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絕望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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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3-21
我必須承認,我從未到過北方。
相對於倫格斯的地理位置來說,我到的最北之處也就只有起始之城、十方議會招開之地,方尖碑所在的聖所,而我在那因為有留過足跡與魔法印記,所以可以用瞬間移動跳躍。
我之所以不喜歡瞬間移動,那是因為瞬間移動的迅速空間切換不包含內臟內含的非自身物質,只要不是空腹狀態強行使用瞬間移動,就定位時,腸胃內的未消化食物就會以亞光速的速度在體內晃個兩下,保證上吐下瀉...
但是現在我這樣瞬間移動卻不會感到不適,但更準確地說,我她媽渾身都不舒服,腸胃不舒服的感覺都沒有我全身的不適還難受...
很快,我就明白為何我移動到起始之城會如此難受的原因了。
起始之城的正中心、本是祭祀著刻滿文字的方尖碑,然而此時此刻的方尖碑周圍跪滿了狂信徒,方尖碑破裂,破碎的石碑中間裸露出一個漆黑的心臟,在許多鐵鍊的糾纏下有力的跳動著...
那個心臟正在招換我、呼喚我,這便是我渾身不舒服的原因...
「格林殿下,千萬別碰核心!」一名崇拜方尖碑的神契教團信徒阻攔我的前進,緊張道。
「別攔她,托路。」神契教團的高階首領氣定神閒道:
「方尖碑的歷史使命也該結束了,是時候該物歸原主了。
【十王喪一,黑牆鳴泣;方尖碑裂,破壞神現。】
當年立碑的大聖賢,先知阿瓦金.奧維斯.格林就已經預言今天的事情會發生,就算我們繼續霸佔破壞神遺骨,也只是拖緩黑牆崩潰的速度而已...」
【原來如此,方尖碑是我舊軀殼的心臟所驅動...】我收回了想取走心臟的手,緊接著一彈指,修復了方尖碑。
隨著方尖碑的復原,一股神印力量再次充盈其中,隨著神聖文字朝八個方向散去,象徵著八個方位的火炬燈塔重新燃起新焰;但是這一個舉動卻讓我更加的難受,有股從內部糾纏嘶扯的劇痛拉扯,我花了一段時間調整呼吸,才終於平復了下來。
「殿下,你又是何苦排斥自己過往的遺骸?」神契教團的首領道:
「方尖碑破碎,就是宣告神聖結界的崩壞,您應該按照預言取回遺骸、取回您的過往力量,才能應對接下來的麻煩。
縱使現在修復方尖碑,也沒法像之前那樣可以穩固的保護十方,只能算是個消極的圍牆而以,您還是取回遺骸、恢復力量吧!」
【不,既然方尖碑的存在是有功能,那麼它就必須存在。】我看著神契教團信徒們疑惑的眼神,堅定道:
【我非常感謝你們這無數年來守護著世界的辛勞,我不會取回遺骸,也不會打破這神聖的公約。
相對的,我希望藉助各位的力量,再多堅持一陣子,讓黑牆堅持一陣子,這樣我就能爭取更多時間,拜託你們了!】
「格林殿下是否要前往北方?」教團首領道。
【正是如此。】我道。
「那麼,感謝殿下尊重我們的信仰,我們也在此協助殿下吧。」神契教團的首領一揮手,象徵北方方位的燈塔點起了一束金火,在許多信徒的詠唱下,方尖碑底座一團金色的神印開始擴張、蔓延,在燈塔前開啟了一道傳送門。
教團首領道:
「這扇傳送門並沒法維持太久,我們也只能把門開設在大概方位,除了保證不會卡在牆壁、或者石頭內之外,我們無法確定誤差究竟有多大。」
【已經足夠,非常感謝!】我穿過傳送門,緊接著一道光芒順著燈塔指引方向,將我傳送到北境的最北之處。
我都還沒看見門後的光景,刺鼻的血腥味、硝煙味就已經撲面而來,當我看見眼前的景色時,兩抹武器的寒光就朝我脖頸劈來!
朝我攻擊的東西根本稱不上是人類了,而是兩具勉強還算人形的瘦長盔甲,陳舊、細長、傷痕累累的黃銅甲冑,有著比正常人還要瘦長的肢體,而那比常人還長的手臂揮舞著重型武器不但看起來不費力,反而因為攻擊範圍變廣、揮舞距離加長,而倍增破壞力!
而我本來想用【金屬瓦解】對付那兩具甲冑,沒想到魔法的流動受到干涉,在那兩具甲冑夾擊的攻擊範圍之間,魔力流是被遮斷的!而那兩具甲冑的胸口各寫著一半的魔力流封閉咒語,很顯然是一套專門對付施術者的組合!
說真的,我實在煩透這種伎倆了!
我舉起右手扛下武器的劈砍,順勢用尾巴捲住其中一句鎧甲持械的手臂,隨著尾巴如絞鍊一般收扯,對方的手臂頓時就被我扯斷,武器被我反抄在手。
很醜的劍、很破舊的大劍,甚至經年累月、長年使用的言種刮損變形,除了形狀還有劍狀外,就只是個劍型狀的陳重鐵塊。
我反手一劍將武器扎進另一具甲冑的身軀內,用力一劈,甲冑的身軀就被我斜切開來,露出內部僅存的乾枯有機組織:
一隻眼、一個腦、一些殘破皺縮的內臟,糾結著格里魯水晶的核心,甲冑內除了這點少的可憐的東西就只剩下惡臭不堪的腐敗黏液而已...
另一具被我扯掉手臂的甲冑試圖用它還完好的手臂對我揮擊,我直接一個後旋踢,將鋒利的腳趾爪刺穿它的頭盔部位,緊接著奮力一踏,將那具甲冑陷進類似牆壁的東西,然而牆壁卻發出了淒厲無比的尖叫...
我定睛一看,才注意到那面酷似城牆的東西,實際上是一張張哀號、悲戚、絕望的人臉,數以千計的人臉像是腫瘤似的,以不規律的方式排列在血肉組織構成的巨大牆體上,龐大如城牆的血肉組織佈滿著密密麻麻像血管的管路,沿著一條粗管向上延伸,不斷伸向黑牆之上,一直向上蔓延...
看到眼前的慘狀、幾千具生命痛苦的糾結成某種殘酷的虐待血肉,生命、靈魂、思維、情緒全成了供養著某種變態扭曲的消耗品,那些人的痛苦經歷、恐怖記憶全部流進我的靈魂之中,我感受不到恐懼、更感受不到震撼,而是一股火苗點燃了的熊熊怒火與殺意...
我將那具甲冑扯出血肉城牆,直接掰成了兩節,將甲冑內僅存的殘餘組織扯出、燒毀,握著格里魯水晶的核心,念著最惡毒的咒語...
伊利亞大陸、舊世界的扭曲文明中,早已經沒有正常的生命型態,還有肉身的東西不是刀槍不入、再生能力超強,不然就是可以藉由奪取其他生命與靈魂自我修復;沒有肉體的東西、苟活於世的受詛咒生命、奴僕,不是以不死生物的形式存在,就是將靈魂封存在格里魯水晶中驅動的魔像傀儡。
格里魯水晶就是用來逃避死亡的一種靈魂容器、一種靈魂牢籠、一種魔法結晶、以及無堅不摧的物質,甚至是之前我的破壞神軀體的骨架與重要內臟也是格里魯水晶所構成。
要摧毀這種物質,只有毀天滅地、消滅星辰的最頂峰破壞神之力才能夠將其消滅,同樣的,當破壞神可以消滅這種物質的時候,離自身自我崩潰與毀滅的時候也鄰近了,可以說是世界上最堅固的物質,只要是被【囚禁】在其中的靈魂,變相等於永世不得超生、或者永世不滅。
不過,凡事並無絕對。
如果當初在使用【囚禁術】禁錮靈魂時,沒有在施術條件設定細緻,將囚禁虐待的施咒條件嚴苛限制成水晶毀滅、靈魂就跟著崩解,那麼咒語本身就有缺陷跟縫隙;而有的時候,施咒者為了更有效的控制被囚禁的靈魂、確保絕對的主僕關係,會將代表自身象徵的紋章、真名混入【囚禁術】的架構之中,特別是那些變態扭曲的舊世界諸神。
當我詠唱【燒魂術】的時候,如果水晶中的靈魂是被囚禁,囚禁虐待靈魂的施術者還在咒語中留下自身所屬印記,那麼燒魂術不會對囚禁的靈魂起作用,反而會因為咒語上面印記轉移施術目標,導致囚禁靈魂的施術者慘遭【燒魂】...
【燒魂術】並不是破壞神的特權魔法、也不是毀滅領域的咒術,甚至比這個世界的魔法體系還遠古、還野蠻、原始且殘忍,那是伊利亞大陸非常古老的第一王朝時期,【蠟燭匠】們的魔法,是一種極為邪惡惡毒的情感投射與惡念釋放,而前提條件是必須要有龐大且深沉的邪惡思維、想法、以及黑暗負面情緒,極端的想要對方不得好死的強大殺意推動下,才能驅動燒魂。
而現在的我,最不缺的就是【殺意】了,特別是我的靈魂一口氣流入了數千個無辜生命的淒厲尖叫、絕望控訴、痛苦悲鳴之後,我的殺意與黑暗惡念都能直接將一座山脈化作虛無了...
咒語詠唱完畢的瞬間,一個龐大的身軀從高處墜落,一團黑火從裡到外的開始竄燒著一個無頭巨人的醜陋身軀,那腦袋被掐掉的身軀脖頸傷口處有一個大肉瘤,肉瘤嘶嘶的發出排氣聲,隨著他手舞足蹈的動作,黑火被熄滅了。
這不奇怪,燒魂術這魔法雖然極度惡毒且殘忍,但是對付神卻未必有實質大損傷,畢竟那終究只是『凡人的咒語』,要對付神,本來就差強人意。
我本來就不期待有成效,因為我的目的本就是要逼出該為那千條生命負責的首惡,好宣洩我已經被點燃的怒火!
我縱身起跳,右手的大爪橫張,隨著神印的啟動、黑色能量的流竄,我一掌轟向那醜惡無比的扭曲巨人發動攻擊與咒語,然而那沒頭的怪物僅僅只是腦袋沒了而已,脖頸處的肉瘤一個蠕動,一個腎黃的瞳孔死勾勾的盯著我,並且迅速著手裡握著的偌大斧頭阻礙我的攻勢!
我的手與斧刃碰撞在一起,論力氣,我跟那怪物應該不相伯仲;但是因為我身型懸空、吃了體重的虧,那傢伙猛踏地面、奮力揮斧,硬生生地用力量將我強型甩了出去,不過他的斧頭也因為神印的力量與咒語爆炸當場灰飛煙滅!
那東西的脖頸處發出了急促的排氣聲,簡直就像是咬緊牙關發出的訕笑,那坨噁爛的巨大型體竟然走近血肉城牆,朝裡面猛掏、攪動,幾千張臉同時發出哭嚎與慘叫,那東西用力一扯,從裡面抽出了一把嶄新的黑色狼牙棒,並且纏繞著跟我類似的能量電流,都是由痛苦、折磨、與絕望產生的墮落邪惡之力,如同黑色的電流流竄著...
而那噁心的巨人竟然還用傷口的肉瘤吸食血肉城牆流出來的黏液,隨著他那野獸的磨蹭動作,肉瘤越長越清晰,一個邪惡、醜陋、滿是膿瘡、牙齒與嘴唇嚴重外翻的臉孔正在快速發育...
聽個那幾千著靈魂慘絕人寰、痛苦至極、卻又無法嚥氣的極度痛苦,靈魂被救纏成一個痛苦團塊、承受著超過死亡卻又無法死去的極度蹂躪,絕望、無助又恐懼的慘叫與哀號,我的怒火也已經竄燒到了極限,緊接著我可以感受到我的理智中有什麼東西斷了...
我可以清楚的知道我在做什麼,但是我卻無法阻止我的嘴角咧出的笑容,以及在我唇齒中滑過的字彙,以及那不該哼出來的旋律...
我正在唱歌,而且是那絕對不該輕易哼唱出來的破壞神之歌,【葬魂永寧曲】!!我的理智試圖想要阻止我的身體唱出這首歌,我狠狠的閉著牙關與嘴唇,試圖爭取一點時間;但是我的情感與我理智徹底撕裂,我的身軀絕大多數都已經被毀滅種子的本能擺佈,伴隨著大量靈魂的求死心願,哼著【葬魂永寧曲】...
「他們還有拯救希望、那些人都還可以搶救!那種糾纏狀態不是不可逆的,渾蛋、閉嘴!閉嘴啊!」我對著我自己咆哮著、嘶吼著,卻完全無法撼動我自己的決定,我的理智就像是靈魂離體似的,如同一個上半身懸浮在體外的幽靈,試圖搖晃著自己的身軀、試圖搶回支配權,但是完全徒勞無功...
我只能眼睜睜看著幾千張臉平靜的閉目赴死,滿足的笑臉泉湧著不甘心的淚水、還有最後的理智、掙扎、不甘、失落,那些負面情緒、痛苦感覺、求生意志全都被徹底抽出,幾千個靈魂開始蒸發、飄散、瓦解,而他們殘存的所有負面情緒,匯聚成一潘黑色黏稠物質,那團東西像是一張活著的網朝我罩來,然後,連我的理智也徹底被點燃...
當理智也陷入瘋狂的時候,理智與情感同樣的步調,一起陷入了我最不喜歡的狀況下,我被充滿狂喜與黑暗至樂的破壞慾給佔據了主導權,我現在無法區別殺意跟喜樂的區別、憤怒與歡愉早已沒有了界線、憎惡與期待之間沒有差異...
【管他的,滅了他。】我瘋狂大笑著,理智在狂笑、情感在狂笑、思維在狂笑、靈魂也在狂笑,在狂笑聲中,大地失去了光芒,只剩下一抹殘忍的微笑浮現在黑暗中...
我已經無法精細的敘述究竟戰鬥場面發了了哪些細節,因為在理智斷線的情況下,我唯一可以記得的事情就是殘留在雙手的肉搏時留下的衝擊感、血腥味、已經渾身上下都是難以癒合的傷勢...
當我恢復理智的時候,我就在站一片綠茵地上,所有的生命消亡、痛苦、死亡、折磨都已經以另外形式的方式轉化,成為新的自然生命循環,而我就像瘋子一般,跪在地上看著朝陽、毫無理由的嚎哭著...
隨著毫無理由的淚水全湧、悲傷潰堤,我的眼淚滴落之處,新的生命跡象、自然的翠綠開始向病毒一般蔓延、擴張、誕生出野草、野花、藤蔓、綠植,彷彿爆炸似的覆蓋在滿目瘡痍的大地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