，吳老二也陪伴在側。只是今天他看到敏瑛的裝扮時，當場傻眼。
敏瑛披著一件薄紗罩衫，裡面是條絲質的無袖短裙洋裝，透膚亮片絲襪，和高跟短靴。最重要的是，她把頭髮放下來了，還抹了淡淡的胭脂、眼影和口紅。不作武裝裝扮的藍敏瑛，簡直就像仙女下凡。
「賀大哥，喜歡嗎？」敏瑛嫣然淺淺一笑。這個笑容對賀青城而言，美過世上任何事物。
「喜歡……」賀青城兩眼發直，又馬上感覺不妥，尷尬地對著吳老二傻笑。
「首領剛才來找我時，我也一時快認不出來了。」吳老二低聲道：「我們首領的心思，別說你看不出來呀！」
「二哥，你在胡說什麼呀！」敏瑛厲聲斥責，卻滿臉通紅。
「唉！賀大俠，人我已經護送到了。首領這般信任你，我也只好……被迫認同了。首領，咱們待會兒見囉！」吳老二識趣地三言兩語就離開了。
「別聽他胡說！」吳老二一走，敏瑛急忙解釋道：「我也有心情好的時候。你不是族裡的人，我又不是來帶兵打仗的。偶爾想恢復女裝裝扮，有何不可？」
「這樣挺好的呀。」賀青城點頭道：「妳是放假來找我出去玩的嗎？」
「是……不！不是的。我只是來跟你報告一下目前的狀況，有好消息也有壞消息。你要先聽哪一個？」
「無所謂……」
「壞消息是，我們還沒發現白博士他們的蹤跡，老三到現在都沒有跟我們聯繫，很有可能人仍在城外。」
「沒關係，才剛過一天不到。首領莫要驚慌，他們身處喪屍險境，沒有消息其實就是好消息。」沒想到賀青城反過來安慰敏瑛，他知道敏瑛擔心白博士勝過一切：「那好消息呢？」
「老四的戰報，鳳姑娘所在的軍營看守鬆散，他估計今晚即可劫營。我們也許稍後就能等到鳳姑娘了。」
「真的嗎？」賀青城大喜，情不自禁地抱起敏瑛開懷道：「這確實是最好的消息了。」
「賀大哥，你的力氣好大……」敏瑛被他摟得快喘不過氣來。
「對不起呀！」賀青城趕緊鬆開：「還有其他的事嗎？」
「沒有了。」
「沒有？……妳大老遠跑來，又穿成這樣，只是為了跟我說這兩件事？」賀青城不可置信地望著她。
「我等下也許會在城口街區逛逛。」敏瑛望望賀青城，猶豫道：「就像上回你說的，其實沒人知道我的真面貌，所以我大方一點，反而不會被人起疑。況且我都不記得上回逛街是什麼時候了……」
「陪我去吃飯，好嗎？」賀青城忽然插話，打斷她的結巴。
「嗯？」
「我剛剛才起床，肚子很餓。一起去吃晚飯，好嗎？」
「好呀！……不，我是說，如果賀大哥剛好也想出去逛逛，也許可以做個伴無妨。」
「當然好呀！」賀青城一把抓住敏瑛的手，就想往外頭衝。
「賀大哥！」敏瑛急忙把手抽回：「我們只是一起去吃個飯，並不是去約會還是什麼的……」
「我知道。」賀青城嘆了口氣道：「就是普通朋友而已……首領，請吧。」
＊＊＊＊＊ ＊＊＊＊＊ ＊＊＊＊＊ ＊＊＊＊＊
賀青城非常困窘，面對敏瑛時，他會情不自禁地對她又摟又抱。他有些無法理解自己的行為。這中間到底是哪裡出問題了？
他什麼時候變得如此不守規矩？都快不認得自己了……
不過有一點他倒是很確定……月城美食街所在的位置！
沿著上回貞妤帶他來的路線，他很快就找到美食街了。
「你說你才來月城沒多久，怎麼感覺比我還熟。」敏瑛非常佩服他近路抄截的能力。
「我對吃的方面一向靈敏。」賀青城笑答。他馬上找到日前與貞妤前來的攤位，並點了『月通粉』。
「這是我們月城名產，賀大哥很識貨呀！」敏瑛跟他一起坐了下來。
「在我原來的世界，我本來就很喜歡麵食。」賀青城邊吃邊答。
「賀大哥的家鄉，是怎樣的一個世界呀？」敏瑛用手撐著頭看著他吃。
「呃？我的家鄉……」賀青城心神一凜，他才來此沒幾天，可是感覺好像恍如隔世一般：「跟這邊很不一樣……」他看了看敏瑛，還是儘量避免用『先進』或『落後』這樣的字眼。
「舉例來說。」敏瑛瞪大雙眼詢問著。
「舉例來說……這邊沒有熱兵器，雖然打起架來比較暴力血腥，不過殺傷力卻小很多。」賀青城來到這邊一直不斷有遭遇打架的機會，所以對武力的使用情形印象較為深刻。
「熱兵器是什麼？」
「就是用火藥擊發的，像子彈、砲彈之類的，會爆炸的……」
「好神奇呀！跟神話傳說裡的很像，我雖然不知道子彈、砲彈是什麼，不過神話裡天神們所用的武器，都會爆炸，刺穿人體的。」敏瑛被賀青城的描述深深吸引著。
「真的嗎？……那神話裡有沒有這種東西，像電腦網路之類的。」賀青城比了比筆記型電腦的模樣。
「嗯。」敏瑛點了點頭：「這是天神們溝通的工具。一塊平板，上面有文字和圖案，不管有線還是無線，都可以跟其他的平板連結起來。我不記得是否叫電腦網路了。」
「對我來說，這裡才是傳奇故事裡存在的地方，有武林輕功，飛簷走壁，有喪屍咬人，傳播病毒……」賀青城不可思議地回望著敏瑛。
「賀大哥……」敏瑛很認真地問他：「你是天神下凡嗎？」
「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大學畢業生而已。」賀青城被問得有些不知所措：「已經畢業兩、三年了，卻仍躲在山區內捲躺平，不肯面對現實……」
「賀大哥原來有唸大學！難怪會醫術……」敏瑛感嘆道：「日月雙城就只有一所大學，非絕頂聰明是不能進入的……白博士就是其中之一。」
「原來這邊大學畢業就叫博士了。」望著還在目瞪口呆的敏瑛，他想盡辦法解釋：「我很普通，根本不是什麼天神。對我來說，不可思議的是你們。就拿妳來說吧，才不過二十齣頭，就帶領整個族人對抗官府，武藝又如此高強……還有就是你們的生化科技很先進，想必是為了對付喪屍吧……」
良久，敏瑛才悠悠道：「我們也不要彼此恭維對方了。總而言之，就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不是嗎？呵呵，只是我還不習慣跟一位天神做朋友而已……」
「再說我一遍天神，我要叫妳仙女了。」賀青城搖頭苦笑。
「你來的地方……男女是怎麼認識的啊？你有老婆小孩嗎？」敏瑛忽然話鋒一轉。
「我沒有老婆小孩，仍是單身。」賀青城想想自己還在躺平，成家立業八字根本沒有一撇。
「那你喜歡鳳姑娘嗎？」敏瑛話鋒再轉，越問越犀利。
「呃？這怎麼說呢？我跟她素昧平生，她卻對我情深義重。她救過我一命，無論如何，我不會棄她不顧的，即使賠上我的性命。」賀青城老實說。回想著貞妤的歡聲笑語，這短短數日的相處，印象竟是如此深刻。只是一但想到他會離開此地，喜歡二字怎樣都說不出口。
「賀大哥也救過我一命。」敏瑛揚眉低語：「可是我是一族的首領，為了顧及大局，我是不可能為你犧牲什麼的。」說完她忽然起身，往美食街中心人潮堆裡走去。
「敏瑛，等我！」賀青城要去追，才發現麵錢還沒付。等他付完後，敏瑛已經不知去向。
這條美食街人潮擁擠，賀青城到處找她不著。正準備放棄時，卻迎面撞上敏瑛。她手中多了好多甜點。
「賀大哥是個好人。好人才有糖吃。」於是敏瑛把所有的點心都掰成兩半，跟賀青城分享，邊吃邊逛。敏瑛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可是就是看得出她的滿足喜悅。有種無法言喻的幸福感覺，自賀青城心底油然而生。
他們吃著逛著，越過美食街，來到了隔壁的商店街。又逛著逛著，不知不覺中來到了月河旁……
「這是整座月城最美的地方了。河岸一邊是繁華熱鬧的商業市集，對岸卻是恬淡幽靜的鄉村田園。月城的美，全部淌在這灣流的河水中。」敏瑛瞇眼抬頭，放慢了腳步。
「是啊，在河中央，還能對影畫月呢！」此情此景，才剛發生不久，竟已物是人非。賀青城還在感嘆，忽然感到有些不對勁：「咦？月亮呢？」
「久不久總會有個晚上，沒有月亮。」敏瑛望著烏雲密布的天空：「就像日城也有看不到太陽的時候。通常城裡的人會說，可能有大事即將發生……」
「真的嗎？」賀青城信以為真。
「當然不是真的！」敏瑛笑答：「真有大事時，沒人會注意前晚還有沒有月亮。即使真是如此，我相信也只是巧合而已。」
真的嗎？賀青城心底問著。他來到這裡遇上的一切，真的都只是巧合嗎？他凝望著敏瑛，越看越沒有答案。不由得嘆道：「可惜不能扁舟畫月了。」
「賀大哥還真有雅興哩！」敏瑛搖頭道：「我常在地底河道行船，實在不想再泛舟了。」
「也對。」賀青城其實也不想泛舟。那天他與貞妤同遊時其實是更想上拱橋賞玩的。只是他還來不及提議，貞妤已經跳下河堤來到沙洲上了。
「今晚沒有月亮剛好，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結果敏瑛就帶賀青城來到拱橋上。
才一上橋，賀青城就震呆了。沒有月亮的晚上，月河上的倒影，盡是沿岸商家霓虹招牌的彩影。商家的招牌燈飾，其實有些昏暗明滅，繽紛卻不奪目。在水中搖曳，像是動畫般的抽象水彩。
「白天河上倒映的是對岸的蔥綠鄉景。晚上這七彩霓虹的煙花美景，卻要等到沒有月亮的晚上才會浮現。不然就會淪為月亮的背景水墨……我的少女時代，經常約三五好友在此觀景，自然什麼景色都看過了。」敏瑛今天話很多。
少女時代？賀青城忖度著敏瑛：妳現在年紀也很輕，根本離少女時代沒有太遠呀……
「那時妳的朋友大概誰也沒想到有朝一日，妳會是異人族的首領吧？」
「連我自己也沒想到。」敏瑛笑答：「雙城的姑娘能有什麼夢想？就是期待一份真摯的感情而已……看到族裡成家的長輩才知道，真正的風風雨雨，是互許終生後才開始的。」她偷偷瞄了賀青城一眼，便不再說下去了。
天空忽然飄起雨來。雨滴落在河面，讓七彩的霓虹倒影瞬間翩翩舞動起來。敏瑛的薄紗罩衫無法遮風擋雨，無袖的連身洋裝，讓她不自主地交叉雙臂摩擦取暖。
賀青城見狀，便脫下自己的夾克，披在敏瑛的身上。
「為什麼是你？」敏瑛忽然脫口而出，像在問賀青城，又像在問自己。
「我？……我怎麼了？」賀青城被問得一頭霧水。
敏瑛只是凝望河面，搖頭不語。
不多時，賀青城聽到身旁的敏瑛傳來低聲輕吟，曲調空谷迂迴，非常迷人動聽。
「這是月城的山歌小調，我從小就會唱了。我媽說下雨天這樣唱，月亮就會出來的。」
「沒想到我們的首領居然還是歌星呀！」
敏瑛白了他一眼，自顧自地哼唱著。賀青城閉嘴聆聽。敏瑛的嗓音低沉，格外帶有磁性。
沒過多久，雨停了，敏瑛的歌聲也停了。月亮真的露臉了，驅散了河面的霓虹彩墨，霸氣地映倒著自己的千百分身，佔滿河面。兩人只是肩並肩地站在拱橋上，恣意享受著這片刻月光灑下的靜謐洩影，誰也沒想離開。
《待續》
其實賀青城很不喜歡這種日夜顛倒的生活。因為熬夜的疲累，並不會因為補眠而能恢復過來。通常需要三、五天的時間才能讓生理時鐘重新正常運轉。
來到月城以後，他還沒有好好睡上一覺過。這城市本身悠哉清閒，只是他認識的人不是異人族就是獎金獵人，剛好橫跨黑白兩道。這使得他對此地生活上的適應雪上加霜。既然貞妤的事情暫時無解，白博士的線索又暫時中斷，他也許就出去逛逛，開開眼界。
昨天深夜，他和敏瑛又乘輕舟由地底河道回到了異人族在農家的據點。大半夜裡，居然吳老二和一群幹部已經在那邊等候敏瑛，共商山丘木屋一役後的情勢與對策。賀青城被徹底閒置出來。於是敏瑛安排部屬連夜將他送回客棧。只是當他回到客棧時，東方已經露出魚肚白了。
盥洗過後，賀青城躺在床上，輾轉難眠。剛要睡著，人聲開始鼎沸，整座城市甦醒了。當然賀青城就不得好眠了。只是他在山林管理所練出的賴床功夫，使他可以文風不動，非必要不會下床。
敏瑛給了他一點，加上貞妤留下來的，他是有點活動經費。他很貪吃，自然第一個想到的地方就是貞妤帶他去的美食街。無獨有偶的，當他正下定決心下床活動時，有人來敲門。
「賀大哥，是我，敏瑛。」
「敏瑛！」賀青城喜出望外。昨晚告別時，敏瑛什麼話也沒說。只說如果有貞妤或是白博士的消息，會另行通知。賀青城知道她貴為一族首領，很多事情需要她去決策領導。她能把自己的事情看得如此之重，心中已是滿懷感激。
只是不知怎麼地，還是很想有機會能與她見面。
賀青城跑去應門，除了敏瑛外，吳老二也陪伴在側。只是今天他看到敏瑛的裝扮時，當場傻眼。
敏瑛披著一件薄紗罩衫，裡面是條絲質的無袖短裙洋裝，透膚亮片絲襪，和高跟短靴。最重要的是，她把頭髮放下來了，還抹了淡淡的胭脂、眼影和口紅。不作武裝裝扮的藍敏瑛，簡直就像仙女下凡。
「賀大哥，喜歡嗎？」敏瑛嫣然淺淺一笑。這個笑容對賀青城而言，美過世上任何事物。
「喜歡……」賀青城兩眼發直，又馬上感覺不妥，尷尬地對著吳老二傻笑。
「首領剛才來找我時，我也一時快認不出來了。」吳老二低聲道：「我們首領的心思，別說你看不出來呀！」
「二哥，你在胡說什麼呀！」敏瑛厲聲斥責，卻滿臉通紅。
「唉！賀大俠，人我已經護送到了。首領這般信任你，我也只好……被迫認同了。首領，咱們待會兒見囉！」吳老二識趣地三言兩語就離開了。
「別聽他胡說！」吳老二一走，敏瑛急忙解釋道：「我也有心情好的時候。你不是族裡的人，我又不是來帶兵打仗的。偶爾想恢復女裝裝扮，有何不可？」
「這樣挺好的呀。」賀青城點頭道：「妳是放假來找我出去玩的嗎？」
「是……不！不是的。我只是來跟你報告一下目前的狀況，有好消息也有壞消息。你要先聽哪一個？」
「無所謂……」
「壞消息是，我們還沒發現白博士他們的蹤跡，老三到現在都沒有跟我們聯繫，很有可能人仍在城外。」
「沒關係，才剛過一天不到。首領莫要驚慌，他們身處喪屍險境，沒有消息其實就是好消息。」沒想到賀青城反過來安慰敏瑛，他知道敏瑛擔心白博士勝過一切：「那好消息呢？」
「老四的戰報，鳳姑娘所在的軍營看守鬆散，他估計今晚即可劫營。我們也許稍後就能等到鳳姑娘了。」
「真的嗎？」賀青城大喜，情不自禁地抱起敏瑛開懷道：「這確實是最好的消息了。」
「賀大哥，你的力氣好大……」敏瑛被他摟得快喘不過氣來。
「對不起呀！」賀青城趕緊鬆開：「還有其他的事嗎？」
「沒有了。」
「沒有？……妳大老遠跑來，又穿成這樣，只是為了跟我說這兩件事？」賀青城不可置信地望著她。
「我等下也許會在城口街區逛逛。」敏瑛望望賀青城，猶豫道：「就像上回你說的，其實沒人知道我的真面貌，所以我大方一點，反而不會被人起疑。況且我都不記得上回逛街是什麼時候了……」
「陪我去吃飯，好嗎？」賀青城忽然插話，打斷她的結巴。
「嗯？」
「我剛剛才起床，肚子很餓。一起去吃晚飯，好嗎？」
「好呀！……不，我是說，如果賀大哥剛好也想出去逛逛，也許可以做個伴無妨。」
「當然好呀！」賀青城一把抓住敏瑛的手，就想往外頭衝。
「賀大哥！」敏瑛急忙把手抽回：「我們只是一起去吃個飯，並不是去約會還是什麼的……」
「我知道。」賀青城嘆了口氣道：「就是普通朋友而已……首領，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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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青城非常困窘，面對敏瑛時，他會情不自禁地對她又摟又抱。他有些無法理解自己的行為。這中間到底是哪裡出問題了？
他什麼時候變得如此不守規矩？都快不認得自己了……
不過有一點他倒是很確定……月城美食街所在的位置！
沿著上回貞妤帶他來的路線，他很快就找到美食街了。
「你說你才來月城沒多久，怎麼感覺比我還熟。」敏瑛非常佩服他近路抄截的能力。
「我對吃的方面一向靈敏。」賀青城笑答。他馬上找到日前與貞妤前來的攤位，並點了『月通粉』。
「這是我們月城名產，賀大哥很識貨呀！」敏瑛跟他一起坐了下來。
「在我原來的世界，我本來就很喜歡麵食。」賀青城邊吃邊答。
「賀大哥的家鄉，是怎樣的一個世界呀？」敏瑛用手撐著頭看著他吃。
「呃？我的家鄉……」賀青城心神一凜，他才來此沒幾天，可是感覺好像恍如隔世一般：「跟這邊很不一樣……」他看了看敏瑛，還是儘量避免用『先進』或『落後』這樣的字眼。
「舉例來說。」敏瑛瞪大雙眼詢問著。
「舉例來說……這邊沒有熱兵器，雖然打起架來比較暴力血腥，不過殺傷力卻小很多。」賀青城來到這邊一直不斷有遭遇打架的機會，所以對武力的使用情形印象較為深刻。
「熱兵器是什麼？」
「就是用火藥擊發的，像子彈、砲彈之類的，會爆炸的……」
「好神奇呀！跟神話傳說裡的很像，我雖然不知道子彈、砲彈是什麼，不過神話裡天神們所用的武器，都會爆炸，刺穿人體的。」敏瑛被賀青城的描述深深吸引著。
「真的嗎？……那神話裡有沒有這種東西，像電腦網路之類的。」賀青城比了比筆記型電腦的模樣。
「嗯。」敏瑛點了點頭：「這是天神們溝通的工具。一塊平板，上面有文字和圖案，不管有線還是無線，都可以跟其他的平板連結起來。我不記得是否叫電腦網路了。」
「對我來說，這裡才是傳奇故事裡存在的地方，有武林輕功，飛簷走壁，有喪屍咬人，傳播病毒……」賀青城不可思議地回望著敏瑛。
「賀大哥……」敏瑛很認真地問他：「你是天神下凡嗎？」
「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大學畢業生而已。」賀青城被問得有些不知所措：「已經畢業兩、三年了，卻仍躲在山區內捲躺平，不肯面對現實……」
「賀大哥原來有唸大學！難怪會醫術……」敏瑛感嘆道：「日月雙城就只有一所大學，非絕頂聰明是不能進入的……白博士就是其中之一。」
「原來這邊大學畢業就叫博士了。」望著還在目瞪口呆的敏瑛，他想盡辦法解釋：「我很普通，根本不是什麼天神。對我來說，不可思議的是你們。就拿妳來說吧，才不過二十齣頭，就帶領整個族人對抗官府，武藝又如此高強……還有就是你們的生化科技很先進，想必是為了對付喪屍吧……」
良久，敏瑛才悠悠道：「我們也不要彼此恭維對方了。總而言之，就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不是嗎？呵呵，只是我還不習慣跟一位天神做朋友而已……」
「再說我一遍天神，我要叫妳仙女了。」賀青城搖頭苦笑。
「你來的地方……男女是怎麼認識的啊？你有老婆小孩嗎？」敏瑛忽然話鋒一轉。
「我沒有老婆小孩，仍是單身。」賀青城想想自己還在躺平，成家立業八字根本沒有一撇。
「那你喜歡鳳姑娘嗎？」敏瑛話鋒再轉，越問越犀利。
「呃？這怎麼說呢？我跟她素昧平生，她卻對我情深義重。她救過我一命，無論如何，我不會棄她不顧的，即使賠上我的性命。」賀青城老實說。回想著貞妤的歡聲笑語，這短短數日的相處，印象竟是如此深刻。只是一但想到他會離開此地，喜歡二字怎樣都說不出口。
「賀大哥也救過我一命。」敏瑛揚眉低語：「可是我是一族的首領，為了顧及大局，我是不可能為你犧牲什麼的。」說完她忽然起身，往美食街中心人潮堆裡走去。
「敏瑛，等我！」賀青城要去追，才發現麵錢還沒付。等他付完後，敏瑛已經不知去向。
這條美食街人潮擁擠，賀青城到處找她不著。正準備放棄時，卻迎面撞上敏瑛。她手中多了好多甜點。
「賀大哥是個好人。好人才有糖吃。」於是敏瑛把所有的點心都掰成兩半，跟賀青城分享，邊吃邊逛。敏瑛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可是就是看得出她的滿足喜悅。有種無法言喻的幸福感覺，自賀青城心底油然而生。
他們吃著逛著，越過美食街，來到了隔壁的商店街。又逛著逛著，不知不覺中來到了月河旁……
「這是整座月城最美的地方了。河岸一邊是繁華熱鬧的商業市集，對岸卻是恬淡幽靜的鄉村田園。月城的美，全部淌在這灣流的河水中。」敏瑛瞇眼抬頭，放慢了腳步。
「是啊，在河中央，還能對影畫月呢！」此情此景，才剛發生不久，竟已物是人非。賀青城還在感嘆，忽然感到有些不對勁：「咦？月亮呢？」
「久不久總會有個晚上，沒有月亮。」敏瑛望著烏雲密布的天空：「就像日城也有看不到太陽的時候。通常城裡的人會說，可能有大事即將發生……」
「真的嗎？」賀青城信以為真。
「當然不是真的！」敏瑛笑答：「真有大事時，沒人會注意前晚還有沒有月亮。即使真是如此，我相信也只是巧合而已。」
真的嗎？賀青城心底問著。他來到這裡遇上的一切，真的都只是巧合嗎？他凝望著敏瑛，越看越沒有答案。不由得嘆道：「可惜不能扁舟畫月了。」
「賀大哥還真有雅興哩！」敏瑛搖頭道：「我常在地底河道行船，實在不想再泛舟了。」
「也對。」賀青城其實也不想泛舟。那天他與貞妤同遊時其實是更想上拱橋賞玩的。只是他還來不及提議，貞妤已經跳下河堤來到沙洲上了。
「今晚沒有月亮剛好，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結果敏瑛就帶賀青城來到拱橋上。
才一上橋，賀青城就震呆了。沒有月亮的晚上，月河上的倒影，盡是沿岸商家霓虹招牌的彩影。商家的招牌燈飾，其實有些昏暗明滅，繽紛卻不奪目。在水中搖曳，像是動畫般的抽象水彩。
「白天河上倒映的是對岸的蔥綠鄉景。晚上這七彩霓虹的煙花美景，卻要等到沒有月亮的晚上才會浮現。不然就會淪為月亮的背景水墨……我的少女時代，經常約三五好友在此觀景，自然什麼景色都看過了。」敏瑛今天話很多。
少女時代？賀青城忖度著敏瑛：妳現在年紀也很輕，根本離少女時代沒有太遠呀……
「那時妳的朋友大概誰也沒想到有朝一日，妳會是異人族的首領吧？」
「連我自己也沒想到。」敏瑛笑答：「雙城的姑娘能有什麼夢想？就是期待一份真摯的感情而已……看到族裡成家的長輩才知道，真正的風風雨雨，是互許終生後才開始的。」她偷偷瞄了賀青城一眼，便不再說下去了。
天空忽然飄起雨來。雨滴落在河面，讓七彩的霓虹倒影瞬間翩翩舞動起來。敏瑛的薄紗罩衫無法遮風擋雨，無袖的連身洋裝，讓她不自主地交叉雙臂摩擦取暖。
賀青城見狀，便脫下自己的夾克，披在敏瑛的身上。
「為什麼是你？」敏瑛忽然脫口而出，像在問賀青城，又像在問自己。
「我？……我怎麼了？」賀青城被問得一頭霧水。
敏瑛只是凝望河面，搖頭不語。
不多時，賀青城聽到身旁的敏瑛傳來低聲輕吟，曲調空谷迂迴，非常迷人動聽。
「這是月城的山歌小調，我從小就會唱了。我媽說下雨天這樣唱，月亮就會出來的。」
「沒想到我們的首領居然還是歌星呀！」
敏瑛白了他一眼，自顧自地哼唱著。賀青城閉嘴聆聽。敏瑛的嗓音低沉，格外帶有磁性。
沒過多久，雨停了，敏瑛的歌聲也停了。月亮真的露臉了，驅散了河面的霓虹彩墨，霸氣地映倒著自己的千百分身，佔滿河面。兩人只是肩並肩地站在拱橋上，恣意享受著這片刻月光灑下的靜謐洩影，誰也沒想離開。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