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這……。」趙語晴有些不敢相信。

「這是必須的，炭炭發作的原因我想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我必須要當場確認才行。」詹莫群語氣柔和卻相當堅定，望向趙語晴的眼神充滿了信心：「有我在，炭炭不會出事的。」

「但我真的不忍心……。」趙語晴癱坐在木椅上：「小莫老師，您一定要救救炭炭。」

「相信我。我會的。」詹莫群說：「不如先跟我說說妳當初是怎麼樣遇到炭炭的吧？收養像炭炭這樣的貓咪需要有很大的愛心。」

通常飼主再挑選貓咪時都會優先挑選身體健康，沒有殘疾的貓咪，而炭炭缺了一隻眼睛，外觀上就相對不討喜，貓咪本身的生活機能也會因此受到影響。

「我是在收容所收養炭炭的，那時炭炭還很小，整隻貓蜷曲在收容所最邊邊的籠子哩，看著四周發抖。」

「收容所的人說，炭炭是警察送過來的。炭炭前任飼主是一對毒鴛鴦，吸毒恍惚之後就會對炭炭施暴，炭炭的眼睛就是這時候被弄瞎的。直到有天警察找上門來逮捕這對毒鴛鴦，而炭炭因為無人照料，就被輾轉送到收容所。」

「我小時候也有一段不愉快的童年，聽到這段故事之後，我便決定要收養炭炭了，我畢竟我不希望人類的悲劇再一次在炭炭身上重演。」

趙語晴深情脈脈凝視著玩著藍色鯊魚的炭炭。炭炭現在活潑、好動、健康而充滿精力，當初趙語晴帶牠回家時，一定花費的非常大的工夫才讓炭炭脫離當初痛苦的回憶。

八點到了。

炭炭突然蹲坐在牆壁前約一公尺的地方，全身的毛都蓬了起來，雙眼死死盯著白色空無一物的牆面，開始發出近乎尖銳的貓叫聲，富含著極大的恐懼，連在身後的詹莫群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牠叫喊的聲音一聲比一聲淒厲，整個房間裡都只聽得牠尖細驚惶的喵叫聲。

這就好像那面牆中躲著頭巨大兇猛的惡鬼，隨時都要破牆而出。

「炭炭！」趙語晴見詹莫群沒有動作，急著向前想要抱起炭炭安撫，但卻被詹莫群的手勢制止，然後他從提袋中抽出黃褐色的瓦楞紙貓抓板塞到炭炭的面前。

炭炭彷彿看見了救星一般，伸出前爪對著那塊板子就是一陣猛抓，在上面劃出深深的爪印，但牠的叫聲也隨著開始抓貓抓板而止息。

隨後，炭炭頓時停下爪邊動作，似乎剛剛這陣猛抓已經釋放完全身上下的壓力，走回床頭邊自己的藍色被窩團成一坨煤炭。

「之後如果炭炭發作，妳就讓牠用貓抓板，這樣牠會好過一些。」詹莫群把板子遞給趙語晴。

但炭炭發作前既無徵兆，發作時周遭也沒有出現任何異常的情況。詹莫群心想，用貓抓板舒緩壓力只是個治標的手段，但原因還是不明，這下可難辦了。

趙語晴接過貓抓板，但臉上的擔憂並沒有因此減少：「小莫老師，那您有發現什麼了嗎？」

「現在還不太清楚，還需要更多的線索。」詹莫群老實說：「但如果搭配使用貓抓板和遊戲治療的話，可以讓這股壓力源對於炭炭的影響降到最低。」

然後詹莫群從裝著逗貓棒的布袋中，拿出一台白色的小型攝影機遞給趙語晴：「把這個架在陽台，對準洗衣籃的位置，記得藏的隱密些。」

趙語晴愣愣地看著手上的攝影機：「不用對著牆壁嗎？」

「炭炭的情況真的很複雜，能多了解牠在家的情況是再好不過了。」

「好的，小莫老師，我會努力注意炭炭的。」

「另外，隔壁的住戶你都認識嗎？我想去拜訪一下。」

「稱不上是認識，只有在走廊上遇到時簡單打過招呼。」

詹莫群心中的直覺告訴他讓炭炭喵喵叫的原因很可能就藏在牆後，即便不熟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在趙語晴的陪同下，詹莫群敲了敲隔壁的不鏽鋼門。

門縫後探出滿頭蓬鬆亂髮，面色蒼白的男大生。他左右眼的黑眼圈幾乎要連成一團，說是一個星期沒有睡覺詹莫群也會相信。

男子身後的房間沒有點燈，看上去是一片漆黑，只有電腦螢幕透出的光線映照在地上。從僅有門縫間隙的視角往內看，很難看的清裡面有什麼東西，而詹莫群身為陌生人在房間主人面前對他的房內探頭探腦也未免太沒有禮貌。

「啊，妳是隔壁的。請問有什麼事嗎？」男子的聲音低沉而細微，就像單層的衛生紙，隨時都會在風中消散。

他看了看眼前的兩人，感到有些疑惑。

「這位是──。」

沒等趙語晴說完，詹莫群就搶過話說：「我是她的朋友。有一件事情想要請教您……。」

詹莫群簡單對大學生敘述了炭炭搬來之後的詭異情況，他聽完之後也只是聳了聳肩。

「我剛剛沒有做什麼奇怪的事情。」他說。

「那您有用什麼特別的電子設備嗎？放在靠牆的那邊。」

「沒有，我都在另一頭用電腦，牆壁那側只放了些雜物。」大學生說。他的語氣開始有些不耐。

「請問還有其他事情嗎？」

「如果方便的話，是否可以讓我們進去看一下緊鄰的那道牆呢？只要一下下就好，不會打擾您太久的。」詹莫群低聲拜託，自己畢竟不是警察可以申請搜索票，只能希望對方網開一面了。

「都說沒東西了。」大學生說，伸手就要關門：「沒事的話就這樣。」

「真的只要一下下就好。」趙語晴雙手合十，跟著詹莫群一起請託大學生。

「你們應該去問最裡面住的那位阿伯，他之前好像有養狗，說不定有遇到類似的事情。」

沒等詹莫群等人接話，他啪一聲關上門板，留下兩人呆立在走廊。

「他不是很友善呢……。」趙語晴有些難過。

「我們再去問問最裡面的阿伯吧，狗和貓相同都能感覺到一些人類感覺不到的事情。說不定他會有些頭緒。」

兩人走到最裡側的房間門口，緊鄰著水泥牆擺了幾大盆灌木和一個藍色鐵製狗籠。籠內整理得很乾淨，但好像很久沒有用過了。

詹莫群敲了敲門，等了一會，並沒有收到迴音。

阿伯應該是出門去了，今天看來也沒辦法從這裡問出情報。詹莫群轉頭看著身旁的趙語晴，面露歉意。

「抱歉，今天恐怕沒辦法找出炭炭對牆喵喵叫的根本原因了。」詹莫群說：「如果炭炭還有再喵喵叫的話，就先拿貓抓板給牠。」

趙語晴低著頭，似乎有些喪氣，但這點詹莫群也是一樣的。

「炭炭的今天狀況不是太好，不太適合做寵物溝通。或許讓炭炭休息幾天，我週一再來？」詹莫群說，他打算利用週末的時間再去查找一些資料，順便再跟孝ㄟ討論他之前的診療紀錄。

「小莫老師，真的麻煩您了。」趙語晴對詹莫群深深鞠了躬。

送趙語晴回房後，詹莫群走下樓梯，發現房東回到一樓梯間的雜貨堆旁，正在擺弄面前一個黑色的大型舊收音機。原本他心中只想微微點個頭打發過去，沒想到房東卻放下了手中的螺絲起子，對他招了招手：「小莫老師，今天和黑貓聊得怎麼樣？」

「哈哈，今天不太順利，貓比較有個性，總是會有不想說話的時候。」詹莫群說。

「沒想到也會有這種情況呢，寵物溝通師也是不容易啊。」

「下星期我還會再過來一趟，看那天牠心情會不會好些。」詹莫群覺得自己這句話有些多餘，但似乎房東還蠻常出入的，加上今天進門時他似乎很在意房客的情況，還是打聲招呼為好。

「哈哈，小莫老師，不用刻意跟我報備啦。」房東推了下金框眼鏡：「房客我都篩選過，背景都很單純，小莫老師如果有興趣的話，五樓還有一間套房，樓層高不方便，倒是可以算你便宜些。」

「謝謝您的好意，不過我現在沒有找房子的需求。」詹莫群用禮貌的速度邊說邊向門口移了幾步。

「哈哈，也是也是，時間也不早了，小莫老師您也早些回去休息。」

「您也是。」

詹莫群趕緊離開公寓，他沒料到會在趙語晴家折騰這麼久的時間，現下已經是九點多了，今天為了準時赴約還早了些吃飯，肚子正好也有些餓了。

緊連著停車位置便利商店旁，正好有間鹹酥雞攤，攤位前已有兩個人排隊看來不會是太糟糕的選擇。

聞著炸雞的香氣，詹莫群搓了下手，走到攤前拿起了紅色的塑膠籃和鐵夾，放了份鹹酥雞、炸湯圓和四季豆，就遞給店家排隊等著下鍋。

店家牆壁上掛了台小電視，正在播類似台灣民間軼聞的單元劇，看起來是清朝時期，一列出殯的隊伍抬著棺材往村外走去，正好要過橋。

「要過橋喔！」頭戴黑圓帽，身穿深藍道袍的法師先喊出聲。

「阿爸，過橋喔！」後方兩位穿著棕色麻衣的中年男子跟著大聲喊。

這個習俗到現在的社會還是有保留著，詹莫群還依稀記得小時候阿嬤過世時辦的喪禮也是有相同的儀式，當時法師還細細交代家屬一定要跟著喊，不然阿嬤的靈魂會被橋神嚇得不敢過橋，需要透過家屬的呼喚，才能順利引導阿嬤的魂魄過橋。

「啊……不會吧？可以這樣類比嗎？」詹莫群驚呼，把手上排隊的號碼牌給落在了地上：「莫非炭炭每天這樣喊就是這個原因？」

他顧不得落在地上的號碼牌，掏出手機撥給趙語晴。

「小莫老師？」

「炭炭明天應該還是會對牆壁喵喵叫，但是，我相信星期天應該就不會了。」詹莫群說。

「真的嗎？真的非常謝謝您！」從電話另一頭可以輕易察覺趙語晴雀躍的聲音：「您是怎麼辦到的」

「因為我是寵物溝通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