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扭轉局勢

「總結來看，這是矮人的技術。」螺絲釘砸開了魔像的殘骸零件，指著斷面五層不同色澤的金屬，道：

「這個技術叫做『包澆』，是矮人工廠用來快速生產大批輛零件的時候的一種快速灌模打磨技術，先批量生產比成品還小體積的內裡，之後透過反覆浸泡澆鑄外部、打磨成型，一個工廠五十人就可以在一天內生產出一模一樣的東西三百個。」


「難道是矮人背叛了？」米特爾拍桌道。


「不，我猜的話應該是三百年前被打下的矮人城區被徵用技術了。」螺絲釘指著地圖的南端，道：

「三百多年前，倫格斯尚未被滅國以前，中南部地帶的鐵礦山是倫格斯的兵器生產重鎮，以及矮人地底王國南端的兵工廠，一個被稱為【履帶鐵鎚城】的移動兵工廠要塞根據地，事實上是他們優先發明了地熱驅動機械的技術。

當年我們的祖先還是魔王的奴隸時，就曾經拆解研究過一些矮人的鍛造技術、學習模仿他們的工藝品。

根據大統領的描述，敵方那個看起來可以移動的堡壘很有可能是履帶鐵槌城，畢竟都已經過了三百年了，就算矮人的要塞被完全改造挪用也很合理。」


「魔力被禁用，對方還能製造魔像以及投射火器，光是炮門連環攻擊，被掃射人就當場血肉模糊，對方也就出了三十具魔像，我們這邊早就人員損失慘重...」門薩沮喪道：

「我們唯一的主戰力只剩下領主大人，但是領主大人的龍族天生魔法金屬瓦解無法區分敵我，就算能搗毀對方魔像，也會影響到我們的兵器跟甲冑，總不可能要我們手無寸鐵的跟對方打肉搏戰吧？」


「也不是全部吧？」螺絲釘指著我的背後，道：

「大統領的配劍完全毫無損傷喔，除了裝飾用的金箔被魔法破壞以外，整體上完全無損呢！」


「對耶，怎麼會這樣？」我拔出長劍，道：

「總不會是因為這是三百年前的英雄佩劍，所以就可以抵抗金屬瓦解吧？」


「您是說屠龍英雄佩里奇的劍？」門薩詫異道：

「如果是那位英雄佩里奇的劍，那就是傳說中不是用金屬打造的神器...，不過，那也只是謠傳吧？」


「噢，確實是如此喔。」螺絲釘用板手敲了敲劍脊，聽著那混濁卻又渾厚的敲擊聲，道：

「這不是純粹金屬，是玉鐵。」


「玉鐵？」我疑惑道。


「玉鐵是我們地精的說法，我們可不知道其他種族工匠的說法是什麼。」螺絲釘翻箱倒櫃的尋找著，終於在踢翻一箱雜物後找到了三塊原石，道：

「這是純鐵，基本上火山地形的岩漿都很豐富；這是玉石，在岩漿鐵水裡面時常有著更熾白的顏色、溫度更高，在岩漿型態的時候很好分離。

而玉鐵是有玉漿的鐵水流到平原之後冷卻，長年受到地質擠壓變化，最後成為的一種難以分離的混合物，同時具有金屬跟石頭的特殊性之外，更為堅固又耐用，但是相對鑄造工藝水平更難，大多數時候我們都是拿去當蓋牆壁的材料了。」


「這麼浪費？」米特爾道。


「因為數量太多了啊。」螺絲釘道：

「首都在挖地鐵隧道、下水道工程的時候，這種玉鐵原石純度差的我們都拿去切成石磚修築道路跟城牆了，因為要能夠鍛造玉鐵的爐火溫度不是我們可以輕易掌控的，龍火、鳳凰火這種遠古生物的烈焰才能穩定的融解玉鐵、鑄造成物。

我們可沒有那種魔法火焰，就算挖到了品質好的玉鐵，頂多就是保留高純度的原石當作藝術品收藏，不然就是拿來壓陶缸醃醬蘑菇吧？

畢竟門薩老匠頭希望城市可以用五百年，所以我們在選材上不會馬虎的，雖然我們不能用玉鐵鍛造東西，但是拿來切成城牆還挺合格的。」


「如果用這種材質製造武器防具的話，就能撐過我的金屬瓦解，攻入敵人大營了。」我道。


「如果那麼簡單就好了。」門薩道：

「對方的陣營設立了許多複雜的保護魔法，有些魔法甚至是北方的魔導師都沒見識過，特別是這個法術。」

門薩一邊說一邊放放一個盒子，盒子內是一個支離破碎的鳥狀物體，而牠的生物結構已經被完全轉換成一種易碎的物質...，而能夠造成這種不可逆的殺傷，只有一個魔法可以辦到。

【灰飛煙滅】術，型態轉換最頂級的殺傷形觸碰咒語，藉由接觸瞬間將目標轉換成純碳的易碎結構，然後傳導出震盪傷害，直接將轉換目標徹底粉碎，這種傷害是連復活術都無法救治的必死咒語，這在伊利亞大陸的魔法文明鼎盛時期，可以說是每個戰鬥術士、混滅派必學的肉搏咒語，而這個咒語最可怕之處在於，只要是生命都有效，無論是最低級的原生生物、或者最頂級的古老強大生物，觸者必死，就算龍也不能倖免...

對抗這種法術的施術者只有兩種方法，遠程擊殺絕不零距離跟術士觸碰，或者禁斷咒語詠唱，直接將術士勒斃、斬首。

然而因為是零距離用手觸碰施法，理論上是不可能擊中飛鳥的，鳥類會中招就意味著他們有能力將這惡毒咒語恆定，透過昂貴且複雜的工藝技術轉換成魔法結界...


「是結界嗎？」我還是開口了，試圖掙扎一下看能否給到否定的答案；但是門薩的緩緩點頭，這讓我的情緒低到谷底了。


「只要對方陣地內的那兩座禁魔高塔不倒，我們就沒有一絲一毫攻入的機會。」門薩捶桌道：

「魔力流如果可以正常流動的話，那些戰鬥法師、冒險術士多的是保護類咒語可以抵抗；但是對方也意識到這點，所以故意支起兩座禁魔高塔，遮斷魔力源、霸佔魔力流，讓我們這裡失去魔法支援，而他們只需要不斷產出攻擊用的魔像推進，我們這裡遲早會被強行突破的。

然而就算我們有最頂級的偵查員、竊賊、匿蹤者、斥侯都難以靠近那座高塔，只要高塔持續被結界保護，任何靠近的生物都會被灰飛煙滅...」


「只要毀了那兩座高塔就能推進了，你的意思是這樣吧？」我道：

「我們並不需要用生物靠近，事實上，我們有更好的方式應對。

螺絲釘，你覺得你們現在的技術跟三百年前的矮人相比誰比較強悍？」


「啊哈！我懂了！」螺絲釘怪笑道：

「大統領的意思是打算造出大傢伙跟他們暴力硬撞，對吧？」


「那兩座禁魔高塔會是他們重兵把守的重點，他們如此大費周章的抵禦、架設結界、恆定魔法，就是很清楚絕對不能讓高塔倒下。」我道：

「與其我們派出人手跟他們的最高規格防禦硬碰，還不如乾脆使用器械強攻。

然而我們手裡其實有著不需要魔法、也不需要生物就能驅動的大傢伙可以跟他們硬碰硬，那就是地鐵的引擎！

製作更大動力的引擎、造出堅固的工程器具，我們直接將那兩座塔給撞倒！」


「這個計畫我們也曾想過，但是對方身為毀滅派信徒，他們也會施展金屬瓦解啊！」門薩道：

「就算我們造出地鐵的那種引擎車頭去跟對方硬碰，在金屬瓦解術面前，地精引擎仍然會被粉碎的！」


「我們也不一定要用金屬啊，你說是吧，螺絲釘。」我道。


「您說的對極了，就等您開金口呢！」螺絲釘癲狂的怪笑著，笑著笑著還人仰馬翻...


「難道還有比金屬更堅固的物質可以製作物品嗎？」門薩道。


「有啊，只是大多數時候不會拿來頂替金屬，因為太沉重了。」我掂了掂腳，用趾爪叩著地磚，道：

「我們都拿來鋪路呢。」


「原來如此！哈哈哈哈！」門薩捧大大笑著，甚至眼淚都飆出來了。


「你們在說什麼我怎麼反應不過來啊？」米特爾疑惑道。


「米特爾你是練斧頭，所以應該沒聽過這句俗諺。」我道：

「『窯爐旁揮劍，後果且自負。』

這句話的意思是窯爐比鋼鐵還要堅硬，刀劍砍到窯爐的磚石會當場折斷，那是因為大多數用來做烤爐、煉爐、碳窯的磚都是非常沉重堅硬的火成磚，而我們這裡最不缺的就是火成磚了！

米特爾村、地精城、甚至是首都的鋪地磚全都是產自這裡的火成磚，而這些磚頭都是地精們鍛造、製作、冶煉的副產品，要多少有多少啊！」


「我怎麼那麼笨啊！我都拿這種磚頭去放投石機了，竟然沒反應過來！」米特爾拍著額頭嘆氣道。


口 口 口

如果你喜歡矮人工藝，以及他們吹毛求疵、嚴謹的鍛造態度，那麼千萬別來參觀地精工廠，尤其是住在火山附近的地精工廠，因為你可能會被他們氣死。

因為地精在製作上從來不按照標準流程、也不嚴謹，甚至在一兩百人的工坊中可能找不到一把圓規或者方矩，只要沒有制式模具，在他們那絕對不會做出兩個一模一樣的東西，除了磚頭例外。

他們在創意大爆炸的時候，製作東西的方式甚至可以堪稱胡來、玩命、惡搞，而他們就算把零件做壞了，也只是順手扔回岩漿中重新再造，那麼各種天馬行空、創意亂飛的東西就會從他們手中迸發出來...

所幸當年製作地鐵時我特別強調一定得開模所有零件，否則隨著零件耗損更換，地鐵造型大概會越來越不可描述，不過也是還好有留下模具，留了個大方便。


用岩漿澆灌火成岩，本質上跟澆灌鋼鐵模具沒有太大區別，更準確地來說，直接岩漿製作的火成岩材質上更趨近於重金屬，是現存泰洛拉大陸技術根本無法離析提純的高雜質含量重金屬，質地無法控制、無法調整、也沒辦法控制品質，所以在硬化之後品質略遜於鋼鐵的『冷凝岩漿塊』；但是大多數的火成岩磚耐熱程度遠高過鋼鐵、金銀、黃銅，一但定形之後的堅固程度跟鋼鐵可以一搏之外，甚至還比鋼鐵沉重，然而因為沒法提純成金屬、定義成一種特定品項，這些混雜著重金屬雜質、石頭跟未確定物質的火成岩都只能歸類在石頭內，無法被金屬瓦解這種法術波及。

由於是做來當作消耗品，基本上這個翻模的火成岩版地鐵我既不要求品質、也不要求耐用，只要能夠啟動跟加速就足夠了。

在我們準備戰爭的期間，其他地方的支援也陸陸續續送達，特別是來自東北境提供的黑檀木可以說是幫了大忙。

黑檀木是一種在泰洛拉大陸獨有的奇特樹木，這種樹木生長在火山地區，不喜水，它的營養與能量來自地熱與岩漿，因此黑檀木在茁壯的時候，樹木植地中自身參雜了非常多的金屬雜質，堅韌程度不亞於鋼鐵，經過實際測試，用黑檀木製做的護甲、塔盾可以承受對面的炮火攻勢，同時也不受金屬瓦解的影響。


在我們全力備戰、募集人手、收集戰備物資的過程中，對面的敵人也沒有閒著，儘管他們的要塞也在日夜趕工製作新的魔像，但是因為被識破了了他們的手段，他們的魔像部隊也只能造成騷擾的效果而已，在看穿它們魔像自帶的特殊防禦咒語之後，新一輪的攻勢也開始展開了。

確實，魔像在遮斷魔法的掩護下，自備火炮、自行瞄準、連續開火的機能依舊十分強大，但是在經歷過交手與慘敗之後，冒險者團隊針對魔像部隊的攻勢也有新一輪的進展與防禦。

由於對方為了避免被我棲身施放魔法拆解部隊，所以它們魔像增加了一項專門排斥龍族的咒語，並且在咒語的內部又設置了一道專門阻擋魔法崩潰的保護，不過無論咒語在怎麼增設，作為核心可以容納的魔法數量終究是有上限的，為了抵禦我的存在，勢必得削弱其他方面的防禦，比方說承受衝擊、以及化學傷害。

抵受衝擊的保護削弱後，就意味著魔像更容易被擊潰，特別是修正射程、增加重量、加長投射臂後的投石器，在幾名擅長使用投石索的冒險者微調下，以及撤換了一股腦亂射的地精，設置在山上的投石器成為了強力防守兵器，有效射程幾乎快要可以打到禁魔雙塔了，由於雙塔有著抵檔拋射物的咒語保護，投石器無法進行有效打擊，但是投石器的攻擊範圍之廣幾乎涵蓋了鐵牆區到雙塔之間所有的位置，縱使魔法再怎麼厲害，有些絕對性的傷害是難以抵禦的，就比方說重力加速度這個物理公式...


不僅如此，魔像就算不使用魔法應對，也能夠針對自身構成材質下手，在這個煉金術普及的世界裡，針對各類金屬的酸性藥劑並非難以取得，透過投石器彈射酸性物質，魔像可以輕易的被藥劑溶解，同時也因為自身材質是來自金屬鑄造，有一項缺點就算用魔法抵禦也很難削弱傷害，那就是高溫。

確實，針對龍的防禦咒語確實可以有效阻擋我逼近，但是卻不能阻止我噴吐火焰，而且我身為一個經常使用魔法的人，想當然是學過元素控制、元素塑形的這類火焰控制技術，我可以將自身龍息噴吐的龍火做出變化，帶狀直焰、錐形散射、球形火團、散彈火球，這類型的簡易操火變化都能應用在龍息上面，就算無法靠近施咒，我也可以將魔力轉換成怒氣值，直接將狂怒的力量灌住在噴吐上增加龍息威力，或者增加噴吐的次數、持續時間。

在幾番攻守之後，對方陣線的唯一阻撓就只剩下禁魔雙塔，他們的移動要塞無論怎麼加快生產步伐，工廠所造就出來的部隊根本推不出陣形，只要在雙塔的咒語保護範圍外就被摧毀殆盡，然而我所指揮的部隊可不僅僅只有往前傻衝的冒險者而已，比起向前衝鋒，我更注重戰線的推進與防禦工事，靠著工匠們往前推進的戰壕、防禦牆以及後勤增援補給，我們每往前推進一些，就在前進路線上挖掘壕溝、建築起火成磚的掩體與護壁，透過壕溝跟壕溝之間的通道維持人員輸送、物資流動。

抱歉了，伊利亞大陸的遺毒們，你們雖然不用面對前任破壞神，但是你們所對戰的是曾在地球上打過普魯士戰役、第一次世界大戰、第二次世界大戰的轉生者。


雖然這三場戰役我都是以極蠢的死法暴斃，不過我可是打過壕溝戰、甚至還取得過階段性勝利的前線小指揮官，而這種對抗槍砲的壕溝戰技術是這個宇宙從未出現的戰鬥概念，雖然敵方已經有了類似格林機槍的先端科技，但是卻沒有相對應的戰術與作戰觀念，遇到這種龜縮的壕溝死守，空有火力也是無用武之地。

無法施展魔法並不算什麼絕境，我可是在沒有魔法的地球戰鬥過的人，我甚至還曾領導過一支奇爛無比的新兵團抵抗過拿破崙的軍隊三天三夜；然而現在我所帶領的冒險者團隊也不算什麼正規士兵，能力表現也是良莠不齊，但是冒險者在本質上與軍隊有著巨大的差異，那就是會出現在戰場上的冒險者不會退縮，因為如果害怕他們就不會出現在此，敢一起據守壕溝的人是不會輕易言退的狠人。

一連九天的消耗戰打下來，敵方要塞已經達到了生產最極限，他們無論怎麼製造魔像都無法繼續推出一步戰線，而我方的壕溝已經佈防了整個戰場，並且架設了掩體牆、碉堡、以及後排重砲的炮陣，由於已經逼到了雙塔的魔法有效範圍，敵方不得不傾巢而出，派出大批的不死軍隊進入壕溝中跟我們貼身肉搏。

這些不死軍隊都是經過特殊處理的屍體，防腐藥劑加工增加防禦性，盔甲跟防具都是經由外科手術與工匠鑲嵌額外機能與零件，速度敏捷的程度不亞於活人，力量與爆發力也在常人之上，裝備不但精良，武器更是有附魔，隨便砍一劍就有著劈石分金的殺傷力；但是很不幸，在壕溝之中，活人才是最陰險的存在...


壕溝中存在許多連通的暗道，從上方攻入溝中其實非常的不利，特別是在這個主要戰鬥方式還是肉搏的時代裡，伏擊的效率非常之好，在進可攻、退可守的壕溝裡面，守軍有著極大的地利優勢，利用暗道、陷阱、掩體可以輕易的截斷大部隊、分散對方實力。

在壕溝戰的肉搏戰裡，鏟子特別好對付這些不死生物，比什麼寶刀寶劍都還順手，只需要往腦袋一拍將不死士兵揮倒在地，用著鏟沿抵住後腦勺用力一踩，將用來控制身體的一種特殊連結切斷，這些不死士兵就直接徹底死透、再也站不起來。

以正常情況來說，要對付這種經過特殊手段處理的不死士兵，魔法是最有效的攻擊手段，尤其是屬於教團、教派、教會神職人員的驅散咒語，淨化術、淨邪、聖光類的咒語可以有效打擊各類型不死生物，近距離肉搏並不有利，畢竟不死士兵最大的優勢就是不會疲勞、不需休息、無須呼吸、而且也不會退縮，跟不死士兵肉搏是最沒有效率的。

在敵方陣營一波又一波的不死士兵增援下，我們好不容易推出去的防線又被壓制回鐵牆區，本來挖來防禦的壕溝現在都被不死士兵給填滿了，地面、地下滿滿的不死士兵，場面看齊來頗有恐怖片的規模...


「是時候了。」我舉起一面紅色的旗幟，大吼道：

「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