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傷的人(下)
本章節 1760 字
更新於: 2022-02-25
公車在跟往常差不多的時間到站，我也在跟往常差不多的時間上車。
握住冰涼的金屬桿，隨著公車搖搖晃晃的節奏前進，像是魚一樣搖擺著身體向想去的方向前進。
耳機在塞在我的耳朵裡，播放的不是海浪的聲音，是我喜歡的音樂。
電子音樂，不算很快的旋律，無法起舞的慢節奏，豎琴跟木琴的獨特音色將整首曲子串連在一起，我喜歡這樣的音樂，讓我可以鬆一口氣。
陽光斷斷續續的照在我的臉上，像是老電影那樣閃爍著，時不時穿插著因為反射而異色的光芒，窗外的景色以一種難以完全看清的速度遠去。
心情莫名的平靜下來，像是教徒在前往心中的聖地時，路途中會慢慢收斂內心的雜念，以一種最平穩的姿態去踏入聖地。
儀式已經開始了，在我離開學校的那瞬間，不，也許是我離開家裡的那一刻……或許是從我昨天離開那間咖啡廳開始算起？
不再去多想，我甩了甩頭，髮絲飄盪，快要到站了。
嗶嗶，刷卡下車，左腳先踏出，從隨著開門而降低的公車地板往前踏上邊緣塗有黃色油漆的磨石子人行道。
熱氣把從公車裡面竄出來的冷氣壓回去，不讓我滯留在那美好的環境。
我的影子跟樹的影子時不時的重疊，讓我難以辨別到底哪一塊是屬於我的部分。
噹啷噹啷，便當盒裡的湯匙跟著我的腳步敲擊著金屬餐盒，發出緩慢而規律的聲響。
轉進巷子，影子在我身前延展開來，比我本人還要修長的平面身形隨著我往前推進。
影子的頭比我還要早幾步抵達該轉彎的路口，然後越過，這時候我才應該要轉彎。
被陰影壟罩的巷子看起來有那麼一點不祥，微光在縫隙裡掙扎著。
紅銅色的招牌掛在門上，我現在看的懂上面的字了。
湛渟。
我推開門，木門後的風鈴搖動。
叮鈴鈴鈴——
美好的音樂和味道，一切都很神聖跟完美。
帶著有些敬畏的心情，我踏上木頭階梯，左右左。
然後我看到有人坐在我的位置上。
所有營造好的情緒，所有的崇敬，所有的順利和喜悅像是撞上暗礁的小船一樣支離破碎到不成船形。
那是我的位置！
我超級想衝過去揪著他的耳朵大喊，想要把他從那張椅子上拖下來，把他放在桌上的東西全部掃到地上，他怎麼敢闖入我的空間？
我瞪著那個傢伙，新來的客人，眼裡暗潮洶湧。
難怪今天這麼順利，該死的。
我在心裡大罵，事情開始往我最討厭的地方發展了。
儘管有個微弱的聲音在心裡說著咖啡廳是大家的，位置也是大家的。
但誰管那個聲音啊？我只想要那個位置，那個！
耳機裡的音樂播完了，我好像可以聽見我沉重的呼吸聲。
我的規律像是被硬插進一個不和諧的音符一樣，整個跑掉了。
我有點賭氣的就這麼站在原地，然後望向老闆，用眼神向她求救。
她無奈地笑了笑，像是拿我沒辦法那樣搖搖頭，然後走到了那個傢伙旁邊，對他說了什麼。
那傢伙聽的過程頻頻點頭，最後就開始收拾東西，然後他就換到另外一個位子了。
我訝異地看著老闆，她真的是我的救星，好想緊緊抱住她跟她道謝。
她得意地向我眨眨眼，回到吧檯內。
「謝謝。」我走到櫃檯前，點餐總是我的第一步。
「老主顧福利囉～」她微笑，眼角皺起漂亮的花紋。
「今天也是黑咖啡跟三明治。」我不知道該如何跟她道謝，她大概也不知道她做了意義對我而言多重大的事情吧？
「沒問題喔，待會幫你送過去。」她比了一個ＯＫ的手勢，接過我手上的鈔票。
我心裡暖暖地回到位子上，拉開椅子，書包放在椅子的右側，便當袋放在椅子地左側，先拿出鉛筆盒，把黑筆、立可帶和尺擺在桌上，再拿出她要寫的講義或課本，放在桌子的正中間。
翻開講義，把立可帶和尺放到左手邊，我總是這樣做，就像我總是來這間店一樣。
離去時我總是戀戀不捨，但我知道就是這樣的「捨不得」才讓這個地方如此的神聖，如此地特別。
今天也不例外，拿出來的文具放回鉛筆盒，講義塞回書包，鉛筆盒放進去，喝完最後一口黑咖啡——超冷的黑咖啡——，背起書包，靠上椅子，杯子放在櫃檯上，左右左，拉開門。
叮鈴鈴鈴——
晚上開始變涼了，秋天的腳步聲迴響在近在眼前的時間裡，秋天過後就是冬天，葉子變紅之後就是我最喜歡的一段時間，想像自己站在路燈下對著自己吐出的白煙發呆的日子其實不遠了，有種微小而確實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轉彎再轉彎，路上的車子拉出長長的光線呼嘯而過，有種從遺世獨立的仙境裡返回滾滾紅塵的失落感。
他們肯定在吵架吧？如果他們在一起的話，走在路上，我不禁想著。
離開理想鄉的現實總是讓我想逃回去，但同時我也很清楚我不能只依賴那個地方。
唉，我該如何是好呢？
慢慢地，我的心又沉進了深海中，沒有光的深海。
我開始期待明天前往聖地的時刻了。
握住冰涼的金屬桿，隨著公車搖搖晃晃的節奏前進，像是魚一樣搖擺著身體向想去的方向前進。
耳機在塞在我的耳朵裡，播放的不是海浪的聲音，是我喜歡的音樂。
電子音樂，不算很快的旋律，無法起舞的慢節奏，豎琴跟木琴的獨特音色將整首曲子串連在一起，我喜歡這樣的音樂，讓我可以鬆一口氣。
陽光斷斷續續的照在我的臉上，像是老電影那樣閃爍著，時不時穿插著因為反射而異色的光芒，窗外的景色以一種難以完全看清的速度遠去。
心情莫名的平靜下來，像是教徒在前往心中的聖地時，路途中會慢慢收斂內心的雜念，以一種最平穩的姿態去踏入聖地。
儀式已經開始了，在我離開學校的那瞬間，不，也許是我離開家裡的那一刻……或許是從我昨天離開那間咖啡廳開始算起？
不再去多想，我甩了甩頭，髮絲飄盪，快要到站了。
嗶嗶，刷卡下車，左腳先踏出，從隨著開門而降低的公車地板往前踏上邊緣塗有黃色油漆的磨石子人行道。
熱氣把從公車裡面竄出來的冷氣壓回去，不讓我滯留在那美好的環境。
我的影子跟樹的影子時不時的重疊，讓我難以辨別到底哪一塊是屬於我的部分。
噹啷噹啷，便當盒裡的湯匙跟著我的腳步敲擊著金屬餐盒，發出緩慢而規律的聲響。
轉進巷子，影子在我身前延展開來，比我本人還要修長的平面身形隨著我往前推進。
影子的頭比我還要早幾步抵達該轉彎的路口，然後越過，這時候我才應該要轉彎。
被陰影壟罩的巷子看起來有那麼一點不祥，微光在縫隙裡掙扎著。
紅銅色的招牌掛在門上，我現在看的懂上面的字了。
湛渟。
我推開門，木門後的風鈴搖動。
叮鈴鈴鈴——
美好的音樂和味道，一切都很神聖跟完美。
帶著有些敬畏的心情，我踏上木頭階梯，左右左。
然後我看到有人坐在我的位置上。
所有營造好的情緒，所有的崇敬，所有的順利和喜悅像是撞上暗礁的小船一樣支離破碎到不成船形。
那是我的位置！
我超級想衝過去揪著他的耳朵大喊，想要把他從那張椅子上拖下來，把他放在桌上的東西全部掃到地上，他怎麼敢闖入我的空間？
我瞪著那個傢伙，新來的客人，眼裡暗潮洶湧。
難怪今天這麼順利，該死的。
我在心裡大罵，事情開始往我最討厭的地方發展了。
儘管有個微弱的聲音在心裡說著咖啡廳是大家的，位置也是大家的。
但誰管那個聲音啊？我只想要那個位置，那個！
耳機裡的音樂播完了，我好像可以聽見我沉重的呼吸聲。
我的規律像是被硬插進一個不和諧的音符一樣，整個跑掉了。
我有點賭氣的就這麼站在原地，然後望向老闆，用眼神向她求救。
她無奈地笑了笑，像是拿我沒辦法那樣搖搖頭，然後走到了那個傢伙旁邊，對他說了什麼。
那傢伙聽的過程頻頻點頭，最後就開始收拾東西，然後他就換到另外一個位子了。
我訝異地看著老闆，她真的是我的救星，好想緊緊抱住她跟她道謝。
她得意地向我眨眨眼，回到吧檯內。
「謝謝。」我走到櫃檯前，點餐總是我的第一步。
「老主顧福利囉～」她微笑，眼角皺起漂亮的花紋。
「今天也是黑咖啡跟三明治。」我不知道該如何跟她道謝，她大概也不知道她做了意義對我而言多重大的事情吧？
「沒問題喔，待會幫你送過去。」她比了一個ＯＫ的手勢，接過我手上的鈔票。
我心裡暖暖地回到位子上，拉開椅子，書包放在椅子的右側，便當袋放在椅子地左側，先拿出鉛筆盒，把黑筆、立可帶和尺擺在桌上，再拿出她要寫的講義或課本，放在桌子的正中間。
翻開講義，把立可帶和尺放到左手邊，我總是這樣做，就像我總是來這間店一樣。
離去時我總是戀戀不捨，但我知道就是這樣的「捨不得」才讓這個地方如此的神聖，如此地特別。
今天也不例外，拿出來的文具放回鉛筆盒，講義塞回書包，鉛筆盒放進去，喝完最後一口黑咖啡——超冷的黑咖啡——，背起書包，靠上椅子，杯子放在櫃檯上，左右左，拉開門。
叮鈴鈴鈴——
晚上開始變涼了，秋天的腳步聲迴響在近在眼前的時間裡，秋天過後就是冬天，葉子變紅之後就是我最喜歡的一段時間，想像自己站在路燈下對著自己吐出的白煙發呆的日子其實不遠了，有種微小而確實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轉彎再轉彎，路上的車子拉出長長的光線呼嘯而過，有種從遺世獨立的仙境裡返回滾滾紅塵的失落感。
他們肯定在吵架吧？如果他們在一起的話，走在路上，我不禁想著。
離開理想鄉的現實總是讓我想逃回去，但同時我也很清楚我不能只依賴那個地方。
唉，我該如何是好呢？
慢慢地，我的心又沉進了深海中，沒有光的深海。
我開始期待明天前往聖地的時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