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百封家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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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3-23
看完這百多封的家書,讓我欣慰、更讓我心碎。讓我痛苦的是,我真的想不起那個孩子完整的記憶,在破碎的印象裡,我記得一個門牙上下都有殘缺的小鬼頭,對於星空充滿著各種好奇、對於宇宙之外的其他世界感到好奇,還有牙牙學語的時候跟我一字一句的學著德語...
他的名字,對我來說是一個無法解釋的揪心劇痛,我記不起他的完整面容、完整樣貌,但是我依稀可以記得那乳臭未乾的童言童語,也還能記得一個爽朗的笑聲,還有一個小孩第一次施展出魔法,我將他抱起來大轉圈的開心雀躍;但是我對於他的記憶,就像是大火焚燒過後的膠捲,殘缺不堪...
我到底是一個多麼失敗的父親,連自己的孩子樣貌都無法記住?為什麼我對破壞神的那輩子,只有存在著濃烈又恐怖的仇恨?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明明我號稱著勿忘今生,但是對於破壞神那輩子的記憶卻模糊不清,僅只記住了世界之惡,卻忘掉了許多美好的回憶,而那些回憶就像碎玻璃一般,越是破碎、就越傷人內心...
我忘記了那個孩子,但是那孩子卻對這個世界無比的重要,儘管手稿上面的文字不屬於這個世界的語系,而他的信上末尾簽名,姓氏是這個世界主信仰的【星神】神印,被手稿當作宗教聖物、秘典小心保存,跨越了千年之後,終於轉交到我手中。
厚厚的一疊手稿,大多數的內容都是思念與記述著當時的情況,同時也描述了一段歷史,甚至已經悠久到這個世界知曉的人已經不多。
更準確地來說,世人所熟知的歷史,很多早已經因為口耳相傳、童話故事、吟遊詩人的詩歌加油添醋產生了偏差,大多淪為了各地凸顯歷史英雄、或者政治變革改朝換代的正當性質,產生了情結偏差。
十方議會組建人,正是被幾個教會提及的大賢者、聖人阿瓦金,儘管他在手稿中反覆的稱呼我為父親,但是我根本無法確定他是我收養的孩子還是親生的孩子,但是很明顯,他的歲數橫跨了兩千個年頭,平均十年就寫下一封寄情寄託的家書,就連到了生命盡頭、百病纏身,仍舊堅持要寫上最封一封絕筆信,比起嘆息自身壽命將近,他仍然在交代一些重要事情。
教會、教團之所以稱呼他為聖人,那是因為在文明組建時期、阿瓦金還在世的時候,世界的各種力量所初誕的第一批眾神稱呼他為『地面上的兄弟』,而阿瓦金則是稱呼諸神為【天空的兄弟姊妹】,是他建立了起始之城、是他創造了十方領主議會、是他建造了方尖碑,以及架設黑牆結界。
他收集了在泰洛拉大陸上的破壞神遺骨,一共十一個部分,將心臟做為魔法結界的最中心,也就是方尖碑的存在,然後天上、地下、地面八方,合計十個方向放置遺骨,並且由十位同樣都是來自舊世界、一同遷徙的養兄弟姊妹們分散世界各地埋藏,並且用血脈立誓,生生世世保衛遺骨的秘密,用自身的力量以及後代的努力拓展世界範圍、增加國土面積,並且後代之間彼此不互相傷害。
十方議會的傳統,其實就是那些一起大遷徙的舊世界遺孤們過年聚會,一同討論大事、一同聚餐、一同懷舊的日子,而每年的再次相聚,還有一個重要意圖,就是穩固結界。
【一方有難、十方照應】可並不是只有說說而已,在阿瓦金的手稿裡,交代了起始之城的方尖碑、八方火炬塔的使用方式,以及通向各地的傳送門啟動咒語,至少在他還在世的時候,通往十方的傳送門依然可以暢行無阻。
但是在他死後,大聖人阿瓦金的著作、思想、組織、學術被不同的組織所瓜分,很多東西、很多情報都隨著歷史長河失散,除了這百來封無從解讀的家書,因為被視作宗教聖物、以及聖人遺囑的交代,被完整保存了下來。
然而正因為阿瓦金的這項保護行動,以至於當舊世界撞擊過來時,本該蒙受巨大災難的泰洛拉大陸被保護了起來,十一份遺骨、起始之城成為了僅剩地表的屏障,沒有被舊世界徹底包覆,最後那些包覆停止於結界之外,為了避免造成恐懼,從此以後結界的天空部分被敞開,整個結界猶如圓井般向上延伸出去,至少讓剩餘的地表可以維持正常的公轉、正常的日昇日落、正常的四季,而且結界成為了漆黑不透光的部分、成為了世界的邊界範圍...
只要十方領主體系不被惡意破壞,黑牆的咒語、結界就會在方尖碑中繼續維持運作;縱使繼任領主的家族並不清楚遺骨埋放之地、不知道家族使命,甚至是推翻原先領主的繼任取代者,那都無所謂。
三百年前雖然倫格斯滅國、倫格斯家族無人倖存,僅僅還只是蛋的我也被算在十王之中,結界功能雖黯淡、但仍然維持不變;鈴鐺被改造、古福王被改造、康杜因被燒魂,一口氣三王缺失也並不算危機,因為鈴鐺從卸任到退任可以說是無縫銜接、古福家族還有繼承者,而康杜因還有庶出的私生子女在民間遊蕩,只是自己不知曉身分,做為候選繼承人也還是可以維持結界。
真正促成十方領主這個保護機制的壞損,那就是惡意斬殺領主、奪其地位,並且拒絕方尖碑的號招與公約憲法約束,這使得結界弱化、出現缺口,而導致結界出現崩潰的原因,是東境。
根據現有的情報得知,東境的叛軍,也就是以虎波為首那群逼宮凱偉斯退位的黨羽,他們殺掉了領主之位的小男孩,並且在仲夏會議後直接清算掉了凱偉斯的其他弟妹,殺光了境內的公爵級別,並且集合了自身的勢力正在攻打東南境其它軍伐。
由於他的野心與征服慾望,拒絕了方尖碑的約束與權力賦予,東境徹底失去領主的席位與保護,這導致黑牆結界的嚴重弱化;但是結界的弱化,首先迎接衝擊的就是北境。
以地理位置來看,北境是最靠近舊世界的區域,而且還有可以強行通過的通道,在結界還正常的時代,北境就已經時常有外敵侵略,發瘋的古神、怪異的巨人、魔獸,時不時就會出現的進攻者,都是來自舊世界的某些造物,而光是應付那些東西,就已經讓北境頭痛不已。
當結界一出現脆弱點,一直對北境虎視眈眈的舊世界底層古神就親自踏入北境,帶著自身的兩名護衛攻打北境長城,僅僅三人之力就挫敗了阿提瑪、摧毀城鎮、征服並破壞了四分之一的國土...
儘管阿提瑪正在組織反擊,但是,舊世界有能力踏上泰洛拉大陸的生物,自身的能力本身就不容小覷,因為泰洛拉大陸不僅有著結界保護,土地、空氣、水源都帶著些許的破壞神殘留力量,尤其是這個世界上的自然生命也帶著能量,這些微弱能量可以給舊世界的生物造成一定程度的損害,可以耐受損害的東西絕非弱者。
而阿提瑪就是被之前入侵的古神所傷,而那個怪物的能力真的不弱,如果我沒有啟動毀滅種子,開啟【現人神】的型態,恐怕實力也很難跟那東西抗衡。
但是,任何力量都有代價,儘管現在我體內的毀滅種子不再焚燒我的靈魂與記憶,現在的破壞神之力已經不如從前那樣強大,除了基本的吸收絕望與負面情緒之外,剩下的途徑就只有【弒神】...
我可以感覺到那個怪物的力量在我體內,他的靈魂成為某種結晶體、某種力量碎片,成為毀滅種子的一部份,並且持續著蠶食他的靈魂與意識,成為毀滅種子的營養;我雖然能獲得那怪物的力量,但是很明顯的,我也得承受他的痛苦與黑暗...
然而這都還不是最嚴重的狀況,最讓我害怕的情況還是發生了。
當我承受了我理智極限的黑暗與痛苦時,我的理智就無法主宰身體,只剩下破壞神最本能的戰鬥力,消滅所有有威脅的東西,當我恢復意識之時,戰鬥已經結束。
我甚至記不起中間過程、也記不起我到底毀滅了多少東西,而超過我能承受的能量、情感、思緒就會被轉化、改變、溢出,成為某種形式的生命蔓延...
「聖人手稿有什麼有用資訊嗎?」阿提瑪問道。
「有用的訊息不是很多,基本上都是閒話家常的書信而已。」我道:
「兒子口吻寫給父親的家書。」
「家書啊...」阿提瑪嘆氣道:
「那位大賢者、大聖人留下了末日預言與手稿,預言說對了,而手稿卻沒有用啊?」
「也不算完全沒用,至少知道了十方領土的運作機制與原理。」我道:
「還有方尖碑的使用方法,一個古老制式的老舊咒語可以啟動方尖碑的傳送門,能任意通往十方領地。
但是,前提是得十位領主具在、十方領土內的破壞神遺骨都具在,才能發揮完全效用。」
「現在東境領主被殺,黑牆的屏障功能已經下降、方尖碑的功用也已經銳減。」阿提瑪道:
「我也不清楚我這次總攻擊可以取回多少土地,也不清楚有多少勝算。
單單是北境所面臨的狀況,我已經心疲力竭,早已經無暇顧及其他領地的事情了。
我也想不到有什麼方法可以有效阻止舊世界入侵,然後騰出心力來處理十方境內的事情。
我當然也清楚,如果十方領地安定穩固,那麼黑牆就能發揮功用,很大程度的阻止入侵;但是,僅僅只是黑牆無法阻止,三個傢伙越過結界而已,我四分之一的領土就一日淪陷...」
【其實還有一個方法,不過你太剛愎自用,兩千多年不聽我奉勸。】一個有如輕風吹過樹梢的動耳聲音響起,但是卻帶著一顧嗆人刺鼻、眼淚直流的辣味...
我立刻下了幾個保護咒語,空氣中的辣度刺激依然揮之不去...,而帳篷外,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焰紅、火紅、桃紅髮色,身體主要色系是青綠的花靈木仙。
「你該不會是榭莉爾的姊妹吧?」我道。
【正確答案,我是紅花領地的花園領主,紅辣椒,自然神薩魯爾的十二位女兒之一。】紅頭髮的花靈木仙道:
【我可是屬於北方一帶的半神,膜拜我,我就能讓北境充滿自然的保護力。】
「你知道的,我可不信神。」阿提瑪道:
「而你們這些半神總是製造麻煩,現在我面臨的麻煩已經夠多了,你還特地現身來搗蛋?你那可以辣瞎雙眼的味道會造成多大困擾你知道嗎?」
【好吧,那我改天再來。】紅辣椒被拒絕了也不生氣,反到咧嘴一笑,搧著背後的翅膀就要離開。
「等等,你說你可以充滿自然的保護力,也是自然植物資長之類的能力嗎?」我道。
【我跟榭莉爾的能力完全相當,同樣能淨化土壤、淨化水源、驅逐汙染、滋養孜然,只是背負的詛咒不同罷了。】紅辣椒道:
【現在那小妮子在南境被人當作尊貴的女神膜拜著,日子可舒坦了!同樣都是森林與自然的半神,我當然也很羨慕啊,不過我的花園領土在北方,偏偏北方領主可一點興趣也沒有。
我這次也只是來碰碰運氣,看阿提瑪那傢伙會不會改口罷了,其實,我完全有能耐對付那些入侵的傢伙喔!
只要有五萬人、不,一萬人對我誠心供奉與膜拜,我就能讓開墾過度的北境邊際線長出茂密的森林綠茵,完全妨礙舊世界入侵。】
「就算我想崇拜你,但是你那詛咒危害太大了,一般人要是在你身邊待太久,會被你散發的辣味給薰瞎的。」阿提瑪道。
「可以立法身神像,代替本體的存在。」我道。
「這個時候才求神拜神,不覺得有點晚了嗎?」阿提瑪道。
「就是這時候更要求神拜神,畢竟這可是世界級危機呢!」我聳肩道:
「如果這世界的神不來幫忙,我搞不好會去找他們算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