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下雨時在做什麼，有沒有空，可以來拯救嗎】04

　　「女孩……妳是說柳夏萱嗎？」

　　「柳夏萱……是嗎？真好聽的名字……」她喃喃低語，接著問道：「你們是什麼關係？看起來很要好。」

　　「要好嗎……畢竟是同班同學，又是從小認識的青梅竹馬。」

　　「……咦？」

　　紫泱忽然回過頭，愣愣地望著我，然後快步朝我走來，將我逼退到後方的課桌椅上。

　　她的眼神忽然變得熾熱，與剛才截然不同，迷離中帶有一份無法言喻的火光。

　　「妳、妳幹嘛？」

　　「你再說一次，她是誰？」

　　「她叫柳夏萱……」

　　「不是這個，下一句！」

　　「呃……我的同班同學？」

　　「再下一句！」

　　「從、從小認識的青梅竹馬？」

　　「就是這個！」她的雙眼一亮，前傾身子，「也就是說，你們很熟嘍？」

　　「呃，要說熟不熟……都認識七、八年了，能不熟嗎……」

　　話音一落，紫泱渾身一震，開始顫抖起來，拳頭也逐漸握緊。

　　「……她有男朋友嗎，或是喜歡的人？」

　　冷不防的提問，讓我不禁一怔。

　　「……妳問這個做什麼？」

　　「回答我。」堅定的語氣，有種不由分說的強硬氣勢。

　　「……除非她瞞著我，否則應該沒有……」

　　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她看起來不像是有在思考這種事的人。雖然頗受歡迎，但她大喇喇的性格，感覺毫不在意這種事。

　　「是嗎……」

　　紫泱原先貌似鬆了口氣，卻不知為何眼神一緊，像是不放過什麼，將目光射了過來。

　　「那你呢？」

　　「……呃、我？」

　　「對，既然是青梅竹馬，代表你們從小一起長大，經過長久相處勢必會培養出某些特別的情感，你……喜歡她嗎？」

　　我眨了眨眼，不解的疑惑又更深了。

　　「所以說妳一直問這種奇怪的問題要……」

　　「快說。」她再一次展現強硬的態度，我只好舉起雙手投降。

　　「沒有。我把她當成妹妹看待，對她沒有那樣的情感。」

　　「妹妹……是嗎……？」

　　她暗自複誦一遍，像是要確認什麼。

　　「哼～這樣啊……」接著嘴角微微傾斜，揚起一道難以解讀的弧度，並將湛藍的眼珠子重新對準了我。

　　「那、我就不客氣收下了。」

　　「收下……？」

　　這女的在說什麼？

　　尚未想通話裡的意思，只見紫泱離開我的面前，像是換了一張表情，整個氣場瞬間改變。

　　滿臉羞紅的紫泱揪緊胸前領口，白皙的鎖骨裸露而出，她以嬌媚無比、像是初次嘗到戀愛滋味的羞澀口吻道：

　　

　　「我對剛剛的女孩子一見鍾情了。」

　　

　　「……………………………………………………啥？」

　　懷疑是自己耳朵聽錯，我停頓了足足三秒。

　　「我似乎、喜歡上那個叫柳夏萱的女孩了……」

　　我沒聽錯，聲音很清楚。

　　正因為聽得太清楚，才更無法相信自己聽到什麼。

　　我震驚地向後踉蹌一大步，驚呼道──

　　

　　「原來妳是同性戀喔！？」

　　

　　事態發展過於出乎意料，我詫異地抑制不住自己的聲音，將腦內反射性的詞彙脫口而出。

　　「我沒有記憶，我怎麼會知道自己的性向。」她給出了一個滿合理的解釋。

　　所以她剛剛果然是在鬧著我玩嗎……簡直莫名其妙到極點，這女的。

　　「但是，剛剛看到那個女孩的一瞬間，我通通明白了。」

　　紫泱望著後門口的方向，眼神再度變得撲朔迷離，像是罩著霧靄的湖面。

　　「恍若夕陽的髮色、草莓般的粉嫩雙頰、嬌小可愛的身軀、纖細白嫩的大腿……彷彿滴出水來的一對大大果實，還有甜美的嗓音和不矯作的個性……啊啊……這難道就是……心動的感覺嗎…………」

　　望著雙手捧著臉頰、陷入自己的世界喃喃自語並轉來轉去的紫泱，我呆若木雞杵在原地。

　　……

　　有沒有搞錯，這是哪門子發展。

　　

　　我的青梅竹馬──竟被來路不明的女幽靈給煞到了！？

　　

　　我嚥了一口唾沫，皺起眉頭，以嚴肅的口吻發問：

　　「紫泱小姐，妳是認真的嗎？」

　　被我的聲音喚回，陷入粉紅泡泡的少女回過頭來，似笑非笑地道：

　　「請不要質疑少女的真心。」

　　她往我走近，輕輕踮起腳尖，像隻青蛇一樣把頭探了過來。那是瞄準獵物的姿態。

　　「我決定了，左同學。」

　　「決定什麼……不對，妳又想幹嘛……」

　　我語帶不安地留下一滴冷汗，只見少女綻開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容。

　　「你來……幫我跟她交往吧。」

　　「……什麼交往，妳在說什麼？妳該不會真的想追她吧？」

　　「嗯，我想跟她在一起。」

　　紫泱的雙眼閃爍著光芒，卻讓我的側臉滑落更多冷汗。

　　「……妳是認真的嗎？」

　　「只要和那個女孩交往，肯定能夠找回心跳。」她以難以察覺的角度偏了頭。

　　「我有這種感覺。」

　　我倒想問妳這感覺是從哪裡蹦出來的！──雖想這麼回答她，但從此刻紫泱臉上的堅定神情，還有剛剛那看似發情的模樣和舉動來看……

　　錯不了，她是認真的。

　　她是真的對柳夏萱一見鍾情，喜歡上了她，還想把她追到手。

　　太荒唐了，怎麼會有這種事。不行，我的直覺告訴我，就這樣吧，打住為止，感覺再繼續牽扯下去會有不妙的事發生。我要鄭重拒絕她，然後趁柳夏萱回來之前趕緊閃人！

　　「抱歉，我──」

　　「你沒有拒絕的空間喔？」

　　彷彿預料到我的行動，刀光乍現，一把美工刀直抵著我。

　　「你必須要幫我牽線。」

　　「……牽、牽什麼線？」

　　「你剛剛不是說了你們很熟嗎？代表如果要接近她，你是最佳人選。」

　　「…………」

　　「所以你別想拒絕，而且剛才你也見識到了吧？」

　　喀喀喀──閃著銀光的刀片緩緩逼近我的眼球。

　　「要是你不幫我的話，我就會在一個月之後……」

　　

　　「──抓你一起陪葬。」

　　

　　她用甜膩的嗓音，道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宣言。

　　「……妳現在是在威脅我嗎？」

　　「別用這麼難聽的說法嘛，幫了我，你肯定也會有好處的。」

　　「……好處？」我不禁一怔，輕笑出口，「不好意思，我能有什麼好處？」

　　從剛剛到現在，我只是一直被耍著玩而已。

　　「當然有，只要你成功幫我找回心跳，我也會加以回報。」她的嘴角微微上揚，「我可不是那麼不講理的鬼。」

　　妳要不要先看看妳現在在做什麼。

　　說完，她不著痕跡地朝柳夏萱離開的方向瞥了一眼。

　　「差不多了呢，看來今天就到這了。」接著，她將視線對準我，並以像是要撫摸臉龐的手勢，將手插進了我的胸口。

　　明明沒有觸感，我卻似乎感覺到她正在摸弄我的心臟。

　　「記得喔，如果你不幫我，我就在一個月後殺了你。你沒有其他選擇。」

　　「……妳還真講理。」

　　紫泱嫣然一笑，將手從我的胸口抽出。

　　「那就這樣嘍。明天見，左同學。」

　　「蛤……明天？等等，妳在──」

　　來不及反應，紫泱便走出了教室，融於昏暗和雨聲之中，如鬼魅一般消失。我望著空無一人的轉角處，懷疑是不是自己在做夢，地上的水漬卻證明她的存在。

　　到底什麼情況……

　　

　　──砰！

　　

　　此時，位於不遠處的女更衣室發出門板碰撞聲。八成是柳夏萱更衣完準備回來了。

　　無暇多想，已無心力再應付任何事的我，迅速且俐落地背起書包，飛也似地往另一側樓梯溜走。

　　看不見的教室方向，傳來了嘹亮的哀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