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節
本章節 2835 字
更新於: 2018-09-06
一股暖意從任良的背後傳來，他想稍稍挪動身體，卻無法如願。
他在有些迷糊的情況下，終於睜開雙眼。強烈的光線穿透他毫無防備的水晶體，一時之間，眼前所見的一切，是一片帶著些許橙黃的白。
不久，所見之景象變得逐漸清晰，先是明暗、再是輪廓、後是顏色。窗戶、桌子、小冰箱⋯⋯漸漸甦醒的腦袋終於辨識出四周的景象——昨晚談話的房車內部，不過斜了90度。
車窗外的景物不動，表示房車已經停下來了，而且現在是白天。
任良意識到自己側躺在沙發上，尾巴被身體壓著，有些不適。但他無法移動身體，就像被什麼東西束縛住一樣。
彷彿是感應到任良的掙扎，那股將他箝制在沙發上的力量開始有了改變，由下往上，他的身體一下子被無形之力拉起，只能直直地坐著，手仍然被限制在大腿兩側。
突然右上方一個黑影掉下，卻安穩地落地。一個少年的聲音說：
「喲！狼先生，早安？」
「啊⋯⋯是，早安⋯⋯」他小聲地回應，仍然有點疑惑為什麼自己的手動不了。說時遲那時快，就在他說完這句話的當下，雙臂的束縛便消散。他驚訝地動動手臂，以詢問的眼神看向黑貓。
「太好了⋯⋯太好了，歡迎回來！」貓似乎鬆了一口氣。
「請問⋯⋯我⋯⋯」他清楚記得昨晚的談話、貓的表演、神勢學⋯⋯這些事，但他是什麼時候睡著的？
沿著記憶慢慢追溯，在陷入睡眠之前⋯⋯
片段湧現。
他想起來了。
他想起他做了什麼。
他想起他又做了什麼。
任良發現自己哭了。
一滴一滴的淚水從眼眶滑落，一滴一滴的淚水被細毛吸收，頭上的耳朵顫動著。他微微啜泣，身驅顫抖，感覺自己的心一點一滴地被侵蝕著。
「任良？你⋯⋯怎麼了？」這是奈拉的聲音，她剛從床鋪起身走出，來到他的左前方。
「我⋯⋯我是不是又⋯⋯」任良摀著嘴，或著說略為凸出的口鼻部，搜尋著適合的字詞。
「⋯⋯變得失去控制？」他說了。
「沒關係的、沒關係的，你先冷靜下來！以免⋯⋯」貓有些慌張，不太確定要怎麼讓他平靜下來。
又？他剛剛說「又」嗎？黑貓暗想。
「我沒辨法⋯⋯我現在到底變成了什麼東西？我還是人嗎？我⋯⋯我到底是什麼？告訴我！」他的聲音有些沙啞，聲音中透著恐懼。
奈拉坐到任良旁邊，將手放到任良的肩，輕輕拍了兩下。
「不要擔心，我們都在這裡，都是要幫你的。你現在最需要的不是憂慮，而是徹底的平靜，唯有這樣，才能控制住身體裡的那些波動。現在試著深呼吸。」她的聲音平靜中帶著些許愉悅，好像有使人放鬆的效果。
任良聽著她的指示，一吸一吐，身體的顫抖逐漸平息。
「不管我昨晚做了什麼，希望我沒有傷害到你們。發生這樣的事，真的很抱歉⋯⋯」他低下頭，似乎平靜了許多。
貓跳到他的身旁，說：「絕對沒有，有我在這呢！我一察覺到你的神勢波有異狀，就做好了預防措施，將你壓制在沙發上後，你的『人性』似乎有恢復的跡象，不久就陷入昏睡了，過程完全沒有人受傷。你看，剛剛醒過來的時候還不是被控制著嗎？」他用尾巴輕拍著任良的背。
「你剛剛提到了『又』，難道之前有發生過類似的狀況？」貓說。
「是啊⋯⋯在小屋的時候，在我剛發現自己變成這樣的時候⋯⋯內心實在是太混亂了，一下子就⋯⋯對不起，我不太想回憶。」任良的呼吸聲逐漸加快，一種未知的恐懼攀上心頭，彷彿身體裡藏著一隻蠢蠢欲動的怪物。
「沒關係，不要勉強自己。還有千萬不要覺得抱歉，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們。昨晚我太專注在學術上的成就，完全忽略了狼先生的人生可能有的劇變。發生這樣的事反而提醒了我——尋找恢復的方法必須盡快。」貓的身體前傾，行了個禮。
任良突然覺得這樣的動作套用在一隻貓身上，實在蠻可愛的。
「在我看來，會發生這種失去控制的情況，是狼先生身上的『程式』沒有調節好。這裡的程式，指的是『那個人』對你腦中一連串的神勢波調整。雖然跟你們所說的電腦程式不太一樣，不過概念是相同的啦！」
「我想是吧。」他對這方面也一竅不通，不過這種比喻方式還蠻奇特的。
「這麼說好了，要讓你的身體產生這麼大的改變，就像是對電腦主機進行改裝，如果沒有更新驅動程式的話，電腦也就不能用了吧？所以『那個人』，就向自然取材，把野狼的『靈魂』，或者說波動形式，放入狼先生你的腦部，當作身體的驅動程式。不過很可惜，程式似乎在某些地方設計不良，導致在情緒激動時容易出現混亂，失去自我。」
野狼？這種自己不再是自己的恐懼感，緩緩膨脹著，就要將任良吞噬。
彷彿是看出了他的恐懼，奈拉再次拍了拍他的肩。
貓說：「解鈴還須繫鈴人，這句話是這樣說的吧？要恢復原狀，就要找到讓你變成這樣的人。」他再次跳上桌子，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坐下。
「單憑你們的力量，難道沒辦法撤銷這個⋯⋯程式嗎？」任良總覺得這個詞用起來有些怪異。
「如果可以的話，我早就做了，何必讓你知道這些魔法的秘密呢？但單憑我的三腳貓功夫實在是不夠。最有可能的方法，還是找到把你變成這樣的人。」他有些調皮的說。
雖然聽起來距離目標更遠了一步，任良還是因為雙關稍稍牽動了一下嘴角。
「我想再問你一個問題，只是做個確認。但是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這個問題的目的，可以嗎？」
從「一年」這樣一個關鍵字，貓就幾乎確定了自己的結論，不會有其他可能。既然如此，他為什麼還要做這樣的確認呢？他也說不上來，或許是因為這個結論完全合理，同時又無比荒謬吧。
「沒關係，請問吧。」任良雖然有些疑惑，還是決定信任黑貓。
「你剛在屋子醒過來的時候，手機在不在身上？」
「手機？這⋯⋯好像⋯⋯」他慢慢往前回想，回到最初的山中小屋。
他記得⋯⋯當他在浴室中不知所措時，突然被某樣東西的掉落聲嚇到了。
「箱子？難道你知道箱子的事？我的手機跟筆電，不知道為什麼被放在在箱子裡。後來莫名奇妙從架子上掉下來，我才會看到。說起來實在是很詭異⋯⋯」
貓和奈拉對看了一下，一個字也沒有說，卻都知道這代表了什麼。
無比確實的結論，再次得到了證實。
貓不願等任良提出進一步的疑問，便繼續說了下去。
「啊，說到這裡，時間也差不多了呢，準備下車吧！」他用尾巴指了指奈拉手腕上的機械錶，時針正好指著九的位置，語氣一轉，透露出些許期待。
「下車？現在⋯⋯現在要去哪裡？」任良對於在大白天公開走在街道上非常排斥，就算做好了遮掩也是一樣。
「當然是去找線索啊！在某些方面而言，狼先生你非常的幸運，竟然遇到兩年一度這麼好的時機，天時、地利、人和都有了！我想，最適合我們旅程的第一站，一定就是這裡。」貓的目光飄向任良背後的車窗，聲音中透露著自信。
任良順著貓的目光轉過頭去，外頭仍被朝陽所照耀著，蓋上一層金黃的面紗。他看著眼前的景象，不禁有些呆住。
「兩年一度的神勢大展，規模最大、資訊最多，是每個人為之振奮的盛事！今年很幸運地由臺灣，而非中華臺北主辦。我們已經到啦！場地就在這裡。」
在車窗外，一棟巨大的建築物矗立於前，一旁青藍入雲的，正是他再熟悉不過的臺北101大樓。
建築物上，只見斗大的字體寫著：
「台北世界貿易中心」
他在有些迷糊的情況下，終於睜開雙眼。強烈的光線穿透他毫無防備的水晶體，一時之間，眼前所見的一切，是一片帶著些許橙黃的白。
不久，所見之景象變得逐漸清晰，先是明暗、再是輪廓、後是顏色。窗戶、桌子、小冰箱⋯⋯漸漸甦醒的腦袋終於辨識出四周的景象——昨晚談話的房車內部，不過斜了90度。
車窗外的景物不動，表示房車已經停下來了，而且現在是白天。
任良意識到自己側躺在沙發上，尾巴被身體壓著，有些不適。但他無法移動身體，就像被什麼東西束縛住一樣。
彷彿是感應到任良的掙扎，那股將他箝制在沙發上的力量開始有了改變，由下往上，他的身體一下子被無形之力拉起，只能直直地坐著，手仍然被限制在大腿兩側。
突然右上方一個黑影掉下，卻安穩地落地。一個少年的聲音說：
「喲！狼先生，早安？」
「啊⋯⋯是，早安⋯⋯」他小聲地回應，仍然有點疑惑為什麼自己的手動不了。說時遲那時快，就在他說完這句話的當下，雙臂的束縛便消散。他驚訝地動動手臂，以詢問的眼神看向黑貓。
「太好了⋯⋯太好了，歡迎回來！」貓似乎鬆了一口氣。
「請問⋯⋯我⋯⋯」他清楚記得昨晚的談話、貓的表演、神勢學⋯⋯這些事，但他是什麼時候睡著的？
沿著記憶慢慢追溯，在陷入睡眠之前⋯⋯
片段湧現。
他想起來了。
他想起他做了什麼。
他想起他又做了什麼。
任良發現自己哭了。
一滴一滴的淚水從眼眶滑落，一滴一滴的淚水被細毛吸收，頭上的耳朵顫動著。他微微啜泣，身驅顫抖，感覺自己的心一點一滴地被侵蝕著。
「任良？你⋯⋯怎麼了？」這是奈拉的聲音，她剛從床鋪起身走出，來到他的左前方。
「我⋯⋯我是不是又⋯⋯」任良摀著嘴，或著說略為凸出的口鼻部，搜尋著適合的字詞。
「⋯⋯變得失去控制？」他說了。
「沒關係的、沒關係的，你先冷靜下來！以免⋯⋯」貓有些慌張，不太確定要怎麼讓他平靜下來。
又？他剛剛說「又」嗎？黑貓暗想。
「我沒辨法⋯⋯我現在到底變成了什麼東西？我還是人嗎？我⋯⋯我到底是什麼？告訴我！」他的聲音有些沙啞，聲音中透著恐懼。
奈拉坐到任良旁邊，將手放到任良的肩，輕輕拍了兩下。
「不要擔心，我們都在這裡，都是要幫你的。你現在最需要的不是憂慮，而是徹底的平靜，唯有這樣，才能控制住身體裡的那些波動。現在試著深呼吸。」她的聲音平靜中帶著些許愉悅，好像有使人放鬆的效果。
任良聽著她的指示，一吸一吐，身體的顫抖逐漸平息。
「不管我昨晚做了什麼，希望我沒有傷害到你們。發生這樣的事，真的很抱歉⋯⋯」他低下頭，似乎平靜了許多。
貓跳到他的身旁，說：「絕對沒有，有我在這呢！我一察覺到你的神勢波有異狀，就做好了預防措施，將你壓制在沙發上後，你的『人性』似乎有恢復的跡象，不久就陷入昏睡了，過程完全沒有人受傷。你看，剛剛醒過來的時候還不是被控制著嗎？」他用尾巴輕拍著任良的背。
「你剛剛提到了『又』，難道之前有發生過類似的狀況？」貓說。
「是啊⋯⋯在小屋的時候，在我剛發現自己變成這樣的時候⋯⋯內心實在是太混亂了，一下子就⋯⋯對不起，我不太想回憶。」任良的呼吸聲逐漸加快，一種未知的恐懼攀上心頭，彷彿身體裡藏著一隻蠢蠢欲動的怪物。
「沒關係，不要勉強自己。還有千萬不要覺得抱歉，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們。昨晚我太專注在學術上的成就，完全忽略了狼先生的人生可能有的劇變。發生這樣的事反而提醒了我——尋找恢復的方法必須盡快。」貓的身體前傾，行了個禮。
任良突然覺得這樣的動作套用在一隻貓身上，實在蠻可愛的。
「在我看來，會發生這種失去控制的情況，是狼先生身上的『程式』沒有調節好。這裡的程式，指的是『那個人』對你腦中一連串的神勢波調整。雖然跟你們所說的電腦程式不太一樣，不過概念是相同的啦！」
「我想是吧。」他對這方面也一竅不通，不過這種比喻方式還蠻奇特的。
「這麼說好了，要讓你的身體產生這麼大的改變，就像是對電腦主機進行改裝，如果沒有更新驅動程式的話，電腦也就不能用了吧？所以『那個人』，就向自然取材，把野狼的『靈魂』，或者說波動形式，放入狼先生你的腦部，當作身體的驅動程式。不過很可惜，程式似乎在某些地方設計不良，導致在情緒激動時容易出現混亂，失去自我。」
野狼？這種自己不再是自己的恐懼感，緩緩膨脹著，就要將任良吞噬。
彷彿是看出了他的恐懼，奈拉再次拍了拍他的肩。
貓說：「解鈴還須繫鈴人，這句話是這樣說的吧？要恢復原狀，就要找到讓你變成這樣的人。」他再次跳上桌子，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坐下。
「單憑你們的力量，難道沒辦法撤銷這個⋯⋯程式嗎？」任良總覺得這個詞用起來有些怪異。
「如果可以的話，我早就做了，何必讓你知道這些魔法的秘密呢？但單憑我的三腳貓功夫實在是不夠。最有可能的方法，還是找到把你變成這樣的人。」他有些調皮的說。
雖然聽起來距離目標更遠了一步，任良還是因為雙關稍稍牽動了一下嘴角。
「我想再問你一個問題，只是做個確認。但是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這個問題的目的，可以嗎？」
從「一年」這樣一個關鍵字，貓就幾乎確定了自己的結論，不會有其他可能。既然如此，他為什麼還要做這樣的確認呢？他也說不上來，或許是因為這個結論完全合理，同時又無比荒謬吧。
「沒關係，請問吧。」任良雖然有些疑惑，還是決定信任黑貓。
「你剛在屋子醒過來的時候，手機在不在身上？」
「手機？這⋯⋯好像⋯⋯」他慢慢往前回想，回到最初的山中小屋。
他記得⋯⋯當他在浴室中不知所措時，突然被某樣東西的掉落聲嚇到了。
「箱子？難道你知道箱子的事？我的手機跟筆電，不知道為什麼被放在在箱子裡。後來莫名奇妙從架子上掉下來，我才會看到。說起來實在是很詭異⋯⋯」
貓和奈拉對看了一下，一個字也沒有說，卻都知道這代表了什麼。
無比確實的結論，再次得到了證實。
貓不願等任良提出進一步的疑問，便繼續說了下去。
「啊，說到這裡，時間也差不多了呢，準備下車吧！」他用尾巴指了指奈拉手腕上的機械錶，時針正好指著九的位置，語氣一轉，透露出些許期待。
「下車？現在⋯⋯現在要去哪裡？」任良對於在大白天公開走在街道上非常排斥，就算做好了遮掩也是一樣。
「當然是去找線索啊！在某些方面而言，狼先生你非常的幸運，竟然遇到兩年一度這麼好的時機，天時、地利、人和都有了！我想，最適合我們旅程的第一站，一定就是這裡。」貓的目光飄向任良背後的車窗，聲音中透露著自信。
任良順著貓的目光轉過頭去，外頭仍被朝陽所照耀著，蓋上一層金黃的面紗。他看著眼前的景象，不禁有些呆住。
「兩年一度的神勢大展，規模最大、資訊最多，是每個人為之振奮的盛事！今年很幸運地由臺灣，而非中華臺北主辦。我們已經到啦！場地就在這裡。」
在車窗外，一棟巨大的建築物矗立於前，一旁青藍入雲的，正是他再熟悉不過的臺北101大樓。
建築物上，只見斗大的字體寫著：
「台北世界貿易中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