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在的世界。(之一)
本章節 9322 字
更新於: 2022-03-20
01
祝福死亡的雪花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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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前的星光,對我來都還仿若昨日。一件事告訴我吧?如果是你,看到了這一切,你又會怎麼做呢?能夠拯救這崩壞的世界。———天宮.有希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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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永遠記得,終戰的那一天。
水藍色的行星旗在無線電桿上飄揚,掛著世界政府維和部隊旗幟的共和州磁懸裝甲車隊滑過曾經的假日市集,它揚起的帶電氣旋將地面上散落的建築物鐵皮吹飛向街道兩側的店家,鏗鏘響的撞上放下鐵捲門的商店大門。
歷時近半個世紀,隨著衝突中心的兩個世界大國崩潰,大陸戰爭終於在今天正式結束——以大量的國土變動,與許多人族國家的政府垮台為代價。
我貼著受到重磅炸彈波及產生裂紋的水泥牆,一邊滑著手機上的新聞一邊等待共和州的維和部隊進城。
這個荒廢的街道,曾經是西希緹安合眾國幾個大型市集之一。雖然在百年前那個沒有人知道暴力沒有人知道戰爭是何物的黃金時代,我沒有到過合眾國旅遊,但曾經在旅遊雜誌的照片看過——水晶拱頂的長廊下交易大陸各國香料的熱鬧假日市集。
它是以美食文化聞名世界的合眾國驕傲,但也因為位在人口密集的大型城市,理所當然的在大陸戰爭期間被各方勢力作為攻擊目標,隨著這片土地曾經的世界大國一同消逝在歷史之中。
我抬起頭,懷著對往日的惆悵,垂下我一對純白貓耳,聽民間載運糧食貨櫃的巨型運輸直升機從街道的拱頂飛過,與它震響的渦輪機噪音;北半球今天午後的天空是即將下雨的陰沉黃灰色。
破敗如今整面拱頂失去了大部分調節街道日照的調光水晶,只留下許多能灌入雨水的空洞,部分仍保存完整的調光水晶也停止了電力供給,並在一年前的聯合空軍轟炸中蒙上沙塵,失去了百年前照片裡的光彩。
「時間⋯⋯差不多了吧?」
我瞥了一眼手機的時間,看向市集街道的入口方向。
共和州的裝甲部隊經過後,接著就是步兵的進駐,我看著卸下一身裝備從我身旁經過的共和州維和士兵們,尋找我想找的人族男性成體,不過身為貓娘要從臉部特徵去分出他們每個個體的差異還是有些困難,退一步說他們也是和我不同的物種。
共和州的人族士兵用島嶼各地的方言交談著,發現我一只貓娘讓他們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交換了眼神後開始討論我的事情。大概以為我聽不懂島嶼話,內容對貓娘非常失禮,不過多數的島嶼人還是抱持了一定的分際快速的從我身邊經過,投向我慾望的視線也是有所收斂,不想引起事件的我便放棄與他們爭執。
可是還是有兩名島嶼士兵在我的面前停下了腳步,我關閉手機收進淑女包中,看著那兩個笑容令貓噁心的人族女性體走近。
「請問有什麼事嗎?」
我問道,用接近冰點的聲音問。
曾經是人族最強國家的士兵,也是冰花自由聯邦重要的同盟士兵,如今卻無法和大陸戰爭前的島嶼人畫上等號,只像一團喝醉在鬧事的麻煩份子,不過穿著軍服。
「會說島嶼話的貓,我喜歡。」
「小貓?去玩嗎?」
微醺站不穩的兩名女性體搭著對方的肩,輕佻的問我,令一人更是對我擺出性暗示的手勢。
我搖了搖頭拒絕。
「欸,別這麼說嘛,我知道很棒的旅館,豪華套房喔?」
「妳說話太直了啦,妳看小貓她不喜歡了。」
「妳真是太年輕了,自由聯邦的貓可是都很想和人族結婚的,只是害羞了,是不是啊小貓?」
她說著一手抓住我的手腕,一陣刺痛傳過我趕緊用靈力阻斷痛覺神經。
「喔喔,妳還真大膽啊?」
「教妳一課吧?告訴妳貓娘喜歡霸道一點。」
兩人交談著相視的大笑。
我是不清楚她們怎麼會得出這種結論,但冰花自由聯邦的公民違反聯邦保持中立的原則加入大陸戰爭,為了是終止世界各國的動盪,我並不是來這裡給她們騷擾。
人族的力氣因為物種差異本來比貓族還大,身體組成又比我們強壯,在她們談笑的時間我已經被她的手給壓出瘀傷。我嘗試活動手腕,很無奈的發現跟以前被騷擾的時候一樣抽不出手。
「請放開我。」
我瞪著她們,並不是在請求而是命令。
「小貓好兇喔。」
「真可愛。」
兩人起鬨的打鬧,貓娘軟甜的嗓音仍然不能喝止她們,只是造成反效果,她更是拖著我想把我拉上街道。
「好啦,走啦,跟我們一起去玩。」
被扣著手腕強迫跟著她們走,讓我開始考慮使用靈力實施電擊,不得已的最後一手。
正當我準備在她身上通過電流時,一道人族男性的聲音打斷了兩人的動作。
「妳們倆找安理會委員有什麼事嗎?」
「誰啊?」
領頭的士兵回頭不是禮貌的說,然後她們的視線與穿著套裝與防彈背心的人族男性相對,目光停在他胸口掛著屬於政府高層人員的藍色識別證。
「痾,總統先生⋯⋯」
「我們不知道這是你的貓,沒有這個意思⋯⋯」
男性成體的表情在聽了她們的解釋後更加的嚴厲。
「快走!」
「是是,先生!」
「下次再見,小貓!」
她們要逃脫一般的放開了我的手,小跑的跟上剛走不遠的共和州部隊。
我看著她們的離去,令一手護住皮下一圈暗紅色血印的手腕,用靈力操作細胞加速傷處的修復。
「太慢了⋯⋯弗里希。」
我抖了抖我一對純白貓耳,向他小聲的埋怨道。
「我沒想到妳會來迎接我,妳應該跟其它聯繫邦的士兵待在一起。」
「我也曾經是冰花自由聯邦在靈貓六國的商業代表,至少也要出面迎接我們聯邦的同盟朋友。」
我給了他微笑,被麻煩糾纏是一件事,與朋友見面是另一件事,總體不是不開心的事。
「親上前線辛苦了。」
「那是我的責任。」
他回絕了我的慰問,在注意到我手腕的傷後他垂下了視線。
「抱歉,我國的士兵現在是這個素質,她們是公民黨的人,總是不遵守我們民主黨軍官的規範。我去找我的醫療團,讓他們為妳治療。」
「我能治好自己⋯⋯也不是很嚴重的傷。」
我說,苦笑了一下。
「而且總比讓她們去騷擾難民或是貓族聯繫邦的人員還要好,也是我們要隨世界政府軍行動的理由之一,只有貓娘有靈力能保護自己。」
島嶼變了非常多,大部分地區的人族不再是我記憶裡那友善的印象,不過我很高興,至少沿海都市的民主黨人還維持著我記憶裡的模樣。
「我不喜歡這個走向⋯⋯」
「也沒辦法,為了百年前的約定,我得做我所能夠做的事情。失控演化⋯⋯麻煩。」
想到人族非自願的劣化,為短壽物種文明的悲歌,我懊惱的低聲抱怨了一句。
「小貓?我可是兩世紀前的貓了。而且貓族跟隨世界政府軍,才不是想和人族結婚⋯⋯回去指揮站嗎?」
弗里安萊克.艾爾伯特,契爾丹民主共和州的第一百五十八任總統,跟在我身邊用他乾燥的嗓音賠笑。
「嗯,該回去了。早期當大陸戰爭爆發時,很多投入人道救援工作的貓娘和島嶼士兵結婚,公民黨的人大概也是從這事得到參軍會配有聯邦貓娘作為妻子的想法。」
我隨他往假日市集的深處走去,在市集的中心有靈貓六國搭起的臨時指揮站,與冰花自由聯邦同盟的國家政府人員都會在指揮站討論戰後的事宜。
「那也是因為當時的島嶼人對這個世界,就好像是英雄,不僅是對戰爭難民而言,對我們⋯⋯自由聯邦的公民而言,他們也是。」
我思念著與那些承受不住壓力,與人族結緣選擇放棄永生的姐妹;雖然她們背後的理由令貓悲傷,但傾注一國的資源與人力,扛起維護世界和平的島嶼人們,令貓欽佩的勇氣的確有那個資格。
不過也僅限當時;大陸戰爭改變了許多國家,突變基因在人族內的擴散更是侵蝕了冰花自由聯邦的盟國,暴力事件與民政衝突加劇,最終也抵達了人族最為強大的民主國家。
「可是,現在這一代的島嶼人,自傲誰都不尊重,連我們政府高層都不放在眼裡。」
他說道,話語中透露著治理一個衰敗中大國的疲勞。
我在一定程度能明白他感受到的無奈,當靈貓六國中第一個協約國政府因難民問題垮台的時候,那就是我的感覺。
「弗里希,你之後有什麼計畫呢?」
我稱呼他的小名,現在看著與我親近的共和州總統,都會有在和我已故的人族朋友說話的錯覺。
「島嶼的反戰排外運動在高峰,我這邊的情報顯示島嶼內陸有不正常的活動,僑德國的商業合作夥伴追蹤到了匿名帳戶的大規模軍事採購,所有資金流動導向島嶼。」
「這事我會解決的。」
他說,看來不是很擔心,但我不知道,那是因為他真的準備完善不擔心,還是不讓我擔心的說詞。
在大陸戰爭中,我失去了很多的朋友,我不希望名單上會再添上他的名字。
「請小心,有什麼困難的話,聯絡我,天宮家會盡可能的提供幫助。」
最後我只能這樣說。
在今天動盪的時局,再強大的軍隊、再豐富的資源,也許都不能夠帶來和平,但是什麼都不做的話事情絕對會惡化。
「謝謝了。」
他微笑道,疲憊的笑容有些虛弱。我才注意到在他擔任總統的四年任期原先黑色的島嶼頭髮現在參雜了許多白絲。
那聽起來就像當時是總統的萊卡對我說的話。
掛著五國旗幟,被選做指揮站的建築點了一盞橘黃的二極體燈,就在我們前方沒有了玻璃的市集圓頂之下,透過破敗的天空。
飄雨了,落在臉上的是北半球海洋氣候溫和的溼冷。
「我們是朋友嘛。」
我笑了笑,同樣是說過無數次的話,我跟上他較快的腳程。對永遠都是少女體型的貓娘,身形較大的人族總是心理上的一種安心,好像有他們的陪伴,就能克服每個時代遇到的困難,就像過去沒有暴力概念的黃金時代一樣。
可是⋯⋯我仍不習慣的,事情的發展永遠都很殘酷;在崩壞的世界,期待事情自然的好轉不如去準備應對下一場災難的發生,因為那就是歷史現在的走向。
僅僅一個月後,六月革命發生,靈貓六國又少了一面協約國的國旗。
契爾丹民主共和州⋯⋯再也不復存在,那是文明史上黑暗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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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陸戰爭結束的一個月,戰後處理的政策公布後,暫時結束安理會工作的我搭乘聯邦的穿梭 機直航專班回到南極州最北角的首都天原和聯邦議會的朋友見面,很多繞法規漏洞參與大陸戰爭的貓娘也和我搭乘同一班班機返國,議長涼季還很強硬的要我休假,穿梭 機剛抵達第一宇宙速度時附上郵輪票的電子郵件就進到我的手機。
本是議長的對我精神狀態的擔心才要求,很難有立場拒絕,我只好收下船票,準備在旅館休息一天後搭郵輪向北返回南方大陸與南極州分界的運河都市星川;我和姊姊雪奈在母星水島的家。
「我回來了。」
我拉著行李箱推開議會休息廳的門,拖著轉機轉車的疲憊身體。穿梭 機往返南北半球不用幾分鐘,主要都是在機場還有大眾運輸系統的漫長的等待時間,這一點在麻煩的意義上和百年前沒什麼變化。
「歡迎回來,希。」
坐在沙發椅原本正在看電視上國際新聞的金系種貓娘起身,向前擁抱了我一下。
「我回來了,涼涼子。」
看著聯邦的議長我笑道,笑容很是疲憊。宮野原.涼季,在我兩世紀前還是十六歲小貓,從聯邦星際殖民地雲島移居水島時就是冰花自由聯邦的議長兼現役貓娘偶像,習慣作為她的工作夥伴,還有幫她取愛稱,花了我接近一年的時間。
她鬆開環住我的腰的雙手,向後退了一步,微笑道。
「聽到了妳在合眾國的活躍,辛苦了。」
「⋯⋯謝謝。」
「弗里希還好嗎?我聽說妳和他在終戰的最後一天有見面。」
「比以前蒼老許多,不過健康狀況有控制住。」
「那就好⋯⋯他一個退役將軍被推舉出來選共和州總統,也沒有家庭一生奉獻給島嶼,我都擔心他負傷過的身體會撐不住,真是個強人。」
「是的,他絕對是沒錯。」
我和她回憶著那位滿腔熱血的島嶼青年,從大陸戰爭的中期加入貓族聯繫邦的保衛戰,我們可以說是陪伴他成長的貓娘,見證一名共和州士兵成為一位拯救世界的英雄。
電視上的國際新聞正好也講到共和州在曾經是合眾國土地的重建工作。
「嗯?」
「涼涼子?怎麼了?」
她看著我背後電視螢幕的方向。
「希⋯⋯妳需要看看這個。」
我轉頭,看向電視的方向——緊急插播的現場畫面,夜色裡的水晶大廈的車輛管制入口被汽車燃燒的大火給點燃,周圍圍繞著許多人族,那嚇貓的場景在他們看來似乎毫不恐怖,他們甚至是在歡呼,舉著汽油罐,點燃的不只是汽車還有冰花自由聯邦的旗幟。
繡著代表金系種貓娘也是現在國旗花的金絲梅聯邦旗瞬間化作一面盛大的火焰,周圍的人們高歌民族歌謠,火光照亮了他們本土島嶼人的臉孔。
我不安的看了涼季一眼,她翡翠色的瞳孔轉動著與我相仿的情緒,蜜金眉毛更是憂心的緊揪,因為畫面中的地點正是靈貓六國在契爾丹民主共和州的辦事處,也是很多非島嶼血統的人族住所。
急促的腳步聲,然後是敲門聲,讓我們暫時把注意從電視上抽離。
「進來。」
涼季對休息廳的鍍金大門說。
推開門的是位聯邦議會的人族委員,額頭被汗水沾濕,好像剛才跑了好一段距離。
「島嶼出事了。」
他一開門就緊張的說。
我發現我並不想聽到再有誰向我報告這一件令貓煩惱的事,類似的話早在大陸戰爭中就聽過了很多遍很多遍。
「我知道,我看到了。」
涼季指著電視說,但人族搖了搖頭。
「小涼,不只是這樣,整個島嶼都陷入了動亂中。」
他說道,他的話應驗了我心底一直的恐懼。
「還有⋯⋯剛才我們和共和州總統失去了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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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陸戰爭讓世界見識到動亂的可怕,我們可能以為人族已經明白了這之中的殘酷,但似乎這個教訓沒有被公民黨學會。發生在今晚的事情,對國際社會是一個完全的震撼,警戒狀態下的共和州城市,槍戰、混亂在街道蔓延——』
『我們現在在島嶼飯店的頂層,如你可以看到,底下的街道已經被公民黨的島嶼人給佔據,大眾運輸系統在下午便癱瘓,他們翻倒整座城市的輕軌列車並點火燒毀,你可以聽到,在我說話的同時,樓下的槍鳴還有警笛——』
『位於島嶼本島,由公民黨治理的九個州在今晚發表聯合聲明,宣布組成公民革命前線,訴求推翻現在的民主黨政府。社群發言人張貼的推文表示,民主黨政府,包括他們的一切政策不被真正的島嶼人給承認;它們新的推文更說要驅逐所有侵佔島嶼人資源的外國人——』
『這裡是冰花自由聯邦議長,宮野原.涼季,冰花自由聯邦的公民與所有貓族聯繫邦的公民,島嶼已陷入無政府狀態,進入一級旅遊警報,請立即前往國際旅館、聯合醫院、聯邦企業或任何國際政府機構避難;這不是演習,我再次重申,這不是演習,請所有聽到我的訊息的自由聯邦公民,立即前往避難——』
『希芮瓦共和國大使館現在已開放為非自由聯邦公民的任何需要者提供庇護,如果妳是島嶼人要申請庇護,請寄信至附件這個信箱,希芮瓦共和國會盡快調派幹員前往妳所在位置接應——』
『戰爭是我們永遠不會習慣的事務,這個世界的現狀也難以再承受下一場大規模的戰爭,但我擔心,今天公民黨島嶼人所做出的選擇,將會為我們的世界帶來下一場的戰爭——』
我捧起洗手台的自來水打溼自己的臉頰,貓娘不需要睡眠,對疲勞的抗性優過人族,但是在經過這幾天一則比一則糟糕的新聞疲勞轟炸,我的狀態比三天沒睡的人族好不到哪裡。
關掉了供水器,我取下掛在鏡子旁邊的手巾擦掉臉上的水,手扶在洗手台的陶瓷壁面上,我看著鏡中的自己,沒有生機的水藍色瞳孔,還有塌著頭頂一對貓耳,泛著星光的白髮,一幅落難貓的模樣。
嘗試的用手指戳著臉頰讓自己擠出笑容,可是嘴角僵硬的肌肉不照我想的工作,試了幾次後我便搖了搖頭,放棄身為貓娘偶像要保持微笑的想法。
——永別了,我的朋友。
我離開了化妝室,返回指揮大廳。
政變發生的夜晚,我和涼季趕到離聯邦議會不遠的『城堡』,自由聯邦在水島的最高安保指揮設施,聽取共和州最新的回報,並指揮靈貓六國在共和州的駐員協助公民撤離島嶼。
雙層樓的電視牆停在世界地圖的代機畫面,點著二極體燈的樓中樓大廳,辦公桌以供代表使用的環形桌為構成指揮中心的決策核心。我在環形桌的旁邊找到了人族委員吉爾,還有聯邦議長涼季,他們的精神狀態和我一樣都不是很好。
「確認了嗎?」
我小聲的問。
「確認了。」
當時告知我們共和州總統失聯的吉爾沉聲回答。
我看向涼季,她蜜金色的睫毛上沾著淚水。
「公民黨的議員帶領本土島嶼人衝破國會大殿,原本的駐軍有公民黨的人,它們牽制了民主黨與其它小黨所屬的士兵,讓暴民得以通過管制哨,發生了很嚴重的槍戰,然後在國會會議廳,弗里安萊克為了保護受困的議員遭到槍擊,子彈命中頭部和左腳踝。」
「有得到貓娘的治療嗎?」
情緒被焦躁給掌控的我問道,那樣的傷只有用靈力才有機會穩定住傷口與傷者的意識,雖然我知道在那個情況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總統車隊離冰花自由聯邦的大使館有七分鐘的路程,加上受到動亂暴民的阻礙,延誤了時間;他沒能挺過來。」
「是嗎⋯⋯」
我垂下了耳朵,接受了這預期的結果,並在我心中哀弔的朋友名單再添一個名字。
「弗里安萊克先生深知暴動發生的可能,是他要求要待在國會大殿,讓可能的暴動發生時目標導向國會大殿,避免其它國家在島嶼的設施遭到攻擊。他的決定,也為在島嶼的自由聯邦公民還有有非島嶼血統的島嶼人,爭取到一天的時間從共和州撤離;他會以英雄之名被各國記得。」
我深吸了口氣,憋住想要宣洩的淚水。
「我們會記得的。」
我顫抖的說,握緊了拳頭讓指甲刺入手心,逼迫自己要繼續勇敢堅強。
「⋯⋯我會記得的。」
深知在終戰的最後一天,那可能就是訣別。
他那時候想必也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危險之中,共和州沿海城市與內陸城市的衝突嚴重,有些人,不喜歡我們這些『外國人』,也毫不吝於使用暴力來實現他們的想法。
島嶼的這筆帳我記住了。
弗里安萊克,他是契爾丹民主共和州唯一在任期中殉職的總統⋯⋯也是我心目中在帶領世界重建和平最有貢獻的總統,他會在我的記憶中代表契爾丹民主共和州的精神繼續活下去。
「島嶼的幾個軍事設施發生槍擊事件,公民黨的士兵先發攻擊了共和州其它黨派的士兵,以民主黨為首的維和士兵正在協助沿海都市的居民撤離,並與民間保安企業合作維持秩序,但被奪取裝備,在共和州本島又是人口少數的的他們撐不了多久。」
拭去眼淚的涼季說道。
「所以接下來我們要做的事情,是依照靈貓六國的協約派出維和部隊,進軍共和州本島,控制沿海都市,並救出在內陸受困的公民。」
「沒有異議。」
我回答道,聽說了發生在弗里安萊克的事情,現在我能夠狠下心去推動各國維和部隊進攻我們協約盟國的土地。
「有要完全接管共和州嗎?島嶼本島已經完全是無政府狀態了,我們能調回駐扎在合眾國的共和州民主黨部隊,讓他們也加入作戰。」
涼季搖了搖頭,否決了我的提議。
「這個問題已經超出靈貓六國協約的內容,能進軍到什麼程度需要交由全體冰花自由聯邦公民在論壇上表決,不過能確定的是,不認同公民革命前線在共和州所有行為的人族,都有權利自由的離開島嶼,也有權要求我們的庇護,這是我一定會依照協約貫徹的原則。」
我點頭同意她的話語,也揮掉眼角的眼淚。
「先解決首要的問題,共和州首都阿蘭加的大使館還正被公民黨的暴民圍困,我們需要把在大使館內避難的人救出。」
涼季走到環形桌的旁邊,按下桌上的觸控螢幕。雙層樓電視牆上的畫面切到冰花自由聯邦的大使館空拍機影像,夜晚的使館區外圍與市區的連結被用燃燒彈造成的大火給阻斷,在火焰之後是黑壓壓一片的本土島嶼人,使館區外圍的建築的玻璃帷幕被他們破壞,花園上更是有幾架墜毀翻覆的民用直升機。
「暴動發生後的早晨,大使館被暴民圍攻,保安隊隊長帶使館的人員用燃燒彈做出隔絕暴民的火牆,並開始撤離。現在大部份使館的工作人員都已經乘坐懸浮機撤離島嶼,但還有之後幾天被民間人道救援團體用直升機送入使館區避難的公民,火牆造成的上升氣流讓直升機墜毀,基本上,除非是等待懸浮機的接應,裡面的人沒有撤離的辦法;現在使館區有各國受困的公民和島嶼人,還有幾位留守在大使館醫治傷患的貓娘。」
涼季說道,用全息投影裝置在環形桌的中央再現使館區的立體模型。
「妳是安理會委員,希,妳怎麼看?」
我跟著吉爾走到環形桌的旁邊檢視使館區的全息投影。
「用懸浮機撤離的話,往返會再用上好幾天,除非我們能把航母戰鬥群移到島嶼本島的南方,這樣就會有足夠的飛行載具能一次性的帶所有使館區的人族和貓娘撤離島嶼。」
我點開世界地圖,將正在南半球共和州所屬的庫克亞群島巡航的航母戰鬥群推向北半球的共和州本島南方海域。
「或是⋯⋯這是我比較不推薦的作法,讓靈貓六國的駐軍從在阿蘭加據點進軍使館區,為了確保整個人員救出的行動安全,我們會需要完全控制住共和島街區、島嶼第一大道、國會大道、新洋人街區,還有沃爾霍森街區,這是接近國會大殿的動亂中心,一定會與公民黨的暴民爆發嚴重的流血衝突。」
我縮小全息投影的比例尺,讓整個國會大殿周圍的街道進入投影範圍中,並把所有行動路徑在投影上標記。
吉爾盯著我圈出的範圍提問。
「如果讓靈貓六國的駐軍進攻,有什麼較另一個方法的優勢嗎?」
「有,我們除了救出使館區的公民,理想狀況,還可以救出受困在這幾個街區建築內的非公民黨共和州公民;相較於等待由翼面效應船艦組成的航母戰鬥群抵達目地需要的三小時,加上完全撤離的一天,如果現在下令進軍到明天早上就能完成整個行動。」
「不過⋯⋯這是要把所有公民黨人全部從這幾個街區驅離吧?」
吉爾憂慮的指出。
要將他們驅離,持有軍火又在人數上為多數的本土島嶼人不可能不反抗,很有可能維和部隊會需要射殺佔據街道的暴民;那種行為在國際社會上會讓冰花自由聯邦成為屠殺者。
「維和部隊在進軍時的安全保障呢?公民黨人搶了好幾座島嶼的軍事設施,我們根本也不知道他們手中有什麼武器——」
「有貓娘跟隨就是安全保障,其它的就是人員的專業訓練。」
涼季打斷他的話,看向電視牆上的畫面。
西入口的一角一名本土島嶼人男性成體為自己澆上汽油,並纏上公民革命前線的黑紅色戰旗縱身跳入火牆之中,瞬間大火將他整個人影給吞噬。看到即將殞命的他使館區內的西側大門開啟,一只穿著聯邦大使振袖長裙的灰係種貓娘還有扛著醫用擔架與泡沫滅火器的人族保安官衝出使館區,努力從大火中搶救重度灼傷的本土島嶼人。
那是自由聯邦公民會採取的一般反應,可是周圍的本土島嶼人卻開始阻攔救治工作,將幾天暴動中路邊留下的玻璃酒瓶扔向了聯邦貓娘大使與兩位保安官,投擲物之外還有數聲的槍鳴,在緊張的三十秒中,灰係種貓娘用靈力張開了電磁罩擋下手槍子彈與其它投擲物,才掩護兩名保安官帶著重傷者回到使館區治療。
「看來⋯⋯有必要讓靈貓六國的駐軍進攻,不能再讓他們在阿蘭加繼續破壞,島嶼的醫療系統已經癱瘓,因為暴動而受傷的人族在這個情況是沒有辦法治療,我們需要重建秩序。」
「120%的同意。」
吉爾認同道,點開世界地圖,一手移到西半球海洋上的漂浮都市群,標記冰花自由聯邦的艦隊。
「我認為也應該依照希醬說的,調派航母戰鬥群,可以的話在共和州西半球漂浮海洋都市巡航的航母戰鬥群也一同加入行動。」
我抬頭看著螢幕中對空鳴槍的本土島嶼人,心情很複雜,我熟悉他們的祖先,但現在我卻對變得暴力的他們感到陌生。
「那麼,既然要做的話⋯⋯我們,擴大規模吧?」
涼季一手壓在桌上的觸控螢幕上說道,看似平靜的動作,然而她的語氣不像她表現的平靜,話語中透露著一點對公民黨人的怒意。
「今晚我會向冰花自由聯邦的公民演講,鼓勵民間借出直升機、懸浮機協助受困共和州本島的公民撤離;如果是由我們發起的話,其它貓族聯繫邦一定也會效仿。」
「那我去聯絡其它的議會委員,並把這則訊息傳遞出去,我想很快就會有企業回應我們。」
「感謝了,吉爾。這之後我會跟著航母戰鬥群到共和州本島,希,妳再之後有什麼安排嗎?」
「我跟著一起去,帶領維和部隊進入沿海城市。」
我握緊了拳說,這是為了我與所有我已故友人的誓約,我必須要阻止島嶼人走上加害者的道路。
影像轉播中,烈火給共和州首都的天空染上橘紅,在周遭的混亂之中,抗憂的金絲梅聯邦旗仍在使館區的旗桿上飄揚,然後在它之下,先前逃入使館區的島嶼人又升起了另一面印上彩虹鳥的純白旗幟——向所有以為掌控島嶼的暴民宣言,契爾丹民主共和州還未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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