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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節 23680 字
更新於: 2018-09-08


  「事情大概就是這樣,水野,你能明白嗎?」

  谷所經營的事務所內,靜正在和他解釋著自己的身分,還有他們要找的神器。事情的規模太過龐大,不是一屆偵探可以理解的,他只能猛搖頭。


  「我不懂……完全不懂。」

  「那你就專注在百岳政府現在開始要追殺我們,我們得想辦法活命上面吧。要活,只有兩個辦法,一是逃出百岳,二是我們讓政府承認自己的暴行,下台。」

  「可是政府……」

  「是,我承認百岳政府不太可能。所以方針是一,我們在海外有得力助手,幾周內找到方法偷渡出境不是不可能。但是在百岳境內的情報網不發達,這段時間內的躲藏要交給你,你就專注在這件事上吧,我們會帶你一起安全離開。」

  「……我知道了。和國家做對,我看我也沒別的路可走。」

  谷猛抓自己的臉,和政府打過幾次交道,他很清楚可不是去跪說我錯了就可以得到原諒的,再說,他也不覺得自己錯在哪裡。



  「好吧,關於戶田先生。」

  「等等。」

  谷才要繼續說下去,就被瓦列斯打斷,眉頭一皺,稍微不悅。

  瓦列斯沒理會他小小的忌妒心。


  「我先說幾件事,一是尼傑路思正在和百岳軍方合作什麼計劃,恐怕擄人就是計劃的一環。」

  「「「什麼?」」」

  旁邊聽著的碎片們跳了起來,本來以為只是單純的連續綁架,現在從國家級的綁架變成大神官級的綁架。等級上升的比飛的還快。


  不過還沒完。

  「二是尼傑路思現在開始要找我們了,聽起來還有什麼秘招。」

  「……你是什麼人?為什麼知道這種事。」

  「世界之敵,『預言』瓦列斯.羅梅洛。」

  「耍什麼帥啊。」

  靜拿刀鞘敲了敲瓦列斯頭。


  「還有多久會找過來?」

  「這就不能問我了,對方也知道水野的偵探身分,我怕隨時都有可能。」

  「嘖……」

  靜用力抿了一下嘴唇。


  「戶田先生,雖然我們也想知道詳細的來龍去脈。不過我直接問重點吧,你當初挖到遺跡,立刻就被阻止,那個地方在哪裡?」

  「那個?那和我成為目標有關嗎……不,我就不問了,那位在高輪站和櫻站中間,靠近高輪站三分之一的地方。算了,地圖給我。」

  戶田形容得不耐煩,從靜手上接過地圖。不愧是前工程師,沒花多少時間就精確地指出地點。靜看了十分滿意,特地衝過來救人有了最基本的收穫。


  「好,水野。我們出發吧,你剛剛說有個人願意接應我們是吧。」

  「正確地說是有人知道誰願意接應我們,請跟我來。」

  谷站起身,抓了自己輕便的行李,帶領另外七個人往東京的暗處走去。在街上行走的時候,谷忍不住和這位變漂亮多了的小學同學敘舊:


  「靜,妳小學六年級突然轉學之後都過著什麼樣的生活了啊,怎麼會牽扯到這種事來。」

  「到處拯救世界的生活。你自己才是,以前在班上不都是被欺負的那個嗎?竟然做這種工作?」

  「哈哈哈,就是因為這樣啊。一路被欺負到國中,有一天被師父救了,就開始在他手下當助手。去年,師傅因病死了,我就接他的位子。」

  「很遺憾。」

  「不會,他本來就老了。病死是很自然的。對了,你還記得班上的人嗎?雖然這個狀況不太可能,不過我可以給妳聯絡方法。有空的時候就聯絡一下吧。當年,妳突然就轉學了,大家都不知道發生什麼事,連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還是算了。」

  靜看著他,最後拒絕了。


  「說實話,我早就把你們忘掉了。不要聯絡也比較好,連絡上除了尷尬只有危險而已。不知道還比較輕鬆。」

  「……是嗎。」

  靜果然已經到了個很遠的世界了,谷在心裡這麼想,他們來到一座天橋下的骯髒酒吧。一些當地混混瞪著他們看,不過百岳治安太好,讓這些混混變得看起來很可愛的地步。


  「酒吧裡嗎?」

  「對。今井小姐應該在等了。」

  他們沒有理會這些混混,讓他們不爽。但他們正準備出聲找麻煩的時候,蘇芬先帶著微笑,不經意地把萬聖節現了一下。所有混混像是麻痺一樣的停在原地,他們就沒起衝突進了酒吧。


  「今井小姐!」

  「喔,水野。」

  今井是個三十餘歲的女性,打扮得十分成熟,說難聽一點就是太妖豔了。她拿著酒杯轉過來和谷打招呼,一看到後面的另外七人,頓了一頓。


  「怎麼了?」

  「不,只是覺得很神奇的組合。老人和小孩都有……你們就是需要躲藏的人?」

  「當然還包括我,如我剛剛提過的,靜和他的朋友們實力高強,請不要小看他們。」

  「啊,沒問題。」

  「水野,介紹一下。」

  「喔,抱歉,差點忘了。各位,這位是今井,是我的同業。幾個月前認識的,通常接受一些比較遊走在法律邊緣的委託。我剛剛聯絡她,她馬上就說有地方可以躲藏。今井小姐,這邊這位是戶田先生,這次綁架案的被害者,另外六位是世界之敵,外國來的組織,出手相助而陷入這個境地。」

  「你們好,事情經過我聽水野說了,你們很勇敢呢。」

  今井向瓦列斯伸出右手,不過是靜握上去。


  「羅梅洛聽不懂百岳語,還多擔待。」

  「啊哈,原來如此。」

  今井改講威爾蘭話。


  「那麼,事態緊急。我們趕快進入正題吧──有人願意收留你們。」

  她端著酒杯說。


  「正確的說,是他們從別的地方得知了你們和特戰隊的戰鬥,經由別的管道連絡我。而你們剛好需要人幫忙,我就幫你們牽個線。他們和這次的綁架事件可能也有點關係,我沒有打聽太深。」

  「……對方是誰?」

  靜有點懷疑,一個搞不好就自己踏入陷阱,她得謹慎一點。


  「嗯……與其由我解釋,不如讓他們自我介紹吧。我帶你們過去。」

  「等等,我還沒完全相信妳,我們多聊一下吧。」

  靜小動作的制止她。


  「妳和這件事的關聯是什麼?」

  「我?我只是個門路有點多的牽線人而已。」

  「說謊也說得像一點。」

  吉爾貝特在後面吐槽,他都還沒用能力。


  「嗯……這位大哥會測謊嗎?好吧,說實話,我和水野一樣,同樣在調查這個事件。只是調查的方向不太一樣而已。」

  靜看了看吉爾貝特,吉爾貝特則是用暗號回應。


  (不算騙人,不過別有居心。)

  「妳幫我們牽線,要收多少錢?」

  「我不需要報酬。我要的是,你們對談的時候我人在現場。」

  今井神秘的說。


  「剛剛也說了,我也在調查這件事。我要完成我的工作,情報是不可或缺的,我要的是你們雙方交談時所交換的情報。」

  「這麼說起來,妳調查到了什麼?只是牽個線就要這麼多,對妳也太划算了。」

  「嗯……這倒不是不能跟你們講。」

  反正另一邊也會這樣要求的吧,與其破局空手而歸,今井沒有必要保密。反正他們的目的相同,不太可能成為敵人。


  「簡短的說,這次事件的幕後黑手是總理大臣、陸軍大臣、產業大臣,以及民主黨的幾名議員。還有一名大神官,我不確定是哪一位。」

  「根本就整個政府高層全部嘛……」

  「我的目標是大神官,如果能把大神官和他們合作密切的證據公布出來,國際壓力應該也能讓這件事結束。畢竟國內,妳是百岳人,妳知道的。」

  為什麼每個百岳人都對自己的社會這麼悲觀,好像那是別人的社會一樣。瓦列斯不禁好奇,不過這只能說是獨特的文化使然。

  只看靜同意的苦笑。


  「至於比較長的版本,我寧願等雙方會面的時候再講。我講這些,則夠讓妳相信我嗎?」

  「那麼,最後一個問題,妳是百岳政府那邊的人嗎?」

  「當然不是。」

  靜又和吉爾貝特確認了一次,還是沒有騙人的樣子。


  「好,我相信妳,帶我們過去吧。」

  「OK,跟我來,我在──」

  今井振奮地站起來,說到一半,被慌張的酒吧老闆打斷。


  「喂?你們到底引了什麼過來!?妳說幫妳把個風,可沒說我們會被軍隊包圍喔!」

  「嘖,這麼快!?你們不會被跟蹤了吧?」

  「我們沒有被跟蹤,我們只是普通的被尼傑路思追殺。」


  靜拔刀,思考打起來的突破方法,而今井一點都不想陪他們賭命:

  「跟我來,我知道後門。」

  「喂那我怎麼辦啊!」

  「你有議長在罩沒在怕的吧。」

  今井不管哀號地往酒吧的內部走去,靜等人也跟上。他們鑽進不見天日的下水道,拐了幾個彎,在快一公裡外離開。軍方的陣仗已經把後麵包圍的滴水不漏,路人恐懼的在旁邊圍觀。

  後面的軍方似乎還沒有發現他們走後門的樣子,他們沿著海堤逃了一段路。今井也沒浪費走路的時間,把小型收音機打開。


  「──歹徒在今天早上,公然殺害了兩名巡警,以及七名軍人,同時綁架了兩名市民,極端危險。警方正在準備畫像,請各位市民非必要不要外出,看到可疑的人立刻聯絡警方。這些歹徒據報是外國人集團,詳細的資訊還等警察廳公布──」

  「喔,他們這麼說耶,水野。看起來想要讓你背叛我們,怎麼樣?」

  「我還沒蠢到會相信這種鬼話。但是,外國人……」

  谷看了碎片們,光是髮色就太顯眼了。


  「看來我們沒辦法去人多的地方了。」

  「也許讓小黃打頭陣還有點機會,不過我同意不要冒險。今井,還要走很遠嗎?」

  「只剩一小段路,很快就會到了。」

  今井指著前面,海邊的老舊社區。他們一路跑進社區裡面,在一間公寓的二樓停下來,周圍沒有人,他們就帶著疑惑進門。


  「在這種地方?」

  「是的,我請對方的使者在這邊等。你們也不願意第一次交談就在對方的據點吧?」

  「確實,妳考慮得很仔細嘛。」

  「習慣了習慣了。畢竟是在黑社會生活的人。」

  他打開門,另一邊派出的人已經在裡面等了。看到他們的裝扮,碎片們稍為警戒。


  「怎麼了?」

  「你們是誰?早上我還和像你們一樣的魔法師戰鬥過。」

  對方有兩個人,一男一女。女的看起來身分較低,站著。男的穿得更加體面也更加穩重,衣物與裝飾比早上見過的魔法師還要華麗。他聽見靜的說法,站起來用流暢的威爾蘭文解釋:

  「魔法……不,妳誤會了。請聽我解釋。早上你們和軍方接觸時所遇見的,是我們這裡所出的背叛者,我們的目的就是追拿他們。他們和我們是不一樣的,請暫且放下戒心,進來長談。」

  「敬一大人,請不要太過靠近。這幾個人不是泛泛之輩,靠太近的話,萬一決裂我不敢保證您的安全。」

  旁邊的女侍從出言警告,他們也同樣不相信世界之敵。靜看吉爾貝特對看一眼,示意要所有人進來,把門關上,免得太過顯眼。



  「我們直接開始自我介紹嗎?還是今井妳要幫我們介紹,還是水野你要講話?」

  「我只是小人物,你們談。」

  「啊,好的,我幫你們介紹。」

  今井站到雙方中間。


  「敬一先生,這幾位是世界之敵。從外國來的組織,在偶然中牽扯進來這次的事件。這位是片倉靜,是他們的領導人。」

  敬一和女侍從很明顯沒聽過他們名號,滿臉疑惑。


  「片倉小姐,這位是藤原家下任當家,藤原敬一先生。」

  「藤原家!」

  「藤原家?」

  谷和靜的反應完全不同,然後谷因為靜聽不懂再驚訝一次。


  「藤原家是什麼?」

  靜發問完,看到對方的反應,瞇起眼睛。

  「那邊那位,不要一臉不悅。就如你們不知道我們一樣,我們不知道你們,不管你是什麼名門貴族。」

  「綾梨,別失禮了。」

  「是。」

  名叫綾梨的女侍從退到後面,敬一則是淺淺一鞠躬。


  「請別怪她。我們家族十分傳統,族內的人無法了解我們在國際上的渺小。」

  反過來就是說我沒聽過你們,你們也沒什麼了不起。靜沒有聽漏這個含意,不置可否地聳肩。

  敬一則是繼續解釋。


  「我們藤原家是自古以來支撐百岳的咒術師家族。所謂咒術,就是你們誤認為是魔法的東西。雖然,我並沒有真正看過魔法,只能想像。」

  這麼說著,敬一從懷中拿出符咒,右手一捏,符咒就化為蝴蝶,在空中飛翔,之後在他的一聲令下自燃消滅。


  「原來如此。羅梅洛露一手吧?真正的魔法。」

  「別意氣用事啊。」

  瓦列斯對旁邊看起來不太重要的鐵杯施放鏽蝕,很快就成了一團廢鐵。


  「魔法師……沒想到真的存在。不,對你們來說也是沒想到咒術真的存在吧。要是有機會的話希望可以切磋一下,不過容我繼續解釋。」

  敬一露出十分好奇的樣子,而綾梨則更緊張了。


  「咒術和血統有密不可分的關係,在這個時代,碩果僅存的只有我們藤原家以及分家的成戶家、斑鳩家。我們掌握了所有咒術的精髓。這是一股強大的力量,也是不能放肆揮霍的力量,因此時至今日,我們還是小心翼翼的生活著。

  但是家族之中自然也有想要利用這股力量成名的人,也就是背叛者,我的弟弟清直。他召集了願意跟隨他的人,將一族的秘密帶走,並想要以此換取在軍中的地位,或許還有未來的國際舞台。這一次的綁架事件,恐怕就是他在幕後協助。」

  「你知道綁架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這又和咒術扯上關係。」

  「他們用了禁術。我們在尋找背叛者的過程中和他們交手好幾次,他們的實力遠超背叛之前我們所知道的,成長速度快得異常。應該是獻祭活人,換取力量的禁術,所以他們才需要綁架。但是恐怕這只是第一步,清直真正的目的是龍脈……」

  「龍脈?」

  「啊,我有點說太多了。總之,事情已經不是光憑我們可以輕易收拾的地步。你們呢?我們還有很多細節可說,但我們想先聽聽你們的經過。」

  畢竟不是我們單方面交出情報,敬一把球丟回來。靜這邊也沒什麼好隱瞞的,就把無關的神器淺淺帶過,將自己的遭遇跟他們說。也將自己的身分,以及拉布勒娜在追殺他們的事實告知對方。


  「你們……不是來阻止軍方的瘋狂行徑的嗎?」

  「我們原本不是,不過在知道是政府自己拿自己國民開刀……我們也沒打算靜靜看著。」

  「欸?我們什麼時候討論過這件事了?」

  蘇芬打斷了靜。


  「有人反對嗎?」

  靜反問,然後沒人反對。

  「就是這樣。本來以為只是連續綁架的話,還沒有追查的意思,不過規模這麼大,我們也沒辦法在這種狀況下做我們原本要做的事。就先把這邊解決吧。」

  「還真是隨意……這可是百岳政府喔?」

  敬一陷入了自己的國家和自己的敵人同時被看扁的複雜心境。


  「嗯。我們習慣了,這種事。我們這裡最有價值的是那邊的戶田先生吧。就水野的說法,戶田先生和其他的受害者不同。軍方甚至想要闖進民宅將他綁走,而不是讓他自然失蹤。想必他有掌握特別的弱點。」

  「我能想到的都和那邊的水野小哥講過了,我自己是覺得沒什麼。恐怕是我以前挖到過他們的地下設施,怕我暴露吧。」

  「而我這邊當然也是先保留細節了。」

  水野盯著敬一看,看是要進行第二輪的情報交換還是直接決定合作,之後再談。

  敬一先開了口:

  「……我們先談合作如何?就我個人而言,我很願意相信你們。我們也很需要你們的戰鬥力。」

  「無妨。只是我沒有那麼相信你們,我們會以此為前提訂契約。首先──今井不在交涉之內,水野和戶田先生兩位不屬於我們組織,和軍隊的戰鬥也太危險,他們必須去安全的地方。」

  「我們可以在宅邸另外提供他們住處。」

  「那樣不夠安全。任何和我們太靠近的地方都不安全,大神官隨時會殺過來。而我們不願意一邊保護別人一邊和大神官戰鬥。」

  「原來如此。那麼關西如何,雖然我們以東京為中心活動,在京市仍然有聯絡人。要是能夠隱密的躲到那去,應該也能稍微遠離這場風暴才對。」

  「等等,我想要繼續幫忙。也許我無法像你們那樣戰鬥,但是在情報收集方面應該也有用處才對。」

  水野打斷他們,不想自己的命運被隨便決定。


  「妳怎麼說,片倉小姐?」

  「……今井,水野可以交給妳嗎?在東京的別的地方應該都比我們身邊安全。」

  「沒問題喔。我剛好也到了需要助手的地步了。水野,你的意見呢?」

  「只要能幫得上忙都好,我也是偵探,得給客戶一個交代。」

  「那就這麼決定了?」

  「決定之前,我得立個約定。」

  靜看著自己的老同學。



  「水野。這是你自己選擇的,所以當你陷入生命危險的時候,我不會幫助你,明白嗎?」

  「……我知道了。我們是戰友,我不是需要救助的對象。」

  「你知道就好。如果你這樣還能接受,那就這樣吧。接下來,關於我們幾個的待遇。你要讓我們和你們一起活動嗎?聽起來藤原家宅邸很大?」

  「我們是這麼打算,父親也很想直接和你們溝通。至於住處,不用擔心,我們是很有傳統的家族。宅邸也有防人結界,就算是惡神的賜福,也不是這麼輕易能夠發現的。」

  「我們接受隱匿,起居。而作為回報,我們要做什麼?」

  「你們要接受我們的作戰指揮。我們的計畫和那裏的今井不一樣。只要除掉所有的背叛者,軍方沒有了咒術的知識,整個計畫自然就會消滅。」

  其實他們真正的目標只有消滅背叛者,軍方的研究怎麼樣都好。靜也看得出來,不過不介意,所以沒有點破免得場面難看。


  「嗯,我們剛剛才來,所以還沒有仔細討論我們的想法。就先假設我們同意你們的計畫吧。那麼,要是途中因為我們無法接受某些任務,或是不接受你們的作法。你們打算怎麼做?」

  「我們可以談,如果交涉無效的話,那就只能請你們離開了。」

  敬一表現得很紳士,靜用『你確定?』的態度再和他解釋一遍。


  「嗯……這麼說。你可以要我們付錢什麼的;你也可以說為了防止那種事情發生,你想派人監視;你還可以說怕我們造反不准我們帶武器。但是要是我們真的決裂,我們是不會看在之前的情分上的,如果打起來就真的會打喔?」

  「我明白。但隱匿各位對我們來說並不是太大的負擔,我們不會要求這麼多。」

  「你確定就好。我們同意這個條件。我們走吧,在藤原家宅邸談比在這裡還要安全吧。」

  「等等,我也要去。這是我幫你們牽線的交易。」

  今井打斷他們。敬一點頭同意:

  「我沒有毀約的打算,請跟我來吧。但水野先生與戶田先生……我就先安排你們在客房休息好了。」

  敬一起身。後面的綾梨先一步往後門走去,手上拿了兩張符紙,出門張望。


  「外面安全,敬一大人。」

  「好,妳走在前面吧。我們在後。」

  「是。」

  綾梨先行動,敬一就詠唱了未知的咒文,沒多久,彩虹色的光罩就環繞在他身邊。

  「請跟著我,只要在這範圍內,就是安全的。」

  其他人跟上去,原本還以為是個和神隱一樣便利的魔法,不過既不能保護牠們不被車撞,也不能讓他們看到外部的狀況。他們能靠著敬一將路途背下來,一路像是眼睛被蒙著一樣,一路走到藤原家。

  藤原家距離他們碰面的地點有段距離,他們走了快三十分鐘,敬一才終於停下來。


  「我們到了。」

  咒術解除,他們的視野一開,周圍是他們從來沒有想像過的地方。要是敬一沒有先提過,他們還以為是城堡皇宮,至少十二棟房屋分佈在廣大的土地上,遠方可能還有更多,整個家大到他們一眼看看不見底的程度。

  「……這裡是哪裡啊?我怎麼記得我們只走了三十分鐘。」

  蘇芬在旁邊咕噥。


  「哈哈哈,這裡還在東京喔。」

  「騙人,東京中心哪來這種空地阿。」

  「所以才說我們有防護結界。若不是本來就知道位置的人,是很難發現的。」

  四周由石牆圍起來。後方是不知何時關起來的大門,角落的小門還有兩名守衛,向他們目視致意。庭園內的建築和他們看過的完全不同,和圍牆外看起來就像是兩個世界。這些建築都是一到兩層樓高,而且是木造的,許多人在房屋之間來去,穿的衣服也和外面不太一樣,少數幾個穿得和帶路的敬一差不多,其餘比較樸素,不過要瓦列斯下評論的話,都不怎麼方便行動的樣子。

  房屋和房屋之間是開闊的庭園,地面以石板鋪成,在各處都種滿了櫻花樹。可惜現在是冬天,只有枯枝,不然會是很美麗的風景。各處還有小型寺廟與石像,經由簡易的祠堂供奉著,是百岳傳統信仰碩果僅存的了。


  「真傳統。」

  靜看了一眼,沒有很驚訝。


  「靜,這是百岳的傳統建築?」

  「嗯。大概只有在鄉下或是京市一帶才會保存這種住宅,我在老家的時候也是這種地方,當然只有一棟就是了。」

  「說起來,片倉好像也是大名之姓,難不成片倉小姐是名門之後?」

  「血統上來說也許是。不過就算是也是分家中的分家,不是說了嗎,只有一棟小房子而已。父母可是為了工作每天煩惱的。」

  靜指了指旁邊一棟看起來像是下人住的房屋,不過對於一家人居住來說已經很足夠了。


  「大概那個規模而已。」

  「原來如此,抱歉失禮了。」

  「你的失禮兩個字才是真正失禮了。」

  靜沒有生氣,同樣好奇的東張西望,對於十二歲就出國的她來說,這裡就和卡賽的古城一樣神秘。


  「住在這裡全部的人都是藤原家?」

  「不,先前提過的分家人士也住在此處,成戶家以及斑鳩家。他們分別居住在東北與東南,象徵守護的方位。」

  「喔好喔。」

  聽起來很迷信,蘇芬沒有追問下去。這時,她發現旁邊有個五歲的小孩,站在屋簷下的走廊,直直盯著他們看。旁邊的小黃和她揮手,那個小孩子也開心地揮手,不過很快就被看起來像母親的人抱起來帶走了。


  「欸……」

  小黃發出失望的聲音,讓欣賞美景中的吉爾貝特轉過頭。


  「怎麼了?」

  「那個母親很嚴肅地將小孩子抱走了,是討厭我嗎……」

  「喔。請不要在意。」

  一向溫和的敬一慎重起來,向小黃解釋。


  「他們只是求禮節而已,友善和禮節並不等價,她這麼做雖然看起來不友善,但其實她是很重視你們這些客人的。」

  「那是真的,小黃。雖然連我也不太懂。」

  「靜妳可以算是波森人了……」

  講著講著,敬一先讓旁邊的僕人將水野和戶田帶去休息,接著帶他們來到了整座宅邸的正中心,那座最大的建築之前。要說這是宮殿也不會有人懷疑,光是要進門就要先爬上幾十階階梯,階梯的最上方有著兩具栩栩如生的石獅,讓蘇芬注視了一會,還手賤戳了兩下。


  敬一嘆了口氣,好像很不想面對接下來的事情。


  「好了,接下來要帶你們去見家父……不過在那之前,有幾句話得說。」

  「是?」

  「家父的脾氣再怎麼保守說也算不上好,他的個性十分傳統,一但被觸怒就很難安撫。還有家父不說威爾蘭文。」

  「不說?不會說?」

  「我不知道。我有好幾次都覺得他其實會,但他只是不肯說。請千萬不要在他面前評論咒術,不然我們的交涉直接破局也不一定。」

  「原來如此。他的名字是?」

  「泰啟。不過請叫他藤原先生。」

  說著,他們脫鞋,踏入正殿。數十坪大小的開闊房間中,只座了一個人。那是個六七十歲的年老男人,長得和敬一很像。坐在房間中央,等待客人們到來。人數份的座墊已經擺在地上。靜正坐在正中間,其他人可沒這麼好的習慣就隨便坐,看得敬一直冒汗,急忙清喉嚨介紹。


  「父親,我將客人們帶來了,他們自稱為世界之敵,是早上與陸軍戰鬥的勇士。他們來自外國,這一位片倉小姐和這一位小黃能說百岳語。」

  「女人和小孩嗎……那位呢?」

  「這位是今井小姐,交涉人,我們能接洽上都是她的功勞。她也在為了解決危機而努力,作為牽線的回報,她想參加我們的討論。我已經和他們解釋了大略的目地,但還沒解釋細節。世界之敵的成員們則是只想阻止陸軍的蠻行,同意照我們的計劃行動。」

  「嗯。坐著吧。」

  「是的。」

  敬一行了一禮,坐在泰啟左邊。泰啟也沒看他,直盯著靜看。


  「先自我介紹吧。我是藤原家當家,藤原泰啟。」

  「世界之敵代理隊長,片倉靜。從那裏開始是吉爾貝特.麥克阿思根──」


  靜將成員介紹了一遍,泰啟面無表情的一個個看,等到靜介紹完之後,接著說:

  「那麼,你們能夠提供什麼?」

  「戰力和情報。尤其是羅梅洛,能提供什麼情報連我們自己都不知道。」

  「聽起來不怎麼可靠啊。那你們有什麼已知的?」

  「開口就要情報的話,是不是先該把你們知道的說一說?」

  靜不以為然地回答,敬一臉上露出糟了的表情。


  「沒大沒小,妳是不是沒搞清楚你們現在的處境?」

  靜抬起一邊眉毛,泰啟後面的敬一無聲地向她賠不是。泰啟本人則沒發現繼續說:

  「你們現在是因為我的溫情才有藏身之地,你們要做的則是配合。如果你們連配合都不能,對我們來說根本沒有存在的必要。」

  「……」

  靜才想反駁,背後就被人戳了兩下,她稍微轉頭,是瓦列斯。


  (靜,妳不想跪的話就交給我吧。)

  (什麼意思。)

  (我來跟她講。)

  (辦得到嗎?他是百岳人……)

  (放心,比起你我更善長應付這種人。看妳願不願意交給我?)

  (……我知道了,讓你來吧。)

  靜考慮了一下,雖然瓦列斯進來才一年,從有七年經驗的靜來看根本是蔡逼巴,但她決定放手讓他嘗試。

  另一邊,泰啟看著他們交談的樣子,像是享受他們慌張的態度一樣看著,沒有催促。瓦列斯看了他一眼,低下頭開口。


  「失禮了,您說的是。我們願意配合藤園家的命令戰鬥,片倉的意思是,為了任務的圓滑進行,而想知道更多狀況。語氣魯莽還請見諒。」

  「哼。道歉也需要誠意。」

  「我們能拿出的誠意也只有我們手上持有的情報,再不行我就只能舔鞋子了。」

  瓦列斯苦笑著說,泰啟倒是愣了一下。


  「不需要。你聽得懂百岳文?」

  「是的,拜我能力所賜,我的能力是預言,連帶的也能理解您說了什麼,但我沒辦法說。我聽說您懂威爾蘭文,還請您將就一下。」

  把別人的血汗用兩句話帶過去,瓦列斯真是個好男主角。


  「能力……邪神令人忌諱的力量嗎?真噁心。」

  「如您所說。不過能夠提供幫助,噁心的部分就由我來承受吧。」

  「喔?你們不是自稱善神的碎片嗎?你們這麼評價自己?」

  泰啟露出得意的微笑,在敬一交涉的時候,他也不是沒有做點調查。不過在這裡把手牌亮出來實在太智障了,只能說完全著了瓦列斯的道。


  「無論是善神或是惡神,對於百岳人來說都是邪神吧。您們信仰的是百岳本土的神明,也和惡神與他的大神官不共戴天,我能夠理解。」

  「嗯……」


  泰啟滿意的點頭,瓦列斯則是繼續說下去:

  「我們這邊能夠提供的情報主要有二,一是大神官尼傑路思是百岳陸軍幕後的合作者,和她合作的主要機關則是陸軍情報局。」

  「情報局……?這資訊確實嗎?」

  「不會有錯,是我的能力的一部份。」

  「把你的能力詳細解釋一下。」

  「好的。我的能力是預言,但並不完美。我能夠時不時預知未來發生的事,但預知的時間、地點,都不是固定的,而且我無法確定,非常沒用的能力。只知道我所預言的事情會發生,除非我親自阻止。」

  反正泰啟不可能跑去和大神官求證,瓦列斯就講得天花亂墜。流暢的謊言沒有一點遲疑,蘇芬差點都要鼓掌了,但是旁邊的靜臉色不好看,她不敢笑。


  「嗯,尼傑路思……」

  其實泰啟不知道拉布勒娜的能力,不過由於面子問題他沒問,瓦列斯也很開心的不告訴他。

  「第二個消息呢?」

  「大神官史岡赫爾很快就會抵達,目的是我們。」

  「原來如此,你們還真是帶來了不少麻煩啊。」

  「是,所以我們想要盡快補償。有什麼我們可以執行的任務」

  「唔、唔唔……這個嘛。但是你們這種蠻人,在戰場以外的地方都一無是處吧。目前眼下可以做的事都與戰鬥無關,我們正從軍方的動向打聽。」

  吉爾貝特嘴角抽動,他已經理解瓦列斯的目的,也理解泰啟的心理,忍住沒笑出來。別人要你跪就把頭埋在地下,反正瓦列斯沒尊嚴很久了,事到如今再沒尊嚴一點也無所謂。


  「與戰鬥無關也沒關係。我們十分擅長蒐集資訊,像是吉爾貝特能夠看穿謊言,蘇芬與弗拉維歐也擅長觀察。讓我們幫忙刺探也能有所幫助的。」

  「嗯……這樣的話確實,比起我們瞎猜似乎更有意義。也許在相良家所主辦的宴會,會有所幫助……嗎?」

  「請問相良家是指……?」

  「哼,你不知道嗎,上流社會的宴會。」

  「我出身卑賤,還請指點。」

  「相良家會在下周舉行宴會。他們是歷史悠久的名門,到時候政界和商界都會有很多人去吧。是打聽情報的好機會。而我們的目標是浦上家,浦上信次。他身為二男,在陸軍擔任補給官。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

  大概是因為補給所以能夠知道補給的流向,進而判斷背叛者們的所在吧,要為這麼一批人提供起居照料,除了人數以外,還得考慮到咒術師的特殊身分,不可能不顯眼的。

  但是瓦列斯的答案當然是不懂了。



  「不,我不懂,這是……?」

  「虧你們還自稱一個組織。後勤,那些背叛者以前過著衣食無虞的生活,叛逃陸軍自然不可能要求更少。浦上最近在家裡的餐桌上說了些很有趣的話……聽說和符紙有關,他不懂咒術,連最基本的符紙都不知道怎麼弄到,只能四處打聽,結果風聲先傳到了我們耳中。」

  後面的敬一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泰啟講了太多東西了,但他是當家,敬一也不能阻止他。


  「原來如此。那我們就是要由此打聽對吧。」

  「嗯。宴會是在下周,你們暫且養精蓄銳,要是有什麼另外的任務,會再叫你們。敬一會給你們帶到住處。」

  「感激不盡。」

  看起來心情很好的泰啟起身離開,在確認他離開之前,瓦列斯都保持低頭的姿勢,等到他走,他才坐回原位看向敬一。


  「那,藤原先生?就麻煩你帶路了。」

  「你也真會演。」

  「我這是發自真心的尊敬。」

  瓦列斯笑笑,笑的一半看到靜的臭臉,心裡不知道哪裡得罪她了,不過閉嘴為上。敬一無奈地起身帶他們走出正殿,下了長長的台階回到地面。

  藤原家為他們準備的住處是相當大的獨棟木屋,雖然有點排外,還是把他們當成客人對待。除了每個人一間房間以外,還有獨立的浴室和客廳,三餐則是有專人送過來。敬一對瓦列斯提高了警覺,沒有先前那麼暢所欲言,只事務性的介紹了各個設施,然後就先離開,讓他們休息。

  敬一走了以後,靜才終於說話。



  「大家檢查一下附近有沒有監視或是竊聽,我有話要跟羅梅洛說。今井,你還有室的話就在客廳等著,沒事的話就請你去找水野吧,我們之後再連絡。」

  「欸、欸欸……生氣了?」

  「過來就是了。」

  瓦列斯還沒想到會這麼嚴重,被靜抓住右手拖到房後的稀疏竹林。其他五個人,除了蘇芬以外都有點擔心。至於蘇芬原本想跟去偷聽結果被弗拉維歐抓起來,瓦列斯在心裡暗暗感謝他。


  瓦列斯被拉到竹林中間,靜看了一下周圍沒有人,才開口:

  「好了羅梅洛,你要先揍我還是我先揍你。」

  「欸?呃,片倉,我對這種玩法有點……」

  「你以為我在跟你開玩笑嗎?」


  靜殺氣騰騰的說,一瞬間瓦列斯真的被嚇到了。但是一開口,靜的火氣就維持不住,瞪了瓦列斯幾秒之後,靜哼一聲,轉過頭變出刀子,連著刀鞘敲打旁邊的竹子出氣。頭上一直有葉片掉下來,靜用抱怨的語氣開口:

  「搞什麼鬼啊你。你那樣講根本是在侮辱大家,好像我們什麼連作戰方法都不知道。聽到你話的我們怎麼想你有沒有想過?要不是剛剛那個場合我馬上就反駁了,你是故意的嗎?靠著情勢讓我不要插嘴嗎?」

  「……抱歉,我沒有想這麼多。只是想辦法問出必要的資訊。」

  「你自己不要尊嚴不要連我們的尊嚴一起丟下去啊,我在旁邊聽了都難過,小黃怎麼辦?弗拉維歐怎麼辦?是啊蘇芬大概吊兒郎當,吉爾貝特可能理解所以不介意。所以你就不用考慮其他人嗎?還有最重要的是──你都不會難過的嗎!不會不甘心嗎?你真的沒有尊嚴嗎?為什麼說那種話!」

  靜說到一半,驚覺自己說得太過分了,閉上嘴偷瞄了一眼瓦列斯。瓦列斯被說成這樣,也沒辦法再擺微笑出來。


  「要說不甘心,當然也是會不甘心的。」

  「……那就揍我吧。是我這個領隊沒用才得用這種手段問出情報。」

  「那我當然是不會揍的了。」

  瓦列斯才這麼回答,就被靜正面抓住雙手。


  「我不想要你裝作沒事,暗地記在心裡,私底下痛恨我,說我沒用,看不起我。拜託,不爽就要直說。」

  「等等,我怎麼會恨妳?這是我自己選的方法。」

  「即使如此。我還是會害怕。」

  好像不受罰就良心不安一樣,靜看著瓦列斯的眼睛。

  瓦列斯嘆了口氣。

  「唉……好吧。」


  靜聽他這麼說,表情一亮,將瓦列斯的手鬆開,他就轉起手臂熱身。

  「我打胸口喔。」

  「來。」

  靜站正在原地,然後瓦列斯就冷不防地用力揍下去。

  砰。


  「你、你還打真大力啊……」

  靜摀著胸口,痛苦地說。

  「妳自己叫我打的。」

  瓦列斯聳聳肩。


  「而且我確實有點不爽。」

  「好,有不爽發洩出來就好。」

  瓦列斯才打算離開,就看到靜站穩腳步。

  「這樣我也可以出全力了。」



//

  「你們兩個是到竹林裡面野戰一番了是嗎?」

  十分鐘後,瓦列斯和靜滿身泥土的回到住處。互毆兩輪之後倒在地上就變成這個樣子。蘇芬忍不住吐槽。


  「某種意義上妳說的也對啦。」

  「喔呦。真敢說,該和本部報喜事了。」

  「拜託不要。」

  瓦列斯全身痠痛的坐到走廊邊緣,靜則是摀著胸口東張西望。


  「今井走了嗎?」

  「走了,她說有新的消息之後再和我們連絡,反正有電話。」

  「是嗎?竊聽器呢?」

  「沒有。但是電話我就不保證了,我是覺得他們不可能有這種技術啦。」

  又說用咒術竊聽還可能一點,房子裡面的燈都是五十年前的款式,而且十二月的大冷天連個暖氣都沒有,蘇芬只能這麼對藤原家的科技評論。


  「我不太想賭這個。畢竟竊聽電話相對簡單,嗯……可惜,要用他們線路就沒辦法避開,我們要和本部聯絡的話,還是去公共電話打吧。他們有說我們不準出去嗎?」

  「弗拉維歐剛剛去問了敬一,他說可以,只要不要走太遠,不然怕我們回不來。」

  「好,那就這樣吧。我要先去洗澡,羅梅洛有時候意外的粗暴。大家可以休息,兩個小時後大家再集合一下。」

  靜抓著亂掉的頭髮離開了,只剩下瓦列斯和蘇芬兩個人,蘇芬仔細打量他。


  「……看你們打得挺認真的,沒受傷吧?」

  「恐怕裂了一兩根肋骨。」

  「那就沒受傷嘛,幾個小時就好啦。是說靜會跟你打架,嚇了我一跳就是了。」

  「以前沒這種事嗎?」

  「至少我加入之後沒聽說過。靜雖然會生氣,不過也就是這樣。和我們都沒放這麼開,看來她真的很喜歡你喔。」

  「欸幹,不要戳,我不是說肋骨可能裂了嗎?」

  瓦列斯雙手亂揮想把蘇芬的手拍掉,不過只是讓自己的肋骨更痛。


  「痛痛,啊,對了還得找小黃……」

  「小黃?在她房間吧,找她幹嘛?」

  「和她解釋一下,聽靜說,她和弗拉維歐看我在那邊跪都不太舒服。」

  「喔,那個不用擔心,我已經和他們講過了。我覺得你的招還滿不錯的啊。」

  「是啊,除了沒有實質的自尊心損失以外。」

  「自尊心又不能當飯吃。」

  「剛剛就拿來換飯吃了啊。」

  「嘿嘿,說得好。」

  蘇芬很高興的雙手向瓦列斯一比。


  「言歸正傳。弗拉維歐沒問題,他也不是沒跪過。小黃我和她解釋了一下,不過她可能沒有很懂。」

  「是啊,年紀太小了。我怕她有奇怪的想法。」

  「不,我想不是年紀小的問題。」

  蘇芬揮揮手否定。


  「小黃才兩歲多而已,就能有這個表現,比你想的還成熟。但是……她有她自己奇怪的地方。她有些事情不能理解,我不知道那是因為身為複製人的體質問題……或是你、靜和莉迪亞瞞著其他人的事情。也許這兩件事一樣也說不定。」

  「怎麼個奇怪法?」

  「不管是你下跪,或是藤原泰啟侮辱我們。小黃都沒有感想,不是像你和靜那邊客套說我沒關係。我覺得她真的一點感想都沒有,沒有感到難過或侮辱,也沒有對你的機智讚美,什麼都沒有。」

  「這……如果是真的。確實很奇怪,她完全沒感想?」

  「嗯,她就覺得這是作戰的一環。我有點擔心……你知道什麼嗎?我知道你在瞞我們。」

  「不,跟那個沒有關係,我瞞你們的是單純是小黃的過去遭遇而已。而且你們知道也只會恨我而已,已經有兩個先例了。」

  「哼?不就是因為是實驗體,所以做過改造之類的?腦子啊,身體啊,等等。」

  蘇芬隨意地說,瓦列斯瞪大眼睛。


  「妳怎麼知道?」

  「用想的啊,別忘了我什麼都沒有就是時間多。」

  「我還以為這是吉爾貝特擅長的。」

  「吉爾貝特喔,他能理解人的話語意義。和懂人心是兩回事。」

  她兩手一拍,做出結論。


  「好了,總之你不用擔心他們兩個的事。接下來的作戰你恐怕還要跪吧,不用再擔心這方面的事,如果你跪累了就讓我來吧,不過你要幫我按住弗拉維歐。他可沒有靜那種忍耐力。」

  「哈哈,多謝好意,不過還是暫時我自己來就好。」

  瓦列斯苦笑著說,同時靜洗完澡了,從遠方和他揮手。


  「該我了,我去洗澡。」

  「喔,拜,待會見。」

  瓦列斯離開,花了點時間找到自己的房間,同時努力不要把地板踩髒。行李已經被放到角落,他從裡面拿了換洗衣物出來,就去浴室。

  在浴室裡面,他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身體,肋骨真的裂了。


//


  柴弗接到拉布勒娜的聯絡之後,搭最快的一班飛機,抵達了東京。時間是午夜,只有街燈照亮的夜晚,血跡、綁架再加上今天早上的殺警事件和通緝犯。就算是見怪不怪的東京人也不敢在街上走動。只有一輛客運與一輛黑色轎車載著他們,在道路上孤獨的行駛。

  柴弗帶了手邊能夠調度的所有聖戰士,總計六十名。他的複製人隨從當然也在這裡面,自從去史蒂芬尼烏姆那邊檢查之後,心情似乎好了不少。柴弗不清楚為什麼會有這種轉變,不過部下開心是好事。他們兩個人坐在前面的轎車裡,而其餘的聖戰士在後面。負責開車的則是拉布勒娜的聖戰士,特地來機場接應他們。

  天上漸漸飄下雪來,打在擋風玻璃上。柴弗在大雪中看見旁邊牆上張貼的懸賞單,皺起眉頭。


  「……那是世界之敵?」

  「是的。」

  「這個國家通緝他們?」

  「是的。」

  「是拉布勒娜下的令嗎?」

  「是的。」

  開車的司機謹慎的對應,而柴弗的語氣很明顯的變差許多。


  「為什麼拉布勒娜和百岳政府看起來合作無間的樣子?我不喜歡這個展開。」

  「這只有拉布勒娜大人清楚,我們無從過問。」

  「意思是說說出來我一定會不高興所以要我去問拉布勒娜了?」

  「不敢。」

  「放心好了,我已經不高興了。」

  柴弗撇下嘴角,心裡有不好的預感,而且這不好的預感在看見他們的目的地之後越來越嚴重。也許世界之敵在這裡,但那不代表柴弗願意為了這件事情被百岳政府利用,而且還是被人看扁似的隨便利用。


  「百岳陸軍情報局?也太明目張膽了。停車,要後面的客運在營門外待命。我可不想有什麼傳聞出來。」

  柴弗不等到車子駛入建築之內,要司機在大門停下,隨後自己走到哨兵附近。他的隨從小步跟在後面,表情沉著,不過眼神帶著驚慌。


  「站住!什麼人!」

  夜間衛兵將手電筒照過來,看到華麗的聖衣,嚇了一跳,但還是執行自己的職責。

  柴弗讚許的直視這名士兵。


  「大神官柴弗.史岡赫爾,前來拜訪。」

  「是,請進!陸軍大臣閣下與大神官拉布勒娜閣下有吩咐,兩位在局長室等您。」

  「局長室在哪裡?」

  「直走第一棟建築物,的四樓中央。」

  「是嗎。」

  柴弗沒有多說,逕自走去。踏入建築的時候,隨從忍不住開口。


  「柴弗大人。」

  「什麼事?」

  「您在生氣?」

  「還沒有。」

  「還沒有?」

  奇怪的說法讓隨從訝異起來。


  「還沒有的意思就是我覺得接下來絕對沒有什麼好事。但在沒有確信之前,隨便發火只是愚蠢而已。」

  「原來如此。所以,您也認為拉布勒娜大人和百岳軍有密切合作了?」

  「對。世界之敵和百岳軍為了某種理由在光天化日之下戰鬥,而拉布勒娜立刻找我來商討對策,會面地點是百岳情報局。事情牽連的太緊密了,恐怕有某種合作在裡面。」

  和政府合作,這完全違背了惡神的教誨,如果是一般聖戰士的話,早就被處決了。但這不是柴弗最在意的,像是李奧尼達和史蒂芬尼烏姆,柴弗自己也是一樣,就算被禁止,大神官們多多少少都和政府有所牽連,合作某種程度上只是那個的延伸而已。

  柴弗最在意的,是這個合作太過緊密,有讓拉布勒娜自貶身分的可能性。太緊密的合作很容易產生互相依賴,讓人無意識的站在盟友的立場,無限制的被利用,這對大神官來說相當致命,不只是政治上,實力上也是。


  「搞不好,和世界之敵的戰鬥會很困難也說不定……也罷,問個明白就是。」

  碰的一聲,柴弗推開大門。大半夜的,拉布勒娜和幾名官員坐在裡面,等著他們抵達。

  「跟我解釋一下吧,拉布勒娜,為什麼妳會和百岳軍方走的這麼近?」

  柴弗看到這麼多官員,插著雙手,也不走近,站在門口問。


  「柴弗,你以為自己是我上司了嗎?我沒有義務和你報告喔。」

  「如果妳不願意的話,我也可以在之後請主將這個問題搞清楚。我更可以想辦法把妳對政局造成的影響改回來,所以你們最好在我火大以前給個解釋。」

  把影響改回來,方法不外乎就是殺幾個人,柴弗環視周圍,被看到的官員們紛紛吞下口水。這個下馬威有效。


  「……嘖。」

  拉布勒娜砸嘴。心不甘情不願的解釋起雙方合作的計畫:她在無意之間構築了某種儀式,能夠獲得強大的力量。但是儀式需要材料和實行人,為了有效率的實行儀式,她找上了百岳政府幫忙。而百岳政府渴求力量,同意了拉布勒娜的要求。他們煽動了咒術師背叛,獲得實行儀式的人才,又從街上確保了儀式的材料。雙方合作無間,計劃進行的十分順利。


  「計畫進行了一年,已經有不錯的成果了。」

  拉布勒娜這麼說著,從懷中拿出將一管試管,丟給柴弗。裡面裝著散發淡淡螢光的液體,柴弗看了看,這種液體確實散發著極大的力量,要是給聖戰士或是魔法師使用,都能讓能力在短期間內獲得強化吧。就算是他們自己大神官,也有十足的功用。

  然而在真正的偉大之前,這實在太渺小了。他們可是見識過真正的神,這種程度的東西,可不會讓柴弗讚嘆。


  他將試管扔回去,不屑的說:

  「為了得到這種東西,妳就貶低自己的身價?真讓人失望。如果妳不只忘記自己是個大神官,連主的教誨也忘了的話,那妳作為大神官也沒什麼用。」

  「……你再說一次。」

  拉布勒娜的聲音變低,將試管捏碎,能量充滿了她的全身。但在柴弗眼中,還不值一提,所以他拿出自己的長槍,橫擺身前。


  「放馬過來。」

  「大、大神官大人。還請您們冷靜,這裡是室內──」

  「閉嘴。」

  「是!」

  拉布勒娜瞪大眼睛,聚集能量呼喚出最烈的火焰,直往柴弗撲去。柴弗則憤怒的咬牙,能力使手中的鈦合金長槍變形增長,成為一道球形防壁,將他和隨從包覆起來。鈦合金耐不住這樣的高溫,很快地開始融化、蒸發。而柴弗靠著他的能力不斷讓防壁再次增長,雙方就這樣形成了拉鋸戰。

  五分鐘過去,拉布勒娜的火力漸漸衰弱,而純白的合金防壁仍然牢固。感覺到了這點,柴弗將防壁變回槍型,也不反攻,就這樣看著她。

  「我的結論如下:我和我手下的聖戰士會獨自搜索世界之敵,沒有興趣和百岳軍方合作。你們只要不要擋在我們面前就行了。拉布勒娜,如果妳還有身為大神官的驕傲的話,最好也趕快想起來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不然別說幫忙搜索世界之敵,妳只會礙手礙腳而已。」

  「你這是打算開導我嗎!」

  「不,這只是身為一個同僚的不爽。」

  柴弗轉身就走,不想成為影響世俗政治的共犯,他心裡甚至還考慮起實現剛剛的諾言──把世界之敵解決之後,將這整個實驗帶來的影響連根鏟除。


  隨從慌忙地跟在旁邊,在走廊上小聲地說:

  「這樣好嗎?柴弗大人,百岳軍方應該有些我們不能掌握的情報,先從他們身上有個開始不是比較好?」

  「不需要。我對被他們利用不感興趣。」

  大神官雖然擁有強大的力量,但是本質上還是人類。就因如此,選擇朋友的時候才得更加謹慎。一個不小心,就會被誘導到這些『盟友』的有利方向。所以比起在什麼都不知道的狀況下對他人的情報囫圇吞棗,他更習慣由自己慢慢建立起來的作戰計畫;比起長久的同盟關係,他更習慣隨時可能背叛的短暫交易。


  「我們走吧,等到找到世界之敵之後,再和拉布勒娜說一聲。希望她那個時候已經清醒一點了。」

  「咦?原來柴弗大人在擔心她?」

  「當然。不然我為什麼要那麼生氣?」

  「呃……不,沒事。」

  隨從偶爾會覺得搞不懂自己的主子,閉上嘴巴,安安靜靜跟在後面,一路走出了營區。

  在門外,一行聖戰士已經下了客運,等著他到來。


  「我們不和百岳政府合作,也不和他們敵對,我們的目標只有世界之敵。東京是我們掌握比較少的地方,先建立情報網。我們有六十人,偵查有四名,薩拉、蘭恩、西夫、馬里克,以他們為中心自行分組。以十五人為單位,直接由我協調。目標是世界之敵,也就是預算無上限,報帳照老樣子報。今天就先這樣,各自解散,明天早上從旅館跟我做第一次聯絡。」

  「「「「了解。」」」」

  跟被丟包沒兩樣,聖戰士們的日常生活,反正他們各個都是有實力的王八蛋,不愁找不到門路。沒有人抱怨,只是乖乖聽令,找了看上眼的同伴分隊,找今晚的住處去。


  至於柴弗和隨從,則是找了東京最好的旅館當作據點。諷刺的是這和瓦列斯他們昨天還在住的是同一家。剛剛才從飛機上下來,柴弗一點都不想睡,他就看起深夜新聞,試著掌握東京居民的情緒,這會和他們接下來該採取的行動息息相關。

  果不其然,新聞台做了主題追蹤今天早上的戰鬥過程。有的分析戰鬥過程,有的分析戰力,有得分析影響。他們分析得十分精確,甚至有專家還看出特戰隊在世界之敵面前不堪一擊的事,還提出兩名殉職警察的疑點。另外也有些人將世界之敵和前幾個月的綁架犯牽扯在一起,看的出來是政府自己派出來帶風向的名嘴。

  另外還有稍早訪問路上的居民關於這件事的看法,但是柴弗沒有看到自己想看的東西。


  「我果然還是不喜歡百岳人的行為模式。」

  「柴弗大人?是什麼意思?」

  隨從訝異地看著自己的主人,柴弗臉上正露出難得一見的苦澀。

  「為什麼百岳人不憤怒?每天都有人失蹤,世界之敵在街上展開追逐戰,特戰隊不顧周圍的狀況舉槍掃射。政府無能成這樣,要是在卡賽,早就換了兩個警察總長了,他們卻好像沒事一樣。」

  柴弗搖頭,轉了幾個台,不過都是相同的感覺。看來民眾這個角色,在這次的舞台上沒有戲份。他把電視關掉,坐到桌前,整理起資料來。這次的碎片數量很多,他的第一目標是瓦列斯,對方可能也知道,為此必須準備計畫。要是小看了對方,不只讓他們逃掉,反過來吃鱉也是有可能的。


  「預言、弒神、正義,另外三人兩男一女,沒有令人注目的特徵……對了,說到正義。你很在意正義是嗎?」

  柴弗一提到小黃,隨從的背反射性的挺直。


  「是的,我不喜歡那個人。我……想要打倒她,不只是殺了她,我想打倒她。」

  「不喜歡?真是有趣。」

  隨從跟了他到現在,說這種情緒性的字眼,在柴弗的記憶中還是第一次。


  「你有把握和她交戰嗎?」

  「有。正義的能力並不強大。我既沒有殺害太多人,也沒有企劃龐大的陰謀。她的能力並不通用,而論實力,我有自信勝過那個人偶。」

  「哼嗯……要這麼說的話,正義的能力對我也不通用啊。」

  「恕我直言,柴弗大人。我覺得在各種場合都煽動衝突的您手上沾的血不算少……」

  「我哪有煽動!我只是讚許人們把自己的感情表達出來而已。人可不該向壓迫低頭。」

  柴弗說了一點都不像大神官的台詞。


  「那麼,到時候我將正義交給你對付OK嗎?」

  「可以嗎?柴弗大人。」

  「沒關係。我的目標是預言,你只要能幫我拖延就好,我不在乎你是勝是敗,對你來說都會是個不錯的經驗。只是性命優先,需要其他幫助的話,跟我說,我來分配。」

  「請放心,柴弗大人,死的只會是對方而已。」

  隨從深深低下頭,心底不停騷動。


  「嗯。那你就待命吧,專心在準備對付正義上,想怎麼做都隨你。我來研究一下對付這個組合的辦法,弒神也在,事情可能不會這麼簡單。我來聯絡一下李奧尼達好了,看能不能借他的人過來……」

  「遵命。」

  隨從行了一禮,離開現場。只剩下柴弗一個人慢慢規劃。


//


  隔天早上九點,瓦列斯才從被窩裡爬起來。

  「好痛……」

  「瓦列斯,你怎麼這個時候才起來?早餐都涼了喔。」

  吉爾貝特在客廳裡坐著看報紙,和昨天晚上的柴弗一樣,試著掌握外部情況。


  「反正端上來一分鐘和一個小時也差不多吧,冷死了,冷死了。」

  瓦列斯發著抖說。這裡的屋子太過古老,雖然看起來很美觀,但是維修沒有很專業。昨天晚上風一直從關不緊的拉門灌進來,瓦列斯只能把自己用棉被裹起來。但是地舖他又睡不習慣,所以才慘兮兮的睡到現在。


  「大家呢?」

  「靜去和赫丘里報告了,蘇芬拉著小黃和弗拉維歐到處交朋友去了。反正現在沒太多事做,和藤原家打好關係沒什麼問題。」

  昨天晚上他們針對現狀開了一次會,結論是現在寄人籬下,不宜有太大的動作,尤其是在現在裝弱的時候。他們主要靠赫丘里在外蒐集情報,同時靜也向迪埃特的北極隊搬了救兵。現在事情已經演變到政府規模,不是輕輕鬆鬆兵分兩路的時候了。

  但是另一隊人在北極,要和赫丘里聯絡都是以禮拜為單位在算的,一時半刻還不會趕過來,他們只能多等一下。

  除此之外就是像吉爾貝特所說的,和藤原家打好關係,瓦列斯也很想這麼做,尤其對咒術和魔法方面的關聯很有興趣。

  只是他不會說百岳文。


  「怎麼辦呢……」

  「嗯。總之到處走走看看?語言不通其實沒你想像的這麼恐怖。」

  「我可不想被一個能力是萬用翻譯的人說。唔!」

  「怎麼了?」

  瓦列斯一邊吃飯一邊說話,到一半忽然發出奇怪的聲音。吉爾貝特轉頭去看,只看到他以厭惡的眼神揮著手,把什麼東西甩掉。


  「蟲子。」

  「喔,這是蚱蜢啊。」

  吉爾貝特伸手去抓瓦列斯甩掉的蚱蜢,放到室外。


  「大概是冬天太冷爬進室內的吧,這間房間平常沒人在使用,結果我們昨天忽然來打擾。」

  「雖然說有地方住就該感恩,不過還是希望對方有點誠意啊。」

  瓦列斯抱怨著,把早餐吃完,之後照吉爾貝特的建議去藤原家的四處走走。走沒兩步,他就感覺到了大量的視線。藤原家的人在看他,帶有點敵意,又帶有點好奇的表情。和昨天剛進來時的感覺不太一樣。

  瓦列斯環視了一下,附近都是些年輕人,從五六歲到二十歲左右,大概二三十人分佈在不同的屋子裡,全部都在做看不懂的咒術練習。再大一點的不是女性,就是僕人,成年男性大多出去工作了,只留家眷在這裡。


  「靠咒術維生嗎……也許意外的有工作做?」

  瓦列斯想像了一下靠魔法討生活的場景,至少黑社會是有很多暗殺工作的,政治方面也能利用魔法達成獨一無二的效果吧,雖然他就算不拯救世界也不會這麼做就是了。

  正當他在考慮的時候,兩個少年站到他面前,雙手伸出,像是把他攔住。


  「?」

  瓦列斯疑惑的看著他們,而他們講著瓦列斯聽不懂的百岳語,當然,他們也聽不懂威爾蘭文。

  「我是聽不懂所以幫我翻譯啊幹。」

  不知感恩的瓦列斯做了無用的抱怨,只能用肢體語言和他們溝通,比手畫腳了一段時間之後還是不懂。


  「我看還是找吉爾貝特或片倉來比較快……」

  瓦列斯放棄,準備要走,但是那兩人繞道前面,把他擋下。同時,還從袖子裡喚出淺藍色的式神,擺出架式。

  「……這是想幹嘛?想打架嗎?」

  瓦列斯也緊戒起來,但是對方看他擺出架式,反而像是有點興奮的樣子。瓦列斯以前常常看到這種表情,那是想試試自己實力的人才會有的表情。

  這個時候,敬一從旁邊走過來。


  「他們想要和你做練習戰喔。」

  「原來如此。」

  瓦列斯瞥了敬一一眼,昨天騙到情報帶來的敵意淡了不少,他以友善的態度打著招呼。


  「原來如此。他們知道我會魔法是嗎?」

  「嗯。你沒有特別吩咐要保密,我就說了。怎麼樣?你要接受挑戰嗎?」

  「……不。我的師父教我的第一件事,就是魔法是很危險的,絕對不要對著視為朋友的人練習。」

  敬一聽到瓦列斯的話,抬起眉毛。


  「你有個好師父。」

  「我也這麼覺得。」

  敬一幫瓦列斯翻譯了他的決定,那兩名少年表現出明顯的失望。敬一為了安慰他們,邀請瓦列斯一起練習:

  「對了,瓦列斯,如果你們這幾天有空的話,養精蓄銳之外要不要跟我們合作?雖然我父親是個老古板,不過我覺得要是能和西方魔法交流的話,我們的咒術一定會有不少突破。」

  「我是不介意,你介意嗎?」

  瓦列斯別有深意地反問,敬一馬上想起來自己父親被套情報的畫面。


  「沒關係,只要你沒有害意就好。」

  「那你大可放心,我們可是善人啊。」

  「我又不信那一套。」

  在敬一幫忙翻譯下,兩名少年帶著瓦列斯來到東邊一個廣大的練習場,不少人好奇的看著他,都很期待。


  「我這麼出名?我還以為所有人都和泰啟一樣……啊,叫他名字可以吧,在藤原家叫藤原也不知道是誰。」

  「只要不要當面這樣叫他就行。」

  「當然不會這麼做了。」

  「順帶一問,所有人都和我父親一樣如何?」

  「排外和看不起人你覺得哪個形容詞比較好?」

  「你這可難倒我了。」

  他們心照不宣地笑了笑,然後敬一用比較溫和的詞翻譯給旁邊的人聽,不少人偷偷笑了出來。



  「好了,所以呢,這裡是我們的貴賓陪你們交流,我只有一張嘴所以只能幫一個人翻譯,你們誰要先來?」

  「我我!」

  一個小男生跳起來,年紀和小黃(外表)差不多大。


  「隆史。其他人還有嗎?」

  「我,不過我可以排後面。」

  「紫子?沒了嗎?」

  出來的是一男一女,原本來攔瓦列斯的兩人也很有興趣,不過瓦列斯說不打架讓他們沒了準備,也不知道要交流什麼。


  「好吧,總之先你們兩個,到時候瓦列斯願意的話,再多挑幾個人。」

  隆史和紫子拿著自己的筆記走出來,光看這點還像個普通小學生,瓦列斯忍不住感嘆。


  「年紀還真小啊?還兩個都是。」

  「是啊,不過別小看他們,斑鳩隆史,他們那一輩的天才。現在孩子們裡面沒有比他理解更深的,已經學會了不少密術了。紫子則是對式神的掌握異常精確。」

  「式神?」

  「啊,嗯……用魔法來說,就是使魔一類的東西吧。」

  「嗯,雖然我聽懂了,不過使魔不屬於魔法喔。那是別的東西。」

  「真的嗎?那……還真是讓我上了一課。總之先坐吧,該交流的不是我。」

  「了解,隆史先對吧。」

  「對……嗯?啊,你明明聽得懂百岳語嘛。」

  「我是懂,不過不能說啊。」


  瓦列斯豪爽的坐在座墊上,輕聲自語:

  「怎麼就突然肯幫我翻譯啦。」

  因為要一直講誰翻譯給誰聽很麻煩。

  「也真隨便啊……」


  隆史正坐在他對面,其他人則是圍成一圈。

  「那麼,我們要怎麼開始?有什麼形式嗎?」

  「我想問問題。」

  「如果你問的問題夠簡單的話,我應該可以回答。就來試試看吧,我們輪流提問嗎?」

  「我先把問題問完,你再問。」

  「敬一,這傢伙需要的不是魔法的知識而是字典。」

  瓦列斯瞇著眼睛說,敬一則是走到旁邊書架,把字典翻到交流那一頁給隆史看。


  「我知道啦!」

  隆史暴怒,把字典扔到人群之外,嚴肅沉穩的坐下來。


  「我想知道魔法是什麼。」

  「我覺得我們得把字典翻到簡單這個詞。」

  「這樣也不行喔!」

  「廢話,不然我問你,咒術是什麼?」

  「咒、咒術就是……向八百萬神靈祈求力量,順應自然的流動,導引之後產、產生……各種不同的效果?」

  「你這麼說的話,魔法就是轉化自身魔力,放出並干涉不同的事物,並產生……各種不同的效果?的東西。」

  「可惡!」

  瓦列斯還學了隆史的語氣,讓他再次暴怒。


  「啊,冷靜一點,你我都知道不是這回事。籠統的話誰都會講,是最重要卻最沒有意義的事。我們從細節開始吧,例如說,一道咒語。啊,不過我只算是個半新手,能用的咒語不多就是了。」

  「啊,好……」

  被瓦列斯安撫,隆史思考起來,開始問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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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小時以後,他們的交流告一段落。氣氛十分熱鬧,瓦列斯試著用魔法和咒術式神和結界反應,而咒術師們試圖用咒術重現瓦列斯的魔法效果。兩邊都有得到有趣的收穫,瓦列斯和他們約好下次再聊,回去找其他人。

  敬一也和他一起離開,路上自然的聊了起來。


  「那些小孩子挺認真的,我從昨天來到這裡,就一直看到他們在練習。」

  「啊,沒錯。他們的課程從每天早上到下午,晚上還有自主練習。每個人都全力以赴。」

  「欸?」

  「怎麼了?」

  「這樣不會操太兇嗎?聽起來簡直就像是從起床到睡前一樣,就是片倉練劍也沒這樣練的……」

  「不會吧,就跟學校一樣。上完學之後有回家作業,你們波森不也是這樣。」

  「可沒有這麼誇張的回家作業。」

  瓦列斯不可置信的說。


  「那他們平常都玩什麼?這樣生活不會太沉悶嘛?我就不信每個人都打從心底喜歡咒術,說到底這裡是家族不是學校吧?」

  「也不是每個人都喜歡學校才去上學的。」

  「是沒有錯啦。」

  但是就專精一門學問,還是花上整個童年,瓦列斯覺得這還是過頭了。


  「嗯,不過確實還是有人不喜歡咒術。我們會讓他們成為護衛,綾梨妳見過吧,就像他那個樣子。」

  「你講得這個二選一好像有比較好一樣。」

  「哈哈哈,確實。不幸福的人很多,不過……我想應該不會改變吧。就算我當家了,應該也不會改變。改變是很可怕的,尤其是在現代。我們是被時代淘汰的職業,一但連傳統都失去了,馬上就會分崩離析的。而分崩離析會有什麼結果,你也看到了。」

  「你是指被你們稱作背叛者嗎?」

  「呵,你講話也真狠。」

  敬一噗哧一聲笑出來,確實,藤原家其實一點都不在意百岳軍方擄走了多少人,這些人的下場又是什麼。他們在意的只有能不能清算叛逃出藤原家的人而已。


  「只是不講客套話。你要我講客套話也可以,要申請就是了。」

  「不,你說得對。如果在清直提出新的看法的時候,父親不是痛罵他一頓,而是和他溝通的話,事情大概不會變成這個樣子。不,就算痛罵他一頓,要是不那麼強硬的叫他滾出去,恐怕他也願意作安分一點的事吧。」

  「有這種事?」

  「是啊。」

  敬一看起來有點哀傷,畢竟那還是他弟弟。


  「……這讓我好奇了。為什麼你父親這麼注重傳統,而你又差這麼多?真的就只能用個性帶過去嗎,還是有什麼堅持?」

  「說個性也太籠統了。個性是記憶與靈魂所構築出來的,如果沒有過去的經歷,父親也不能算是父親了。」

  敬一講了一串,瓦列斯只是愣愣地看著他,他聳聳肩:

  「我在布靈頓大學有旁聽些哲學的課。」

  「欸,留學生?你說你弟想要做些開放的措施就被趕出去,結果你自己是留學生?」

  「呀~也許是我老爸看到我這個樣子就後悔了吧。」

  「你給我先跟你弟道歉啊你……」

  「哈哈哈。」

  敬一苦笑,他們都知道大概再也不會有那種和樂融融的機會了,只能說說。


  「至於父親,我想單純和他的教育有關吧。不過是一百年前的事,我的祖父向他灌輸了身為咒術師的傳統、榮耀與崇高使命,他只告訴了我傳統,而我不會告訴我的後代關於這一切的任何東西。我想他本身應該也在質疑這一切吧,但是他已經太老而無法改變了。」

  「榮耀和使命……」

  「啊,是啊。在西化之前藤原家所經歷的美好日子。數百年來,我們的位置都在天皇身邊。我們在災厄發生的時候挺身守護民眾,接受人民的感謝與景仰,為了國家而鑽研咒術,過著優渥且從不鬆懈的日子。

  然而當惡神的使者到來,天皇不再配稱為天,我們也成為仇視的對象。我的祖父參與了最後的叛亂,想要告訴這些外來者,百岳有百岳該有的樣子。

  但叛亂失敗了,他如同歷史陰影一般葬送在大神官手上,我們的家族也從此沒落,我們試著保有自己的地位,但是我們什麼都沒有留住,最後到了這裡。」

  「原來如此。這樣,對過往有所景仰確實是很合理的……」

  有一份自己所憧憬的職責,有一個能夠完成職責的地位,還可以全心完成這份職責。誰都夢想過這樣的生活,泰啟只是現在還在夢想而已。



  「是啊。所以也請別太苛責他了。」

  「說什麼,都是他在苛責我啊。」

  「哈哈,也是。」

  他們聊了好一陣子,就算走到了瓦列斯他們住的屋子也還繼續在聊。聊到裡面的靜都聽到聲音,出來叫瓦列斯吃飯了。

  兩人就這樣分頭,約好下次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