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秘密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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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4-02
12
這天夜晚,嚴綽照常在洗完澡後,與圈圈一同在房間裡寫作業邊閒聊。
結束後,他目送圈圈抱著課本、筆記離開,最終忍不住悄悄跟了出去。
他仰望圈圈房門上的氣窗還亮著燈,房間內卻靜得悄然無聲。盯了好一會兒,他才轉身下樓,找到正在看電視的媽媽。
今晚爸爸加班,他是給居禮哥送回來的,因而眼下唯有媽媽在客廳等爸爸。
「叉叉,怎麼了?」嚴媽媽立刻注意到他,招手示意他來身邊坐下。
「媽,我有些事……」想到率性而為的媽媽,嚴綽突然很想聽聽她的意見。
天啊,大寶貝有心事找自己商量?
美目打量孩子的欲言又止,嚴媽媽心花怒放之餘,擺出洗耳恭聽之姿。
「媽媽很樂意聽你說。」
即使是面對知情一切的媽媽,嚴綽還是很需要醞釀勇氣,才得以坦承。
「……去買衣服那天,我…收衣服……翻了圈圈房間裡的照片……」
嚴媽媽眨眼注視孩子在挑明的瞬間,無意識繃直了肩背,連放在膝上的拳頭也握緊了。
「啊,想必叉叉當下很無措吧?」嚴媽媽微笑輕撫他的背身,之後乾脆傾身倚在他肩頭,與孩子一同靠入身後的沙發放鬆。
「沒事的。」
側頭瞥見媽媽神態自若地關心自己的感受,嚴綽猜想,媽媽是不是抱持著他早晚會獲悉一切的準備,靜靜等待他的發現呢?
這樣一想,緊張的心不禁安定下來。
嚴綽仰臉後靠,回憶自己當下的反應,一一說給媽媽聽。
「比起自己的心情,我更擔心圈圈視作秘密的事,是否被其他人察覺。」而事實也正是如此,好在那人是王子。
「這樣啊,那麼你是想?」
「媽媽,我想坦白,告訴圈圈這沒什麼,但我擔心說破會改變我們之間的關係……如果是媽媽的話,也會選擇說出來嗎?」
也?「叉叉,坦承是一件美德,讓自己拋開負擔之餘,也會成為小圈的依靠喔。」
「依靠?」
「嗯,小圈是個靈敏又乖巧的孩子,面對你總是坦誠相待的態度,他遲早也會把真心交給你。」
聞言,嚴綽一頓,好似終於撥見自己混亂糾結的核心。
對,他想要的就是這個!
「我懂了,從自己開始以身作則。」期許有一天,他打動圈圈,不再對自己有所隱瞞。
畢竟他們最開始的相遇,圈圈也是憑此讓自己動心的。
他奉獻出自己的全部,走進他的人生,接下來輪到他了。
「叉叉真可靠。」嚴媽媽溫柔一笑,絕口不提孩子害怕改變,反而描繪美好憧憬,讓他去實現它。
改變並不全是壞事,誰知道關係打破以後,是分離還是更緊密呢?
端看孩子們如何重新建構罷了!
嚴媽媽捧頰開花,無比雀躍。
而嚴綽湧起信心之餘,轉而開始好奇整件事的前因後果,他想透過最熟悉圈圈的人,來了解自己未知的他,於是看向媽媽,期待媽媽對自己知無不言。
「媽媽那時候是怎麼發現圈圈與眾不同的呢?」
他問起媽媽,就見笑得慧黠的媽媽二話不說,拿起桌上的手機,點開某一相簿遞給自己,為他細說從頭。
「剛開始是子居和禮世介紹一位朋友,那孩子是童裝設計師,想透過募資平台建立自己的品牌,當他看到他們與小圈的合照,逐起了借小圈來當模特兒的想法,經詢小圈個人的意願,便帶他去試試看;想不到他一穿就喜歡上了,還很會擺我們教他的姿勢,對方看小圈既上相又愛不釋手,乾脆把部分樣品送給他,還為他量身訂製,所以有段時間,他都交替穿那些可愛的設計,讓我們帶他出去玩。」
嚴綽點頭。他知道,相本裡每張照片都像小公主般精緻亮眼。
「當時還真有不少帶著小孩的家長來詢問我們衣服哪裡買的?透過這些口耳相傳,幫子居跟禮世的朋友打了不少次廣告,因此在餐廳或戶外看到牽著小紳士或小淑女的媽媽,都不免在相視時,會心一笑。」
「確實。」嚴綽同意,小圈那些扮相十分吸人眼球,而他本身便很引人注目。
話鋒一轉,嚴媽媽略帶苦惱地笑道:「原本是皆大歡喜的好事便不以為意,等注意到了不對勁,才發覺事情好像大有問題。」
「發生了什麼?」
「過年的時候,爺爺、奶奶及外公、外婆發紅包給他,順口就問他想買什麼?結果小圈指著平板裡的童裝目錄說,他喜歡這件禮服,想買下來穿,那時候爺爺他們還以為他在開玩笑,再三詢問下,小圈的態度都很堅定,又發現照片上的就是他,他們的臉色就變了。」說到這,嚴媽媽笑嘆了口氣。
「這裡有部影片就是當時偷拍的,場面可壯觀了。」
聞言,嚴綽低頭點開來看。
畫面一開始顯現,是爸爸的背影,礙於身長過高,因而被截掉了脖頸以上,但聽聲音、看身形是爸爸沒錯。
嚴綽注視影像中沒露臉的爸爸正與兩位陌生長者激烈對峙,疑似是爺爺跟外公的人責備媽媽沒有教好小孩,要求把圈圈的異狀送進醫院接受矯正,逼得爸爸咆哮出聲。
「你都長多大了,還這麼意氣用事,一點也不成熟。」
嚴綽耳邊聽媽媽介紹,說這句話的人是外公。
「成熟有什麼屁用?那能吃嗎?如果成熟不能保護我的家人,我要成熟幹什麼?」
嚴綽估量爸爸講話之不講理程度,看來是氣瘋了。
外公似乎認為他無法溝通,搖頭嘆氣地坐回沙發。
「沒看好孩子,只是念她幾句而已,你心疼什麼?以前你媽被念得可不只這些,我們對你們的口氣還算好的了!」
嚴綽判斷這名精神矍鑠、氣壯山河的老者是小圈的爺爺。
「關我屁事!我老婆娶來可不是為了挨罵,你這麼想訓人,我花錢請一個專門挨你罵的不就好了?我的女人幹嘛要受你氣?哼!自己的老婆沒能保護好,還一副理所當然應該受的樣子,我才不是那種沒用的廢物!」失去理智的嚴爸爸相當尖酸刻薄,明貶暗諷樣樣信手捻來。
「你!」
嚴綽暗驚,想不到爸爸竟然敢明目張膽地批自己的父親沒用,不虧是爸爸……咦?等等,這場面對他來說,居然有些熟悉?
啊,最初見到爸爸時,也在像這樣爭鋒相對……
嚴綽分神記起往事,就聽畫面上的爸爸大發雷霆。
「自己承擔不住壓力,不要轉嫁到孩子身上,你可不是受害者,而是時代產生的怪物,我們這輩才是被你們算計的倒楣鬼,而我不想、也不會承擔你們一手打造的罪孽,所以別妄想對我的家事指手畫腳,你們沒那資格!」
盯著影片,嚴綽感嘆爸爸真如居禮哥他們所形容的表裡如一,平日隱隱散發的凜然氣勢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然後,他忽然與影片裡目露凶光的爸爸對到視線。
嚴綽一愣,聽媽媽在旁偷笑解釋,本來爸爸在鏡頭前抓狂跟父母對罵,回頭才發現,自己的妻小早躲去遠遠的沙發後頭觀戰了。
「你們跑哪去了?過來我這邊!」
透過影像,嚴綽完全能感受到怒氣沖天的爸爸渾身暴戾,緊接著,他就見小圈圈的身影出現在畫面中。
「爸爸不氣,圈圈怕。」
鏡頭拉近,淚眼汪汪的他小跑過去,伸手討抱。
「別怕、別怕,爸爸在保護你,爸爸會保護好你。」
嚴綽注視爸爸彎身抱起被嚇得臉色慘白的圈圈,親吻他的面頰安慰,隨即與他平視鄭重道:「爸爸絕對不會為了一點小事送你去醫院。」
聞言,小圈圈也緊抱爸爸的脖頸猛搖頭。
「圈圈沒有生病,不用去醫院。」
嚴綽在這裡按暫停,因為抱緊爸爸的圈圈很令人憐惜。
將大寶貝的神態看在眼哩,嚴媽媽對這幅畫面莞爾解釋:「對年幼的小圈來說,關於醫院的印象就只有笑得很可怕的護理師跟叫他吃藥、打針的醫生,兩項都是他最討厭的。」而他的記憶力一向很不錯,所以……他也許還記著。
聽完媽媽的描述,嚴綽繼續撥放,看爸爸放緩語調,輕聲附和他。
「對,你說得很對,你被媽媽養得很健康。」
嚴爸爸說完,他把人放回嚴媽媽身邊,將母子倆擋在身後,轉身回瞪自己的雙親,惡狠狠地出言警告。
「聽好了,我不會為這點事送孩子去矯正,你們別白費唇舌,也休想給我多管閒事,否則,除非接到你們的訃聞,我不會讓他們再出現在你們面前!」
嚴爸爸下的最後通牒,讓欲言又止的四位長者面色不愉,卻選擇了閉口不語。
影片結束,嚴綽把手機還給媽媽,還在回味怕醫院而縮瑟的圈圈,就見媽媽朝自己比出保密手勢。
「叉叉,這件事連子居和禮世都不曉得,一方面是怕他們會自責,另一方面是希望小圈自己去炫耀。」
說完,嚴媽媽笑道:「我跟爸爸可是很慶幸,早早挖掘出小圈的喜好,讓我們有充裕的時間預作準備,為了他喜歡的事物能堅持下去,不因他人妄斷而否定自我;畢竟世上不缺擅自揣摩而恥笑謾罵的無知者,會攻擊小圈的人太多,能心意相通的卻太少,所以在他長成不畏不懼又光榮自豪之前,首要教會他在人心險惡的社會中的生存之法。」
「我知道了,媽媽,我不會告訴哥哥他們。」嚴綽頓了頓,憶及媽媽被逼婚的場景,他忍不住多問一句。
「另外,先前居禮哥和我說了爸爸和媽媽結婚前的……很多事,媽媽當時為什麼會點頭嫁給爸爸呢?因為有人在場,不想給爸爸難堪才答應的嗎?」無論怎麼想,他都覺得媽媽很不情願。
聞言,嚴媽媽眨眨美目,注視大寶貝隱含關切的眼神,她笑得眉眼彎彎。
「子居和禮世是很優秀的好孩子,但他們並不被祝福,所以我們要先好好地當他們的榜樣。」嚴媽媽給出答案。
「唯有知曉幸福,才能讓別人也嚮往幸福滋味,我想讓子居和禮世懂得幸福,自然得先讓自己變得幸福才行,就順著爸爸給的台階走下來了,反正本來也非他不嫁嘛。」
解釋完,她又補充:「逗爸爸玩很有趣,看他一臉認真的驚慌,哈哈哈哈哈,超可愛!」至今還回味無窮哦。
「原來還有這層原因在。」嚴綽瞭然。
可見哥哥他們攜手走過的路,也充滿波折與辛酸,有機會他們會告訴我嗎?
嚴綽斂眼,暫時把這份好奇收進內心深處,回頭撿起自己的主要目的。他想起媽媽方才提及爸爸,抬頭瞄了眼時間,思忖著問。
「媽,爸爸很忙,妳認為我應該徵詢他嗎?」
儘管他很清楚,爸爸的見解極具參考價值,但眼下都快十一點了……
「當然囉,很高興你遇到難題,第一時間來找我,但也別冷落爸爸嘛。」嚴媽媽相當鼓勵且樂見大寶貝尋求家中大靠山的意見。
正因為爸爸工作繁忙,經常人不見影,所以更需要替他搭建孩子們主動談心的橋樑,以便掌握好孩子們的狀態。
「你是我們家的大寶貝,爸爸再忙都會放下手邊工作回應你,而且他在對小圈的教育上,一直都比媽媽還用心,倘若你想在小圈心中樹立起榜樣的話,也許聽聽他對待小圈的方式,再來思考自己該如何應對,肯定會更充分。」
嚴媽媽的大力支持,飛快粉碎嚴綽心中的顧慮,更直抵他的心神嚮往。
「好。」嚴綽一口答應,對自己的大寶貝身分,絲毫不牴觸。
這樣他就更有理由喚圈圈小寶貝了。
話音剛落,兩人便聽見玄關處傳來解鎖的聲響。
「真巧!爸爸回來了。」嚴媽媽立刻站起身,愉快地朝叉叉笑道:「媽媽這就去幫你們準備茶水。」
嚴綽聞言,身體一頓。
欸?這時候不該先幫爸爸開門嗎?
接著,他就聽走進廚房的媽媽嫌棄道:「因為爸爸話實在很多……叉叉喝蜂蜜牛奶好嗎?」
「啊、好。」嚴綽趕緊起身,去玄關迎接爸爸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