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帕彌爾王國以及山坡上的牧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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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3-28


那是一座建造在山坡之上的小山城,這座城鎮被群山給包圍俯視,距離最靠近的其他鄉鎮至少也有一個山頭那麼遠,是個幾乎與世隔絕的清幽之地。而在這小山城之中,有著一座不算高也不算大、更稱不上奢華的樸實城堡,那裡住著這個小山城的管理者──帕彌爾家族。

帕彌爾家族是個歷史悠久的拓荒者家族,他們是第一批在這片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山坡上開墾的人,也是在這片只有草地與冷杉林的高山土地上建立起第一間房屋、第一道柵欄圍牆的人。

後來,隨著越來越多的拓荒者與游牧人到來,逐漸發展成一個聚落、村莊,並進而成為一座城鎮。城鎮需要管理者,而當初作為這片土地發展的第一塊基石,帕彌爾家族在沒有異議的情況下順理成章的成為城鎮的管理者。

而這座曾經的荒蕪山地、如今的小山城,也成為了名為「帕彌爾王國」的小國家,一個幾乎自給自足、生活步調緩慢且悠閒的小山城之國。

與世隔絕、環境優美、生活步調緩慢,對於任何身心俱疲、無論身體還是心靈傷痕累累的人來說,沒有比這裡還要更加適合悠哉度日、撫平傷痛的地方了。而這或許也是當初為何伯爵會推薦男子來到這裡休養、甚至為此特別寫了一封信給他的好友──帕彌爾王國國王的原因。

在群山的包圍下,這裡就像是個與世隔絕的烏托邦。國家與國家之間的紛爭、人與人之間的爭鬥,鐵銹、鮮血與屍骸混雜的味道,哭喊、慘叫、怒吼等各種交雜的噪音,這些曾經與自己如此密不可分的事物,在大自然的高聳城牆的包圍外徹底隔離,待在這裡時間一久,過去親身經歷的這些種種反而感覺像是一場真實不已的夢。

是啊,一場至今仍無法忘記、偶爾午夜夢迴之際還會從床上驚醒的惡夢。

「呼……真他媽冷……」走出屋外,男子被迎面吹來的寒風給凍的打了一個哆嗦,即使已經在此居住了幾十年了,男子還是沒有完全習慣清晨的刺骨寒風。

此時,停止撞牆的惡鬼山羊已經在門外等候多時,而男子則一邊將裝滿穀物、菜葉以及碎肉的大盆放在地上,一邊說道:

「你這時候就肯安分了,明明剛才還那麼賣力地想要撞垮我家然後讓我被壓死……」

面對男子的碎念,惡鬼山羊完全沒有理會,只是默默地低下頭開始大口大口的吃起美味的飼料。而在確認惡鬼山羊乖乖進食後,男子抬起頭來,望向山坡下方、遠處那仍在熟睡中的帕彌爾王國。

男子並沒有選擇居住在帕彌爾王國的城牆之中,也沒有就近居住在城鎮周圍,相反的,就像是在刻意迴避人群一般,男子選擇在距離城鎮一大段距離、方圓至少十公里以內沒有任何其他建築與居民的山坡上建造自己的簡陋小屋,並在此生活了數十年之久。

最初的時候,還有一些熱情的居民以及帕彌爾家族成員邀請男子搬進城鎮內居住,或者至少選個離城鎮近一點、生活較為方便的地方,但是這些邀請全部被男子給婉拒了。

這並不是因為男子是個性格孤僻的怪人,也並非是刻意遠離人群……不,應該說,男子的確是在刻意遠離人群沒錯。

過去的所經歷的各種鳥事,讓男子深刻了解到一件事情──那就是跟任何人、任何勢力或是任何國家走得太近,都不會有太好的後果。更尤其當自己的身分是一名為錢殺人的傭兵時,基本上任何太過友好或是親密的關係都會導致最糟糕的結果,而且這些結果通常都會與自己的生死有直接或間接的關係。

因此,即使已經退休,男子仍然堅守著自己的「規則」,遵守並履行著自己的「生存守則」。

雖然這麼做對那些熱情的居民以及帕彌爾家族有些抱歉,但是,男子實在是受夠過去的那些鳥事了,此時他最不希望的,就是那些鳥事在自己都已經退休之後還再次上演。

就在男子眺望著帕彌爾王國的城鎮時,他的膝蓋後方突然被某個東西用力頂了一下,這讓男子瞬間腳軟、重心不穩地往前跌個狗吃屎。

而犯人──也就是剛剛用口水塗了自己滿臉的鋼牙獵犬正一臉笑嘻嘻地蹲坐在男子後方,就像是在嘲笑著男子的模樣。

「……你這天殺的狗仔子又想怎樣?用你那張臭嘴叫醒我還不夠嗎!?」男子狼狽地從地上想要爬起來,但是在過程中他突然露出痛苦的表情,並一瞬間又跌坐回地上。

「該死……」男子一邊低聲咒罵著,一邊用雙手緊緊摀著自己的左膝蓋,剛剛那如同骨頭斷裂般的疼痛,就是來自於男子那套著特殊訂製支架的左膝蓋。

雖然並不是主要原因,但是,就是這左膝蓋的傷,讓男子從一直在第一線戰鬥的傭兵退了下來,並來到這裡成為一名牧羊人。

可能很多人會認為,這個左膝蓋的舊傷有許多的故事可以訴說,但若是你真的一臉期待的去詢問男子有關這個傷口的事情,那麼你只會得到他一陣無奈的笑聲,以及一句讓人失望的話:

「我恍神了,就這樣。」對話就此結束,無論接下來你如何追問,男子都將不會回答你其他答案。

因為事實就是如此,這個傷並沒有任何驚心動魄、磅礡宏大的故事可以滿足他人的好奇心,這一道從左膝蓋上方一路崩裂至腳踝的巨大傷疤,正如男子所說,是在他最後一場戰鬥中因為恍神而導致的。

至於恍神的原因?沒有人知道,男子也沒有說,或許羅德里哥伯爵知道,但是也沒人有膽量去詢問。

總之,自從得到這個傷口後至今也已經數十年之久,外表早已癒合形成嚇人的疤痕,而那粉碎的關節與骨頭也應該早已經恢復。但是,時至今日,男子仍必須在左膝蓋與小腿上配戴康加帝國最頂尖的鐵匠大師所打造的特殊支架,才能夠每天從床上走下來並且不會因此痛死。

但是,有時候還是會發生一些「裝置故障」,就像此刻一樣,而每當出現這種狀況時,男子也只能咬牙忍受著來自彷彿從骨髓一路向外延伸並傳達至全身的劇痛,一邊忍耐一邊靜靜等待「故障」的結束。

此時,獵犬小跑步的來到主人的身邊,並一邊用鼻子輕輕磨蹭著男子的臉頰,一邊發出擔憂的哀鳴。

「你現在倒是會擔心了,是嗎?」男子忍著痛、並有些無奈地對獵犬如此說道,雖然嘴巴上這麼說,但是男子還是默默地伸手並抓了抓獵犬鬆軟的後頸。男子忍著痛、擠出笑容並說道:

「你這狗仔子,就是這一點討人喜歡。」

劇痛仍然沒有消停,但是至少此刻男子的內心感到無比的溫暖。是啊,即使遠離人群,並且有可能註定孤老終生,但是至少身邊還有這樣會為自己擔心的夥伴……

「汪!!」

就在男子還沉浸於人與動物之間的友情時,一聲聽上去似乎不耐煩的狗叫聲將其拉回至現實,同時,還有一個東西被獵犬給甩在了男子的手邊。男子此時才注意到,獵犬甩在自己手邊的東西,是牠用來吃飯的木盆。

男子看著木盆,好一陣子沒有反應,接著他緩緩抬起頭,看向吐著舌頭、笑嘻嘻地看著自己的獵犬。男子呆滯地看著獵犬幾秒後,這才開口說道:

「認真?你他媽認真的?」

「汪!」作為回應,獵犬又叫了一聲,而男子則先是乾笑了幾聲,接著看上去有些崩潰的說道:

「噢?是嗎?所以你這狗娘養的不是在關心我,而是跟那邊那個拆遷大隊的王八蛋一樣,只是在催促我趕緊放飯!?」

這一次,獵犬沒有給予回應,只是繼續一臉笑嘻嘻的模樣、用期待的眼神看著男子。而男子在見到對方這種反應後,默默地低下了頭,接著嘆了口氣,說道:

「……我收回我前面所有的話、想法以及感動,你這天殺的狗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