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迴-Vier- 理由-REASON- (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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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09-04
  安靜走過一段路後,夏絲妲突然在一條石橋上停下來,說已經到了。

  愛德華環望四周,發現原來他被帶到一條小河的河畔。河畔兩岸整齊地排著兩行褐色小屋,它們外貌一致,經昏暗的街燈照亮,橙色混著褐色,流露出一陣古韻風味。夜深人靜,站在橋上,四周就只有潺潺流水聲,以及呼嘯的冬風聲,絲毫不見人影。

  阿娜理只有西面有河流,而且這種整齊一致,不高於三層的褐色磚屋是近二百年前的建築風格,現在已經失傳,只有少數地方仍保留一些個別古屋。到現時為止,全國就只有數條村落仍統一採用這種建築。因此愛德華一看便猜到了,他現正身處阿娜理西北面的一條古村──這裡是安納黎南方唯一保存著這種建築的村落。

  夏絲妲沒有說什麼,只是走到橋的末端,右手架在劍柄上,示意就在這裡決鬥。愛德華見狀,也走到橋的另一邊,但當他跟諾娃四目交投的時候,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他還未找到接吻以外,能把劍取出的方法。

  他登時尷尬地看看夏絲妲,又回望諾娃,不知道該怎樣辦。

  「啊,那個取劍的方法吧,你覺得介意的話,我轉過身子不看就是了。」未等愛德華開口,夏絲妲就已經察覺到了。「不過好心提醒一句,除了『那個方法』以外,並沒有其他的取劍方法啊。」

  看來不但是「虛空」的取出方法,她連愛德華的想法也一清二楚。

  雖然心裡不爽,但愛德華並沒有說什麼。待夏絲妲依照承諾轉身後,他立刻快速把劍取出。當女士再次轉身,少年已經把漆黑如夜的劍架在身前,劍尖朝上,劍身扁平處正面朝向對方,諾娃則退到更遠的位置靜觀二人動向。

  夏絲妲見愛德華已經準備好,便笑著把「荒野薔薇」從墨綠的劍鞘拔出。劍鞘上沒有盛開的紅玫瑰,只有綠葉和數個尚未成熟的細小花苞;外型看起來跟一般劍鞘無異的墨綠倒三角,在劍被拔出後頃刻變成一條墨綠長藤,隨意躺在夏絲妲身旁的地上,一動也不動。

  愛德華有留意到劍鞘的變化,卻沒有在意,全副心神都放在夏絲妲身上。

  在這個寒冷的冬夜裡,她身穿一件長度及膝的暗紅絨毛大衣,袖邊和領邊都縫有漆黑羊毛。跟起始儀式上時的她不同,今天的夏絲妲並沒有穿裙子,取而代之的是一條黑色長褲,以及一雙後跟約一吋高的短靴,明顯是為了方便活動和打鬥──裙子就算怎樣設計也沒有長褲來得方便活動;而在安納黎,把雙腳裸露於空氣中可是低俗的行為。這樣的她以左手握劍,劍尖向地,中門大開,面容輕鬆,掛著一副微笑,似乎不怎樣緊張,跟眉頭緊皺的愛德華成了很大的對比。

  是左撇子?愛德華心裡疑惑。

  左撇子的劍士十分稀少,可能一百位劍士裡就只有一人。就算天生是左撇子,很多人都會為了方便戰鬥而練成右手握劍,只有很少人會堅持用左手握劍。

  她為何要堅持用這個相對辛苦的握劍方式?愛德華想不明白。

  「就算這場決鬥跟那些無聊的貴族決鬥很不同,但我還是根據禮儀,先自報家門吧,」夏絲妲輕鬆地說,好像什麼都不在意似的:「夏絲妲……現在好像是女伯爵對吧,不管了。佩劍名為『荒野薔薇』。」

  荒野裡怎會有薔薇?愛德華為止疑惑了一會:「愛德華·基斯杜化·雷文,佩劍名為『虛空』。」

  聽畢,夏絲妲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笑容。

  「開始之前能先讓我問一下,為什麼你剛才沒有逃走?」明明已經在身前舉劍,氣氛僵硬到不得了,但她的語氣依舊從容。

  「就算是我埋伏你,但不過是邀請你進行決鬥,而不是強逼,你大可以選擇拒絕的啊。」

  「我判斷自己逃不掉,」回答的時候,愛德華並沒有放鬆警戒。「就算今日逃得掉,他日你又會找上門,而且我討厭逃避。」

  「不錯的判斷,不過如果你剛才選擇拒絕,有可能逃過死神的呼喚啊。」夏絲妲這句的意思很明顯──「你將會敗在我劍下」。

  「這些事遲早總會來臨,既然如此,不如儘早面對,免去不必要的煩惱。」

  女士聽畢,其笑容露出一絲滿意:「我現在再給你一次機會。離去,還是決鬥?」

  她的微笑,加上那把成熟的聲線,就像是威脅,而不是簡單的詢問。

  話音落下,四周是一片可怕的死寂。

  「正如我剛才所說,我討厭逃避,」過了半晌,打破寧靜的是愛德華:「決鬥吧。」

  話音剛落,對方還未來得及答覆,少年已經一個刺步衝前,拉開這場深夜決鬥的序幕。

  他大步衝上石橋,把劍拉到腰旁,瞄準夏絲妲的右腰刺去。但快要碰到鮮紅外衣的一角時,響亮的「鏘」聲響起,黑劍被銀劍輕易架著,再被往上推開。少年接著捲劍向下,刺向她的左腰──

  但夏絲妲似乎早就預測到此動作,她敏捷地向右邊一閃避開攻擊,並趁機移到少年身後。

  愛德華收回劍後,立刻轉身防禦,二人皆把劍架在身前,劍尖朝向對方顏面,面向對方圍著中心走一個圓,互相警戒。

  一輪對峙過後,愛德華一個箭步衝前,從右邊斜斬向夏絲妲。銀劍俐落地擋下這次,以及緊接其後,從右下方而來的抽斬。當愛德華再次從他的右邊斬向夏絲妲時,女士再像之前一樣防禦──

  少年在攻擊被擋下的瞬間立刻把劍向上推至銀劍劍尖,再用力把她推開。「鏘」聲緊接金屬磨擦聲,再以另一「鏘」聲作結,整個動作看起來就像是一體的,毫無破綻。被推後的夏絲妲露出一抹微笑後,大步踏前,從防禦改為主動。她重心往前傾,欲從右邊一刀劃過愛德華的前腰,可是後者在銀劍快要劃破其腰側時,及時用「虛空」反手架下其攻勢。

  二人現在都不是能夠輕易用力的姿勢。他們幾乎同一時間把劍翻到正手,正當愛德華以為較力戰會繼續時,夏絲妲竟然收起劍,再刺向他的頭。他急忙避開,但臉上還是留下一條劃痕。少年身子向左一傾,黑劍隨即向右揮向夏絲妲──

  黑劍在夏絲妲的肩和臉上皆留下一刀。女士收回劍後立刻退後,一笑過後,再斜步上前斬向少年。愛德華也在同一時間往前進攻,二人就朝著雙方的胸前、前腰、腰側、頸項開展了刀光劍影的對決。一攻一守,從橋中央打到橋邊,再由橋邊打回到橋中央,依然未能分出勝負。愛德華從上而下的斬擊被夏絲妲用反手輕易擋下,明明應該不容易用力,但她依然自信滿滿。

  下一步應該怎麼辦──嗯?

  正當愛德華思索該如何突破這個膠著狀態時,一團黑影突然從他的左邊衝了過來。他立刻把劍收回,解除交纏狀態,並向右迴避,但還是趕不及,大衣的左邊肩膀位置被劃破了。

  他用手一摸,只見手上染有鮮血,似是傷口被劃到而裂開了。從血量來看,應該只是輕微劃破,暫時不影響行動。

  是什麼……

  他心裡疑惑,但眼前能夠有攻擊力的物件除了夏絲妲的銀劍,就只有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的那條綠藤。見愛德華退後,夏絲妲也退到橋邊,靜心觀察。

  不愧是傳聞中的薔薇姬,她真的很強。愛德華在心中暗暗佩服。

  他平時喜歡先觀察再攻擊,但面對眼前的強者,為了抓著先機,他決定採取主動,認為先攻可以令自己有更多機會摸清對方的劍路。

  相比起外型巨大而且重量差距大的「神龍王焰」,「虛空」和「荒野薔薇」之間無論在劍身形狀和重量上都沒有太大的戰力差距。同樣是單手長劍,兩者所能使出的最大攻擊力在理論上應該不相伯仲,但問題就在劍的主人身上。

  愛德華發現作為女性的夏絲妲力氣並不算大,每次交手都感覺不到蠻力的推撞,但她總能準確不偏地抓住最佳用力點,以最小的力氣使出最有效的攻擊。愛德華的攻擊手段也是偏向抓住最佳用力點,再推開對手,以便在下一輪攻勢取得主動權,但經過剛才的交手,他確實理解到對方在這方面比他更優秀。

  而在另一邊,夏絲妲也有相似的感想。她對愛德華的劍技之好感到些微驚訝。

  重心站得穩,沒有中門大開、隨便暴露弱點等新手劍士常犯的錯誤。她本來打算以攻擊對方的重心和攻擊期間暴露出來的弱點作為攻擊手段,但對方在積極進攻之餘也有穩固的防守,不容易找到時機對這些目標進行攻擊。

  她知道愛德華的出身,稍微調查過他,也觀看過今午的對決,對他的劍技程度有大概的認知,但直到剛才的交手,才切實感受到對方的實力。她佩服對方的冷靜判斷和快速的反應,就算處於不利狀態也能快速挽回,而且從剛才的戰鬥中,她只能知道愛德華傾向以用力點來取得優勢,而他的每個動作都很熟練,因此無法得知哪一點是相對弱的。隱藏得那麼好,在這個年紀是不易做到的,尤其他只是一位學生,而不是職業劍士。

  雖然很多地方都做得好,不過就差一件事。

  五分鐘,她輕輕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