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3

本章節 17882 字
更新於: 2018-09-04


  「冷靜一點了沒。」

  三個小時後,他們終於找了塊地方,安靜下來休息。原本的茅草屋被蔓延的火勢燒毀了,他們只能來到遠處。原本歐凱伊拉還在掙扎著要回去救瑪拉瑪,過了這麼久,也漸漸冷靜下來。


  「嗯,抱歉,讓你們費心了。」

  「無所謂。與其道歉,不如跟我們解釋一下狀況。我們知道瑪拉瑪被選成祭品了,不過距離儀式應該還有時間吧,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們。」

  「你們……要去救她嗎?」

  歐凱伊拉看到希望似的看著這些異鄉人。


  「嗯,她對我們很好,我們不可能坐視不管。而且說實話,我們本來就打算闖你們的神殿了,兩件事情可以一次解決。」

  「是嗎……那就,拜託你們了。」

  歐凱伊拉看著自己的右腳,腳上纏了止血用的布,他希望能在決戰之前康復。

  「我應該從哪邊開始跟你們說。」

  「從儀式吧。瑪拉瑪被帶走之後,會發生什麼事?她會在哪裡?儀式的時候,她會怎麼樣被殺死?」

  「……儀式舉行,是十五天後。在這期間,她會在神殿的中央居住。被限制外出,飲食也是只吃那些最神聖的食物,以淨化身體,獻給神明。」

  「中央?有辦法進去嗎?」

  「十分困難。神殿的下方是戰士居住區,上方是祭司居住區,最上方是祭祀區域,不管怎麼走,都會遇上敵人。」

  「說到戰士,你們到底有多少人?村子裡面的村民和戰士。」

  「我們部落有……六千人。戰士有八百人。」

  「八百?」

  一個村子裡面七分之一的人是戰士,就算戰士也兼獵人,這數量還是很驚人,不愧是信仰血腥異教的村落。


  「真多……我們這幾天幹掉了多少?」

  「五天前的死傷人數是四十,其餘輕傷。」

  「今天呢,大家報一下數量。零。」

  「六。」

  「沒有算,我想十人左右。」

  「十八。」

  「二十一。」

  MVP由蘇芬拿下,小黃緊跟在後。對於不懂得找掩護的土著,槍械十分有效。


  「那麼剩下來至少也還有七百嗎……」

  迪埃特思考起來,六個人衝進七百人的神殿裡面血戰,怎麼聽都不是好主意。就算這七百個是土著,也不會站成一排給他們拿機槍射的。

  「好吧,可能這樣不可行。」

  「等等,調虎離山如何?」

  吉爾貝特想到了個計策。


  「怎麼個調虎離山?」

  「隊長,我們和他們打過兩次,他們一定很恨我們。就算沒打過他們也夠恨外來者了,所以,只要我們暴露蹤跡,他們很可能出動大批人力來找我們。」

  「原來如此。所以只要我放個火。」

  「對,很可能就會有幾百個人殺過來。」

  「但是不行。就算走了幾百個人還是有幾百個人。我們既不可能短時間殺掉這幾百個人也不可能突破。」

  「隊長,你的火焰真的不行嗎?」

  「如果是空曠地帶就好說,可是我們不是在叢林打就是在神殿打,不管哪個地方,地利都是對方的。」

  迪埃特咬咬牙。


  「歐凱伊拉,我確認一下,如果從神殿頂的出入口往下走,我們也會遇見很多戰士嗎?」

  「不會,頂部祭祀區只有六名戰士輪班,但是你們會在神殿內遇到祭司。祭司很厲害,他們雖然身體不好,但是會使用巫術。」

  「喔,巫術……魔法嗎。」

  難得聽見這個名詞,他們驚訝了一下。

  「怎麼樣的魔法?」

  「據說有很多種,我只看過一次。那種巫術,會讓人的血管活起來,在皮膚底下亂爬。最後全身的皮膚破裂,濺血而死。」

  「喔喔,那個嗎。」

  「隊長先生知道嗎?」

  「嗯,老爺子以前用過。你們還記不記得他怎麼說的?」

  「他說雕蟲小技,對他來說什麼魔法都是雕蟲小技啦。」

  蘇芬不以為然的說。


  「不過好像說我們不用擔心還是什麼,記得當時是誰怕了一陣子。是靜嗎?」

  「啊,對,好像就是靜。」

  蘇芬說一說,弗拉維歐也想起來了。

  「靜當時嚇到晚上睡不著覺,老爺子只好好聲解釋大部分的魔法對我們都沒什麼用,好吧,對你們沒什麼用,除了那些最高階的魔法。」

  「對,就是這樣。」

  「而那個魔法很明顯不是最高階的。」

  「嗯,也就是說,那些祭司應該拿弗拉維歐以外的人沒辦法。不過還是不能輕忽,如果他們用魔法間接攻擊我們,我們還是會受傷。」

  像是學巴斯汀呼喚毒氣,就算是碎片也吃不消。不過毒氣是死沼魔法師的獨門秘技,世界上沒有第二個人會用。

  「這樣聽起來,走上面的路線似乎比較可行……祭司嗎。」

  「不,我真的不認為這是個好主意。」

  「我覺得只是因為你害怕而已。祭司有幾名。」

  「三名,主祭司一名,副祭司兩名。你們太小看他們了,縱使你們很強,但他們也不是簡單的對手。不可能很快打倒他們的,到時候下方的戰士會很快趕來。」

  「嗯……」

  「隊長,我覺得歐凱伊拉說得有道理,要是有個萬一,我們很難脫身。」

  「好吧。既然如此,那就想想有沒有別的辦法,我們剩下還有什麼?」

  「……硬幹?」

  「我怎麼覺得還是剛剛那個比較好?」

  蘇芬聳聳肩。


  「先不說這點,歐凱伊拉,解釋一下儀式吧。我們不知道儀式的內容是什麼,如果要當場阻饒的話,有什麼比較適合的時機?」

  「好,首先,神殿長這個樣子……」

  歐凱伊拉在泥巴上畫起地圖,解釋起神殿的配置。

  平時,神殿的階梯是沒有守衛的,只有在最上層的祭祀區域才會有六名輪班,其餘的守衛都在下層生活區待命。神殿祭祀區的中央有一個小隔間,是用古老的厚木板圍起來的。木板前面有著一張石桌,以及主神的雕像,中間則存放著神器,隔著木板受人祭拜,只有祭司才能進去看到神器的真面目。

  神殿下方的廣場,平時是沒有人會逗留的。可是當天是祭祀,狀況又不一樣。當年,廣場會聚滿民眾,全部落的人幾乎都會到場,這次祈雨的迫切性重大,更是如此。

  戰士們會有一半在下方維持秩序,同時防患未然。而剩下的一半,則是在祭祀區充當輔助祈禱的腳色。祭司們需要什麼都交由他們去辦,詠唱聖歌,群體聖舞,飲血吃肉也是從他們先開始。當然,做這些事情的時候武器不會離身,所以必然會起衝突。


  「所以我們就算能繞過下面的防衛,也要正面對上三百五十人?」

  「先讓歐凱伊拉講完吧。」

  整個儀式的過程,首先是戰士就定位、祭品就定位、最後才是祭司出場。整個過程會持續一個上午,然後在正午的時候,祭品會被殺死,接著整個下午是漫長的祈禱以及分食。如果是戰士們帶回外來者的心臟,則會簡短許多,直接從下午的部分開始,也沒有那麼多觀眾。

  「講上午就好了。」

  迪埃特並不考慮瑪拉瑪被殺死的可能性。


  從上午八點開始,戰士會圍成一圈,朝神器跪拜。在經過漫長的儀式之後,祭品由兩名副祭司帶到祭壇上。這些祭品在兩周的淨化之後,神情恍惚,歐凱伊拉曾經近距離看過,但不知道那是怎麼回事。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他們沒有自主能力。

  快要十點的時候,祭品會到神壇前跪下,進行短暫的儀式,然後躺到神壇上。十點半,祭司出場,吟唱對神的讚詞,點香。這些事情一直持續到十二點,祭司才會取祭品性命。


  「好吧。看來是在這一個小時內,殺他個措手不及,把瑪拉瑪搶過來,然後逃離。這個和夜襲把瑪拉瑪救出來哪個比較簡單一點?」

  蘇芬不確定的看了看其他人,自己先說。

  「我覺得夜襲。」

  「不,搶人吧?」

  「我也認為搶人比較簡單。」

  「我覺得夜襲更輕鬆一點。」

  不知道是不是戰鬥方式的緣故,兩名拿槍的都認為夜襲比較容易,而兩名拿冷兵器的都覺得搶人比較輕鬆。


  「好吧,那隊長決定。」

  「我嗎。」

  迪埃特思考了一下,如果在大庭廣眾之下搶人,必然會受到矚目,可是相對逃出村子的路線幾乎沒有障礙物,他的火焰可以發揮最大戰果。但是要是沒有突破,他們就死定了。

  一個作戰在賭自己的突破力,另一個作戰在賭滲透力。兩個都要賭,而且都沒多少把握。


  「歐凱伊拉。」

  「什麼事。」

  「你說,在上祭壇的時候,祭品的神情恍惚是嗎?」

  「對。他們彷彿失去自我一樣,聽副祭司說,是使用的薰香效果。」

  「嗯,八成是某種毒品。」

  「毒…品?」

  「這個和你解釋起來太困難了,我這麼問吧。如果讓祭品脫離那個薰香,他們的神智會再次恢復嗎?」

  「這是可能的。副祭司大人這麼和我們說過。實際上,有好幾名戰士因為誤吸也變成那樣過,事後也成功回復了。」

  聽他這麼說,迪埃特安心起來。


  「那就好。我們還有兩個禮拜對吧。」

  「十五天。」

  「嗯,時間很充裕。那麼,我們準備一下也無所謂吧。」

  「準備?不是應該先決定計畫再進行準備嗎?」

  「不,現在在這裡想破頭了,也計畫不出什麼來。」

  迪埃特指了指遠方,納爾吉瑞的方向。

  「自己想不通的時候,那就多問幾個人的意見吧。」



//


  叮鈴鈴鈴。

  《你好?》

  「預言者,是我,迪埃特。妳有看到我們的經歷嗎?」

  《是的。我看得很清楚。》

  「太好了,那我就不解釋了。請問妳有什麼想法嗎?」

  《嗯,如果無論如何都想要拯救瑪拉瑪的話,我認為你們需要援軍。不管你們決定哪一種作戰,都是如此。》

  預言者的用詞讓迪埃特皺眉。


  「……預言者,妳不同意嗎?」

  《怎麼會?我支持每一名隊員的決定,只是,我想提醒你還有放棄這個選項。》

  「我怎麼可能選啊!」

  迪埃特加大了聲音,隨後注意到,摀住自己的嘴巴。


  「對不起,預言者。」

  《沒關係。你一直是個好人,這樣就好了。這樣的人才適合領導他人。》

  預言者停頓了一下。


  《我會讓巴斯汀過去支援,你認為你需要古斯塔夫和莎赫拉嗎?》

  「對方人多,我想我們最需要的是老爺子把他們全部迷昏。王子應該無用武之地。莎赫拉可以幫助我們手術,前幾天的狀況很有可能再次出現,戰鬥完也可能有人需要治療。她趕得上的話,我希望她也過來。」

  《好的,你們在原地停留五天,我會讓他們和你們會合。》

  「同時,能夠提供補給嗎?簡單的物品我們可以買,但是一些專業的道具就沒辦法了。子彈可能不夠,小黃的刀也需要替換。」

  《子彈與刀的話,我可以請莎赫拉一併帶過去。她還會攜帶外傷用藥以及手術用具。但是其他的部分,我並不確地你們需要什麼具體的東西。》

  「我們採購之後再向妳報告如何?」

  《我不認為那樣來得及。這樣如何?我請拉斐拉想點辦法,以她的實力,應該能夠將整套的旅行用具送達給你們,到時候你們再看情況替換。》

  「好的,非常感謝。」

  《不客氣,這是我的工作。》

  預言者靜下來片刻,迪埃特以為她已經說完了。


  「那預言者,我就──」

  《迪埃特。》

  「請說。」

  《就算有巴斯汀在,也請不要太樂觀。那牙的戰士們,也是為了他們的生命戰鬥。全村的性命。》

  聽見預言者這麼說,巴斯汀吞了口口水。


  「我明白。他們會拚命阻止我們,我們也會全力應戰。說實話,就算現在有老爺子來援助,也會是一場艱苦的戰鬥。如果,事情真的無法挽回──我們會用盡所有手段活下來。」

  《看來,你也有做好覺悟了。那麼,我有一個……預言要告訴你。有了這個預言,你應該能夠輕鬆一些。》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預言者敲打桌面的聲音從話筒的另一端傳來,敲打停止之後,她保持沉默了好一段時間。迪埃特按著耐心等她,不敢打擾。

  她再次說話的時候,十分疲倦。


  《嗯,好了。『十月二十九日中午十二時二十五分,那牙部落的居住地上方會降下大雨。』沒辦法再早了。》

  「十月二十九日……那不就是獻祭當天嗎?」

  《沒錯。知道這件事情之後,你應該容易計畫很多了吧。加油喔。我有點累,分完工作之後就要休息了。》

  「辛苦你了,預言者。」

  《不客氣。》

  預言者掛斷電話。



//

  迪埃特掛掉電話之後,探頭出來叫其他的夥伴們。因為這群人實在是有夠吵,所以迪埃特在撥號前把他們全部踢出去。

  「預言者怎麼說?」

  「她說她會幫忙。老爺子和莎赫拉要過來,我們會拿到整套補給。歐凱伊拉你不要再好奇了。」

  迪埃特最後一句是跟著不停開關水龍頭的歐凱伊拉說的,他現在穿著迪埃特的衣服,像是個小孩子一樣對每個沒看過的東西感到興奮。

  「要是把這邊的水帶回去的話──」

  「帶不回去,這背後的工程原理很複雜的。如果你真的有興趣的話,以後就和你們村裡的領導人要求一下多交流吧。」

  「那不行。這裡的人和你們不同,很邪惡,如果深度交流的話,我們一定會被騙的。你以為我們沒發現嗎?每次來交易的時候,這裡的商人臉上的笑容,那可不是真誠交易的表情。」

  「原來你們懂啊……」

  「當然。如果我們繼續開放的話,只會無法保護自己而已。再說,有了外來者褻瀆祭壇的事情,我們不可能對他們有好臉色的。」

  「嗯,我想這是信仰問題……好吧,搞不好我們這次能順便把這個問題解決。」

  「解決?怎麼做?我只覺得你會讓大家更加憤怒。我們這次可是要阻止重要的儀式。」

  「到時候就知道了。詳細的作戰等我們有另外兩個夥伴抵達再討論。」

  他們放鬆下來,世界之敵的五人享受久違的文明生活,最主要的還是能把身體洗乾淨。蘇芬還泡澡讓在外面等的弗拉維歐拚命捶門,休息過後,小黃忍不住私下問起歐凱伊拉。


  「歐凱伊拉先生。」

  「什麼事。」

  「你和卡哇康格先生是什麼關係呢?為什麼甘願為了瑪拉瑪冒這麼大的險呢?」

  「嗯?啊,卡哇康格嗎?我跟他只是孽緣而已。我會救瑪拉瑪,單純因為她是瑋圖的女兒。」

  「那又是誰呢?」

  「卡哇康格的老婆,我以前看上的女人。我和卡哇康格搶了她好一陣子,結果被卡哇康格得手了。竟然還請我去婚禮,真他媽的。」

  歐凱伊拉苦笑了一下,長嘆一口氣。


  「現在不只是她,連她女兒都被選為祭品,命運啊。」

  「是這樣啊……真是遺憾。卡哇康格先生也為了保護瑪拉瑪喪命……」

  「哈?」

  「欸?」

  「……」

  「……怎、怎麼了嗎?我說了什麼不對的話?」

  「不是,卡哇康格那傢伙沒死喔。」

  「欸欸欸!?」

  小黃驚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這也沒辦法,因為蘇芬聽不懂那牙語,所以當初兩名戰士和小黃的對話完全沒有理解。他們就順勢以為卡哇康格被看破手腳之後被殺害。

  小黃告訴其他人這個好消息,他們也都十分驚訝。小黃更是追問起歐凱伊拉來。


  「你早說啊,歐凱伊拉先生。這樣我們行動的時候不是還要把卡哇康格先生救出來嗎!」

  「哈?為什麼要救那個傢伙。」

  「你們是朋友不是嗎!?」

  「啊他又不會有事。」

  「不會嗎!!!?」

  一個公然造反的人竟然可以不會有事,小黃再次叫了起來。


  「不會。別看他那樣,再爛也是村裡的翼戰士,戰士當到這個位階,副祭司都要讓他三分。」

  「我不懂你們戰士的位階……總之很厲害就是了。」

  「嗯。首戰士,兩名翼戰士,兩名爪戰士,接下來才是一般戰士。」

  「他們都很厲害嗎?你之前為什麼沒有特別提?」

  「爪戰士沒什麼,首戰士有兩下子,不過,我想還比不過你們,你們太厲害了。我想,比起那位兄弟應該強一點吧。」

  歐凱伊拉指著弗拉維歐,如果只有這種程度的話的確還好。就算加上他們的特殊技巧,應該也不敵小黃。


  「那另一名翼戰士呢?」

  「就是我。」

  「原來如此……」

  「回到話題,翼戰士這種階級的,犯了什麼錯也不太會受罰,頂多就是關起來,直到沒有威脅為止。村裡的那些傢伙,大概是覺得只要把他關到儀式結束,他就會乖乖的了吧。」

  「是這樣喔。我沒辦法理解,總之,不用幫助卡哇康格先生也沒有問題了?」

  「對。要去救他反而很麻煩。他應該在神殿地下,一個很難去的地方。而且就算我們不去救他,搞不好他還會自己逃出來呢。」

  「歐凱伊拉先生很相信他呢?」

  「開玩笑,要不是他是這種程度的男人,我搶老婆怎麼會搶輸他啊。」

  歐凱伊拉笑了笑,態度中有著對朋友的絕對信任。



//


  五天後,巴斯汀和莎赫拉平安無事的抵達桑海市,和他們會合。

  「我們來了。」

  「好久不見了,老爺子。還有莎赫拉也是。」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我們可以在總部會合就好。」

  莎赫拉看起來相當不甘願,不過聽見有小女孩要被活祭,她也抱怨不太起來,拿著手術刀和手槍來到這裡。


  「吉爾貝特,蘇芬,這是你們的子彈。小黃,你的刀子。」

  「喔,謝謝了。」

  「3Q。」

  「謝謝,莎赫拉小姐。」

  三個人各自接下自己的武器。至於其他的旅行裝備,拉斐拉的快遞已經在兩個小時前到了,一應俱全。他們準備完成。


  「好,那麼,既然人都到了,我們就來開作戰會議吧。」

  「等等,開作戰會議之前,先和我們解釋一下發生什麼事吧。老爺子可能只要有魔法師給他電就滿意了,我可是弱女子,不清楚狀況無法參與討論。」

  「嗯?我以為預言者跟妳們說過了。」

  「不,我們這次回去沒有見到預言者。預言者似乎身體不舒服的樣子,現在正在床上臥病休息。」

  「欸?預言者生病了嗎?」

  蘇芬說得十分意外,他們是碎片,雖然不是百病不侵,不過感冒這種事打從出生以來沒有過,其他人也都是如此。


  「不,不是生病,聽拉斐拉說,只是太過勞累了。」

  「太過勞累……」

  迪埃特暗自檢討。從這一代的世界之敵成立到現在已經過了七年,一直以來預言者都是這樣支援他們的。如果這一次太過勞累,誰也沒有辦法保證不會有下一次。這樣下去,以後的作戰,可能需要有大幅度的更改,至少得讓預言者有休息的空間。

  「……好,這次的土產就帶一些有營養的東西回去吧。」

  迪埃特裝出開朗的樣子。


  「總之,莎赫拉、老爺子,我先和你們講我們現在的詳細狀況。」

  迪埃特花了半個小時把他們之前發生的事簡短說明過,兩人聽了,對於這個原始部落十分驚奇。

  「嗯,沒想到魔法還有在這種地方流傳。」

  「老爺子,你覺得他們的實力,聽起來如何?」

  「這是個好問題,聽你們的描述,對方經驗老到,又舉行過許多魔法儀式。應該是個不錯的術者。不過不用擔心,魔法和我們碎片的向性太差了,不會造成直接性的威脅。而以你們的實力,要閃過間接攻擊應該不是問題。」

  「有你這句話我就安心了。那麼,我有一個作戰,是這樣子的,你們聽聽看可能性高不高。」

  他們低頭討論,沒過多久,決定了當天的作戰。





//

  十月二十九日,儀式當天。

  盛大的儀式從早上開始,聚集了全村的人群。八點準時,戰士們在人海的注視之下走上了祭祀區。

  在場的村民有六千人,將神殿下方的光場擠得水洩不通。每個人都在等待著讓他們心安的儀式,還有儀式帶來的雨水。他們比戰士們還要虔誠,低頭向神明祈禱,請一定要聽見他們的願望。可惜,世上唯一的神明根本沒有在聽。


  「到此為止,不準向前。」

  三百五十名戰士在下方維持秩序,他們用的手段並不溫和。每個人拿著劍盾,對準移動的人群。只要有人越界,他們就會找非要害的地方刺下去。這也是祭司維持威嚴的方法,神聖莊嚴的儀式不允許任何種類的侵犯,就算只是在心底想『沒關係啦』也不行。

  當然,虔誠的那牙人很服從這點。他們乖乖的在戰士守衛的區域外跪下祈禱,或站著觀看祭祀區的儀式。他們臉上沒有笑容,笑容在這個儀式中是被禁止的,在這個場合能有的只有莊重和誠心。

  戰士們走上階梯,圍成一個方型,對著中間的神器跪下。所有人都就定位之後,低沉的歌聲就慢慢從他們口中傳出。歌聽不出旋律,像是蒼蠅振翅一樣嘈雜,在高台上共鳴。共鳴聲沿著階梯流下,下面的民眾聽見了,誠心祈禱的那些也開始詠唱。不和諧的歌聲配合著台上戰士們的詭異舞蹈,讓人眼花撩亂。雕刻著各路神明的石柱也好像活動起來,跟著戰士們的舞蹈扭曲。

  任何一個神智清楚的人身處這個景象,一定會頭暈目眩的吧。邪教──被這個名詞完美詮釋的信仰,代表的不是邪惡,而是亂無章法的混沌。

  儀式持續了兩個小時,漸漸的,空氣中開始瀰漫濃煙。濃煙從祭司區兩旁的樓梯傳來,擴散到整個高台上。在濃煙之中,一個女孩的身影在兩名副祭司的陪同下出現在高台上。她神情恍惚,小步走到祭壇之前,對著那牙主神的雕像下跪,在那之後,就是被木頭隔起來的神器。她一言不發,只是跪在原地,不過戰士們都習以為常,當作那是某種祈禱。而他們自己的腦袋,也沒有清楚到可以正確判斷自己到底在做什麼。

  這些煙霧,講白了就是大麻。這兩周來一直吸的瑪拉瑪神智不清是理所當然的,而壟罩在煙霧中的戰士們,則是用自己的意志力維持紀律,抵抗想要放棄一切狂喜亂舞的衝動。

  半個小時過去,祭司終於現身。主祭司戴著面具,能夠使用魔法的強韌精神無視大麻所帶來的影響。他身上所穿的衣物大概是全村最多也最豪華的,如果迪埃特等人有時間慢慢評論的話,他們可能會覺得和大神官的衣服很像。

  祭司手上拿著鋼製的小刀,刀上還鑲了寶石。緩慢的從樓梯走出,來到祭壇前面,接受副祭司的敬禮。而祭壇上,瑪拉瑪已經平躺下來。

  祭司向天禱告,漫長的導言被兩旁的戰士復訟,蒼蠅般的低語再次傾流而出。這次,所有人居民都低下頭來,誠心祈願神明賜給他們賴以維生的雨水。

  而就像是否定他們的虔誠一樣,巨大的爆炸從村外傳來。

  時間是十一點十分,世界之敵開始行動。




//


  看見那道火焰,那牙的戰士們都知道是誰來了。兩次交手,讓他們記得這名強大的敵人,而且極度痛恨。這些外來者毫無疑問的是來干擾他們的儀式,這又為他們身上的罪狀多添了一條。

  火焰傳來的地方就在村外不到五百公尺的地方,神殿下方的戰士們很快就做做出判斷。


  「戰士們跟我來,我們將那些外來者殺了之後獻給神明!其他人保持紀律,不準干擾儀式的進行!」

  一名戰士發號司令,其餘的戰士舉劍呼應。他們全部追隨他,分好幾路往火焰點燃處奔去。而一般百姓多少也知道這些入侵者的可怕,已經有很多同胞死在對方手下了。他們能做的,只有乖乖服從,在祈禱中幫守護他們的戰士們祝福。

  是由於憤怒的關係吧,戰士們移動的速度很快,兩分鐘內就都離開了神殿周圍,五分鐘之後,他們已經進入叢林,不見蹤影。

  而看準了這個時機,八名入侵者出現在人群之後。七名外來者,再加上翼戰士歐凱伊拉。看見他,村民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過這些順民不會有所行動,他們連聲音都不會出,只是相信著自己部落的戰士們能夠擊敗他們。

  不過這份虔誠很快地受到挑戰。


  「抱歉了,借過喔!」

  迪埃特毫不猶豫地朝向面前的平民放出火焰。他的火焰最大的好處就是不用顧忌波及無辜,反正不會傷人。

  看到白火焰在自己身後出現,民眾終於開始尖叫。被掃過的人們無聲的倒下,剩下的平民一邊驚叫一邊後退,深怕自己也被燒到。就像古代的先知分開海水一樣,六千人的人群為他們讓出一條路來。他們一路衝刺,奔上高聳的階梯。


  「外來者……你們究竟要瀆神到什麼程度!」

  尖叫聲很清楚的傳到了祭祀區域,戰士們只能將儀式的工作完全交給祭司,站起身來迎戰。他們眼帶血絲,不過迪埃特覺得有一半是大麻害的。戰士們各憑本事,一開始就使出絕技,扭曲身體的、快速奔跑的還有從他們背後出現的都有。

  「你們的神不存在,而存在的神,我們早就汙辱他不知道幾遍了!」

  迪埃特的火焰放射大規模的轟炸。燒暈了幾名戰士,不過和四百人的總量比起來還是太少。很快的,幾個戰士就逼近到他身邊,讓他無法全心攻擊。


  「你們的神不存在,而存在的神,我們早就汙辱他不知道幾遍了!」

  「小黃,嗆聲其實可以不用翻譯。翻譯交涉或說服就好了。」

  「欸,真的嗎?我以為打架的時候翻一下比較好?」

  小黃和弗拉維歐兩人互相掩護,他們的身邊很快染紅。和上次不同,這次在作戰之前有規劃好互相支援,將背後放心交給別人之後,兩人的戰鬥效率明顯提高許多。


  「戰鬥的時候講話主要是挫對手士氣,妳這樣翻譯感覺怪怪的,要講就用自己的話講吧。」

  「可是……我不知道要講什麼……」

  小黃困擾起來,順手砍了兩個人。不過,就算他不翻譯,有好幾個參加過商隊的戰士都在這裡,抱括祭司,他們都聽得懂一些威爾蘭文。


  「竟敢說我們的神不存在?真是放肆!」

  小黃的話激怒了他們,一部分的戰士繞道側面,試圖將他們包圍。蘇芬和吉爾貝特嘗試牽制這些人,不過結果還是一樣,人太多了,就算倒下十個,還會有二十個戰士將他們圍住。莎赫拉也幫忙開火,不過這本來就不是她擅長的,她所能做的就只有增加流彈的數量還有對手中彈的機率而已。

  三百五十人倒下了四十五名,其餘的人將他們團團圍住。全方面進攻,讓他們沒有喘息的空間。


  「老爺子,拜託你了!」

  「嗯。」

  黑色的影子憑空飛起,讓戰士們提高警戒。五十名持弓戰士朝他放箭,不過連機槍都傷不了巴斯汀,何況這些木頭。

  「midwa。」

  簡短的咒文以悠長的口音念出,從耳朵傳進每個人心裡,恐懼幾乎將意識凍結。隨後,紫色的雲霧從天空降下,連同世界之敵的成員一起吞沒。

  在什麼都看不見的世界裡,慘叫聲不停傳出,接連而來的是倒地聲。他們在階梯上戰鬥,不停的有戰士昏倒從階梯上滾下來。只有少數幾個閉氣能力比較好的,忍著不呼吸衝了出來。還在後方的戰士不敢上前,只能拉遠距離觀察,想辦攻擊及天空的巴斯汀。

  祭司們也察覺了這場異變,兩名副祭司前來解決。他們各開始施法,火焰從手持的燭臺放射;地上的刀刃舞動起來,捲起強風將雲霧帶起,兩者皆向巴斯汀衝去。雲霧上升之後,階梯上的戰士終於能夠看清現在的狀況──世界之敵的人已經不在他們面前。


  「先解決主祭司!」

  他們在煙霧降下的時候已經算好路線,一路往上奔跑。迪埃特的無差別攻擊除掉了所有的障礙,雲霧中的戰士不是被毒昏就是被燒昏,倒在地上。他們跨過昏迷的戰士們,沒有受到阻饒,一口氣往上跑了數百階。兩名副祭司很快就進入了他們視線內。

  不過那些是巴斯汀的對手,他們要找的目標是主祭司,還有隨時可能會被殺害的祭品。包圍巴斯汀的雲霧很快就散開,猛烈的火焰在接觸到他的那一刻變為黑色。從最前端開始染黑,一路退回手持燭臺的副祭司身上。


  「這、這是!」

  他將燭臺拋掉,另外施法抵禦,但這火焰已經不是他的了,活生生的變形,成為一隻手的形狀,將他抓了起來,渾身著火的拋向神殿下方。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

  慘叫過後就沒了迴音,巴斯汀姑且還留了他一命,不過沒人看得出來。

  至於另外一個副祭司,則因為驚恐而僵在原地。他所操縱的刀劍還停留在空中,試圖攻擊巴斯汀。但仔細一看,刀刃都已經殘破不堪,就算是小孩子也能空手將它們折斷,傷不了巴斯汀一分。

  他不可能贏,就連正祭司也不可能贏,這個念頭讓他僵在原地。巴斯汀呵呵笑了兩聲,伸出火焰,把他扔下神殿陪他朋友。解決祭司之後,巴斯汀將活化的火焰熄滅,低頭打量著還在周遭的戰士。他們全面散開,知道自己拿這個怪物沒辦法,只能減少損傷數量,先攻擊其餘的入侵者。

  而迪埃特他們已經衝上了最上階。


  「瑪拉瑪!」

  白火將祭司逼退。祭司沒有狼狽的樣子,只是以鬼魅般的動作滑開,離開瑪拉瑪的面前。

  迪埃特伸手想要將她從祭壇上拉下,然而橫槍飛來。將他逼退,一個人影隨後跟上,拿著鋼鐵長劍斬向迪埃特,動作流利,相當有水準。後面拿著長棍的歐凱伊拉來幫忙,他和對方相當熟。


  「首戰士塔碼提!」

  「歐凱伊拉,為什麼要干擾儀式!我們村子的未來可是就繫在這上面了,要是神不賜與我們雨水的話,我們很快就會毀滅的!」

  「因為這個儀式沒有意義。」

  「你怎麼會說出這種話!外來者,你們用異端邪說蠱惑了他嗎!」

  後半句已粗淺的威爾蘭文講出,塔碼提狠狠瞪視著迪埃特。


  「什麼叫這個儀式沒有意義!一直以來,我們的村子都是靠著神明,還有我們的信仰度過旱季的!」

  「笑話!你們的神明不存在,就算他存在,他也不曾賜與你們雨水!」

  塔碼提和歐凱伊拉的交鋒出現空檔,迪埃特趁機放火,逼他後退,讓自己能夠好好地將話說完。


  「在你們的儀式之後會下雨。」

  「沒錯,那你還說──」

  「但那和你們野蠻的獻祭沒有一點關係。會下雨的原因十分單純!」

  他指向天空。


  「因為本來就會下雨!」

  轟隆,閃電落下。


  「喔喔,神兆……」

  「神什麼兆!你們『神聖』的儀式都被我們打斷成這個樣子還神兆!你們的神明不是應該生氣嗎,被褻瀆感到憤怒嗎!然而他卻像是什麼都沒有看見一樣,給你們神兆!?我想他是沒有看吧,他根本不在乎你們的信仰!」

  被迪埃特喝斥,塔碼提無言以對。


  「很快就會下雨了,但那和你們的神一點關係都沒有,而是你們選擇式的時機。十月中旬,星星在天空閃耀,一覽無遺,乾燥的天候與忽然下降的氣溫。也就是北方氣團南下造成的冷鋒,南方帶水暖氣上升的前奏。你們可以不懂科學,只要知道一件事就行──會下雨不是因為你們的儀式,而是自然的法則!」

  迪埃特的氣勢讓場面停止下來。戰士中有些人懂得威爾蘭文的,開始竊竊私語。但是信仰在人們心中紮根很深,他們大多是嗤之以鼻,只認為這道閃電是神明給他們的鼓勵,要他們殺了這些外來者。

  而心中動搖最深的,反而是塔碼提。


  「歐凱伊拉,你也這麼認為嗎!」

  「我不知道,不過,我從很久以前就已經不信神明了。」

  「塔碼提,不要被他們疑惑了,快點動手,現在距離宰殺祭品的時間只剩下五分鐘了!」

  這時,祭司出聲了,催促著塔碼提,讓他焦急起來。再次提劍,準備戰鬥。



  而聽到這句話,吉爾貝特完全明白了。

  「原來如此。你就是用這種手段在統治這個村落的嗎。故意讓人焦急於選擇,讓他們做出偏向保守的決定。也就是說……你一直都知道對吧。」

  「沒錯,吉爾貝特先生,他一直都知道。」

  接話的是小黃,在來到祭壇旁的時候,她就感覺到了。沾染了整個祭壇,洗也洗不掉的血腥味。


  「我能感覺的到,在這裡在這個祭壇上所死的人,死後被帶到這個祭壇的人,他們的悲傷指向的目標──某些人,為了鞏固自身的權利,以神的名號招搖撞騙,放出殘酷的命令讓他們失去未來!」

  「別理他們胡說八道,快解決他們!不然儀式就被破壞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動搖的最後,塔碼提大喊一聲,隨後下定決心,將劍對準迪埃特。


  「哼,即使如此還是要戰鬥嗎。我給過你們機會了,如果受傷了可別怪我!」

  「隊長先生,祭司交給我。」

  「去吧。」

  迪埃特說完,繞過瑪拉瑪迎戰塔碼提。同時,得到允許的小黃朝祭司衝了出去,速度驚人,她的能力已經發動。


  「正義!」

  數百人的力量聚集在他身上,其中有著許多老練的探險家,他們帶著友好的目的前來,卻被惡毒的殺害。這些力量,現在都成為小黃的一部分。她疾奔而出,刀鋒上的反光像是流星一般對準祭司的頸部襲去。祭司看到如此反常的速度,到抽了一口氣,強忍心中驚訝,使用魔法。

  祭司整個人連同華麗的衣物被吸入地下,然後在數百公尺外的戰士之中現身。


  「請大家援護我!」

  小黃緊追著衝出去,殺進人群。階梯上的戰士們還在被巴斯汀壓迫,難以反應,擋在小黃面前的全部被她斬殺,從兩旁想要攻擊的則是被蘇芬與吉爾貝特攻擊。莎赫拉和弗拉維歐趁這個機會去把瑪拉瑪搶過來,莎赫拉確認了她沒有大礙。


  「快點殺了他們,不能讓他們奪取祭品!」

  「納命來!」

  祭司還企圖指揮,小黃離他只剩一百公尺,鮮血在路上飛濺。祭司眼見不妙,準備故技重施,再次離開。


  「唔!」

  「想去哪裡呢?」

  他想要鑽到地下,卻一頭撞上地面。上方的巴斯汀直接干涉,封住了他的移動手段。

  「敵人竟然也有巫術師嗎。」

  祭司看了一眼天空的巴斯汀,面具下的面容扭曲。


  「沒辦法,是你們逼我的,外來者!」

  祭司從懷中拿出了紅色的一顆小水晶,用力捏碎。同時,在他身邊最近的十名戰士發生異變。他們渾身發抖,一秒之後,鮮血從每個毛細孔噴出,湧向祭司的身上。鮮血形成了鎧甲和鐵鎚,小黃一刀斬下,卻發出沉重的打擊聲,祭司毫髮無傷,還以鮮血之錘反擊。身懷百人之力的小黃不至於被擊中,但是看見槌子軌道上的光線扭曲,還是暗暗心驚。


  「喔……以死亡和鮮血為媒介,取他人的生命能量為己用嗎……看來,獻祭對你來說並不只是維持權力的道具。」

  巴斯汀分析著,他的聲音裡面難得聽起來有點怒意。

  「邪魔歪道!」

  最強的毒霧降下,混雜著腐蝕性和毒性,屍體一瞬間化為白骨,白骨跟著神殿外壁一起融化。然而鮮血鎧甲還有餘力支撐,祭司將槌子朝天空丟去,試圖反擊。

  「後生小輩,給我再練個兩百年!」

  十人份的生命終究抵不過六百年的修練,血槌在巴斯汀面前和無形的障壁產生劇烈衝突,赤紅的鮮血被劇毒染黑,最終化為紫黑色。


  「還你。」

  紫黑色的血槌帶著生命的重量落下,直直落在祭司頭頂。兩股強大的魔法碰撞,衝擊波將兩百公尺內的戰士全部吹倒。神殿被砸爛一個坑洞,祭司就跪在原地,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下跪,而且還不是對他的神明。


  「交給你了,小黃。」

  「是的,巴斯汀先生!」

  煙霧之中,小黃就站在祭司背後,雙手高舉自己的彎刀,像是處刑人一般。

  她將祭司的頭砍下。



//

  就在小黃與祭司分出勝負的同時,迪埃特也將塔碼提解決了。就算塔碼提戰鬥的技巧再純熟,比起靜還是差了一大截。迪埃特不客氣的直接用優勢火力封住他的退路,再燒掉到他失去意識。

  十二時二十五分,天空降下了第一滴水滴。灰濛濛的天空很快就轉為黑色,細雨變成了滂沱大雨,降在乾枯的村落中。

  雨勢之大,讓人們看不清楚面前的景象,灰白的細線布滿了整個視野,就連幾公尺外的人都看不清楚。即使如此,雨聲還是沒辦法蓋住那牙人的歡聲。

  第一波大雨持續了四個小時。世界之敵沒興趣享受淋雨,一下子就躲到了神殿內部。歐凱伊拉將卡哇康格放了出來,他看到自己女兒平安無事的時候嚎啕大哭,然後因為太吵被歐凱伊拉趕出去。

  其他的那牙人直到雨停之前都沒有來煩他們,等到雨停了,先前被燒昏的塔碼提也起床了。雙方停戰,雖然信仰啊神明之類的對那牙人來說太過艱澀,不過祭司死掉了,三名地位最高的戰士都說停戰,那就停戰。

  不過他們還是對這幾個外來這沒有好感,他們也無所謂,反正看完神器他們就該走了。


  「好了,該是拜見神器的時候了。」

  外面的雨也停了,他們終於可以出去。大雨過後的空氣十分清新,迪埃特帶頭爬出來,往存放神器的地方走去。


  「我們直接開,你們沒意見吧。」

  「我們沒有關係。」

  得到了他們的許可,迪埃特握上把手,將木門拉開。

  而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他們都很熟悉的東西。


  「…………哈?」

  不只迪埃特,世界之敵的所有人都傻眼了。

  「哈啊啊啊啊啊啊!?」

  那是一個逆十字的石碑。


  「逆十字!?為什麼會有逆十字?逆十字是怎樣!」

  迪埃特激動地將木板全部拆了,不過除了這個石碑以外什麼都沒有。而這個絕對不是他們要找的神器,只是塊破石頭而已。

  「我知道了隊長,難怪我才說為什麼這麼眼熟。這些那牙戰士的特殊能力根本就是惡神給他們的!那個祭司一定舉行了類似外面洗禮的儀式,然後莫名其妙就有人得到能力,然後他們誤以為是獻祭的緣故,其實不是。」

  蘇芬恍然大悟,但這解開了一個謎,卻沒有對現狀有所幫助。


  「那我們要找的神器在哪裡?我們做這麼多活只是浪費時間?」

  「等等,冷靜點,隊長。這是十字架!你有看出這個意義嗎?這是十字架喔!」

  「十字架……原來如此!」

  被吉爾貝特這麼一提醒,迪埃特心中重新燃起希望火花。


  「歐凱伊拉!你們這個十字架是從哪裡搬來的!」

  「欸?這,這我怎麼知道。卡哇康格,塔碼提,你們清楚嗎?」

  「神器是從哪裡搬來的……?」

  「等等,我有聽說過。你們應該也有……是不是,七八十年前,神殿曾經搬遷過一次?」

  「好像有這麼回事,當時的祭司建造了這個神殿,就把神器搬到這裡來?」

  「對!那個舊神殿在哪裡,你們還記得嗎?」

  卡哇康格這麼一問,另外兩人都清楚地回想起來。他們不約而同地往不遠處的一個小廢墟看去。


  「就在那下面!」

  「謝了!我們過去看!」

  迪埃特忍不及的衝下神殿,其他人跟在後頭。一進入廢墟的地下,他知道他們來對地方了。牆上有許多明顯是近神國風格的裝飾,房間的擺設也很像,雖然大部分都被那牙人破壞了,還是看得出來不屬於他們。

  「往中間走!」

  這裡的神殿位於地下,不像奧德薩的一樣複雜離奇。他們很快就深入神殿中央,來到祭壇上。

  一把大槌插在那裡,散發出強烈的存在感。


  「有了!有了!老爺子!這是神器沒錯吧!」

  辛苦終於有了回報,迪埃特興奮的叫了起來。巴斯汀沉穩的回答,不過聲音中難掩喜悅。

  「沒錯。這就是我們在找的東西。」

  「這是什麼?」

  三個那牙人完全不知道他們在興奮什麼的,只有塔碼提知道那麼一點點威爾蘭文,不解的問起來。

  迪埃特只好請小黃解釋。


  「那是我們要找的東西,正牌的神器。我們有任務在身,必須把那個東西破壞,不然我們就無法打倒我們的敵人。」

  「喔……雖然聽不太懂。不過要破壞那個東西是吧。」

  「可以嗎?」

  「請便。反正我們用不上。」

  自己一直以來信仰的『神器』只是塊石頭,塔碼提已經不想再被信仰左右整個村子的人生了。就算這個真正的神器力量再強大也一樣。


  「謝謝。」

  聽見小黃的翻譯,迪埃特向對方道謝。

  「那,我就動手試試?」

  「老爺子,你已經找到破壞神器的方法了嗎?」

  「還沒有。不過有幾種嘗試可以做的。而且,每一個神器的守護結界不盡相同,我對這裡的結界相當感興趣。」

  巴斯汀舉起一邊袖子,魔力緩緩聚集。


  「好,交給你了,老爺子,運氣好我們就少一個神器要拆了。」

  「嗯。」

  巴斯汀右手一揮,黑煙蔓延而出,吞噬了比人還要高上一截的大槌子。槌子的周圍漸出火花,結界與巴斯汀的魔法衝突,頑強抵抗。

  巴斯汀見狀,變換魔力。黑色的煙霧轉為七彩,最後變成白色。結界發出尖銳的聲音,如同心臟一般跳動。每跳一次,強大的衝擊波就放出,就連拉遠距離的他們都能清楚感覺到。


  「難怪這裡的祭司只搬了十字架上去……他們根本就動不了這個戰錘。」

  蘇芬邊看邊流汗,同時,結界的跳動越來越快。

  「嗯!?」

  這不是正常現象,巴斯汀感到事情有變,急忙收手。白煙快速消散,但結界仍然奮力抵抗,抵抗著的並非巴斯汀的魔力,而是世界之敵看不見的另外一股力量。

  「不妙,除了我們之外還有什麼東西在場!」

  巴斯汀的聲音難得緊迫。所有人都提高警戒,聽不懂的那牙人也感到異常,準備武器。

  三秒後,結界碎裂了一瞬間,而在這一瞬間的縫隙之中,一頭龐然大物從不可識的虛空中擠了出來。


  「這是什麼鬼東西啊!」

  蘇芬驚叫,拿槍對準它,但她不知道要朝什麼部位開槍好。

  「牛頭人身?米諾陶洛斯?這是什麼神話生物!」

  「是什麼都好看起來不太友善喔!」

  砰!開槍開得最果斷的是莎赫拉,幾乎是在對方注意到他們的同一刻。子彈打中了米諾陶洛斯的右手,卻沒有貫穿。米諾陶洛斯可不只是神話生物,還是個三公尺高,肌肉堅實的神話生物。莎赫拉的手槍子彈傷不了太多。


  「吼喔喔喔喔喔喔──!」

  「嘖,打了喔!老爺子,交給你了!」

  迪埃特集中火力,全力往米諾陶洛斯噴去。它的身體很快就因熱潰爛,讓迪埃特明確的感受到對方不是人類。潰爛僅止於表皮,它還是揮舞著雙手,由上而下重砸。


  「喔唷!」

  迪埃特看得出來不能亂接,一個箭步閃過。雙手捶到地上,巨大的力道將整片地板掀過來。衝擊力讓石頭跳起來往上噴發,讓人無法想像這到底是什麼樣的怪力。

  「隊長先生!」

  小黃從旁衝出來援護,刀刃對準米諾陶洛斯的雙手揮砍,銳利且沉重的刀刃滑進了手臂中,卻沒有切開。

  「退開!」

  在迪埃特說話之前小黃就已經行動了,不然米諾陶洛斯大手一揮就可以讓她致命。


  「好硬!我能力用不出來,傷不了它!」

  「那就先退到一邊,蘇芬,幫忙打一下眼睛。這場戰鬥我和老爺子負責,拿槍的盡可能援護,弗拉維歐不要過來!」

  「知道了!」

  三名槍手開始浪費子彈,蘇芬瞄準眼睛打,可是就算打眼睛也沒用。人類不會因為蒼蠅撞上眼睛感到劇痛,同理,米諾陶洛斯也一樣,他們的身體構造從根本上就和人類不同。


  「老爺子,到底好了沒有!」

  「快了。」

  迪埃特在近距離和米諾陶洛斯玩鬥牛,看得讓人心驚膽跳。白火焰同時起了干擾和遮蔽視線的作用,它堅實的肌肉也開始慢慢融化。但這些是用迪埃特好幾次的生死關頭換來的,再這樣下去,迪埃特先被幹掉的機會高的多。

  所以巴斯汀也在趕時間。他不停詠唱,將魔力集中起來,轉為詛咒。對方是神話生物,半調子的詛咒可不會有太大效果,就算是巴斯汀的全力也沒辦法確實殺害對方。

  「迪埃特!」

  「喔!」

  所以他們的作戰採取的是不同的策略,詛咒一瞬間將米諾陶洛斯固定在原地,也讓結實的肌肉鬆弛。同時,硫酸之箭擊中他的胸口,造成巨大的腐蝕傷口。

  迪埃特就趁這個機會拉進距離,將左手塞進傷口之中。



  「給我燒!」

  白火焰從米諾陶洛斯的體內燃起,善神的火焰起了作用,米諾陶洛斯痛苦地怒吼。沒過多久,終於化為灰燼。

  戰鬥告一段落,所有人都因為放鬆,異口同聲地吐了一口氣。


  「啊,結界……」

  小黃第一個往神器的方向看去,神器還在那裡,完好如初,守護在旁邊的結界也是。

  「這是怎麼回事,老爺子你能夠解釋嗎?那個是什麼東西啊!那種生物真的存在在世界上?」

  迪埃特整個人坐在地上,像是鬧脾氣似的說話。


  「嗯,你的問題。我也只能解釋一半而已。」

  巴斯汀從天空降下來,三個那牙人因為太想知道他們在說什麼了,戳了戳小黃請她翻譯,平常他們是絕對不會拜託一個小女孩的。

  「我以前也說過,世界上是有科學無法解釋的生物的。像是龍,我就實際遇過。米諾陶洛斯我雖然是第一次看見,但是我並不驚訝它實際上存在。」

  「所以那到底是什麼?」

  「這就是大哉問了。就和你問為什麼世界上會有鳥類一樣。」

  「不是啊,啊平常都不會有人看見?要是有野生的米諾陶洛斯被發現,早就是大新聞了吧。」

  「這我就無法回答你了。」

  巴斯汀回答得十分無辜,他也什麼都不知道。


  「不過我可以回答你另外一半的問題──剛剛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什麼事?」

  巴斯汀嚴肅地看著保護神器的結界。


  「這些結界,不只保護內部不受侵犯。也限制了內部的環境。」

  「什麼意思?」

  「簡單一點的說,米諾陶洛斯是被關在裡面的──而且不只一頭。剛剛我及時收手,所以結界只破掉了一瞬間,如果結界完全被破壞,內部所有的東西,都會被放出來。」

  「裡面還有什麼?」

  「我無法判斷。但是可想而知的,剛剛的米諾陶洛斯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

  「怎麼會這樣……」

  「如果我們要拔除神器,就必須把結界完全破壞掉。到時,所有裡面關著的東西都會出來。」

  巴斯汀說完,場面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神器依然在原地堅挺不拔,彷彿嘲笑他們一樣。


//

  三小時後,他們在那牙人的神殿之前,和卡哇康格他們道別。

  「那麼,神器的事情就麻煩你們了。別讓人靠近,那個很危險,我們有個夥伴上次就靠近差點死掉。」

  「我明白。都看過那種怪物了,我們才不會讓任何人靠近。」

  迪埃特和他們再三叮嚀,卡哇康格他們還心有餘悸,完全沒有動那個神器的念頭。


  「好,那麼就下次見了,下一次,我們會帶足夠的人手過來。」

  「嗯,這段期間我們可不會放鬆,我們下一次也會幫忙的。有那種東西在村子的下方,要睡也睡不好啊。」

  「哈,那到時候就再麻煩你們了。」

  他們準備離開,旁邊還有很多人探頭出來看他們。在他們心目中,這些人還是殺了許多人的敵人。也許下次再來的時候,卡哇康格他們可以讓他們變得友善一點。

  不過那都是之後的事──


  「大哥哥、大姊姊、小黃!」

  才當他們要轉身離開,一個小小的身影就從神殿之中跑出。

  「瑪拉瑪!妳醒了嗎?」

  「醒了!真是的,大家都不等我一下!要是我剛好沒醒來怎麼辦!」

  瑪拉瑪生氣的說,身上還穿著祭品的服裝,那副模樣讓人十分憐愛。


  「啊,抱歉抱歉。我們因為得到了要緊的情報,想要趕快和同伴說。」

  「我不也是朋友嗎!」

  「是是,所以抱歉啦。」

  迪埃特蹲下來安撫瑪拉瑪。


  「妳沒事真是太好了,不過,我們現在有要緊的事得趕快回去,我們下次再來。到時候,再一起玩吧。」

  「好!不過,我去找你們玩,似乎也不錯。」

  瑪拉瑪仰著頭思考。要是他們的住處真的被找到那就好笑了,迪埃特反而還希望她不要來。


  「就算妳這麼說,也不知道怎麼聯絡我們吧。還是等我們來就好啦。」

  「嗯……說的也是。看來,得參加下次的商隊了……」

  「妳還真是活力充沛啊……」

  似乎經過了這麼多事,這個小女孩也成長了不少。迪埃特苦笑著,再次和她揮手道別。



  「不知道靜他們怎麼樣了,要是他們還沒找到神器,得提醒他們才行……」

  他們看了最後一眼這個叢林中的部落,離開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