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的解方?(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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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3-28
03

祝福死亡的雪花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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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日子讓我很困惑,我不知道我投入戰鬥的理由,是否還是像與你誓約時的自己?還是我只是在享受它?———天宮.有希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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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過去了,雖然股票市場漸漸的回歸大陸戰爭爆發前的穩定,整個世界還是沒有從共和州的覆滅的傷痛恢復。

冰花自由聯邦依照停火協議賠償新成立的契爾丹共議國政府一億聯邦代卷作為他們的重建資金,相當於六月革命前9.8億的彩虹羽,雖然對貓族而言是零錢一樣的數字,不過因為外資撤除,還有各大企業比照禁運政策實施的經濟制裁讓共議國的股市連同貨幣價值崩跌,這比資金能夠將現在整個島嶼依土地的市價買下兩次不是問題。如此龐大的資金流到當時公民革命前線的野心家手裡大概對共議國的長期發展並不會是助力。

戰後的一年,議長涼季接受國際法庭展開的戰爭罪審判,雖然因靈貓六國協約對履行協約要求的人員保障憲章,法庭判決以無罪釋放,但她的貓娘偶像兼政治的生涯已經因為她身為和諧派必須溫柔的形象毀壞而結束。其它接受審判的軍官跟議員也皆以不起訴或無罪處理,但她們的職業生涯和涼季一樣就此結束。

接替涼季的聯邦議長吉爾立刻宣布休會,原因是太多的議員自殺,整個休會期長達了十四年。在這十四年中,冰花自由聯邦在水島的行政機構近乎崩潰,是數位民主的制度能維持對政策的修訂能力,還有民間企業承擔聯邦議會的行政工作,才免強的延續了聯邦的完整。

這個二十年,水島總計七百萬餘的貓娘自殺。

還有兩百餘萬的貓娘移民聯邦的殖民星系,放棄我們的文明母星。

居住在水島的貓娘相比大陸戰爭結束前的兩千兩百萬遞減至一千三百萬。

人族也有慘痛的損失,戰爭造成的傷痛也讓他們一樣爆發了大規模的自殺潮。

我還記得共和州瓦解後的第一年收到了羅伯特將軍的自殺消息,就在他妻子的房間,當時和莎自殺的梳妝台前對著鏡子舉槍自盡。被發現時他穿著結婚禮服,帶漿的腦碎塊落在架上他與和莎的私人婚禮合照。

對於25/10的救護車警笛,我已感到疲累。我禁止我去思考,所以我才不會去想從社區經過的救護車裡面躺的是不是就是我的朋友。

這樣的日常持續到現在,但慢慢的,有救護車的日子變少了。

終於,我不是在警笛中迎接早晨,而是在所有事情爆發前的鳥啼。水晶窗沿上站著的一排小型候鳥,不受整個運河城市情緒影響,自由開心的合唱。

「⋯⋯早安。」

從散落在地上的書本堆中爬起,我對著家中全身鏡的自己說,然後用手指戳了戳臉頰,讓哭臉變成笑臉。

其實這不是很有用,不合作的肌肉又讓嘴角降了下來。

環顧了一下被我在聯邦議會強制放休養長假弄亂的家裡,我舒展了一下身體還有剛才被書本壓麻的尾巴。

「該整理了。」

我對自己說,彎下腰將被我翻到厭煩的人族小說一本一本放回圖書室的書架上,結果我還是沒搞懂為什麼雪奈喜歡收藏人族的愛情小說,明明那對貓娘只是用來幫助自殺的毒藥,不會幸福,而且,和人族分別會是那麼的痛。

將書本歸位後,我拿起清潔水和手帕,蓋上了圖書室的門。

圖書室往大廳的走道是一個畫廊,誓約之後,過去的兩個世紀畫廊上的掛畫換了下來,取代的是我與歷代與天宮家要好的共和州總統合照。

我拿著噴上清潔水的手帕將每一張相框仔細的擦拭,只要住在星川我每一個週末都會做的事情。雖然用靈力吹走灰塵的話一定更有效率,但這一件事,我更喜歡用雙手完成。

我哼著島嶼的鄉村民歌,一邊向共和州的總統們道好。

「早安吶,卡拉拉,早就跟妳說了,多陪陪我不要去前線了⋯⋯」

「早安,羅紋,真的很謝謝你收留遠東的難民,幫我解決了大問題呢。」

「早安哪,米菈,什麼時候能讓我招待妳去宇宙度假呢?」

「早上好哇,溫斯基,就算壓力大,酒要也喝少一點喔,否則我會沒收喔?不接受你是北方人的藉口。」

「菲娜娜,早安,下一次一定要帶我一起去髮廊好嗎?妳知道嗎?我還有折價卷沒用掉呢⋯⋯」

「早安,小莫妮,聽說妳要結婚了,可是我還想和妳再開女子會呢,不說了,只要妳幸福就好。」

「真是美好的早晨⋯⋯不,我收回我的話,尼可夫,你還是打扮到帥到令貓厭煩。我絕對不是在稱讚你喔?」

陽光透過畫廊的窗戶將前路化作金黃。

畫廊抵達到了盡頭。

我停在我與雪奈平時坐著的兩個獨立沙發椅前,拿起茶桌上的相框,將這一星期染上的灰塵擦掉。

「早安⋯⋯弗里希。」

我拿起相框,將已經乾淨到不能再乾淨的玻璃跟強迫症發作似的又仔細擦拭過一次。

「其實啊⋯⋯不是早上,已經中午了了喔?」

對著站在軍用吉普車,無袖內衣上掛著防彈背心的弗里安萊克,我輕柔的說,帶鹽的淚水又滴到了相框的玻璃上。

我將他放回了茶桌旁邊,與另一個我擦拭完成的相框擺在一起。

「好久不見吶,萊卡、凱薩琳。」

相片裡上是我們高校時期的照片,坐在野餐桌上的我惱怒的看著上方正在玩弄我耳朵的凱薩琳,後方抱著萊卡手臂的雪奈銀月色的尾巴正纏著他的小腿,挑逗臉上帶著害躁紅潤的男孩。

居然就在這個混亂的狀態下用無人機拍了休學旅行的紀念照。

那時候大家的臉上都還是笑容。

已經數了三百年的白晝與夜晚。

離開雲島的老家,來到水島,還有第一次認識梅爾兄妹。那個世界沒有基因劣化,沒有犯罪,沒有戰爭,每天都好開心。

我聽到大門解鎖的電子提示音,望向玄關,我等到了我在等待的貓娘。

「小希醫院的早班結束,我回來嘍⋯⋯」

她看到我的瞬間止住了呼吸。

數萬子彈直徑的細小冰刺沐浴在陽光中,在客廳閃耀它們致命的鑽石光輝,注意到的時候已經包圍了我自己。

「妳還好嗎?妳在哭。」

「沒什麼,只是灰塵吹到我的眼睛而已。」

我扭頭躲避了她的視線,用手揮掉了眼淚,調整自己的呼吸讓險些失控的靈力回歸穩定。

冰刺落到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小希,面向我,沒事的。」

她扔下了仕女包,踩過地上的冰晶沙手扣住了我的手,以令貓沈溺的溫柔逼我看向她。

視線相交的瞬間,她的唇壓住了我的唇,體溫流入了我的身體。感覺就像能融化身心的劇毒,尾巴緊緊的纏上她的小腿,我連呼吸都忘記的把自己交付給了她,全身的細胞只渴望她向我索求更多。

我不知道,究竟持續了多久,也許半分鐘?也許一分鐘?可是當她的唇脫離時,我的渴求還是無法舒解。只要沈浸在浪漫的毒藥,就再也不會覺得痛了。

「小希,貓娘之誓,我們有約定。」

她撐住我發軟的腰,指責道,但軟軟的語氣令貓覺得很酥麻。

捏造的愛情很適合用來幫貓續命。

「對不起⋯⋯我只是情緒上來了,承擔著這些,真的好痛苦。」

好幾代人族的願望,他們的哭喊,我們的身上背負著這個世界的未來。

「我懂,我知道,可是為了誓言我們絕對誰也不可以死,知道嗎?」

她的鼻尖與我想碰,嚴肅的叮嚀。

我點了點頭,穩住自己的情緒。

「嗯,我們約好了。」

聽到我這麼說她露出來微笑,放開了抱住我的雙手。

「是今天的穿梭 機吧?我現在就載妳去機場。」

「嗯,謝謝。」

我輕啄了她的嘴唇一下以感謝。

「姐姐大人。」

「妳還有心情開玩笑吶。」

她很是困擾的說,對於嘴唇被偷襲一事有些不滿,但臉上為我擔憂的神色減少了許多。

「記得到了那裡,代我問候弗里希喔。」

「我會的。」

我答應她。

——你光榮的離開了,但我還困在這裡。

那真是狡猾,看著從窗沿振翅飛走飛向鳥群的候鳥,我忍不住這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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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達的時候,午後的天空還是帶淚花的晴朗。

一樣的南半球夏天,一樣的永恆鑽藍的罹難名冊。

我在全息投影中找到了弗里安萊克的名字。

此外還有一位我沒有預期的朋友。

「希?」

「涼涼子⋯⋯妳也來了啊。」

「我不會錯過與我弟弟見面的日子。」

她用靈力攤開了野餐布,放下手中的木籃邀請我坐下。

如果是以前,在紀念碑野餐絕對不會被允許,但大陸戰爭之後再也沒有貓會去在意⋯⋯而且當時參加共和州告別式的大家大多都自殺了。

「今天很晴朗,是個好日子。」

她按住裙擺,放輕動作屈膝跪坐到野餐布上。

「來吧?」

我捲曲貓尾抱著膝蓋坐到她的對面。

「妳還好嗎?」

「只是覺得有點不舒服⋯⋯」

她按著腹部吃痛的閉起一隻眼,我大概猜到她發生了什麼,但尊重她的隱私我便沒有再多問。

「我有帶一些有趣的東西過來喔?妳看,是人族的氣泡酒喔。」

涼季從木籃取出了一個帶著曲線的玻璃瓶,氣泡在櫻色的酒翻滾,遞給我一個玻璃杯。

「我看看⋯⋯」

她閉緊眼睛扣住軟木塞用靈力導入電氣扭開,清脆的酒響她剛才塌著的一對蜜金色貓耳也受到刺激一般跟著可愛的彈起。

「那個不太好吧?酒對貓娘是毒。」

氣泡低語著湧上了瓶口。

「沒關係啦,反正我都偶像畢業了,至少這樣還會覺得比較不痛苦。」

她為了我倒了一杯酒,然後也為了自己添了一杯。

「我可還沒離開聯邦議會⋯⋯不過,妳說的對,不可能再更糟了。」

我拿起我的高腳杯將毒往身體倒,讓這幅難以代謝酒精的身體承受痛苦,所以心靈的痛至少會舒緩一些。

「好嗆⋯⋯」

我難受的咳嗽,揮掉了湧上眼角的眼淚。

「但覺得好一點了吧?」

她抿了一口氣泡酒,手指壓著唇努力的嚥下對貓並不友善的飲品,僅是第一口就逼出她的眼淚。

「嗯⋯⋯沒有那麼難過了。」

我慘笑著,那不過是拿痛苦壓住另一種痛苦,粗暴的方法。

眼淚止不住的流下,我想我很難說得上是什麼原因。

「為了弗里希。」

「為了我們所愛的弟弟。」

我們酒杯對碰讓空氣共鳴。

會覺得這麼難受,大概是因為在我所有要好的共和州朋友中,他是唯一一位在總統任期中被捲入衝突死亡的總統,還有他是共和州最後一位總統的身份,就好像所有失去的人,他們的靈魂的重量都壓在他的身上,而他的死去,將我與涼季對世界的認知全部翻轉了過來。

我知道我的貓娘之誓,但我還是無法接受共和州的毀滅,我也無法接受他以這種方式離開我。

酒精滑過了咽喉,只感覺是喝下了點燃的汽油,將每一個黏膜細胞,我的臟器點燃。

我痛苦的咳嗽起來,手揪著胸口對著地板劇烈的喘息,渴求著空氣。

「⋯⋯涼涼子,我不行了⋯⋯放棄吧,我們⋯⋯不可能喝⋯⋯這種東西。」

我推開還裝著一點氣泡酒的高腳杯,對酒精投降了。

「我也這樣覺得。」

她打開了冰桶倒掉了酒杯中剩下我們喝不掉的酒。

「糟透了⋯⋯得以這種方式轉移傷痛。」

「嗯⋯⋯」

我咕噥了一聲,與她望著海洋,雖然這麼做不可能看到遠在本半球的島嶼,其實連庫克亞群島都看不到。

「小白雪她現在過得怎麼樣?」

「姐姐她還是沒有回去聯邦水島大學復職,現在幾乎都待在星川的國際聯合醫院服務,我覺得她只是想用工作麻痺自己。」

我回答,有點羨慕她,在治療它者的過程也拯救自己的心靈,因為我的工作只會提醒我在過去兩世紀失去的夥伴。

「吉爾呢?沒聽妳說過妳的婚後生活。」

「他?他是隻小雛鳥,不敢碰我的身體。」

涼季哼了一聲不滿意的抱怨。

「那沒辦法吧,因為是那才吉爾啊,他很愛惜貓娘。」

「我知道啦,而且他也有接替我成為聯邦議長的責任要背負⋯⋯不過,這樣,我可不會就此停止傷害自己⋯⋯已經不是以前了, 我不會再是那個偶像,我是活了三個世紀的貓啊。」

「我們都再不是了,時間實在是太久了,我們的心靈,大概就跟黃金時代一起埋葬了。」

涼季哼起了共和州的國旗歌,聽起來有點哀傷。

海風拂過我的髮際,我抱緊了膝蓋,望著反射著陽光的海洋我忍不住的感嘆。

對著浮動在空氣中宛若繁星的罹難者名字,我將腦袋埋進蓋在膝蓋上的長裙襬的荷葉邊中。

「弗里希⋯⋯真希望你還在這裡,那我也許還不會這麼悲傷。」

「姐姐她顧慮我表現的跟沒事一樣,但我知道她心底應該也會難過的。在共和州與我們一同努力的夥伴啊,他們大多都自殺不在了喔。」

「你知道,我變得有點討厭你了,必須活著的我,沒有權利忘記,已經二十年了嘍?我還是每天都在哭泣。」

「我以前就覺得了,你真狡猾啊,是受人喜愛的共和州王牌飛行員,又以這種英雄的方式死去。」

「留下來的我又該怎麼辦呢?請告訴我吧?」

「你知道嗎?雖然我總是把職責掛在嘴邊,但在心裡的角落,我等待著你對我出手,等待你,把我的身體與心靈,都破壞掉。」

「用力的侵犯我、抱著我,告訴我不用為了世界,只要為你而活,把我從對世界崩壞的痛解放⋯⋯」

「最近,我覺得好像又更懂了一點什麼是人族的愛情,這種我生理上無法理解的情感。」

「因為過了這麼久,我還是止不住這份情感,吶,弗里希,我愛你,所以啊,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回到我的身邊呢⋯⋯」

風散了我的淚花,每一年每一年我總是回到這裡,對他說著從未當面對他說出口的告白。

「算了,這樣很蠢,你一定也會同意吧?對著一個死掉的人說話。」

我站起身,用靈力改變電場彈掉長裙上的野草葉,舒展了一下尾巴。

「只是這麼做我會覺得比較輕鬆,有時候我覺得這也沒什麼不好的,我的朋友到了很遠的地方,母親也是,悲傷是證明我愛你們的方式,在心底的一角我一定是也是希望繼續如此吧?」

低下了頭,我抹掉了眼角的淚水,從臉頰滾落到了紀念碑的灰沈的石板地上。

我們在全息紀念碑待到夕陽落下,想把令貓厭煩的紛擾給忘記我們沒有再談論各國的近況,所以我從飛行車取出表演用的木弦琴還有兩張露營椅,與涼季一起對著海洋歌唱情歌。

那大概不是錯覺,人族的情歌在過去的一個世紀旋律與歌詞都變得悲傷。

結束了最後一個音節,夕陽隱沒在水平線上,我放開了掛在身上的木弦琴讓它貼著我的長裙一起隨風擺動。

「回去了。」

「嗯。」

涼季回應了我一聲,起身將露營椅折疊。

「妳要復職了吧?演唱會的準備還好嗎?」

「還可以,我打算要演唱《彩虹微光》。」

「共和州的國旗歌很好的主意。」

「我不會讓人族忘記那個國家的存在。」

這件事我不會退讓,我想就算是一百年以後,我會繼續唱著彩虹鳥的歌曲。

只要我的心臟還在這個世界跳動。

風鈴的聲音從涼季外套的口袋響起,她取出了手機看了一眼來電顯示。

「吉爾來接我了。」

「那我猜我們今天就在這裡道別了。」

「我想是的,希望妳的演唱會順利,願星星為妳閃爍。」

「妳也是,還有,請保重,涼涼子,妳不在議會了,實話說,我還是很不習慣很想妳。」

「別擔心我,為了大家,我們⋯⋯我還是要努力的活著,對吧?」

她提起了木籃,用靈力捲起野餐布蓋住,背著晚霞與天空上點點繁星她對我微笑,看著有種無可奈何的悲傷。

那是只有唯一答案的問題,涼季沒有等我回應便轉身往停車場的方向離去。

我提起了木弦琴,並不急著離開,最後一次望向變得黯淡的海面,垂下了貓耳。

「明年再見了,弗里希,我會再回來為你唱歌的。」

風拍動著裙擺,我按住被風吹散的長髮,跟在涼季的身後離開了紀念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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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首曲演唱前空氣總是安靜的,一切就彷彿跟以前一樣,站在這個舞台,想要為人族帶來希望的我,還有等待著我的人。舞台下的人們高舉著螢光棒,粉金色的光點點綴了整個南極體育場。

我豎起我一對純白貓耳,抬著頭仰望夜晚的星空,聆聽這份寧靜。

巡迴演唱會再次依季節舉辦,我們看見這個世界正在自我修復的證明,大陸戰爭造成的痛還不會消失,但傷口已漸漸癒合。

「請聽著吧?最後一曲;共和州的國旗歌——彩虹微光。」

我握著麥克風看向舞台下的人族,鎂光燈轉到舞台中央,白光與我的靈力引發的電離粒子糾纏,讓會場覆蓋在一片淡藍的星輝之下。

「獻給我的朋友,我永遠失去的所愛。」

這麼說著,眼淚也跟著的滑過臉頰。

整個會場的螢光棒受到音控室的遙控轉換成繽紛的彩虹色,隨著彷彿為世界哭泣的島嶼風鈴管琴響起,流動在體育館的高頻音符撼動著心靈,經過了半個世紀,承繼著靈魂重量的島嶼音樂仍令貓忍不住哭泣。

那是大陸戰爭即將爆發時一位親赴前線救濟戰爭難民的共和州議員對她所愛男孩的告白,也是道別——那時各國都還沒拿定主意是否介入衝突,為了和平先赴前線的島嶼人沒有支援,生還率幾乎為零。

『若是道路,看似黯淡無望。』

『陰雨慾泣的天空。』

『彷彿我的命運已被決定,』

『我也應當前行,』

『因為總有什麼等待我發掘追尋。』

——你能聽到嗎?我的歌聲?

『生命的價值難以衡量。』

『但我知道什麼才是珍貴的寶物。』

『走在這條道路上。』

『我學習如何去愛與被愛。』

『我永遠能在心底找到我的寶物。』

——很諷刺吧?唱著這首歌的我卻還在這裡。

『我並不知道天晴還有多遙遠。』

『但我知道微光會在雨後微笑。』

『生命你無法拿來比較。』

『所以我擁抱我的光明與黑暗。』

『帶著勇氣我不會畏懼。』

『彩虹的微光會帶我找到道路。』

——你應該是在那裡安全的等待我消息的男孩,我才是那位要去冒險的女孩。

『要怎麼做對我們會好?』

『我只知道我從來只希望你幸福。』

『走在這條道路上。』

『我還是有太多需要學習。』

『我總是因你而看到生命的光彩。』

——現在,你不在了,我的世界也因此黯淡。

『我並不知道天晴還有多遙遠。』

『但我知道微光會在雨後微笑。』

『生命是我僅此而唯一。 』

『所以我誓言前行以保守未來。』

『帶著勇氣我不會畏懼。』

『彩虹的微光會帶我找到道路。』

『帶著勇氣我不再畏懼。』

『彩虹的微光會為你找到道路⋯⋯』

鳴弦機械琴輕唱的尾奏迴盪在體育館,那就像露珠落到平靜的水潭引起漣漪,盪過已經壓抑不住情感的心靈。我沒能唱滿最後一個音節,到了最後一段的演唱還是用哭嗓有些走音的唱完。我無力的蹲在舞台上用手遮住醜陋的哭臉失控痛哭,真想要像我對媒體說的這是演出效果,但事實上我無法對公眾說漂亮的謊言,每一次只要唱到這裡就忍不住哭泣。

共和州她悲傷的歌曲也許還不至於令貓哭泣,但那背後的故事,還有我必須要背負的故事壓在身上,我就無法再故作堅強。

寫下並歌唱這首歌的人是我的朋友,歌星出生的是前共和州總統卡拉拉.蕾麗.托雷斯,是她在總統退休後親赴前線前對她義弟的告別,現在又是我對共和州最後一位總統弗里安萊克.艾爾伯特的追念曲。

全息投影的彩虹鳥飛過會場,帶走了螢光棒的色彩,在最後的餘音飛向宇宙融入我的靈力之中,在一片璀璨的鑽藍色中天空好像下起了流星雨。我聽到人們喊著我的名字還有島嶼曾經的國名縮寫為我應援,他們也在哭泣著,演唱會的觀眾有許多人是當時逃出島嶼的戰爭難民,他們的悲痛一樣是銘刻在心靈上。

「⋯⋯謝謝。」

我起身環視著會場的人族,摯誠的向他們鞠躬。

體育場的調光燈漸亮,舞台下有人揮動著共和州的彩虹旗,也有人高舉著手,掌心印著共和州國徽的彩虹鳥。

「⋯⋯請讓勇氣會與我們同在,度過這個黑暗的時代⋯⋯星星會為你們閃爍,我親愛的世界公民。」

我高舉聯邦的宣示手勢在掌聲中走下了舞台。

在聯邦偶像活動是行政官員的義務,活動目的與政治綁在一起,不過回到一世紀前我的演唱會還比較像獨立創作歌手的表演,單純的是為了提升人族對貓族的好感度吸引投資和外交支持,說不上過去還是現在比較好,但不變的是我的工作是引領文明進程與帶給我的公民希望。

由全部都是重鬱症的聯邦議員來帶給世界希望,那說給以前還是健康的我一定會覺得是瘋狂的偶像計畫,但我想這個工作我還有做好。

「希醬。」

回到了後台,褐系種貓娘已經在休息室等我了。

「琉釉炭,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這次休養實在太久了,很開心能看到妳回到舞台。」

她推開梳妝台前的椅子起身,上前擁抱了我。

「前共和州殖民星系的後續處理已經全數完成,我們的商業夥伴現在完全控制了股權,也排除了輸出不實消息的駭客集團,共議國已經無力再影響自由聯邦的星際殖民地。」

「謝謝妳,這一年代替我與殖民星系的代表會面。」

「我作為雲英企業的執行委員,也是天宮航太的商業夥伴,企業互助是應該的,而且希醬在戰區已經為了世界做了這麼多,我們這些在第二線的貓娘當然也需要盡可能的幫忙。」

「企業互助⋯⋯妳總是會這麼說呢。」

對著那彷彿能包容一切的黃金雙瞳,我搖了搖頭,作為天宮航太長期的合作夥伴,也是我的摯友,對於她一直以來給我的幫助除了感謝沒有其它。

「雖然有點晚了,但再說一次⋯⋯歡迎妳回到水島。」

「我回來了喔,希醬。」

她放開了我,後退了一步用靈力整理好的裙擺,一對金褐的貓耳可愛的抖動。

「長期星際旅行,水島的重力還習慣吧?抱歉來不及為妳準備問候禮。」

「沒關係,是我沒有和希醬報備,臨時和工作人員說幫我保留貴賓席⋯⋯而且我也收到了很好的禮物了喔?」

她說著一手按著櫻色的唇如鈴輕輕的笑道。

「希醬的歌聲。」

「妳能喜歡就太好了。」

「很開心喔,還能再聽見共和州的國旗歌,畢竟⋯⋯因為她,我也成為了那個國家的公民。」

她帶著思念溫度的話語讓我再次注意到她胸前的金色愛心吊墜。

——妳也是,沒辦法忘記過去對吧?

——思念是如此的溫暖,絕不想忘記,但又把我們折磨的比死亡更痛苦。

「希醬。」

「嗯?」

「妳聽說了嗎?共議國有意願和聯邦展開正式的和談,換取國際制裁的撤除。」

琉釉話有些突然,語氣就像是在尋求我的認可而非談論一件時事。

「妳想要與革命前線和談?」

「嗯⋯⋯」

「這才是妳來見我的目的吧?」

那彷彿是制約,一陣不悅的情緒流過身體,讓我把未經組織的話語打到了她的身上,我的靈力受到情緒波動讓周圍氣壓驟降。

琉釉的貓耳迅速的塌在她的頭髮上,懺悔一般的低下了頭。

「對不起⋯⋯我不是責怪妳的意思⋯⋯只是我⋯⋯到現在還無法原諒,情緒上來了。」

我握著了她的手以示歉意。

「我明白的,我們不能永遠與它們保持對立,如果要避免下次但衝突,我們必須和解,商業條款的恢復會是第一步⋯⋯我支持妳的決定。」

「謝謝妳。」

「天宮航太不會撤除制裁,但聯邦商會問起的話,我會為雲英企業發言。」

我低下頭,對她承諾。

「有天宮家支持的話,我也比較好向公民交代,真的很感謝。」

「預計什麼時候安排會面?」

「我希望能在一個月與公民革命前線的委員長會面,我會向論壇提案,由雲英企業的超音速客機再次連結起兩國的飛行航線,他會是第一個登機的本土島嶼人。」

琉釉回答。

「他?我以為他討厭貓娘。」

我不敢相信的問,想到二十年前不斷拒絕與聯邦簽訂停火協議的革命陣線委員長,因為他為那愚蠢的自尊心拖延讓整個北庫克亞海變成慘烈的戰場。

「因為我們的制裁產生了作用了吧?共議國發行的公民幣現在不過是廢紙,過去的十年它們國內回到使用貴金屬和原物料交易,僑德國的商業夥伴也有情報指出革命黨的高層出現了分歧,這包括公民革命前線的委員長,他對整個六月革命和共議國的排外政策提出了質疑。」

琉釉像突然想到什麼的似一對貓耳談起,她從短裙的暗袋取出了手機。

「我看看⋯⋯記得在這裡。」

她將手機拿到我面前,錄影開始播放,畫面的中心是一位白髮的中年男性成體,拍攝地點是我很熟悉的國會大殿,雖然因為在革命中受到破壞重建,議廳牆面具有歷史價值的裝潢被撤除,但還能認得出來。

『諸位,你可記得你反動權威的理由?我是為了讓我們本島人不再被其它國家控制而支持這場革命,不是再養一群資本魔鬼,壓榨我的公民。』

人族男性體一拳重擊發言台,憤怒的一手手指向台下穿著革命軍制服的委員。

『軍政委員,對抗聯邦貓娘時我在戰區你人在哪裡?你來解釋,你憑什麼能依血統的純度對本島人批鬥?就為你那可笑的金子?』

被點名的軍政委員動作緩慢的起身,態度非常高傲,完全沒有把他的指控當一回事。

『我不認為我有什麼需要解釋,我的目標很明確,不淨的血不配擁有與我們同等的權利,共和州的問題就是花太多資源在移民,今天我們不會再犯相同的錯誤。』

琉釉切掉了影像。

「這是僑德國的商業夥伴從共議國高層竊取並修復的國會紀錄影像,共議國的高層現在內部有很嚴重的衝突。」

「那位軍政委員是誰?」

我問琉釉,並不記得在當時的制裁名單有這個人族。

「他是可汗家的長男,他在制裁名單上,攻擊國會大殿的僑德國舊式軍火就是他從代工工廠偷渡到共和州的,二十年前還是個不太重要的人物,但可汗家吞了聯邦部分的賠款再轉賣為貴金屬和房地產,已經和之前不同,現在在共議國是很富有也很有政治有影響力家族。」

「一個徹底的垃圾。」

聽完琉釉的描述我輕蔑的說。

「不過因為他,聯邦與島嶼重啟談話成為可能。」

對於我的評價琉釉有不同的想法。

「過了二十年,本島島嶼人還是本島島嶼人,這跟當時它們摧毀共和州時一樣,不過這次是它們自己。」

我譏諷道,以暴力手段將自身意願強加在當時佔本島四成的反對人口,這樣的集團只有野心不會傾聽公民的需要,我從來都不認為它們能經營好從共和州搶奪走的土地,革命家不是政治家。

「後續的計畫制定好了嗎?」

「還在和企業的執行委員會討論,不過方向已經有了,我希望拉攏以共議國委員長為首的派系,建立一個親聯邦的決策層,讓各國的資源能重新注入本島,改變本土島嶼人對我們的想法。雲英企業只是一個與共議國溝通的窗口,真正發揮作用的會是後續參與進計畫的企業和政府⋯⋯明天會有一份初版的計畫書寄來,詳細的我們回去再談吧?」

「好哇,不過等我把這一身換掉,妳應該是搭公共車過來的吧?等下回去我載妳。」

我指著自己的表演用禮裙。

「好,我等妳。」

我從服裝架上取下我的私服,走進更衣間並拉上布簾。

「琉釉炭,妳跟喬德國的人會面時有見到涼涼子嗎?」

「沒有耶,為什麼問?」

我將脫下的禮裙還有剛退下的絲襪放到紙袋中。

「我以為妳會在僑德國的聯邦商會遇到她,有一陣子沒看到她了,有點擔心她的健康狀況,問了吉爾,他說她似乎定了去僑德國的機票。」

「那是⋯⋯在做那個的意思吧?」

琉釉的很猶豫的說,不確定是否能談這一塊的事情,那的確也不是貓娘會想要任何人知道的事情。

「我覺得她若是能過得比較好就好,比起失去她還要好,只怕她的身體壞掉⋯⋯我有點怕自己以後也變那樣。」

我拉開布簾,經過琉釉拿回我放在置物架上的仕女包。

「我知道的天宮家貓娘歷代都很專情,應該不會吧⋯⋯」

「妳這麼說,給了我一點對自己的信心呢。」

我打開了休息室的門,回頭對她微笑示意她先走。

「在妳之後。」

「謝謝。」

她抖了抖她一對貓耳回應道,然後她淺淺的笑容被感傷給扭曲。

「涼涼子她⋯⋯我也不想變成那樣呢,不過,我們的未來大概也會很慘澹吧?」

想到我身邊的貓娘一個接著一個離去,像是我未來投影的沒路,我嘆了口氣,沒有回應她的結束這個由我開啟的話題。

故事總是說貓娘帶給人族希望,但她的未來沒有任何希望。

我們沒有再多說什麼的往體育場的停車場方向移動,至於不再閒聊的理由,腦袋已經亂到無法思考的我,放棄去想穿那個答案。

離開後台回到體育場的主要的迴廊,想避開散場人群的我選擇了員工用的工作通道,不過經過大廳時琉釉突然拉住了我的肩膀。

「希醬,有一個人族。」

我順著她的方向看過去,逆著往體育館正門離場的人群,一位目測即將成年的人族男性幼體抱著花束向著我揮手。

「他是不是要見妳?認識他嗎?」

「應該不認識,不過過去看他想做什麼好了。」

有些嫌麻煩的嘆了口氣,抱著當作是服務粉絲的心情,我走向正在小跑向我的人族男性體。

我盯著他的臉孔,但沒找到任何一點我會感到熟悉的特徵,終究人族和貓族是不同的物種,能夠不倚靠靈力感知目測分辨人族的男性與女性體就是很少貓娘能做到的技能。

「請問有什麼事嗎?」

「有希奈委員!」

剛走到他面前他就興奮的叫道,遞出他懷裡的花束。

「我很喜歡妳的歌聲,這是我用第一份工作的薪水參加的實體演唱會,我本來以為會沒有機會和妳說話⋯⋯真的很高興能再見到妳!」

我用雙手接過他的花束,困惑的側過腦袋。

「感謝⋯⋯你的支持⋯⋯有些失禮,不過請問你是?」

「這樣啊⋯⋯委員大概不記得了。」

他的臉上明顯閃過一瞬失落的情緒,不過他立刻打起精神用充滿精神的聲音回答我的疑惑。

「我是當時在阿蘭加被救出的共和州難民,來到聯邦後是妳幫助了我家庭。我和我的父母當時被困在公寓四天,被救出時,妳告訴我不用哭泣,聯邦的維和士兵會保護我們。」

我張大了眼睛,掃著這張因為成長我無法再認得的臉孔,想發出聲音回應但聲音卻被情緒掐在聲帶裡。

「你是——」

「那時後的男孩,委員還不知道我吧?我的名字是維瓦什。」

對正在驚訝的我他淺笑道。

「在島嶼的古意思是『受祝福的光明生命』,而我現在的光明,是委員為我守下的。我沒有聽過妳公開談論這件事,但在六月革命後,因自殺風波聯邦政府近乎瓦解的十四年間,天宮航太持續的資助我們這些逃來聯邦的島嶼人,就算我身上流著的血液,是開啟這場衝突本島島嶼人的血,妳們還是對我們如此慷慨⋯⋯我一直都的很希望能夠親口向妳道謝。」

「不⋯⋯我⋯⋯那不是⋯⋯」

我想開口但思緒在聲帶打成死結,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句子。

我從來沒想過會收到本島島嶼人的感謝。

二十年前,我失去了我的朋友,太多的生命與公民革命前線交戰犧牲,我也殺了本土島嶼人,不管那是直接還是間接,我根本,沒辦法去告訴我自己,這一切都是為了救出受困公民我必須做的事情。

無止境的自責為死亡哀悼,我還再被過去的陰影囚禁,直至現在——

「謝謝⋯⋯」

我深吸了一口氣,重新修正我因顫抖而糾纏的咬字。

「我⋯⋯也要感謝你,告訴我,那時我做的不全部都是錯誤。」

當時的死傷太過慘重,連涼季都為了彌平輿論決定帶著許多她的同期一起畢業。雖然許多人因此而得救,但正因為維和部隊對本島島嶼人展開與屠殺無異的行動,感謝貓族的話不可能登上主流媒體,相反地許多針對貓族的負面新聞從共議國灌入各國。不管那是部分真實還是完全被捏造的假新聞,都在所有貓娘心靈上割出一道無法治癒的傷口。

聯邦的國際形象會變得無比糟糕,就像南極艦隊的羅伯特將軍當時所說,我們在登陸島嶼的作戰時便預想到了這個結果。

我知道,還是很多人族感謝我們,但是在社群媒體上更常看到的是還沒來得及被電信局屏蔽來自共議國針對貓族的惡意——它們慶祝貓娘自殺,渴望我們的死。

「過去這十幾年,我聽到很多來自共議國還有那些相信共議國說法的希緹安人,對天宮家的謾罵⋯⋯我想要反駁他們卻無法做到,因為聯邦在本島做的事情,但是如果聯邦沒有介入,被屠殺的,就是⋯⋯」

他停頓了一下,表情有些難受的在腦內尋找他要的字詞。

「我們這些⋯⋯四成的本島人;不管其它人怎麼說,我還是覺得,委員的決定絕對不是一個錯誤的決定,我們幸運逃出來的人至今都很感激妳。」

「謝謝你⋯⋯還有,我很高興能夠幫助到你。」

我忍住了自己的情緒,抖了抖貓耳,對他微笑。

溫柔的話語比起尖銳的譴責,總是更讓我想要哭泣。

我揮手目送的他跟他的朋友著離開,他的朋友是與貓娘接近出生在聯邦的南極白人種;他也像我過去認識的人族一樣繼續為生命前行,就算是本土島嶼人的身份,他也融入了這個國家,我總是為人族擁有我們所沒有的適應力⋯⋯生命所展現的堅強感到驚奇。

琉釉走到了我身邊手指扣住了我的手,陪我一同望著散場的人群。

「所以你收下了他的花。」

她戳了戳我揶揄道。

「哼,他那時候連我是安理會委員都不知道,說沒看過白髮的貓娘,真是的,在聯邦住了這麼久,還把花送給貓娘,他的朋友至少阻止一下他也好,而且還送花束不是盆栽⋯⋯至少是合成纖維花,沒有傷害花朵就不計較了。」

抱緊蓋在胸口的花束,我不悅的說。

傳統上代表花的貓娘才是送花的一方。

「明明妳就很開心。」

她戳破了我的掩飾,不過在那之前我發燙的臉頰大概就出賣了我。

我撥開正向她暴露我個人情報的手,心跳加快的我更是抱緊了胸口的花束。

「而且,收下雪花蓮贈與的花,不管是什麼⋯⋯那是覺得生命太長,想要詛咒自己的死亡嗎?」

琉釉又補了一句拆倒了我話語從一開始便不穩的地基。

緊握手中保守希望,贈予他人祝福死亡——在聯邦中也有不能送花的貓娘。

「那麼⋯⋯對說出這種話的聯邦花,我是不是為了感謝她點出我的真實,應該把這個交給她呢?」

我沈下表情,把花束推到琉釉的面前,仰首俯視在一瞬間失去冷靜的她。

可是那美到不可思議,張大的黃金雙瞳現在居然反射著一點恐懼,令我實在忍不住笑出聲,又毀了先前刻意營造的壓迫感。

「開玩笑的⋯⋯妳要是真的收下了,我會討厭死自己的⋯⋯我是為文明守住幸福的貓,我會帶著這些花向著未來前行,這是他們寄托在我手中的幸福,我絕對不會,將他們放開。」

不是向其它的人或是貓,那是對我自己說的話。

兩個世紀,守著我的貓娘之誓。

帶著島嶼人的記憶與精神,我前行,過去如此,未來依會。

「那就好了呢。」

琉釉看著我,陰霾從我們身上淡去,她微微一笑。

「嗯,那就好呢。」

我回答。

用手揮掉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在那裡的眼淚。

「我們趕緊回去吧?既然決定要展開和談,前方的路,還很漫長呢。」

「走吧。」

背對著人群,我跨出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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