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在的世界。(之二)
本章節 9760 字
更新於: 2022-03-21
影像轉播中,烈火給共和州首都的天空染上橘紅,在周遭的混亂之中,抗憂的金絲梅聯邦旗仍在使館區的旗桿上飄揚,然後在它之下,先前逃入使館區的島嶼人又升起了另一面印上彩虹鳥的純白旗幟——向所有以為掌控島嶼的暴民宣言,契爾丹民主共和州還未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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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一個政府,有權利強加特定族群的想法於全體之上,沒有真正的自由,如果說,代價是剝奪它人的自由;公民革命前線是一個犯罪組織,對國際社會真實的威脅,這沒有差別,即便它們的人數龐大自成一個國家,它們仍然是一群罪犯。』
『我們即將面對的是一場人權災難,受困島嶼的公民急需國際社會的援助,親愛的世界公民,冰花自由聯邦的公民,我們站在歷史的分歧點,這個世界比任何時候都需要你們的幫助。我需要飛行器,直升機、懸浮機,都可以,飛到島嶼接走受困在大樓內的公民。今夜凌晨換日線負二時區,島嶼本島,首都阿蘭加時間三點零時,冰花自由聯邦的航母戰鬥群將開始進軍島嶼,請跟上自由聯邦維和軍的行動,救出所有受困的公民。』
『我們計畫以阿蘭加為中心,控制所有南方沿海城市,建立進軍內陸城市的據點,並重建島嶼本島的秩序。所有公民革命前線的成員,立即停止所有暴力敵意行為,否則冰花自由聯邦的維和部隊會依照靈貓六國協約開火還擊。所有非自由聯邦的公民,不認同公民革命前線的島嶼人,我們也歡迎你登上我們的航空母艦,冰花自由聯邦承諾,會提供難民身份,補助金、生活物資與房屋給所有不願活在公民革命前線統治之下的公民。』
『我,聯邦議會議長宮野原.涼季,代表冰花自由聯邦在水島的貓族——兩千兩百萬貓娘,還有在大陸戰爭中加入冰花自由聯邦的六千萬人族,與散落在宇宙中自由聯邦的星際殖民地,歡迎所有需要庇護的人族。貓族曾經對共和州總統誓言,要守護島嶼人的未來,承諾就是承諾,而今天,就該是我們兌現它的日子。』
國會頻道與聯邦各大的電視台放送著涼季的演說,她在聯邦議會的晚間演說立刻引起了迴響,當我乘坐的私人穿梭 機降落在航空母艦時,冰花自由聯邦全境大量民用直升機與懸浮機升空的壯觀畫面被傳到了論壇上,僅不過一小時論壇出現了其它人族國家的民航機的升空直播畫面,甚至有的影片來自與島嶼相隔一個大陸的東半球板塊。
有了冰花自由聯邦作為先例,貓族聯繫邦也調動了各自的軍隊向共和州移動,其中以蒙拉得列島與共和州本島接鄰,落在兩板塊陸橋上的希芮瓦共和國更是打破了在大陸戰爭中保持軍事中立的行政原則,早冰花自由聯邦發動總攻擊的前一小時派維和部隊越過聯通蒙拉得列島的跨海大橋,從北方進攻島嶼,沿途解放被公民革命前線佔領的沿海都市。
凌晨四時,跟著驅逐艦第一批登陸島嶼本島的自由聯邦部隊控制阿蘭加都市圈南方港口,我走到塔台的戰情室,看到窗外飛行甲板上載運世界政府維和士兵的運輸懸浮機拖著銀白色的機身一架接著一架升空,準備第二波的攻擊,空降至阿蘭加市中心,戰情室內中央的全息投影機投影出至整個阿蘭迦都市圈的地圖,幾位貓娘士官還有人族士兵正在推演戰局。
「有看到涼季議長嗎?」
我叫住了一位從我身邊經過的人族電子戰情報員。
「她在通信室與羅伯特將軍說話,直走走廊底,左手邊。」
「謝了。」
「沒問題,女士。」
他說,小跑向飛行塔台的電梯,因為就要實施對阿蘭加的電子通信限制,有任務在身他很匆忙的離開。
我照他的話找到了單人間通信室,敲了敲門。
『涼涼子?』
我用靈力向她傳遞腦波電訊。
『進來,然後記得把門鎖上。』
大門的電子鎖通過她的靈力認證綠燈開鎖,我推開了門,看到靠在三面一人高電視牆邊控制面板桌的涼季,房間沒有點任何燈,只有電視牆的光源。
我關上了門,確定電子鎖轉為紅燈後走向她。涼季似乎正在和羅伯特將軍爭論著什麼。
『議長,我必須拒絕妳的要求,我再說一次,我不能讓我的士兵開火,這會讓他們留下創傷。』
電視牆傳來一位人族男性成體的聲音,有著朵拉瑪利人的口音。
——我好像知道了這個爭執要導向的方向了。
電視牆中,帶藍頭盔穿著雪地色奈米機械防護服的聯邦維和士兵圍起了一座人牆,與舉揮舞著傢具改造成的利器、手工槍械的本土島嶼人在港口貨車進貨閘口對峙,在僅僅一層人牆之後是正向自由聯邦驅逐艦為自己生命奔跑,先前被救出的受困公民。
『我會換上塑膠彈,讓瓦斯車進駐趕走公民黨的人,再給我點時間。』
「我不同意,空降行動已經開始執行,我需要部隊立刻控制港口附近的街道,為了趕走佔據港口的公民黨人已經很多士兵受傷了,讓你的士兵開火,現在就要!我們不等了!」
涼季對著控制面板上的麥克風吼道,和她平時對聯邦公民溫柔的一面不同,她露出我們貓娘在可愛背後一直向人族隱藏的陰暗面。
『射殺平民,這會是戰爭罪,這將讓冰花自由聯邦的國際形象很糟,如果議長堅持,那我要行使軍人的行政否決權。』
電視牆的另一頭羅伯特將軍再次拒絕,並搬出了憲法授與士兵能依自己意志不服從命令的權利,是鐵心不要執行涼季的命令。
電視的畫面中,衝突開始加劇,從原本本土島嶼人用方言性污辱的咒罵到向自由聯邦的維和士兵扔出用酒瓶製成的簡易燃燒彈。爆炸灼傷舉盾的士兵,隨軍的貓娘士官趕緊用靈力張開電磁罩,把人拉到後方治療。
混亂又開始在港口蔓延,我聽說在過去的一小時中,類似的事件發生了近百起。
涼季看到了直播的畫面,她垂下了尾巴,手扣住麥克風,瀏海遮住了她變得冷酷,血壓上升彩度更深的翡翠瞳孔。
「平民?它們?」
她冷笑,一字一頓的說,情緒低溫令我也感到了一點恐懼;我被嚇退在原地維持僵硬的動作,沒敢加入他們的談話。
「聽著,羅伯特,它們,不是,平民。」
『議長他們是——』
「不,它們不是,它們有武器,你看到了嗎?它們手中的武器,這些尖銳的木刺重傷了你的下屬,你看?他們的手裡還有手槍、有衝鋒槍;火藥動力,十毫米子彈。這些東西,就是你需要的證據,證明它們不是平民。」
她又繼續說,開始用貓娘帶有干擾思考效果的甜膩聲音繼續說服。
「它們抱有敵意,對你的士兵、對非公民黨的人、對聯邦貓娘;它們想要殺死你們身後守護的公民,它們阻攔你的行動,阻攔我們的醫療人員,不顧城內受困受傷,急需醫療照護的公民。所以這讓它們是敵對的士兵,那真是一群犯罪者哇,我們需要殺死它們,為了這個世界好⋯⋯記住,它們可不是平民。」
『它們⋯⋯不是平民⋯⋯』
被涼季用話術還有聲音影響內分泌的認知誘導,貓娘雌激素對人族基因上的吸引力還有⋯⋯控制,人族將軍開始失去了自己的判斷力。
「是的,它們不是平民。而且,我們也不是在戰爭狀態,你們都不會因戰爭罪被起訴,是我的命令,再怎麼樣責任也會算在我身上,你什麼錯都沒有喔?我會為你們上國際法庭。如果說⋯⋯你沒有那個勇氣去下決定,背負罪惡,我也會向你的下屬下同樣的命令,他們現在也正在聽我們的對話。你說嘛?總有人有勇氣,想要拯救城內被困的公民。」
『痾我⋯⋯』
涼季對麥克風輕吹一口氣。
「你的決定,將軍?」
電視的另一頭沒有了聲音,一陣沈默之後,傳來羅伯特受壓力影響而沈重的嗓音。
『我明白了,一切遵照指示,我的女士。』
涼季站直身,電視牆的光亮照明她的臉,她嘴角正微微上揚。
「正確的決定,羅伯特。」
我走近了涼季,和她看見電視牆中人族士兵的騷動。
『所有單位聽令——』
羅伯特張開了嗓子,聲音傳進了我們這邊的音響,我知道也傳進了在港口現場每一位士兵的耳麥。
『射擊公民黨人,不用同情,它們不是平民,清掃犯罪者!我們要推進了!』
貓娘士官使用靈力張開電磁罩覆蓋維和部隊,空氣中純氧被集中成氣團,壓縮再壓縮升溫成漂浮的鑽藍色火焰,水分子則是被靈力篩選出並降低動能,組成內部許多空腔的冰晶刺,陣列升至維和部隊的上空;同時人族士兵齊一的舉起手中的動能武器或能源武器,少數人強忍著淚水舉槍,但多數人臉上的表情不悅,似乎已經等待這個命令許久。
『肅清它們!裝甲部隊,再之後跟上我們!』
那之後就是一片血腥恐懼,本土島嶼人被純氧的藍色激光給蒸發,合金電磁拋射彈以兩倍音速跟著貓娘製作的冰晶刺切碎人體,大量血液跟著屍塊散落在貨車進貨閘口。本土島嶼人開始反擊但攻擊都被貓娘張開的電磁罩擋下,攻擊者則是立刻被冰晶刺給穿透腦袋,致死意義上的毫不留情。
短短的幾秒間公民黨的本土島嶼人開始潰散,它們尖叫的逃跑,但是所有逃跑的人被新換上彈夾的動能子彈找上,在街口的號誌燈下撕成碎片,雷射激光則是無痛感的蒸發縮在原地四肢癱軟的本土島嶼人。
「涼涼子⋯⋯這個⋯⋯」
看到畫面,我一時間說不出話,我不是沒有在大陸戰爭殺過人族,如果必要我還會再做一次,但我的心理還是很動搖。即便公民黨人在幾天無政府狀態中犯下很多罪行,但在我的認知中,他們還是算是平民,而沒有一個政府可以攻擊平民。
「這就是自由聯邦加入戰局的結果,所以我當初才主張反對冰花自由聯邦加入大陸戰爭,不過這裡是協約國的土地,我們依照靈貓六國的協約行事⋯⋯妳不習慣這種畫面?」
我小聲的應和了一聲,點了點頭,將視線從電視牆內的血腥移開。
很難把她現在說的話和作為貓娘偶像活動時在舞台上可愛的舞姿重疊,雖然由親手殺過人族,一樣是自由聯邦官員也是憲法義務的貓娘偶像的我來說很難取信貓,但是兩者的印象差是如此的令我震驚。
記得小時候,在那個沒有犯罪、沒有暴力、沒有戰爭的黃金時代,我是在南極娛樂台看著在舞台上一把鄉村木弦琴彈唱的聯邦議長長大,她在我的印象中揮不去那個軟柔的憐愛感覺。可是不虧是享有抗憂花金絲梅的種族花持有家族,宮野原家從機械自動化時代起,在面對每個時代的災難,為了守護能守護的幸福,總能夠鼓起勇氣不擇手段。
我不知道在那個位置,我是否能用她一樣的態度去說服人,更多的時候,我在等待人族主動的與我建立共識。
「希,這是必須要做的事,雖然直至目前為止,主要除了傷害、偷竊、破壞財產沒有更多對自由聯邦公民的攻擊通報,但那是因為靈貓六國與民間企業在島嶼的人員經過訓練反應迅速,在最短的時間將我們的公民保護起來,如果再發生國會大殿的殺人事件,或是只是現在還未發生的強暴事件,這不是我們自由聯邦所能夠承擔,也不要任何公民承受這種痛苦。」
涼季握住我的手說道,我知道她說的都是正論。
「⋯⋯沒有發生,不代表公民黨的人不想做,它們對我們露骨的威脅話語,表現出的行為,它們想要抓住我們的公民,折磨我們的公民,我甚至不知道是否有非公民黨的島嶼人已經遭受它們的虐待。這次的行動我們在國際社會眼中有絕對的正義,航母戰鬥群開始電磁干擾實施通信管制後,講述這段歷史的權利更是只會有我們冰花自由聯邦,沒什麼需要再憂心。」
「嗯,我理解,這個決定⋯⋯我認為妳並沒有錯。」
畫面中維和部隊走出了港口,進入通往市區的大街繼續掃蕩公民黨的本土島嶼人,跟在之後的磁浮裝甲車則是轉向有大量掩體較窄小的街道,全武裝開啟將躲在暗處要偷襲主部隊的本土島嶼人以死亡淨化。
「希,妳來找我,原本是什麼事?」
她鬆開握住我的手,雙眼還是看著電視牆,語氣不受畫面影響平靜的說。
「空降部隊已經升空了,我在想,也許妳會想和我一同去現場。」
「我倒是會想。」
她回答,雙手離開控制面板,開啟了一盞燈然後關閉了電視牆的影像。
「我們快離開這個沈悶的地方,讓飛行塔台給我們準備一架懸浮機趕上空降部隊。」
「嗯。」
我點頭小聲的回應,跟在她的身後離開通訊室,在她轉身的瞬間,透過她蜜金色秀髮沒遮掩到的部份,我瞥見了她眼角的淚光。
——也許她並不是我以為的那麼強悍。
「希?」
「嗯,沒事,只是有點恍神了。」
在通信室門口發現我沒跟來的涼季面向我,疑惑的歪著腦袋,我趕緊搖了頭,用笑容說了一個小謊。
其實,我也一樣,故作強大的在戰場奔跑,扮演安理會委員的角色。
阿蘭加,島嶼時間凌晨四點三十六時,空降部隊降落至幾個重點的交通要口,同時靈貓六國在共和州曾經首都的駐軍也開始配合行動,掃蕩市中心製造混亂的暴民,槍火急湊響徹阿蘭加點著無極燈橘橙的街道,戰鬥一直持續到兩小時後的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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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的天光照亮清晨混亂的島嶼第一大道,我搭乘的軍用自駕吉普車行使在往國會大殿方向的六線道上,灰色防滑界面漆的水泥地上印著許多被雷射槍蒸發後本土島嶼人的人形血印,人行道邊還有一些跟焊上火藥動力機關槍的汽車一同燃燒的屍體,幾名維和士兵借到消防局的水罐車正忙著用消防水柱撲滅火勢,和水混合的汽油將附近的道路給印黑。
通過高架捷運站後,見到被破壞的路障、四散的手工武器還有本土島嶼人沒被能源武器蒸發的斷肢,我還是有些感觸⋯⋯我在這個國家有過很多美好的回憶,直到近幾年慢慢的被這些暴力的事情給蓋過。
行車記錄器的AI啟動自動將車外影像中的血腥部分的模糊處理,不給在島嶼大道掙扎的公民黨人留下任何紀錄,這些戰地影像依照大陸戰爭時的慣例最後會回收到自由聯邦的史資館,只是我不知道,它還會不會向公眾公開。
大概這樣的開了幾分鐘,我們在一棟高級公寓前的十字路口停下。
「為什麼停下?」
坐在副駕駛座的我問導航員。
「有在公寓發現受困的共和州公民。」
她按住無線耳麥聽取情報,窗外的大街上停滯著兩輛與我們同型號的軍用自駕吉普車,防禦狙擊手的穹頂電磁護盾早在我們抵達前就張開在十字路口,由多種族構成的人族維和士兵站在島嶼大道上,手握緊了各自的武器正警戒著什麼。
「應該不是公民黨的人,但情況目前還不確定。」
「開到路邊去,我要下車。」
「是的委員。」
她握住方向盤解除自動駕駛,將軍用自架吉普車開到種植花叢的分隔島旁側。
我推開車門,走近圍在十字路口的人族維和士兵。
朝陽升高超過附近大樓的高度,刺眼的強光在我走到時,照亮我們所在的位置。
「這裡是什麼情況?」
我向唯一戴著藍色貝雷帽,白色制服的肩上繡著冰花自由聯邦旗幟的小隊指揮官詢問。
「我們發現一家三口的島嶼人,它們自稱受困在公寓四天有了,但目前不確定它們的身份真偽,我們要先給它們上銬帶到安全地帶再查驗身份⋯⋯避免是偽裝身份的自殺炸彈客,或是任何可能的暴力份子。」
我順著她的方向看過去,看見在號誌燈下分散手抱頭的一對人族夫婦還有一位人族男性幼體。
一臉疲憊的夫婦看上去不像是自殺炸彈客,可是正是在大陸戰爭中有類似的案件,自殺炸彈客偽裝成難民接近要幫助他們,現在已亡國的協約國——諾拉烏賽克共和國的維和士兵,爆炸立即帶走了一車八人的小隊。
「說的有理,不過這對孩子太殘酷了,讓我代替士兵給他上銬。」
「沒問題,這樣是最好的。」
小隊指揮官點頭,讓其它士兵遞給我不傷手腕仿生材質的電子手銬。
拿著擴音器的維和士兵完成對三人的遠距全身掃描,確認無武裝後示意小隊指揮官,然後舉起擴音器開始對三人喊話。
「把手舉高!」
三名人族聽言向天空舉高了各自的手,不過那個人族男性幼體好像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麼開始哭了起來。
「雙手向前伸直,不要有其它動作!我們不會傷害你們,我知道這對你們很不公平也很同情你們的遭遇,但這是基於安全理由,現在我們會給你們上電子手銬,請配合我們的程序!」
兩名維和士兵接近島嶼人夫婦,電子手銬扣住了他們的手。
我也走向前,用電子手銬扣住了男性人族幼體的手。
「沒事的,等下到港口確認完你的身份,母親和父親的身份,就可以解開了,忍耐一下喔。」
確認手銬自動上鎖後我半蹲到他的身邊說,抽出手帕為他拭去淚水。
他困惑的眨了眨眼。
「白色的貓娘大姐姐。」
「嗯,是喔,第一次看到嗎?」
我抖了抖耳朵,對他微笑。
他搖頭,停住了淚水。
「我看過,在圖書館!還有電視上,不過不是白色的。」
「我是天宮家白系種的貓娘,我叫做有希奈,在世界政府服務,仔細看喔?我想你一定很快會在電視上看到我。」
我微笑道,知道貓娘這個身份對尊敬我們的人族就是最好的安慰劑。
可以的話我會想用貓尾搔搔他的臉頰,不過基於安全理由,我並不能與嫌疑人表現的太過親密,曾經在大陸戰爭有貓娘的維和工作者前去關心人族的幼體,被咬傷貓耳。
「等身份確認後,到來冰花自由聯邦後,還會看到很多貓娘喔。」
聽到我的話他露出了期待的眼神,但又好像想起了什麼表情變得憂鬱,他望著我,思考著什麼。
「大姐姐⋯⋯我犯罪了嗎?」
「沒有喔。」
我搖頭,用我盡可能最溫柔的柔聲對他說。
「但是這裡的大姐姐、大哥哥,不確定你有沒有危險,為了證明你沒有錯、沒有犯罪,要配合他們說的話喔?你如果知道你沒有做錯事,其它人最後也一定會知道的,在這之前,要保持勇敢,好嗎?」
「嗯!」
「很好,那我們過去了。」
我輕輕的拉住他的手臂,帶著他走向小隊。
「感謝了,委員。」
「樂意幫忙。」
我回應小隊指揮官,牽著人族幼體進到軍用自駕吉普車內,為他系上安全帶。
「姐姐要離開了嗎?」
我的手剛離開他的安全帶,他便帶著快哭的表情看著我。
「我要去國會大殿⋯⋯別哭,答應我,好嗎?」
「嗯⋯⋯」
他回答的聲音被突然傳入的無線電噪音給覆蓋,傳入的還有收音背景的槍響和爆炸。
『新洋人街區,東洋街與國會大道交叉入口發生嚴重的槍戰,已確認敵方有狙擊手還有輕型火炮;一輛運輸載具翻覆損傷,兩名人員受傷——不,現在是三名,還有載運首都第一醫院重傷患的救護車被困在這裡,請求附近的小隊立即支援。』
我起身,看到不遠處街道升起令貓不安的濃煙。
「大姐姐?」
「我得過去幫忙,在這裡跟好大姐姐大哥哥好嗎?他們會保護好你。」
我安撫他道。
人族幼體抬頭看著我,晃了晃腦袋弄掉眼角的冒出的淚水,然後他微微的點頭。
「不要輸,大姐姐,趕走那些壞大人。」
「我收到了。」
我對他行了一個半正式的共和州軍禮,逗笑幾乎要哭泣的他,然後動作小心的為他關上了車門。
剛才與我同行的導航員也走下車跑到我身邊,表情帶著慌張似乎也聽到剛才的無線電通訊。
「委員,我聽到剛才的無線電,是否妳——」
「我要過去幫忙,不用等我了,妳繼續開到國會大殿跟聯邦議長帶領的主力部隊會合。」
「了解,注意安全,委員。」
我點頭告別了我的導航員,靈力展開,我升起電磁罩與帶電氣團將我的身體抬離地面,利用電磁罩捲動動氣流讓我與車輛同速的飛向濃煙升起的方向,飛到有建築陰影物遮蔽陽光的街道,穹頂電磁護盾與人族的維和士兵被落在身後,轉眼間消失在街口的轉角。
離衝突地點越近,槍械交火的聲音從微弱感覺沒有殺傷力的低鳴到一發一發震撼心跳的巨響。我抵達東洋街口,看到街角的仿冰花自由聯邦商人共和國時代商會;六層樓拱頂建築的一樓因剛才的爆炸升起濃煙,水晶櫥窗半毀,人行道的地磚上還有火焰在燃燒。一輛運輸卡車被掀翻到人行道上撞歪兩座路燈,車體上還殘留無後座力炮彈藥爆炸的燒痕。
運輸卡車後方停著兩輛磁浮裝甲車,受傷的維和士兵被拖到後方交給一位貓娘士官救治,她用靈力張開保護她與傷患的電磁罩,一邊取出聯邦藥物一邊用聲紋解除士兵身上自動封住傷口止血的奈米機械防護服,在被破片劃穿的患部噴上凝血噴霧,準備取出坎入體內的碎片。
「現在的情況?」
我解除電磁罩,雙腳降落到地上,找了我附近的人族士兵詢問。
「公民黨人佔據了聯邦式沏茶館,把我們擋在了這個街口,用無後座力炮攻擊任何想離開新洋人街區的車輛,救護車隊被困在街區內出不來。」
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在兩條街外有黃黑烤漆的共和州制式救護車停在路口。
「生命表徵掃描確認敵方有四十二人,但是等不到磁懸浮坦克,我們決定要直接攻堅。」
我看向被本土島嶼人侵佔的冰花自由聯邦公民資產,用奈米建材堅固的結構不像是裝甲車的子彈能夠打穿,從外部清掃屋內公民黨人的安全作法,早從一開始就被劃出選擇之外。
「這樣你們會損失很多的人⋯⋯」
我想對他說但看到他的眼神我愣住了,這些冰花自由聯邦的人族公民是全心把它者的生命擺在自己之上。
「別無辦法,我們需要讓重傷患到港口接受治療,這是我們的工作。」
機關槍子彈從窗戶傾瀉而下,打在試圖接近門口的兩名維和士兵身上,它們用防護服的護盾產生器張開模仿貓娘的電磁罩,在最後的時刻將子彈在空中融化,隨著護盾電池的消耗,兩人別無選擇只好暫時退回掩體。
「這樣不行,你們會受傷的。」
我說道,一邊在周遭尋找可能可以改變現狀的東西。
「跟你的小隊指揮官說我要你們退下,我來處理這個情況。」
「女士我不能——」
「就說是世界政府安理會委員有希奈的指示。」
我的目光鎖定運輸車的燃料箱,用靈力張開電磁罩,經過被打退的人族士兵,走到六層樓建築物底下沒有掩體的道路中央。
窗邊的本土島嶼人狙擊手立刻發現了沒有武裝的我,連發的二十毫米反輕載具子彈炸在我的電磁罩上,瞬間被融化成金屬沙滑到了地上;經歷了大陸戰爭,我的心理被迫堅強,讓我的靈力變得比多數的貓娘還要更強大,能擋下採用工業時代古老機構設計的質量投擲器高強度打擊。
我閉上雙眼沉澱思緒,用靈力感知周圍的粒子分佈。
空氣分子電離,帶電氣團掀開運輸卡車的油蓋,連結我創造出低壓的空氣柱吸出燃料,並分離出穩定劑。減壓萃取完成的生質燃料脫離空氣柱,被我提高的氣壓壓縮成無數的小油滴,陣列漂浮在建築物一樓水晶玻璃破碎的櫥窗口;最複雜的工作已經完成,我升起地上因爆炸留下的水泥材料粉塵,讓灰沙環繞整棟建築物。
「所有人都退開了嗎?」
我張開眼睛,對後方躲在掩體後的人族士兵大聲喊道,蓋過仍在對我下金屬雨的喧囂天空。
「已完成撤離!」
感覺隔了有一條街道遠的距離,人族維和士兵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好。」
我看向樓上與我對視握緊手中火藥動力槍械的本土島嶼人,不安浮現在他們的臉上——對於耗光一箱的子彈還沒能殺死的貓娘困惑、對於我的採取的行動困惑;他們自稱新人族的低智腦袋永遠也猜不到我想做什麼。
「去吧,然後點亮它們。」
我用靈力捲動空氣分子,將壓縮的生質油滴夾帶粉塵灌入屋內,貼附到它們彈藥箱內的軍火表面,還有四十二名本土島嶼人周邊的空氣,粉塵奪去屋內的本土島嶼人的視覺,剛才掃向我的彈雨也隨即停止。確認攻擊停止後我解除對油滴的壓力限制,瞬間的壓力差將油滴炸裂切割成更小的分子,與空氣中大量的粉塵混合成最適合的爆裂物。
我畫出我的手指,用靈力調節電場,讓電子通過我的身體在指心蹦出一條鑽藍的電弧——打向櫥窗的破口。
「所有人,預備衝擊!」
我向身後的士兵大喊提醒,並用利用電磁力加固我雙腳皮鞋與地板的接觸面。
鑽藍色的閃電擊中物內的沾上油滴的粉塵,引發連鎖的化學反應,僅不到一秒的時間點燃整棟建築內的空氣,爆炸的高溫氣體衝向每層樓的窗戶,撞碎整層樓的玻璃,在我頭頂的電磁罩上方下起玻璃雨,然後彈藥箱也被點燃,將無後座力炮的彈藥跟其它的高爆子彈一同引爆,在三樓與四樓的窗戶吐出直達對街餐館的火焰;屋內的本土島嶼人,在方才的高溫中停止了心跳。
「敵意目標已肅清,讓救護車移動了!快點!」
我轉身向人族維和士兵喊道,剛才被我用靈力感知到的島嶼人腦波傳入了我的腦中,四十二人死前瞬間碳化皮膚的灼熱劇痛令我開始暈眩,我不確定自己是否能承受住這股噁心,只知道由我來執行行動總比讓其它貓娘或人族還要好。
「路障已清空,你們可以前進了。」
『收到了,小隊隊長。』
遠方與救護車車隊進行無線電通信的人族女性聲音傳入了我的一對貓耳,音質跟之前相比有點雜。
「委員!有希奈委員,妳還好嗎?妳——」
我又聽到剛才和我說過話的人族維和士兵在叫我的聲音,可是我只覺得天空在旋轉,聲帶發不出聲去回應那位人族男性成體。我覺得內臟現在好像都在進行離心設施的20倍重力加速度翻滾,身為自營生命不用進食的貓娘,我卻彷彿體會到食草生物的人族所說的反胃感,要把腹中東西都吐出來的痛苦,雖然只有痕跡器官的我什麼都不可能吐出來。
天空的清澈的水藍離我遠去,靈力創造的電磁罩在視野中消散,一陣有些熟悉的冰涼通透體內;玻璃碎片好像劃開了我的大腿。在我不知道的時候我倒到了地上灰色的水泥地板上,一灘鮮紅中帶金黃,屬於貓族的血液流向人行道側地面較低的排水孔,我很困惑,因為我甚至感受不到撞擊跟刺痛,就好像身體很多部分的神經都決定一起發動罷工。
迷糊中好像有人抱起我的身體,猜想應該是天生力氣比貓娘大上許多的人族,他們感覺很焦急,不過他們的聲音我卻無法聽到;被本土島嶼人死亡的情緒給影響,我的靈力嚴重失調並干擾到我體神經的訊號傳輸,所有聽到的聲音都變成不成意義的低頻雜訊。
——情況⋯⋯好像有那麼一點糟糕呢。
我還帶著對自己處境開玩笑的心態想到,可是再下一刻,黑暗吞噬了我的意識。
島嶼奪回作戰開始後五點四十三分,島嶼本島阿蘭加時間八點四十三時,世界政府安理會委員,天宮.有希奈因靈力失調昏迷,右側大腿遭玻璃碎片刺入,傷口深度二點七寸;我後來在戰後報告中讀到了自己被寫入傷員名單,已經是一天後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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