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3
本章節 3841 字
更新於: 2022-02-21
同一時間，蘇魯克號，艦長室 ……
響起訪客鈴聲的時候，尤根正在自己的房內埋首文案，他按下接通艙門外的視訊開關，看到葛瑞絲˙班納上尉的臉孔。
「 有空嗎？ 」蘇魯克號的輪機長微笑，對著鏡頭舉起手上的酒瓶。
尤根解除門鎖讓對方進入，她逕自坐上會客用的沙發。
「 我以為妳已經離艦去享受這次假期了。 」艦長說。
「 我會的， 」葛瑞絲將酒瓶放上桌，瓶身發出沉鈍的撞擊聲。「 我答應和其他組員一起去觀看球賽，不過那距離現在還有點時間，所以我想可以撥空和自己的艦長聊聊天。 」
「 但是妳看得出來我現在還在工作吧？ 」尤根對辦公桌上堆起的電腦板攤著雙手。
「 而你也看到我在門外拎著酒瓶不是嗎？ 」意思是假如對方真的在忙，從一開始就該拒絕訪客了。
尤根撇嘴作考慮的樣子，「 嗯，我的確可以陪妳休息一下。 」說完便起身，從置物櫃拿出兩只玻璃杯。葛瑞絲也微笑著打開瓶子，在雙方的杯中注入琥珀色的液體。
「 敬蘇魯克號。 」尤根率先舉杯。
「 敬這趟航程。 」換葛瑞絲說出祝詞。
第三次注酒時，尤根放慢動作，表情也轉趨嚴肅。
「 敬第七艦隊。 」他說。
「 敬第七艦隊， 」葛瑞絲也同樣一臉莊重，「 以及那些缺席的朋友。 」說完舉杯一飲而盡。
尤根默默喝乾自己的杯子，但也留意著對方的表情舉止。
葛瑞絲所提的是『 永遠 』缺席的朋友，這是只有在第七艦隊服役的人才能切深體會的情感，聯邦政府從未公開這支部隊的存在，為的就是其所執行任務的特殊性與危險性，那裡的官兵所承受的不單是任何其他單位所無法想像的傷亡率，真正造成壓力的還是那種不論如何精進都無力扭轉局面的失落氣氛。當加入軍隊，有理智的人都能理解自己所從事的是為戰而生的職業，而優秀的士兵則能接受隨著戰鬥過程產生傷亡的事實，但是一旦認知到自己刻苦接受的訓練毫無助益，甚至犧牲性命也無法成為奠定勝利的基石，那麼縱使再強悍的軍人也會對戰鬥產生畏懼的心理。
「 謝謝你的關心， 」葛瑞絲注意到艦長的眼神，「 我覺得自己調適得還不錯，也許按照這樣的改善速度 …… 」
「 這點得由我來判定。 」尤根近乎粗魯的截話道。
「 說得也是。 」葛瑞絲垂下目光。尤根具有看穿表面來直搗他人內心的特技，也因此被特別調離前線來負責人選工作。
以葛瑞絲的狀況而言，只能面對一般程度的戰鬥是不夠的，因為一旦被挑選進入第七艦隊，就永遠成為這支秘密部隊的一份子，她雖然被允許在受到監督的條件下記名於現在的第二艦隊，以治療精神上的創傷，但終將必須回到原屬單位，繼續參加那些絕不能公開於眾的特殊任務。
「 我的工作就只是準確評估妳的狀況而已，所以沒必要對我說抱歉。 」尤根語氣淡然，「 不行的事情就是不行，勉強而為就會適得其反，這一點不光是對妳，對第七艦隊來說也一樣。 」
「 不愧是將精神論打成邪說的人所會講的話， 」葛瑞絲露出沒有夾帶諷刺意味的笑容，「 但是就我的立場，也必須提出異議指出你的態度恐怕有時會流於消極，也許給予一點鼓勵能夠更有效的推動這次工作吧？ 」
「 嗯， 」尤根看著喝空的杯子微微揚起眉毛，心想輪機長意外懂得挑選佳釀，「 這就是妳特地來找我要談的事情？ 」
「 這的確是一部份的動機， 」葛瑞絲拿著酒瓶輕晃，卻沒有打算要為對方注酒，「 雖然我無權批評你的作法，但是適度提出建言倒也不逾越規矩吧？ 」
「 那當然，不過 …… 」主動伸手搶過酒瓶。
葛瑞絲是艦上除了尤根之外唯一清楚 ACCR 計畫全貌的人，將她編入『 藍六 』小組也含有其特殊目的，那就是從同僚的層面和其他組員進行互動，來提供從尤根的角度所難以觀察的資料。
「 …… 我先把話說在前頭，現有的教條範本對於在那裡所面對的一切幾乎毫無助益可言，而我們到目前獲取的微小成功，靠的若不是純粹的運氣，就是當事者的臨場應變能力。 」尤根推開斟滿的酒杯，頭一次向老戰友透露自己的方針，「 所以如果不是讓『 藍六 』在不受所謂指示框架的限制下自主發展，那就是在否定安排這個測驗階段的意義了。 」
「 嗯，我可以在某個程度上理解你的想法，但是你到目前為止已經刷掉六個團隊，從未讓任何一支小組晉級到下個階段哪。 」
「 那又如何？我遵照自己擔任這個職務所被賦予的職權，如果委員會有對我每次上呈的報告感到不滿，必會駁回決定，或至少要求更進一步的解釋， 」說著臉上一抹自嘲的笑容，「 還是說，妳在擔心我可能遭到撤換嗎？ 」
「 老實說，我打從心底就不認為上頭會採取這樣的動作， 」尤根在前線被視為是一流的戰鬥指揮官，依照星際軍安排人事的邏輯，絕不會將這種軍官投入目前仍缺乏目標的作戰行動，而是留在後方培養更多的精英人才，「 我所擔心的是假如每一位觀察員都按照你的標準行事，要花費多少時間才能湊出來進行那種戰爭的所需人力呢？ 」
「 妳這不就說到重點了嘛，相較於那種戰爭所要對抗的東西，我們人類目前建立的防衛力量等同虛設，所以在確保有效的反制手段之前，討論時間本身就是沒有意義的議題。 」
「 啊，是的，看來是我跟他們相處得太融洽，以至於有時後真的會忘記自己待在這艘船上的目的了呢。 」葛瑞絲瞇起雙眼瞪視艦長。
「 那麼我就給妳一句忠告， 」尤根正色告誡對方，「 別沉迷太深了。 」
「 果然如此 …… 」葛瑞絲發出失落的嘆息，「 我猜問題還是出在『 他 』的身上？ 」
「 這不是很明顯嗎？ 」尤根反問。
ACCR 計畫早在數年前就盯上了還是學員身份的傑克˙泰勒，依當時的評估認為該人擁有水準以上的洞察力，善長看穿事物的本質，並直切問題核心。傑克在學院的表現乍看只能算是傑出，而達不到頂尖的水準，不過這其實是因為他總是在標準方法之外尋求另解的結果，也因此 ACCR 將他安排擔任這支藍六小組的隊長，反而讓在校擁有更優異評鑑的艾托拉上尉居於次位。然而到目前為止，對於泰勒上尉的評估卻令人感到失望，他在登上蘇魯克號後一改以往作風，成了凡事只會照本宣科的庸才，所有原本期望在他身上觀察、並且培養的特質幾乎消逝殆盡。
尤根已經在自己的報告中完成對此的建言和分析，甚至在結論中直言這是當初決定人選的過程因為對其出身抱持過度迷信所導致的錯誤。
他認為，就算是『 超感 』實驗室製造出來的產物，也不見得能保證適合運用在軍事領域上。
「 第七艦隊至今已經付出足夠的鮮血，充分確認那是無法用傳統戰術來獲勝的敵人， 」尤根說，「 雖然擴充所謂的優秀官兵也有其急迫性，但是唯有那種能夠跳脫教本思維，並且將策略以層次昇華和靈活運用的指揮官，才是面對這場非常規戰爭的最佳人選。 」
葛瑞絲點頭認同，縱使對尤根的工作方法有所微詞，不過她在這個大方向上也包持著相同的想法。這個計畫再怎麼說也是以優先挑選出指揮官為基礎來建構的團隊，若是其他組員發生不適任情況，大可另外更換人選，但若是作為核心的領隊本人的話就只能整個從頭重建了。
「 那麼，你打算什麼時候宣布這件事？ 」她問。
令她感到意外的，尤根居然沉默了下來。
「 哦，你那是感到為難的表情嗎？ 」葛瑞絲忍不住揶揄。她知道尤根從上級收到的指示是對每一批的受測小組進行六個月為限的觀察評估，但同時也擁有隨時中止並且淘汰觀察對象的裁決權，「 以你來說這還真有意思，可以跟我透露你在顧慮什麼呢？ 」
「 這是個讓人感到傷腦筋的問題哪， 」尤根發出輕嘆，「 泰勒上尉一心只想追求零過失，要求自己扮演成在概率演算上站得住腳的模範生，所以老是默守規則，就算碰到需要取捨的的決策時也只會採取保守的辦法。以我的猜測來說，恐怕要在真正承受壓力的情況下才能迫使他露出本性吧。 」
「 本性？ 」
「 簡單的說，我要看到他用盡手段來求勝的姿態。 」
「 我瞭解了， 」葛瑞絲被勾出興趣似的追問，「 那麼實際上又該怎麼做呢？ 」
「 這就是讓我感到傷腦筋的地方啊。 」艦長無奈的攤手道。
尤根自從接下蘇魯克號的指揮權以來，親自為每一組觀察對象量身設計測驗課程，在不違反保密規章的前提下藉由讓受測者承受巨大壓力，進而確認當一個人被逼至極限狀態時，究竟會因此而崩潰，或是激發出無法預料的潛力。他很有自信的認為，若要營造出比這些測驗帶來更劇烈壓力的情況，恐怕就只有進行實戰的方法了。
然而，星際軍是在文明體制下所建立的武力集團，再怎麼說也不允許基於練兵的理由去主動追求戰鬥，雖然討伐太空海盜無非是累積實戰經驗的最佳選擇，但卻是可遇不可求的對手，另外姑且不討論海盜能擁有多少程度的戰力，蘇魯克號終究是歸屬於第二艦隊，就算 ACCR 計畫有『 戰略中心 』在背後撐腰，他們也不能違背對付海盜時必須秉持逮捕優先於消滅的最高原則。
「 其實最有效率的作法還是拿第七艦隊的記錄數據來製作模擬訓練，讓受測者直接體驗猶如拿著木棒對付雷射砲的無理戰鬥吧， 」葛瑞絲為自己的想法露出諷刺意味的笑容，「 但是上頭絕對不可能同意這個方法，因為如此一來就等於在洩漏他們多年來竭盡所能要嚴守住的機密。 」被選中參加這個計畫的軍官都不會是笨蛋，因此就算無法達到審核標準而被刷掉，也得避免被人從訓練的內容看出端倪。
按照規定，除了葛瑞絲以外的藍六小組成員還需要在 ACCR 通過三個階段的評估，才能取得調閱『 人馬座禁區 』資訊的最低要求保密等級。
「 總之， 」尤根說，「 我可以再給泰勒上尉一段時間來達到我想看到的表現水準，至於能否遇上並且抓住這樣的機會，就全憑他自己的作為了。 」
「 與其說是他的作為，似乎說是他的運氣要更貼切吧 …… 」葛瑞絲不置可否的喃喃自語著。
她可以從對方的語氣聽出將傑克踢出計畫的決定可說是沒有轉圜餘地。就個人而言，她其實相當享受和『 這一批 』的藍六小組成員在一起的團隊生活，以及在過程中培養的友情，並相信如果在正常情況下和這些人在同一艘船服役，絕對可以度過一段充實且愉快的軍旅生涯，但是在第七艦隊可沒有容許如此奢侈想法的餘裕。
「 真可惜 …… 」她注視酒杯中的波紋片刻，一飲而盡，感到原本醇潤的風味突然摻進了一絲苦澀。
響起訪客鈴聲的時候，尤根正在自己的房內埋首文案，他按下接通艙門外的視訊開關，看到葛瑞絲˙班納上尉的臉孔。
「 有空嗎？ 」蘇魯克號的輪機長微笑，對著鏡頭舉起手上的酒瓶。
尤根解除門鎖讓對方進入，她逕自坐上會客用的沙發。
「 我以為妳已經離艦去享受這次假期了。 」艦長說。
「 我會的， 」葛瑞絲將酒瓶放上桌，瓶身發出沉鈍的撞擊聲。「 我答應和其他組員一起去觀看球賽，不過那距離現在還有點時間，所以我想可以撥空和自己的艦長聊聊天。 」
「 但是妳看得出來我現在還在工作吧？ 」尤根對辦公桌上堆起的電腦板攤著雙手。
「 而你也看到我在門外拎著酒瓶不是嗎？ 」意思是假如對方真的在忙，從一開始就該拒絕訪客了。
尤根撇嘴作考慮的樣子，「 嗯，我的確可以陪妳休息一下。 」說完便起身，從置物櫃拿出兩只玻璃杯。葛瑞絲也微笑著打開瓶子，在雙方的杯中注入琥珀色的液體。
「 敬蘇魯克號。 」尤根率先舉杯。
「 敬這趟航程。 」換葛瑞絲說出祝詞。
第三次注酒時，尤根放慢動作，表情也轉趨嚴肅。
「 敬第七艦隊。 」他說。
「 敬第七艦隊， 」葛瑞絲也同樣一臉莊重，「 以及那些缺席的朋友。 」說完舉杯一飲而盡。
尤根默默喝乾自己的杯子，但也留意著對方的表情舉止。
葛瑞絲所提的是『 永遠 』缺席的朋友，這是只有在第七艦隊服役的人才能切深體會的情感，聯邦政府從未公開這支部隊的存在，為的就是其所執行任務的特殊性與危險性，那裡的官兵所承受的不單是任何其他單位所無法想像的傷亡率，真正造成壓力的還是那種不論如何精進都無力扭轉局面的失落氣氛。當加入軍隊，有理智的人都能理解自己所從事的是為戰而生的職業，而優秀的士兵則能接受隨著戰鬥過程產生傷亡的事實，但是一旦認知到自己刻苦接受的訓練毫無助益，甚至犧牲性命也無法成為奠定勝利的基石，那麼縱使再強悍的軍人也會對戰鬥產生畏懼的心理。
「 謝謝你的關心， 」葛瑞絲注意到艦長的眼神，「 我覺得自己調適得還不錯，也許按照這樣的改善速度 …… 」
「 這點得由我來判定。 」尤根近乎粗魯的截話道。
「 說得也是。 」葛瑞絲垂下目光。尤根具有看穿表面來直搗他人內心的特技，也因此被特別調離前線來負責人選工作。
以葛瑞絲的狀況而言，只能面對一般程度的戰鬥是不夠的，因為一旦被挑選進入第七艦隊，就永遠成為這支秘密部隊的一份子，她雖然被允許在受到監督的條件下記名於現在的第二艦隊，以治療精神上的創傷，但終將必須回到原屬單位，繼續參加那些絕不能公開於眾的特殊任務。
「 我的工作就只是準確評估妳的狀況而已，所以沒必要對我說抱歉。 」尤根語氣淡然，「 不行的事情就是不行，勉強而為就會適得其反，這一點不光是對妳，對第七艦隊來說也一樣。 」
「 不愧是將精神論打成邪說的人所會講的話， 」葛瑞絲露出沒有夾帶諷刺意味的笑容，「 但是就我的立場，也必須提出異議指出你的態度恐怕有時會流於消極，也許給予一點鼓勵能夠更有效的推動這次工作吧？ 」
「 嗯， 」尤根看著喝空的杯子微微揚起眉毛，心想輪機長意外懂得挑選佳釀，「 這就是妳特地來找我要談的事情？ 」
「 這的確是一部份的動機， 」葛瑞絲拿著酒瓶輕晃，卻沒有打算要為對方注酒，「 雖然我無權批評你的作法，但是適度提出建言倒也不逾越規矩吧？ 」
「 那當然，不過 …… 」主動伸手搶過酒瓶。
葛瑞絲是艦上除了尤根之外唯一清楚 ACCR 計畫全貌的人，將她編入『 藍六 』小組也含有其特殊目的，那就是從同僚的層面和其他組員進行互動，來提供從尤根的角度所難以觀察的資料。
「 …… 我先把話說在前頭，現有的教條範本對於在那裡所面對的一切幾乎毫無助益可言，而我們到目前獲取的微小成功，靠的若不是純粹的運氣，就是當事者的臨場應變能力。 」尤根推開斟滿的酒杯，頭一次向老戰友透露自己的方針，「 所以如果不是讓『 藍六 』在不受所謂指示框架的限制下自主發展，那就是在否定安排這個測驗階段的意義了。 」
「 嗯，我可以在某個程度上理解你的想法，但是你到目前為止已經刷掉六個團隊，從未讓任何一支小組晉級到下個階段哪。 」
「 那又如何？我遵照自己擔任這個職務所被賦予的職權，如果委員會有對我每次上呈的報告感到不滿，必會駁回決定，或至少要求更進一步的解釋， 」說著臉上一抹自嘲的笑容，「 還是說，妳在擔心我可能遭到撤換嗎？ 」
「 老實說，我打從心底就不認為上頭會採取這樣的動作， 」尤根在前線被視為是一流的戰鬥指揮官，依照星際軍安排人事的邏輯，絕不會將這種軍官投入目前仍缺乏目標的作戰行動，而是留在後方培養更多的精英人才，「 我所擔心的是假如每一位觀察員都按照你的標準行事，要花費多少時間才能湊出來進行那種戰爭的所需人力呢？ 」
「 妳這不就說到重點了嘛，相較於那種戰爭所要對抗的東西，我們人類目前建立的防衛力量等同虛設，所以在確保有效的反制手段之前，討論時間本身就是沒有意義的議題。 」
「 啊，是的，看來是我跟他們相處得太融洽，以至於有時後真的會忘記自己待在這艘船上的目的了呢。 」葛瑞絲瞇起雙眼瞪視艦長。
「 那麼我就給妳一句忠告， 」尤根正色告誡對方，「 別沉迷太深了。 」
「 果然如此 …… 」葛瑞絲發出失落的嘆息，「 我猜問題還是出在『 他 』的身上？ 」
「 這不是很明顯嗎？ 」尤根反問。
ACCR 計畫早在數年前就盯上了還是學員身份的傑克˙泰勒，依當時的評估認為該人擁有水準以上的洞察力，善長看穿事物的本質，並直切問題核心。傑克在學院的表現乍看只能算是傑出，而達不到頂尖的水準，不過這其實是因為他總是在標準方法之外尋求另解的結果，也因此 ACCR 將他安排擔任這支藍六小組的隊長，反而讓在校擁有更優異評鑑的艾托拉上尉居於次位。然而到目前為止，對於泰勒上尉的評估卻令人感到失望，他在登上蘇魯克號後一改以往作風，成了凡事只會照本宣科的庸才，所有原本期望在他身上觀察、並且培養的特質幾乎消逝殆盡。
尤根已經在自己的報告中完成對此的建言和分析，甚至在結論中直言這是當初決定人選的過程因為對其出身抱持過度迷信所導致的錯誤。
他認為，就算是『 超感 』實驗室製造出來的產物，也不見得能保證適合運用在軍事領域上。
「 第七艦隊至今已經付出足夠的鮮血，充分確認那是無法用傳統戰術來獲勝的敵人， 」尤根說，「 雖然擴充所謂的優秀官兵也有其急迫性，但是唯有那種能夠跳脫教本思維，並且將策略以層次昇華和靈活運用的指揮官，才是面對這場非常規戰爭的最佳人選。 」
葛瑞絲點頭認同，縱使對尤根的工作方法有所微詞，不過她在這個大方向上也包持著相同的想法。這個計畫再怎麼說也是以優先挑選出指揮官為基礎來建構的團隊，若是其他組員發生不適任情況，大可另外更換人選，但若是作為核心的領隊本人的話就只能整個從頭重建了。
「 那麼，你打算什麼時候宣布這件事？ 」她問。
令她感到意外的，尤根居然沉默了下來。
「 哦，你那是感到為難的表情嗎？ 」葛瑞絲忍不住揶揄。她知道尤根從上級收到的指示是對每一批的受測小組進行六個月為限的觀察評估，但同時也擁有隨時中止並且淘汰觀察對象的裁決權，「 以你來說這還真有意思，可以跟我透露你在顧慮什麼呢？ 」
「 這是個讓人感到傷腦筋的問題哪， 」尤根發出輕嘆，「 泰勒上尉一心只想追求零過失，要求自己扮演成在概率演算上站得住腳的模範生，所以老是默守規則，就算碰到需要取捨的的決策時也只會採取保守的辦法。以我的猜測來說，恐怕要在真正承受壓力的情況下才能迫使他露出本性吧。 」
「 本性？ 」
「 簡單的說，我要看到他用盡手段來求勝的姿態。 」
「 我瞭解了， 」葛瑞絲被勾出興趣似的追問，「 那麼實際上又該怎麼做呢？ 」
「 這就是讓我感到傷腦筋的地方啊。 」艦長無奈的攤手道。
尤根自從接下蘇魯克號的指揮權以來，親自為每一組觀察對象量身設計測驗課程，在不違反保密規章的前提下藉由讓受測者承受巨大壓力，進而確認當一個人被逼至極限狀態時，究竟會因此而崩潰，或是激發出無法預料的潛力。他很有自信的認為，若要營造出比這些測驗帶來更劇烈壓力的情況，恐怕就只有進行實戰的方法了。
然而，星際軍是在文明體制下所建立的武力集團，再怎麼說也不允許基於練兵的理由去主動追求戰鬥，雖然討伐太空海盜無非是累積實戰經驗的最佳選擇，但卻是可遇不可求的對手，另外姑且不討論海盜能擁有多少程度的戰力，蘇魯克號終究是歸屬於第二艦隊，就算 ACCR 計畫有『 戰略中心 』在背後撐腰，他們也不能違背對付海盜時必須秉持逮捕優先於消滅的最高原則。
「 其實最有效率的作法還是拿第七艦隊的記錄數據來製作模擬訓練，讓受測者直接體驗猶如拿著木棒對付雷射砲的無理戰鬥吧， 」葛瑞絲為自己的想法露出諷刺意味的笑容，「 但是上頭絕對不可能同意這個方法，因為如此一來就等於在洩漏他們多年來竭盡所能要嚴守住的機密。 」被選中參加這個計畫的軍官都不會是笨蛋，因此就算無法達到審核標準而被刷掉，也得避免被人從訓練的內容看出端倪。
按照規定，除了葛瑞絲以外的藍六小組成員還需要在 ACCR 通過三個階段的評估，才能取得調閱『 人馬座禁區 』資訊的最低要求保密等級。
「 總之， 」尤根說，「 我可以再給泰勒上尉一段時間來達到我想看到的表現水準，至於能否遇上並且抓住這樣的機會，就全憑他自己的作為了。 」
「 與其說是他的作為，似乎說是他的運氣要更貼切吧 …… 」葛瑞絲不置可否的喃喃自語著。
她可以從對方的語氣聽出將傑克踢出計畫的決定可說是沒有轉圜餘地。就個人而言，她其實相當享受和『 這一批 』的藍六小組成員在一起的團隊生活，以及在過程中培養的友情，並相信如果在正常情況下和這些人在同一艘船服役，絕對可以度過一段充實且愉快的軍旅生涯，但是在第七艦隊可沒有容許如此奢侈想法的餘裕。
「 真可惜 …… 」她注視酒杯中的波紋片刻，一飲而盡，感到原本醇潤的風味突然摻進了一絲苦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