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外拍攝場
本章節 7065 字
更新於: 2022-03-14
借用了導演休息室的洗臉台,米羅斯在踏出紅油漆的木門時,臉上還有些微濕潤。
「好了,該開始工作了。」他捏了捏鼻樑,淡藍色的瞳孔冷靜自若,全然看不出先前的厭世與煩躁,視線掃向陽光普照的攝影棚外:「那兩個人也差不多先去場邊了。」
轉身踏出腳步,米羅斯也順便揉了揉耳朵,將還有些悶熱的疼痛給紓緩掉。
走過通往演員休息室的轉角邊,一道穿著西裝的身影正好也從裡頭晃了出來,與他碰在一起。
「——哦,經紀人啊。」嘴角掛著懶懶的笑容,塔茲涅抬起手,舉起頭頂黑色的紳士帽,彷彿老派特務般向他打了招呼。
「塔茲涅先......」米羅斯嗯了聲,才剛抬眼就頓了下,看見他左臉的一道陳舊傷疤,以及變得灰白的左眼球,過幾秒才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
「哈哈,我很少飾演需要特效化妝的角色呢。」看著他的反應,塔茲涅笑了出來,抬手向前邀,與他一起走向戶外拍攝場,剩下那隻暗綠眼睛微微瞇起,裡頭有著愉悅笑意:「怎麼,嚇到了嗎?」
「沒有啊。」米羅斯不自在的咳了聲,再度抬頭瞥向他的側臉,目光卻還是忍不住停在那道疤上,眉頭不禁蹙起,卻還是轉開了話題:「......您有看到艾路嗎?」
「艾路?」有些詫異的揚起眉毛,塔茲涅看了他一眼,頓時明白了什麼,眼底不著痕跡的多了一縷思慮,嗓音卻毫無破綻,依然慵懶自在:「不知道啊,不過那小鬼也不用我們擔心就是了,他還是挺敬業的,說不定已經先過去了。」
「是這樣就好了。」他不太高興的低哼,從後口袋抽出行事曆來,抬手在上頭彈了下,發出沉重的「啪」一聲。
「別這樣,經紀人,在公共場合把人打爆是違法的。」聽見那充滿威嚇性的聲音,塔茲涅揚起眉毛,笑聲倒是相當悠哉。
「沒有爆就沒有違法。」米羅斯回應得冷靜,一手剛打開行事曆,要確認今日拍攝最晚的結束時間,一邊踏出穀倉後門,不禁因為直照而下的刺眼陽光而暫時閉上眼。
「碰」的一聲響,他一頭撞上了某個人,不得不停下腳步。
「啊,你和伊耳先生終於談完了嗎?」
這是個充滿活力的聲音,裡頭滿滿的自信感,讓米羅斯僵硬在原地。
一隻手在陽光下伸來,在他來得及反應之前,將行事曆從他手裡輕快抽起,翻出啪啦啦的聲響。
「真是辛苦了!」洛克露出笑容,眼底充斥著溫暖,臉上盡是終於等到他的滿意之情。
「您也辛苦了......」幾乎是一瞬間就反射性的露出微笑,米羅斯剛勉強適應了外頭耀眼的陽光,淡藍色雙眼便驟然睜大,耳際再度熱了起來:「請把東西還給我!」
「咦,讓我看一下吧?」他笑著拋回這句,一邊一頁頁翻過米羅斯的行事曆,一邊讚賞的張大眼睛:「這個行程也太密集了吧?你有在休息嗎?難怪長不高——」
「請還給我!」
米羅斯才剛伸出手,洛克一下子就把行事曆舉高起來,無可奈何又好心的搖搖頭,語調也多了幾分心疼:「不要這樣嘛,我看完就會還給你了啊......而且行程排滿成這樣,難怪你看起來都很累的樣子,試試看調整一下怎麼樣?週末還是用來放鬆比較好吧?」
「你......」耳畔才剛散去的劇痛再次噴湧而出,米羅斯的呼吸猛然緊繃起來,吐出話語的音量卻極為微弱,甚至連嘴角都像是石膏面具般鎖死了角度,微笑優美得猶如雕像。
他的手只有微微抬起,便慢慢收了回去。
「真是的,都說還給他了。」懶洋洋的嗓音響起,一隻深色手掌搭上行事曆,輕鬆的抽了回去。
「喂......你做什麼啊?」洛克愣了下,錯愕的往前望去,在看見出手的人是誰時,倏然瞪大眼。
「來,拿回來了。」塔茲涅隨手闔上書頁,順便拍了拍行事曆的書殼,遞給身旁的經紀人。
「呃、嗯......」米羅斯的眼睛也張得大大的,神情既驚訝也驚嚇,彷彿根本沒想到能拿得回來:「謝謝......」
當他抬起頭,再度看向眼前時,卻立刻倒抽了一口氣:「嗚......!」
恐懼在他臉上擴散開來,耳邊突突跳動的青筋猛然加快跳動,冷汗卻也同時往外冒,沿著後頸滑落。
「你以為自己在做什麼,Omega!」空氣猛然震動,荒地的風沙驟然掀起,伴隨這聲怒吼向塔茲涅直襲而去。
洛克的臉上盡是惱怒,剛才的明亮笑容一掃而空,睜大雙眼的同時,也從口中吐出忿怒嘶吼:「這裡沒有你的事情,給我退下!」
他的每個字都極其沉重,Alpha與生俱來的地位讓他打從骨子裡散出強烈的壓迫感,盯住塔茲涅的眼神逐漸變得鋒利,瞳孔在太陽底下開始倒映出危險的金色光芒。
還在穀倉門邊的工作人員全被洛克的怒吼嚇了一跳,好幾個人當場被Alpha的氣勢給震得坐倒,手裡器材摔落一地,發出鏘啷聲響。
然而,塔茲涅只是稍微動了動,彷彿沒什麼大不了的聳肩,深色臉孔看不出任何影響。
「我替我們家的經紀人拿回東西而已,別這麼大驚小怪。」他的嗓音聽起來就像往常一樣慵懶,只依稀多了一星半點的沙啞感,暗綠眼珠與灰白色假眼同時凝視著洛克,淡然悠哉:「真是的,就算是Alpha,也別太欺負人好嗎?」
「啊?」洛克難以置信的睜大眼,不敢相信居然有人敢如此對自己說話,臉色霎時因為憤怒更加扭曲:「你有沒有搞錯自己的立場?你根本沒資格跟我回嘴,更沒資格對我指手畫腳!」
「我的立場?我想想......」彷彿眼前燒得更旺的怒火對他也毫無影響,塔茲涅甚至抬手托住下巴,露出一副深思的表情,低沉的嗓音透著挑釁般的笑意:「我應該是來拍電影的『演員』,而你是這部電影的『工作人員』......所以呢?我沒有資格跟工作人員提建議嗎?」
「你——」洛克的聲音遽然一震,已經睜得不能再大的眼珠上爆出恐怖血絲,一股憤怒與屈辱凝聚而成的惡意猛然翻湧向上,從他的喉嚨裡驟然噴出,化為暴怒的一句話:「給我跪......」
「啪!」一聲巨響,米羅斯後背重重挨了一巴掌,當場往前摔。
「經紀人!」塔茲涅連忙轉過身,一把接住他,視線猛然向後掃去——站在他們背後,冷冷凝視兩人的,正是舉著手掌的伊耳導演。
他身邊還有幾個喘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工作人員,他們臉上仍掩不住因為Alpha發怒的恐慌,卻也因為看見導演直接動手打人而嚇得瞪大眼睛。
洛克也愣住了,他原先的注意力全都在塔茲涅身上,全然沒有注意到伊耳是什麼時候出現的,然而打在米羅斯背後那一掌的聲音極為沉重響亮,他倒下的那一幕,也硬生生截斷了他的吼聲。
深呼吸一口氣,洛克張開口,語調裡還有濃濃憤怒:「伊耳先......」
「這是什麼意思?」塔茲涅發出極度低沉的聲音,斷絕現場任何雜音。
他的臂彎裡攬著米羅斯,轉頭望向伊耳,平靜得可怕,只剩下一隻的暗綠色眼眸,隨著那句話語,閃動起隱隱怒意。
伊耳站在原地,肩上披著漆黑的皮革外套,同樣的黑暗倒映在他瞳孔裡,臉上沒有任何錶情,無情得像是一副面具。
這表情令人分外感到熟悉,卻沒有時間讓塔茲涅多想,懷裡的經紀人就勉強動了起來,發出艱難的咳嗽聲:「唔、呃......!」
「米羅斯!」他立刻低下頭,伸手輕輕揉在他背後,厚實的掌心不敢太過用力,眉頭緊緊蹙起,嗓音滿是擔憂:「慢慢呼吸,有哪裡特別痛嗎?」
「沒有......」回應的聲音有幾分虛弱,米羅斯扶著他的手,才剛自己站穩,就不禁吃痛的倒吸一口氣:「唔......!」
「抓著我。」塔茲涅迅速撐住他,直到確定他不會突然倒下後,才再度轉頭,看向伊耳的眼裡更多了幾分怒火:「麻煩您說明一下......」
暗紅捲髮的身影從他身邊一晃而過,黑皮革外套也隨之刷過他的肩旁,伊耳直接走過他們身邊,連一眼都沒有多看,只扔下冷冷的一句話:「洛克,跟上,別浪費時間。」
塔茲涅愕然張大眼,難以置信:「喂——」
他來不及起身追問,抓在手臂上的手掌忽然發力,讓他頓時止住聲音,低頭往下看,便與米羅斯的視線對上。
「我沒事。」他的聲音很低,淡藍色雙眼往上看,凝視塔茲涅的表情是平靜的,隨後轉動目光,向伊耳和洛克走遠的方向望去:「他......伊耳導演是在幫忙。沒事的。」
「他打你,而且打得很大力。」塔茲涅皺著眉,不能接受這個說法。
「他......伊耳導演......算了,伊耳是我哥。」輕呼出一口氣,米羅斯看著那兩人的背影走向拍攝場,鬆開抓著塔茲涅的手,自己重新站穩:「那傢伙有練過,剛才就只是聲音大而已,沒什麼殺傷力。」
「你哥?」他詫異的重複一遍,順著米羅斯的目光往場邊看,又望回他的臉上,直到此時才終於把事情弄清楚了:「難不成,他是為了要讓那個Alpha的小鬼閉嘴,才會打你嗎?」
「是,而且就結果來說,也達成目的了。」彎身拍去身上沾滿的沙土,米羅斯用指頭碾碎幾顆沙礫,看著它們被風吹散,銀灰色的頭髮也隨之飄揚,拂動在耳畔:「哥哥也是Beta,在剛剛的情況下沒辦法控制洛克,雖然我沒想到他會突然來這一下,但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最好的結果,是嗎?」塔茲涅依然皺著眉,帶著傷疤的左眼更顯不悅與陰沉,看著身旁的經紀人也邁開步伐,往拍攝場走去,他跟了上去,嗓音聽起來比平時更低了些:「我可不希望再看到你倒下去,經紀人。我差點嚇死了。」
「我沒空顧慮那麼多,洛克可是打算叫你『跪下』。」冷冷回應,他邊向前走,邊像是想起了什麼,轉頭仰望塔茲涅:「這麼說起來,你剛才直接跟Alpha正面槓上了吧?身體沒問題嗎?」
「放心吧,沒什麼大不了的——」
「你是怎麼做到的?」米羅斯的嗓音平靜,淡藍色瞳孔卻猶如凍結的湖水,倒映他的側臉。
「嗯?」塔茲涅瞥了他一眼,偏開眼神思考幾秒,嘴角便勾起了慵懶的笑,聽起來就像平常那樣悠哉:「......只不過是演戲而已,我畢竟是專業的啊。」
「演戲......」這答案令他愣了下,眼底有一剎那閃過不滿的意味,卻還是很快的轉開臉,望向前方:「知道了。」
「哈哈,不要不高興嘛。」塔茲涅聳聳肩,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寬大的手掌輕鬆將他頭頂蓋住,銀灰髮絲從指縫間亂翹彈起。
「我沒有在不高興。」米羅斯的眉頭立刻又蹙了起來,「啪」一聲拍開他的手,加快腳步往前走。
「是,是。」他笑了起來,抬手抓住差點被風吹跑的紳士帽,一邊重新戴穩,一邊從胸口袋裡掏出薄荷糖鐵盒,倒出兩顆送進嘴裡,隨即低低哼了聲:「好痛......」
破了洞的舌頭迅速將抑制劑往喉嚨送,卻還是在白色藥粒上抹出暗紅血痕,隨著苦味從舌根飄出,塔茲涅的表情也跟著苦了幾秒。
「算了,這種程度的逞強還行吧。」
不消幾分鐘,兩人已經走近戶外拍攝場。
數座錄製器材圍繞在一輛剛從山坡另一面開上來的老舊汽車旁,攝影機都已經開機了,按照預定的運鏡路線做最後確認,移動式腳架在沙地上留下輪胎痕,旁邊也有人拿著雞毛撣子負責將其立刻抹去。
器材圍成的圓圈邊緣,有一張擺著好幾台筆記型電腦的白鐵長桌,伊耳的黑皮革外套就隨手扔在桌邊的椅背上,而他本人正與幾個頭上纏著吸汗巾的工作人員說著話,手裡拿著一疊厚厚的草稿紙,快速交代著事項。
洛克則無聊的坐在另一張導演椅上,手裡又翻著一本不知道是誰的筆記本。
米羅斯連看都不想往那裡看,目光快速的掃視拍攝場,尋找自從踏進穀倉就沒見到的艾路身影——現場有將近三十個穿著深色衣服的工作人員,他倒是很快就看見自己手裡的那頭年輕Alpha。
艾路就在那台老舊汽車旁邊,一手搭在駕駛座的車頂上,認真聽著動作指導員的說明,不時順著他的手勢往地面看去,快速而確實的記憶著現場的走位路線。
他似乎比塔茲涅要早許多到戶外來,臉龐已經出了薄薄的汗,身上除了漆黑的緊身軍服,還穿著一套同樣黑得俐落的防彈衣,軍用的護肘與護膝並不顯得礙事,反而更令他看起來更加有特種部隊般的沉靜致命感。
「......嗯。」米羅斯遠遠的看著他,輕哼一聲,剛才被洛克鬧得夠嗆,如今再次見到艾路,讓他頓時感覺到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放心,不自覺般的點點頭。
「怎麼樣,經紀人?」瞥了他一眼,塔茲涅頗感興趣的揚起眉毛,語氣多了幾分輕鬆:「還是我們家的Alpha好,是吧?」
「有空說這種話,您也差不多該過去了。」米羅斯回應得冷淡,指尖敲了敲手裡的行事曆,淡藍色眼睛往塔茲涅看去,神情已經完全恢復了身為經紀人的專注與敏銳:「今天要拍攝的部分,有不少是兩位的對手戲吧。」
「唉,是啊,我這個特務頭子沒事跑到荒郊野嶺,就是為了挖角那小子啊......」無奈又誇張的嘆了口氣,塔茲涅舉起黑色紳士帽,帶著傷疤的左眼向他瞥來,裡頭有著揶揄笑意:「那麼,經紀人,一會就麻煩你加油囉。」
「做不到,要是干擾到伊耳拍攝,我會被灌進水泥裡的。」米羅斯這話是認真的,一點都沒有玩笑意味。
「哦,那就不好了。」塔茲涅倒是不以為意,似乎也不意外這個回答,輕鬆的邁開腳步,走進拍攝場:「我過去了,之後見,經紀人。」
「工作順利。」他嗯了聲,目送塔茲涅的背影慢慢晃了過去,很快便加入了老舊汽車邊的演出說明行列。
心底隱約有些騷動,剛才塔茲涅的話,還有更先前他替自己攔下洛克時的舉動,不知是驚訝或恐懼的餘韻,仍在米羅斯胸口跳動著,那感覺應該是不安,卻又像是伴隨其他情緒,帶著微酸。
「......就算要我加油,我也不知道要做什麼啊。」最終,他還是偏開了目光,開始向旁邊移動。
伊耳終於和身旁的工作人員敲定了討論事務,一手從白鐵長桌拿起杯裝水,才剛把吸管戳了下去,便看見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米羅斯。
「辛苦了,來監督的?」暗紅捲髮下的眉毛微微抬起,他張口咬住透明吸管,臉色比起在導演休息室裡多了一些冷漠,像是兩人的關係僅只於工作相識。
「是的,您也辛苦了。」米羅斯的表情同樣平淡,嘴邊雖然有淺淺微笑,卻比伊耳更多了幾分拘謹,銀灰色髮絲被陽光曬得微微發熱:「我手裡的藝人只有這兩位,希望您不會介意我全程都在旁關心。」
「請隨意,這也是經紀人的工作嘛。」伊耳回應得大方,回頭向白鐵長桌掃視了一眼,目光便看見不遠處坐著的洛克,頓時感到麻煩般「嘖」了聲,不快的皺起眉頭,再度開口時的聲音卻還是一樣愜意安穩:「洛克,搬一箱水過來行嗎?我剛剛才發現這裡沒有準備。」
「啊?」他從筆記本裡抬起頭,一臉莫名其妙的望過來,眼裡全然不掩看書被打斷的不悅:「那種事情,隨便叫誰都......」
話才到一半,洛克的視線便停在米羅斯臉上,頓時不高興的向旁邊偏開,幾秒後又瞄了回來,終究不情不願的站起身,把筆記本隨手扔在長桌上:「好吧,我去拿!」
盯著他的背影直到聽不見對話的距離,米羅斯和伊耳同時冷哼了一聲:「那小子最好不要回來了。」
「——要是那樣就好了。」隨即,伊耳轉回目光,望向拍攝場上已經開始實地練習走位的演員們,還有旁邊迅速跟著調整器材設定的工作人員,一邊叼著杯裝水的吸管,從齒縫間吐出不輕不重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涼意:「那個Omega有沒有記仇?」
「塔茲涅先生嗎?我跟他解釋過了。」明白他問的是剛才那一巴掌的事情,米羅斯回應得淡定,也注視著被鏡頭與收音麥克風圍繞的人影:「他不太高興,但是接受得很快。」
「呀,真讓人羨慕。」伊耳惡意十足的冷笑一聲,舉起塑膠水杯,像是舉起紅酒杯似的晃了下:「洛克那小子根本就不打算接受現實,在那裡氣得要死,原本還想叫我乾脆換掉塔茲涅先生......」
「他說什麼?」米羅斯的眼神直接沉了下去。
「我就知道你會生氣。」伊耳吐出舌尖,神情也毫不掩飾厭惡之意,眼角餘光向旁瞥去,在看見弟弟此刻還能保持微笑時,眼神也更加冰冷了:「我算是跟他挑明了,說不可能,都已經要開拍了才換演員,就算是拉爾奇亞也不能平白無故這樣搞。」
「......。」他沉默了,因為這個說法而皺起眉。
「米米,我懂你的心情。」再度吸了一口水,伊耳已經將透明吸管咬出痕跡,目光冷冷的瞥向拍攝場另一頭,看見一顆金光閃閃的頭顱開始向這裡移動回來:「但是那種Alpha不聽人話,我只能用這種理由擺平。」
「我明白。」米羅斯只瞄了那裡一眼,回應簡短的三個字,臉上的微笑卻已經因為洛克即將回來而恢復到最好看的角度。
「咕嚕嚕」一聲,伊耳吸乾了塑膠杯子裡的水,張開口時,透明吸管隨之搖晃,最上端被咬斷了一截,從他的舌尖掉落。
「還有,我覺得警告你一下比較好。」隨手把空杯放回長桌上,他轉回臉來,望向米羅斯,淡藍色瞳孔彼此相對,他們都望見自家兄弟眼裡的警戒,尖銳無比,卻也帶著無法插手的焦躁:「如果他把我的話,解釋成『只要塔茲涅先生出事,就能換掉他』,狀況就很危險了。」
伊耳的嗓音很沉,在風沙翻飛的荒地裡,清楚傳進米羅斯耳裡。
他倏然張大雙眼,一瞬間就明白了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如果是Alpha的命令,Omega不可能承受得住。」凝視著弟弟的神情,伊耳如今的表情沒有任何玩笑之意,而是在踏入演藝圈之前所養成的斷然殘酷,一字一句都透出最嚴厲的告誡:「我看過很多尋仇的人,最常見的就是自尊高的Alpha,因為他們只要有一點小事不順心,就會覺得丟盡臉面。」
「在我看起來,洛克就是那種人,他不懂得動刀動槍,那就一定是強迫對方發情。」
「米米,你要警告塔茲涅先生,叫他這段時間一定要小心。」
哥哥的話語在沙塵中,清晰而低微的傳入他耳裡。
米羅斯沒有眨眼,淡藍色眼睛筆直的望著伊耳,裡頭沒有任何情緒——全都因為過去的習慣,根本透露不出分毫。
然而,他耳後的熱度正在爬升,血液隨著心跳恐懼的鼓動而越來越燙,將烙鐵般的劇痛從耳根擴散到整片後腦,連太陽穴都開始悶疼。
「我知道了。」米羅斯低聲回應,銀灰頭髮下的臉龐,卻反而露出了溫柔得惑人心神的微笑。
彷彿什麼都不害怕,什麼都願意接受。
伊耳微微睜大眼睛,凝視著他,這是他第一次真正見到這個笑容。
在這一刻,他也終於明白,為什麼米羅斯會說自己從來都不懂他平時過著的是什麼日子。
「米米,這幾天把那兩個藝人交給我。」伊耳再度開口了,喉嚨卻彷彿比喝水之前都還要乾澀,嗓音也輕了許多:「你去看一下醫生吧,好嗎?」
「看醫生?」這句話是意料之外,米羅斯不禁愣了一下,嘴角的笑意反而淡了一點,困惑的蹙眉:「看什麼醫生?」
「身心診所那種。」他試著讓聲音聽起來像是平常那樣輕鬆,也勉強露出微笑,淡藍色眼睛直視著米羅斯,卻只看見他清澈瞳孔裡的疑問眼神。
那雙眼裡乾淨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