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奧斯卡商會

「唔嗯……」一名綁著頭巾的大叔正用手中的放大鏡仔細的觀察著一隻鋼毛羊身上的濃密毛髮，而在一旁的男子則是一邊悠哉的抽著捲菸一邊等待著大叔的檢查結束。

「哼嗯！」此時，大叔總算結束了檢查，並笑著對男子說道：「放羊的，你這一次帶過來的羊毛品質都很好呢，剛好這陣子特洛亞克那邊對鋼毛羊羊毛的需求大增，你這次或許可以大賺一筆喔？」

「別說笑了，反正到時候那筆錢大部分都會進你的口袋，不是嗎？」男子笑著回應道，而大叔則大笑了幾聲後，說道：

「若是你自己有門路可以把貨運到特洛亞克去賣的話，那你當然可以把報酬全收啦！真是遺憾啊，放羊的，沒有我奧斯卡的話，你這批羊毛就只能在這個小城鎮裡賤賣出去了呢！」

大叔的名字叫做奧斯卡，是帕彌爾王國中唯一一個大型商會「奧斯卡商會」的創辦人兼負責人，雖然只是這個小山城之國的私人商會，規模當然不能與其他國家的跨國大型商會相比；但是，奧斯卡交際甚廣，其所擁有的通商門路豐富得令人驚訝，也是因為奧斯卡以及他的商會的存在與運作，這才能夠將來自其他國家的各種民生物資與商品帶進帕彌爾王國之中。

「那麼，這一批鋼毛羊毛我就全部買下了，老樣子每十斤算六十五元，可以嗎？」奧斯卡如此問道，而男子則說道：

「六十五？這比上一次多了十五元呢？你這樣子不會破產嗎？」

「你是在小看我嗎？我堂堂奧斯卡商會才不會因為這區區十五元出現財務困難！正如剛剛我說的，特洛亞克那邊最近鋼毛羊毛緊缺，價格整整大漲了將近十倍，基本上我收下了這批羊毛絕對穩賺不賠的。」

「是嗎？你沒問題的話那我也沒意見……那麼價格在稍微往上提個十五元怎麼樣？」

「你做夢吧你！我把這批羊毛賣掉後又不是不會給你分成，少在那邊獅子大開口！」奧斯卡笑著說道，而男子則跟著笑了幾聲後，從自己腰間抽出一把閃著冷光的短刀，並說道：

「那麼，我這就開始剃毛了，你稍微等我一下吧。」

「沒問題，你慢慢來吧，反正今天大概也不會有其他客人了。」奧斯卡說道，而男子則先是將一隻鋼毛羊牽了過來，再用雙腿控制住羊的身體後，便開始迅速的用手中的短刀進行剃毛工作。

看著男子那熟練運用短刀、將柔韌的羊毛迅速地剃下來，奧斯卡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並說道：

「雖然已經看你這樣工作至少十年了吧？但是每次看到你用短刀將羊毛那麼熟練地剃下來，還是覺得很不可思議。你大概是世界上唯一一個不是用剃刀而是用短刀來剃羊毛的人了吧？」

「哈哈，此時我就真的有點慶幸自己過去是個傭兵了。」男子笑著回答，而他手中的動作並沒有停下來。很快的，不過十幾分鐘的時間，男子便已經完全剃下了十隻鋼毛羊的羊毛。

鋼毛羊是一種生活於險惡環境中的生物，牠們與普通的綿羊一樣個性都相當溫馴，這樣看似無害的生物在弱肉強食的野外、尤其是險惡的環境中，很明顯是屬於食物鏈的最底層。

但是，令人意外的鋼毛羊反而是所有肉食動物最不想去捕獵與面對的對手，原因除了鋼毛羊的團隊意識很強之外，最主要歸功於鋼毛羊身上那看上去蓬鬆柔軟的羊毛。

可別小看這些白色棉花糖球了，鋼毛羊的每一根羊毛就如同一根大約２至５ｍｍ的鐵絲，但是同時又擁有了人造鐵絲所沒有的柔韌與可塑性，這些羊毛雜亂的彼此堆疊、覆蓋，最終在鋼毛羊的身上形成了自然界當中最堅韌的毛髮鎧甲，其強韌程度相當於由最上等的金屬所打造的鎖子甲一樣，而這也是『鋼毛』這個名字的由來。

「話說，最近特洛亞克那邊的鋼毛羊毛需求大增，是不是又打算打仗啦？」男子此時開口問道，而奧斯卡則抽了幾口菸斗後，說道：

「可能吧，我也不太確定。雖然我有跟特洛亞克軍隊的將領打聽過消息，但是他們這次好像挺認真的，完全不肯透露一絲消息給我。」

鋼毛羊羊毛一直都是各國暢銷的商品，其用途廣泛，更經常被運用在軍事方面，皮甲、鎖子甲、甚至是全套板甲與重裝甲等裝備，都能夠看到鋼毛羊毛的影子。

雖然鋼毛羊毛在民生用品上也會大量使用，但是若某個國家突然間對鋼毛羊毛的需求量大增，甚至不惜抬高收購價格來大量購入的話，那麼正如男子與奧斯卡兩人的對話所說，這極有可能是該國正在為了發動戰爭而進行準備。

「只不過，你不是對戰爭的話題沒什麼興趣嗎？怎麼會突然問這種問題啊？」奧斯卡問道，而面對這個問題，男子遲遲沒有回答，只是繼續默默的剃著羊毛。

而見到男子的沉默後，奧斯卡心想自己是不是問了不該問的問題，因此也只好裝沒事的抽著菸斗、喝著茶，一邊等待男子剃完羊毛，一邊度過這有些漫長的尷尬沉默。

大約過了一個多小時，就在男子已經剃完了幾乎所有的羊毛時，奧斯卡突然開口打破了長久的沉默，並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說道：

「啊！對了！我記得，公主殿下嫁過去的地方，就是在特洛亞克的邊境附近……」然而，這才剛說出口，奧斯卡馬上又後悔了，因為他馬上又想起了男子與公主殿下之間的關係，此時特洛亞克疑似要開戰，自己卻又像是火上加油般的提醒了男子這一點。

「呃……那個……」想要緩解一下氣氛的奧斯卡支支吾吾了一陣子後，這才又開口說道：「話、話說回來，公主殿下出嫁後至今也至少有……多少年來著？五年？」

「八年．」男子此時也終於開口回應了奧斯卡的話題，而奧斯卡則馬上說道：

「對對對！八年！想當初她出嫁的時候也才十二歲，竟然已經過去八年了啊……想必即使是那個淘氣調皮的小鬼，如今也應該亭亭玉立、成為一名出色且貌美的女性了吧？」

「……是啊，其實當初她決定要嫁給那個毛都沒長齊的小鬼的時候，我原本還認定對方肯定會在一年內因為受不了她的個性而將其退婚送回來呢。」說到這裡，男子也剛好將最後一隻羊的羊毛給完全剃了下來。完成工作後，男子站直身子並稍微伸展了一下有些痠痛的身體，他仰著頭望向天空那被如同薄紗的白雲給隱約遮擋住的太陽，並說道：

「沒想到，竟然就這樣過去了八年啊……」

奧斯卡並沒有看到男子的表情，但是光從男子的語氣，奧斯卡便知道自己此刻最好還是不要繼續將這個話題進行下去。只見他站起身來，並說道：

「那麼，我就叫人來把這些羊毛拿去秤重了，等等就會把這次的款項交給你。你先坐著休息一下吧！我去叫人給你送杯冰茶，你稍等啊！」

說完，也沒有等男子回應，奧斯卡便急匆匆的離開了商會的門口，留下男子獨自一人與滿地的羊毛和全身光禿禿的鋼毛羊在原地等候。而奧斯卡離開後，男子有些無奈地笑了笑，並喃喃說道：

「真是的，我又沒有說甚麼，何必那麼在意啊……」

只不過，竟然已經過去了八年啊……男子在門口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並從懷裡掏出一根皺巴巴的捲菸，並俐落的使用小塊的打火石點燃捲菸，開始吞雲吐霧了起來。

那年，那個十二歲的小女孩，如今也已經成年了，外觀肯定也改變了很多，從她那年幼起就令人憐惜的可愛模樣來看，現在的她肯定也是個能夠傾國傾城的美女了。

只不過，若是她的個性還是跟小時候一樣的話，在搭配上成年後貌美的模樣……想到這裡，男子忍不住輕笑了幾聲，並心想：假如真的是這種搭配，那還真是個傑作啊！

倒是自己，一個在山上放羊的大叔，從與她第一次相遇開始，至今也過去了十二年了，但是自己卻好像甚麼都沒有改變過。無論是外觀、體格，還是內心。

……這樣也沒差吧？至少當我已經認不出她的時候，她還可以輕易的認出我，光是這樣就已經足夠了。

即使我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她了也一樣。

想著想著，男子雙眼放空的盯著自己口中吐出的煙霧，並開始回想起自己最初與那名淘氣、調皮搗蛋的小姑娘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