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神諭訊息

唉...宿醉，頭痛。

當我打算爬起身的時候，才赫然發現一條手臂橫在我肚皮上，而我的右手政被一個壯碩的身軀枕著，我瞬間醒酒了一大半，我忐忑地緩緩轉過腦袋，就看到一絲不掛的門薩就躺在我身旁...


【別擔心，他是男的，不會懷孕。】尤莉塔來到我床邊服侍，道：

【只是等他睡醒之後，早晨拉屎會很通暢...】


「我到底幹了什麼...」我驚恐道。


【他的屁眼。】尤莉塔接著道：

【殿下無論侍寢的人是男是女，都是在上面的主攻者，絕不允許有人騎在自己身上，而在床地主權的爭奪戰中，目前還沒有生物比蠻力能贏你的。

剩下的交給僕人善後吧，城堡那裏有訪客求見呢！】


「公事還是私事？」我道。


【不好評估。】尤莉塔道：

【他們持有的是首都執政官的邀請函，但是卻是您從未往來過的宗教界高層；他們來訪既不像公事拜訪、也不像是私人訪問，而像是狂信徒到聖地朝聖。

他們不但沿街宣揚著教義、分送禮物、宣傳手冊，更在城堡前搭建了宣講台，還有好長一大串的供品馬車與已經燒烤好的牲口，等著晉見您。】


「遭，是混沌教派，我都把這件事情忘記了！」我拍著腦袋跳起身，草草穿上衣著、隨手拿了條小繩紮起自己一頭亂髮，匆匆忙忙地出門，走到半路感覺少拿了什麼，卻又想不起來是什麼，索性直接開了傳送們一把將尤莉塔一起拉了過來。

當我打開領主城堡的會客廳大門時，領主堡壘前的高台早已經圍滿了人群，一個穿著灰色長袍的宣講口沫橫飛著敘述著神話故事，煽動的言論、慷慨激昂的陳詞，還有那波動情緒的語調，很快就拉攏了大批的人圍觀，甚至在我現身之時，那位宣講試圖帶領人群朝我跪拜、行拜神儀式。


「這是領主城堡，是辦公洽公的地方，可不是神殿啊。」我嘆氣道：

「各位鄉親父老，聽人佈道講故事不是在這吧？在對面啊、對面才是神殿！」


語言的力量非常奇妙，前幾秒我的某些形象被吹捧到神明地位的高度時，確實有百姓被煽動了，想一起對我膜拜；但是我這句接地氣的話一出，那位宣講所塑造出來高不可攀的神明威嚴被我瞬間打破。

而那些灰袍神職者的應對能力相當不錯，最起碼情商方面非常敏銳，甚至可以說是有規劃的啟用了預備方案，他們迅速地收拾，將用來貢神的供品祭物改變了擺盤方式，降級為成為進貢領主的禮物，並且將整個隊形陣仗變位，從朝聖的隊伍改成謁見君主的隊形。


而他們迅速作出變換，這下我也沒有什麼藉口拒絕他們的拜訪，也只能把他們百來人請進議會廳，由於人數太多，議會廳的椅子根本不夠用，他們大多數人都只能席地而坐。

「倫格斯殿下願意接見我們，實在深感榮幸。」混沌教派的首席祭司開口道。


「原本我派人發出邀約、同意你們晉見，是想徹底解開一些【誤會】，但是很顯然，已經遲了。」我道：

「我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拜託你們別把我過度神化。」


「銘記。」首席祭司開口承諾，而他後面一個侍僧開始書寫羊皮紙，另一個宣講則是在刻寫泥板...


「領主大人，斗膽問個問題。」一個高階祭司問道：

「您為何對自身是神明這件事情如此忌諱與畏懼？君權神授，十方領主的統治權是諸神綑縛限制領主們的自由才給予的統馭權柄，您身為至高神靈理論上在諸神之上，為何卻不宣揚自己的偉大與強大？」


「因為我還是個有血有肉的人。」我用右手類龍的指爪割破了左手類人的手掌，鮮血隨著傷口滴下，我攤開流血的手掌，道：

「我連半神都不如，沒有那個顏面與資格稱之為神。

我無法無所不在、也無法隨處變現，也擺脫不了這具肉體，如此凡夫俗子的情況，有什麼資格被稱之為神？至高無上的神明可不會飢餓、疲憊、煩惱、還有頂著宿醉的腦袋跟尚未盥洗的惡臭軀體，匆匆忙忙接見你面這些高貴的宗教人士啊！」


「領主大人，我想這就是你我之間觀念上的分歧，而眼下剛好有這麼一個消除分歧的機會。」混沌派首席祭司道：

「我們的教義與信仰，以及對於神學的解讀上，認為您就是主神的具現、重生與轉世；而您卻認為自己只是血肉之軀，沒有資格稱之為神。

而這種認知矛盾與衝突，長遠下來會產生嚴重的隱患，以您的大智慧肯定認同這個觀點，而資格與認同並非我們這些凡人有資格界定，更不是你我嘴皮上辯論就能得出結果，何不讓諸神評判做結論、而由我們這些人來做見證？」


「我就知道...」我皺著眉頭，道：

「你們幾乎是全教團高層出動，想必這個儀式是省不了了，不過你得想清楚，你可是正在要求一個女性領主赤身裸體，當眾沐浴啊！」


「這是個神聖儀式，沒有什麼世俗低俗的邪惡念頭。」混沌派首席祭司舉手示意著，緊接著一旁的神職人員各自從身上取出刻有諸神真名、圖騰紋章的石頭，在議會廳的地面上工整的排出一個圓形石圈。

隨著他們整齊劃一的跪誦、唱詩，石圈上面的神印開始綻放光芒，閃爍著流動的乳白色流光，流光在石圈中竄繞、交錯，石圈圈起來的地面石磚突然消失，成為了一潭流動的清澈溫水。


「看來你們是動真格的。」我道：

「雖然我對於神學體系、神職的魔法了解程度不如正統神官，但是至少我還很清楚，這是【大洗淨儀式】。

但是我得先聲明，答案結果出來就別不滿意或者感到難過啊！」


「放心吧，沒人會有損失的。」首席祭司道：

「就算結果讓我們彼此都失望，最起碼您還順便洗了一頓最高宗教規格的洗浴。」


儘管我再不情願，也只能任由女祭司們剝去了我的衣著，然後在我身上塗抹各種薰香與油膏，在他們朗誦著經文的簇擁下，走進了那圈由石陣與諸神印記組成的超自然水潭中...

那不是水，而是一種以水的姿態所呈現的一種純粹能量，而且這個水潭可以說是深不見底的程度，但是當我走到水面及頸的位置時，腳底就感覺踩在某種柔軟的平面上，一股溫暖的感觸從腳尖順著腿蔓延，逐漸地爬上盆骨、脊椎、然後是腦袋，溫暖的力量逐漸在我腦袋四散、旋轉、集中，然後從我雙眼釋放...

我可以看見我自己的噴灑出金色光輝，而這些溢出的光芒在到處噴濺出一段又一段支離破碎的詞彙與句子，那些浮空文字看起來就像半溶解的黃金，並不是實體、但卻像實體物一樣會溶解、也會消逝，而那些金色的字體更是順著我的肌膚開始流動、蔓衍、延伸，我的身上也爬滿了文字...

該如何形容呢，就好像整本字典的【字】成了一窩螞蟻，輕輕一踹，字典裡的字就像慌張的螞蟻四處亂跑一般，到處都是、到處可見，但是卻湊不出任何有意義的完整語句，然後金光開始消散、金色的字體開始瓦解，就連水潭也開始漆黑、染黑，水潭中閃著一條條類似閃電的弧光，帶著悶雷的轟響，黑暗開始匯聚...


突然，我感覺到背後一陣劇痛，像是一把無形的刀子正在割著我翅膀的皮膜，龍族的翅膀並不像是鳥類翅膀，而是更貼近蝙蝠的結構，皮膜看起來很輕薄，但是堅韌程度並不亞於盔甲，那層皮膜的構成物質跟龍鱗是同樣的成分，任侯武器都很難在上面畫出口子；然而我現在翅膀就像被幾百把利刃同時在上面削切，疼痛至極！

但是漆黑的水潭就像凝固似的，將我完全的卡住、無法動彈，就連掙扎都辦不到；但是這還不是眼下最麻煩的，在我眼前，黑色的水潭開始伸出黑色的荊棘觸手，纏住的我的頭...

而水潭中，逐漸浮起一個看起來就極為不妙的冠冕逐漸浮出水面，那東西雖然看起來是冠冕的形狀，但是各種恐怖物件混合而成的不可名狀物，是一種趨近於魔力、靈魂的組成體，而那冠冕就這樣跳到我的頭上，大量的觸手、大量的詭異血肉扣進我的頭顱位置，與我的靈魂產生嵌合、溶解，以及粗暴的焊接...

在我發出疼痛尖叫的瞬間，一股巨大力量炸碎了組成水潭的神印與石陣，爆炸的力量在整著會客廳留下大量的能量焦灼，石磚的地面上更是留下一道道深深的烙印，一排排燃燒中的文字而且還冒著白煙...


「新神皆讚嘆、舊神群咒詛，不可名其名、不可讚其名、不可詠其名、不可揚其名。」混沌派的高階祭司們對著地面上的烙印文字跪拜，道：

「諸神已經做出決斷，銘記、快銘記、這些都是來自上天的神諭。」


「該死，這冠冕咬在我頭上了...」我試著要移除懸浮在我頭頂的冠冕，而那頂冠冕死死的嵌在我額頭上，還有許多細微的東西鑽入我腦子裡，並且跟我體內的毀滅種子開始糾纏...


【要用鉗子嗎？】尤莉塔的左手開始變形，變成一把地精的超級機械壓力鉗，並且鉗著冠冕嘗試拉扯。


「我腦子會被你扯出來的...」我吐槽道：

「說好的沒人會損失呢！？靠，我這是遭肉痛啊！尤莉塔，別硬拉，會死、真的會死啊！」


口 口 口


渾沌派的女祭司們幫我做了細緻的梳理、裝扮、以及清潔，而我就像個慵懶的土豆一樣癱躺在沙龍椅上，任由祭司們上下其手。

會議廳內，一些隸屬混沌派的工匠搬來了新的牆磚跟地磚，把那些被【神諭】劈壞、燒壞的地磚跟牆磚取下、替換；而那些留下深深烙印的磚頭反而成為他們的至寶。

我會慵懶的躺在沙龍椅上不動，那是因為我背後有一大群祭司、神職人員正在給我的翅膀上藥，並且從上面的傷口用寒止痛成分的特殊藥油拓下神諭。

龍的翅膀結構跟蝙蝠類似，單邊翅展，四根翼趾骨中間的三片皮膜都要上藥，正反面都得處理傷口，而且我的翅膀單邊就有兩米長、寬有三分之一的人那麼大，再不弄痛我的前提之下，上藥工作進展非常緩慢。


「真是萬分抱歉，造成殿下您肉體上的損害...」首席祭司跪地致歉道。


「又不怪你，也不是你割的。」我啃著水果，一臉無所謂道：

「那些沒有肉身的諸神把我身體當作留言板，每個在上面留言寫文章，我的翅膀就當場血肉模糊了，我還能怎辦？

起來吧，你跪著要怎麼跟我聊天啊？你跪著有什麼意義啊？」


「至少能給將來殿下還得遭肉皮開肉綻謝罪啊！」首席祭司哭喪臉道：

「神諭說，因為這次儀式，殿下的神格連接了神界，從此以後諸神要是有什麼指示，都會在殿下身上留下話語...」


「媽的咧，還真把我身體當作留言板喔！？」我忍不住吐槽道。


「因為殿下等同於【現人神】，是諸神與人之間直接溝通的橋樑。」首席祭司道。


「這個名詞我最近聽了不下三次，不過到底是甚麼意思？」我道。


「是一種無上權力的象徵。」首席祭司道：

「【現人神】這一詞代表著神明在人世間傳達指喻、代表神行事、或者神明長時間的皮囊；神可以短暫的在世界出現、凝聚出肉體，不過這個身軀很快就會消散，【現人神】的作用就是方便神的一種存在形式。

這個名詞最早出現在兩千年前，五王共治的丟失歷史就有提及，不過至今為止尚未出現過其他您以外的【現人神】。

據說在舊世界時代，那曾是一種上位神處罰下位神的一種極刑，把虛無飄渺的神靈鎖進有血有肉的人類軀殼裡，永世承受苦難。

在神話中，秩序之神因為被人們血淚控訴不知道神間疾苦，於是秩序之神將自己封鎖在一個將死之人的身軀裡五十年，藉此體會世界的疾苦，因此這一詞是象徵著神明在世界的化身，有的時候，這個詞彙還會被某些懂點宗教大臣用來奉承自己的君王。」


「講粗俗聽一點就是乩童...」我嘆氣道：

「別在意，那是別的宇宙的稱呼與習俗，跟這個世界無關。

也就是說，現人神就是人類的姿態，擁有神明意志、力量的特殊個體嚕？」


「可以這麼說，不過【現人神】在宗教地位上會有一些尷尬...」首級祭司道：

「因為在我們約定成俗的習慣裡，可以被膜拜的肉身神最多就是【半神】，【現人神】雖有神明的權柄，但因為身分是人，所以不允許膜拜。

以殿下的情況而言，殿下的靈魂、本質、內在是破壞神、創世神的自身意志與思維，但是因為被困在一個人類肉身之中，縱使擁有著高貴的身分，但是因為是在有形肉體，因此不能對你進行崇拜、宗教祭儀諸如此類的活動。」


「某種意義上倒是蠻符合我心意的。」我道：

「因為我本來的意圖就是打算阻止你們對我逕行盲目的崇拜與狂信，甚至是進行祭祀行為。

比方說稍早在門口的那個臨時宣講台，以及十方會議招開時，你們幾百人跪在路邊對我的車隊祈禱，那實在太嚇人了。」


「如果這樣符合殿下您的心意，那就如此吧。」首席祭司苦著臉，道：

「但是正因為您是現人神，恐怕您接下來還會被其他信仰、其他教派的宗教人士給糾纏吧？」


「我的靈魂就是破壞神自身，破壞神就是星神奧維斯格林，我想說話我可以開口，才不會自殘自割表達神諭咧！」我吐槽道。


「您說的沒錯，正因為您不需要用這種方式就能跟人們交流溝通，所以您的肉體就會被其他諸神作為傳達完整神喻的工具。」首席祭司道：

「因為以神話與神性來說，您的靈魂是這世界上其他十二柱主神的父神，他們做為您的後代，可以透過靈魂的子嗣連結產生，藉由您的身軀作為傳遞訊息的溝通道具。

對神來說，肉體只是一種容器、一種工具、一種可拋棄的耗材，而您身為現人神，您的身軀就是一個用來傳遞神喻最方便的書寫工具，而且最不費力。

而眾神在您身上留下的訊息，對於對應該神的宗教可是非常珍貴的【神諭】，恐怕接下來您還得應對十二柱神的祭司們...」


「我的老天啊！」我拍臉嘆氣道。


「首席祭司，第一片拓文已經可以解讀了。」一名給我上藥的祭司道。


「天啊，看起來就超痛的。」首席祭司捧著那拓印著我翅膀傷口的拓片，對著上面密密麻麻的拓痕嘆息道：

「這上面是十二柱主神同時留下的神諭訊息，一個蓋一個，必須要拓下全部沒法解讀啊！」


「你們慢慢解讀吧，我先闔個眼休息一下。」我嘆息道：

「為啥跟你們神啊、宗教啊一扯上關係，我就得血流如注、傷筋痛骨、皮開肉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