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邊
本章節 7900 字
更新於: 2022-03-24
回到燈火通明的家裡,米羅斯沒有多看床鋪或滿地的雜誌書本一眼,徑直走向電腦桌,拿起放在桌面上的手機,快速的打開一個個通訊軟體,確認自己昏睡這段時間收到的訊息。
「你該不會想現在就開始工作吧?」轉身關上防盜鐵門,艾路從門邊看向他,語氣多了幾分警告:「我會跟伊耳先生告狀的。」
「這句話是哥哥教你的對吧?」米羅斯頭也沒抬,手指點在螢幕上的動作輕快,眉頭已經微微蹙了起來,聲音低了下去,自言自語起來:「果然有藝人把事情傳開了......公司的聯絡也來了。粉絲團裡的轉貼文,嗯......」
「米羅斯!」艾路更加生氣了,大步橫過房間,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把手機從他眼前拉開:「去休息!」
「我只是看一下而已。」抬起眼,他仰望著艾路的臉,眼神淡淡的,就像是平常一點都不打算與他們商量時的表情。
然而這次,米羅斯一邊說著,手掌微微的動了下,拇指按下了手機電源鍵,本來還不斷跳動新訊息的螢幕倏然關閉,只剩一片黑暗。
「......。」艾路瞥了被關掉的手機一眼,眼裡不禁露出詫異。
「我會去休息的。」示意他將自己的手鬆開,米羅斯收回被抓住的手臂,將手機往桌上隨意一放,視線望向桌上空蕩蕩的木頭隔熱墊,淡藍色的雙眼眨了一下:「不過,我也想喝湯。你已經收起來了嗎?」
「在後面的爐子上。」艾路皺起眉頭,看著他就要往廚房邁出腳步,立刻伸手把人給攔住:「我去弄就好,你要休息的話,就先去床上等著,我拿過來!」
米羅斯再次抬起臉來,目光望向他,那雙眼睛依然平淡得毫無波瀾,像是思考了好幾秒之後,點點頭:「好。」
他轉過身去,把倒在牆角的紫色大章魚布偶撿了起來,拍去沾上的灰塵,拎著它坐上床鋪,抬頭看向艾路,眼裡一點情緒也沒有透露出來,卻像是在思索著什麼,自顧自的放空了眼神。
金色眼睛裡滿是難以置信,艾路瞪著他好幾秒,才終於撇開臉,只再多瞥了他一眼,便不自在的舉手撥了撥自己漆黑亂翹的頭髮,快步走進廚房:「怎麼回事,突然就聽話了?」
他將貓耳朵陶鍋再次端起,放回爐子上,伸手轉動旋鈕,隨著點火器幾聲劈啪聲,明藍色火焰躍然而出,圍繞成一道圓圈,開始重新加熱。
「這麼說起來,」凝視著火光,艾路皺著眉頭,一邊調整著火候大小,也低聲自語:「這個傢伙平常真的都沒回答過『好』,我現在才發現。」
「......。」他將目光從瓦斯爐上抬起,再次望向廚房門外,終究還是禁不住心煩意亂,邁步走到門邊,探頭向外望。
映入視野的是坐在床邊的經紀人,米羅斯依然穿著那套黑色睡衣,膝蓋上放著大章魚布偶,雙手都擱在它的頭頂上,慢條斯理的撥弄著縫在笑臉上的鈕扣。
他的目光緩緩抬起,沒有注意到廚房門邊的艾路,而是望向電腦桌上的手機,儘管螢幕一片漆黑,通知有新訊息的綠色光點卻仍不停閃爍著,叫人不得不在意。
撥弄章魚布偶的手停了下來,米羅斯站起身,走向電腦桌邊,把它拿了起來。
「果然只是說說而已嗎?」艾路皺起眉,低低的嘖了聲。
然而,卻只有微弱的「叩」一聲響起,米羅斯直接把手機翻了過去,規律閃動的綠光晃過最後一下,便被壓在螢幕底下,再也看不見了。
「......。」艾路愣了下。
轉身踏回床邊,米羅斯再度坐下,把布偶再次放回腿上,視線向旁瞥去,稍微斜過身,伸長手把放在椅子上的雪白章魚也撈了過來,放在它同伴的頭頂上。
兩隻大布偶疊在他的腿上,歪歪斜斜的笑臉看起來還是一樣開心。
「呼......」垂眼凝視它們的表情,米羅斯長長的嘆息一聲,往前傾身,雙手都抱住了蓬鬆柔軟的章魚布偶,將臉壓在它的頭頂,閉上眼睛:「果然沒那麼容易習慣。」
「習慣?」艾路不解的重複了一次,眼底的焦躁又多了幾分:「他到底在想什麼?」
「咕嚕嚕......」爐子上的陶鍋發出沸騰聲,貓耳朵鍋蓋也震動起來,滾燙的泡沫溢出縫隙,潑灑在爐子上,發出刺耳聲音:「嘶——!」
「啊。」他立刻回過頭,迅速縮回廚房裡。
爐火被澆熄的聲響也傳進了房裡,米羅斯在大章魚布偶的頭上張開眼睛,往自家的廚房門望去,稍稍抬起臉來,嗅聞著空氣。
淡淡的清甜香從廚房裡傳來,伴隨著瓦斯爐熄滅的滋滋聲,也有一絲焦味飄進房裡。
米羅斯有些訝異的張大眼,呢喃聲落在章魚布偶頭上,掩在雪白的絨毛裡:「艾路出錯了?真難得......」
再次戴起隔熱手套,艾路將陶鍋端了出來,看了一眼放著隔熱墊的電腦桌,卻沒有停下腳步,而是繼續走到了米羅斯的床邊,把鍋子放在木椅上,轉身又走了回去。
米羅斯的臉還靠在章魚布偶上,側臉望著看起來意外樸實的陶鍋,鍋子下緣被擦拭過了,微微透著水光,鍋蓋上的貓耳朵還畫著橘色虎斑紋,籠罩在隱約熱氣裡。
「不用全部喝完也沒關係。」艾路回來了,手裡拿著大湯勺和兩副碗勺,往陶鍋邊放下,接著席地而坐,再次戴上隔熱手套:「剩下的我會放在冰箱裡,你要吃的時候再加熱就可以了。」
「嗯,謝謝。」把膝蓋上的兩隻大布偶都挪到一邊,米羅斯往前坐了些,看著他打開鍋蓋,頓時一陣熱騰騰的白煙往上飄散,溫和的甜味充盈在空氣裡。
冒著熱氣的綠豆湯在燈光下泛著漣漪,豆沙在陶鍋裡緩緩翻滾,暗色的豆粒不時也浮沉著,漂浮在熱湯上。
「好香。」他凝視著陶鍋,若有所思。
「現在不適合吃太甜,所以我把糖加得比較少。」艾路瞥了他一眼,把鍋蓋放在椅子底下,伸手拿起大湯勺,替他把一隻湯碗斟滿,表情也有些顧慮似的,蹙著眉頭:「覺得味道不夠的話,之後再加。」
「......不用了。」輕輕啜飲一口,米羅斯垂眼凝視著手裡的湯碗,嗓音淡然:「這樣就好。」
他的動作停了一下,才繼續盛滿第二碗湯,垂眼盯著從勺子裡流淌而下的綠豆湯,回應的聲音更低了:「是嗎。」
端著發燙的湯碗,艾路轉過身去,盤腿坐在地板上,把後背靠在床墊側邊,舉碗喝了一口,頓時錯愕的瞪大眼:「呃,好淡!」
嘴裡除了豆沙帶來的微微甜味,似乎就只剩下熱水與豆子的清淡味道,這鍋綠豆湯的滋味甚至比聞起來都更加稀薄,連他自己都覺得難以下嚥。
「糟糕,反而加得太少了......」艾路把湯碗放下了些,轉頭看向身旁的人,臉上有些不安:「米羅斯,你真的喝得下去?」
「可以啊。」淡藍色眼睛沒有多瞥來一眼,米羅斯舀起滿湯匙的綠豆,平穩送進嘴裡:「這是你做的,我不介意。」
「我不是這個意思!」艾路猛然起身,迴身俯視著他,眼裡短暫閃過驚訝,像是連自己都沒想到會突然爆發,頓時啞了幾秒。
「艾路?」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米羅斯愣愣的端著湯碗,只來得及發出錯愕的呼喚。
卻在下一刻,他深吸一口氣,再度開口,那抹訝異已經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自暴自棄般的覺悟,厲聲怒吼:「你難道沒有意見嗎?至少能說一聲不喜歡、至少能說一聲很難喝吧!」
瞪大眼睛,米羅斯仰望著他,手裡還捧著那碗綠豆湯,臉龐卻早已像是反射動作一樣,在聽見怒吼的瞬間,就已經勾起溫和笑容。
「......每次都是這個樣子!」艾路站在床鋪前,身影遮蔽著他,在看見那道微笑時,猛然咬緊了牙關,每個字都沉重而憤怒:「就算不喜歡也都說可以接受,不管什麼人做了什麼事,你都還是擺著笑臉,一句話都不反駁!」
「『對外人都是那個樣子』?」
「『你早就拒絕過我們幾百次了』?」
「『你至少相信我們』?」
「就算大叔說了好幾次,我也知道他說的話都是對的——」深呼吸一口氣,艾路直直的俯瞰著米羅斯,金色瞳孔在背光的臉龐上,閃爍著鋒利的光芒:「但是這種事情,要我怎麼接受!」
「艾路,不是這樣的......」
「我知道你害怕Alpha和Omega,所以才沒辦法拒絕他們的要求,」他嘶了一聲,蓋過米羅斯的音量,一字一句都帶著對自己的怒火:「雖然一直到大叔跟我解釋之前,我根本就不懂你為什麼會害怕,但是為什麼?」
「你明明都拒絕過我和大叔那麼多次了,明明就願意對我們露出很兇的表情,還會直接打我!」
「為什麼遇到那些事情的時候,都只准我們在後面看著?」
「不管是你還是大叔......如果我能早點知道的話......」
他低下了臉,漆黑的亂髮散落在頰邊,那雙生氣又傷心的金色瞳孔被遮蔽在陰影裡,嗓音漸漸變弱了,低微得像是呢喃:「你們明明就可以叫我幫忙的......」
「艾路。」米羅斯仰望著他,嘴角的微笑已經收起來了,伸手將湯碗放到一邊,微微蹙起眉,語氣透出異常的冷靜:「我是你們的經紀人,不可能叫藝人幫我擺平事情。」
「就算是那樣......!」
「我明白你的心情。」
收回目光,他轉開臉,伸手輕拍兩下身邊的床鋪,聲音卻依然淡淡的,聽不出感情:「先坐下吧。」
「我不要!」艾路斷然回絕,看著他再度抬起眼,乾脆往後退了一步,瞪著經紀人毫無表情的臉龐,難以壓抑話語裡的怒氣:「你怎麼可能明白我的心情!」
「那你覺得,當我聽到莉利安說,洛克已經去找塔茲涅先生的時候,我是什麼心情?」米羅斯冷冷發問。
「我......!」艾路猛然住口,眼底閃過一絲慌亂,迅速垂下了目光,低聲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知道。」嗓音冷得像是結冰,米羅斯直勾勾的盯著他,手掌再度拍在身旁的棉被上:「坐下來,聽我說話。」
他的身子微微一僵,掩不住心底的動搖,卻還是往前走去,來到那隻手輕拍的床邊,放下手裡的綠豆湯,慢慢坐下。
卻在艾路碰觸到床鋪的那刻,米羅斯就轉過身來,雙手猛然按上他的肩膀,將他直接往下壓倒。
「你做什......」被嚇了一跳,艾路一瞬間就伸手抓了回去,卻在扯住他衣領的時候硬生生止住了力道,眼底盡是驚愕。
「因為你會掙扎。」米羅斯冷淡回應,用一隻手扣住抓在自己衣襟上的手掌,另一隻手重重壓在艾路臉邊的床上,將自己撐在他身上,淡藍色眼眸俯視而下,裡頭隱約晃動著一抹他從未見過的冷光:「還有,我現在有點生氣了。」
「生氣?」重複了一次這個詞,艾路才剛鬆開抓著黑色睡衣的手掌,推在他肩膀上,卻被狠狠壓了回來,平時力道就大得可怕的手指直接鎖住手腕,根本掙脫不了分毫,讓他難以置信的瞪大眼睛:「我知道我說錯話了,但是你要做什麼?米羅斯,放手......」
他的聲音倏然停止,剩餘的話語全都被封在相接的嘴唇裡。
扣緊那隻試圖抵抗的手,米羅斯狠狠吻住他,銀灰色髮絲向下垂落,雙眼被掩在陰影裡,凝視著他驚嚇的表情,眨也不眨一下,卻在粗暴的親吻之餘,透出平靜淡然。
艾路整個人都僵住了,仰望著那對淡藍色眼眸,唇瓣被毫不客氣的封住,連一點錯愕的叫聲都發不出。
柔軟而溫熱的嘴唇彼此交疊,才剛被熱湯浸泡過的淡淡甜味從唇縫間傳來,壓在嘴上的重量比曾經想像的都還要不客氣,卻仍然讓人無法推開,連呼吸都要忘記。
慢慢的,米羅斯放開了他的手,親吻也只多持續了幾秒,雙唇輕輕離開了,向後退去,重新坐回床鋪上。
艾路還仰躺在床裡,視線愣愣的向上望,突然瞪大眼,翻身坐起,聲音盡是驚愕:「你剛剛做了什麼?!」
「吻你。」回答得冷靜,米羅斯坐在棉被上,指頭輕輕按在自己的嘴唇上,視線有些偏開,若有所思:「你有點牛奶的味道......」
艾路僵了下,一股熱辣辣的溫度頓時往上竄,將臉頰染成緋紅,耳朵都熱了起來,泛起赤色。
「那種事情我當然知道!」嘶聲回應,他難以置信的看著米羅斯,嗓音已經啞了:「我問的是你為什麼......為什麼會吻我?你明明就沒有答應告白,為什麼......」
「這是欠你的。」米羅斯淡淡回答,觸碰在唇邊的手指停了下來,轉過頭來,筆直凝視著他,目光毫無閃躲:「我在今天下午,因為要安撫塔茲涅先生,所以也吻了他。」
「安撫......」艾路重複了一遍,眼裡透出愕然,卻還是無法接受的用力甩甩頭:「那也是因為大叔出了狀況,你才只能親下去吧?我又不是會計較這種事情的人,你根本沒有必要勉強自己啊!」
「......我就覺得你會這麼回答。」眼神多了一股涼意,米羅斯看著他,彷彿不由自主的嘆了一口氣,銀灰色髮絲隨著他微微側過臉,在耳畔輕晃:「一直勉強自己這件事情,我已經在反省了。」
「你......什麼?」
「都已經壓抑到進醫院了,再怎麼樣也不能繼續維持同樣的生活,這種事情我還是有自覺的。」他的嗓音依然平靜,淡藍色的眼眸透徹乾淨,卻在凝視著艾路的時候,裡頭透出了隱隱溫度:「不過,我一直都是這樣子活過來的。只要順著其他人的臉色,不要觸怒他們,多笑一笑......真的會安全很多。要改掉這個習慣,真的很困難。」
艾路張大眼睛,不自覺的向前傾身,語氣掩不住訝異:「你要改嗎?」
「要。」果斷的點頭,米羅斯直視著他,臉龐仍有些蒼白,眼底卻盡是認真:「我在頂樓時,思考了很多事情,之前沒有注意到的事情,一直到那時候才發現。」
「我一直很害怕Alpha和Omega,因為只要被盯上,即使我什麼都沒有做錯,這個社會也不會幫助一個Beta。」
「但是,這次我沒能拒絕洛克,才會害得塔茲涅先生出事,哥哥和艾路也得幫忙處理善後,把你們都牽連進來了。」
「我不想要這樣。」
他抬起手,指尖探入銀灰色的髮絲底下,按在自己的耳邊,感受到發熱的血液脈動,目光凝視著艾路,話語沉穩,沒有一絲動搖:「這件事情不能被其他人聽到,但是艾路,當我知道是你揍了洛克的時候,我真的很高興,感覺終於出了一口氣。」
「你和塔茲涅先生都幫了我,但要是我什麼都不做的話,一樣的事情還會繼續發生,如果又是因為我沒辦法拒絕,害你們受傷的話......」
「不只是經紀人,我會連你們的喜歡都配不上。」
米羅斯坐在床鋪上,淡藍色的眼眸平靜得毫無波瀾,臉上冰冷得沒有任何笑意,這樣的神情卻倒映在艾路眼裡,令他不禁屏息,久久說不出話。
「......那,你剛才......」好不容易開口,艾路的臉頰仍有微微的熱度,聲音有些啞:「你剛才吻我的時候,真的不是在勉強自己?」
「不是。」他搖搖頭,話語毫無遲疑:「我說過,這是我欠你的。」
「我還沒有回應你們的告白,這件事情我一直都知道,只是直到今天才發現,原來我已經不怕你們了。」
「這次的事情結束之後,我會給出確切的答覆。」
「如果是艾路和塔茲涅先生......」
嗓音微微顫抖起來,米羅斯停頓了下,輕吸一口氣,仍然繼續說了下去:「不論答案是接受或拒絕,我都不會說謊。」
「......。」艾路看著他,片刻的沉默之後,轉開了臉。
身子一僵,米羅斯臉上閃過恐懼,聲音失去了平穩:「艾路?」
「不是。」抬手擺了擺,他望著房間一角,深深的呼吸之後,緩慢吐出,緊繃的身子慢慢放鬆,聲音啞了幾分:「不用怕,我沒有生氣什麼的......」
「我只是覺得高興,太好了。」
米羅斯張大眼,看著他的側臉,以及閃爍著微光的金色眼眸。
「......我也覺得。」輕聲說道,他低下頭,安心的呢喃只有彼此能夠聽見:「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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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碗裡的綠豆湯已經涼了,暗色的豆子沉在碗底,豆沙載浮載沉,在燈光照耀下緩緩波動起伏,米羅斯重新端起碗來,舀起一湯匙綠豆,吃起稱不上是甜湯的甜湯。
「這麼說起來,你如果能把一直勉強自己的習慣改掉......」艾路盤腿坐在床上,一邊伸手去確認陶鍋的餘溫,一邊將視線望向他:「以後再遇到不喜歡的事情,就會好好拒絕了吧?」
「會,但是我還在練習。」米羅斯認真回答,從碗邊啜飲一口冷湯,目光瞥向有些不解的艾路,想了想後,繼續說道:「雖然說了要改,但是因為已經是十幾年的習慣了,所以要再花一點時間才能改過來......總而言之,我會努力的,至少要能清楚說出『好』或『不好』。」
「是嗎,所以是時間的問題......等等,米羅斯,所以你是真的覺得這個湯好喝嗎?」
「誰跟你說好喝了?我只說可以喝吧?」
「......你對可以喝的定義什麼?」
「沒有毒。」
「喂!」
「反正醫院肯定也說要我這幾天吃清淡一點,你才會只放那點糖吧?」
「嘖,是這樣沒錯......」
「那就是了,我還沒有任性到這種程度。」
「你平常也根本沒在任性吧!」
「......。」
放下空碗,米羅斯沉默了幾秒,皺起眉頭:「我努力一下,以後會說出來的。」
「你最好跟樓上那個大叔學學,他才剛出院就想吃炙燒鮭魚壽司。」艾路接過他手裡的湯碗,問了聲要不要續碗,一邊從陶鍋裡舀起半勺還溫熱的綠豆湯,不高興的哼了一聲:「麻煩死了,壽司要做好吃很難啊!」
「你要自己做嗎?」他不禁訝異,接過遞回來的湯碗,用湯匙翻攪了下,端到唇邊:「就算是用買的,塔茲涅先生也不會介意啊。」
「要是用買的,大叔會偷偷把錢塞回來錢包啦。」舉起自己的碗,艾路試著再喝了一口,還是忍不住皺起眉頭:「那個人每次都一副很有餘裕的樣子,剛剛也在說什麼我要照顧兩個前輩很辛苦這種話,我又不是因為你們是前輩才這樣!」
「嗯,我們知道。」
「哪裡知道!?」他發出不悅的哼聲,尖銳的犬齒喀嚓一聲咬在湯匙上,眼底盡是懊惱:「大叔也是,米羅斯也是,全都自己一個去解決問題,我明明就離得那麼近,卻還是到出事了之後才知道......開拍之前,大叔還來關心我在煩惱什麼,結果自己的事情連一句話都不提!」
「塔茲涅先生也有他的堅持,不想被看到身為Omega的一面。」輕啜一口湯,米羅斯抬頭往上看,凝視著正上方就是事務所的天花板,語調也冷了幾分:「所以,我不會原諒洛克的。」
「要告他嗎?」艾路抬起眉毛。
「叮叮鐺,叮叮鐺......」
歡快的樂聲劃破深夜寂靜,兩人的對話頓時止住了,艾路詫異的轉過頭去,看見被蓋在電腦桌上的手機正震動著,伴隨雪橇與馴鹿奔跑的銀鈴聲,螢幕亮了起來。
「米羅斯,怎麼回事?」
「公司的聯絡。」
米羅斯站起身,快步走到桌邊,嗓音已經恢復平靜,神情卻露出一抹緊繃:「這首曲子,是布莉德女士直接打來了。」
「摩哈經理?」他坐直了身子,掩不住臉上的驚愕:「你用這麼快樂的歌當她的來電鈴聲?」
「我要接了,你絕對不要出聲。」沒空搭理他的詫異,米羅斯扔下這句話,在拿起手機的同時就已經滑開接聽鍵,開啟擴音。
黑色的來電顯示畫面閃動一下,切換成通話中的樣子,預設臉孔的灰色大頭貼底下,通話時間開始計算。
一道沉穩柔和,卻猶如深海般令人發寒的聲音響起:『喂。』
「布莉德女士,您好。」他的視線微微垂下,回應的語調平淡,沒有一點懈怠:「很抱歉,驚動到您了,還讓您在深夜多勞。」
『明天早上九點,到我的辦公室。』沒有半句多餘的話,手機那邊的回覆極其冰冷,寒氣像是從擴音孔裡蔓延出來:『得罪了拉爾奇亞的大股東,我需要有個好結果。』
「是,我明白了。」米羅斯不聲不響的抽了一口氣,再次開口的時候,依然平穩的壓住音調:「明天早上九點,您的辦公室。我會做出交代的。」
『我等著。』她只留下三個字,斷然掛了電話。
米羅斯站在電腦桌邊,手裡還拿著手機,上頭已經跳回到白色的通訊錄畫面,他注視著最上頭不到三十秒的通話紀錄,過了許久之後,才慢慢呼出一口氣。
「就算不是面對面,她給人的壓力還是那麼重。」轉過頭去,他走向床鋪,重重坐在艾路身旁,打開手機鬧鐘。
「那個女人是Alpha裡的Alpha,我也不想被她盯上。」艾路皺著眉頭,目光緊盯著他的表情,話語帶著焦慮:「是因為我打了洛克,所以她才會介入吧?」
「恐怕是這樣。」米羅斯嗯了聲,調整好明早起床的時間,再次關了手機,轉頭望向他:「明天我會去見她,塔茲涅先生就拜託你了。」
「我知道了。」艾路點點頭,看著他端起湯碗,把剩下的綠豆湯一飲而盡,忍不住再度開口:「米羅斯,你也才剛出院而已,真的不用我一起去嗎?」
「嗯,不用擔心。」把空碗放下,米羅斯站起身,走向房間另一頭的浴室,嗓音平靜:「我雖然很怕她,但是布莉德女士是會把話聽完的人,不會太勉強的。」
「就算是這樣,我動手打人也是事實。」艾路也離開了床邊,彎身把陶鍋與空碗都收拾起來,眼底的焦躁一點也沒有減少:「如果拉爾奇亞那邊要追究法律責任的話,這一點怎麼樣也繞不過去啊!」
「那種事情就不要擔心了。」
「才不是『那種事情』而已!那個人根本不在乎誰對誰錯,只在乎公司的名譽會不會受到影響而已......」
「我知道。」
伸手握住浴室門把,米羅斯向他瞥去一眼,目光淡淡:「所以這不是你需要擔心的事情,怎麼包裝藝人的行為,是經紀人的本事。」
「今晚得擠一擠才能睡了,我明天早上八點出門,你就好好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