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迴-Vier- 理由-REASON- (01-1)

1

　　少年再次在阿娜理某處的路中央停下腳步，抬頭觀看月光。距離上次抬頭才剛過三十分鐘，月光仍是一樣的柔和，但現在的他已經失去欣賞的心情。

　　他的心有如纏綿的毛線一樣混亂，這種混亂同時為他帶來煩躁。而原因，不是來自形影不離、正站在左邊的黑髮少女，而是站在他右邊，才剛見面，但沒法輕易趕走的紅髮女士。

　　女士雖然比他矮半個頭，但從身旁四周所散發出來的氣場卻完全勝過他。愛德華努力地說服自己，這不過是因為聽聞過她的強大而產生的錯覺，但很快便失敗了。

　　因為他確實感覺到，這不是錯覺。

　　眼前的人實在強大得可怕。

　　剛才他在回家的路上，突然遇上這位擁有巨大氣場的女士──「薔薇姬」夏絲妲。彷彿一早已經知道愛德華會在那個時間走過那條街道，她埋伏在那裡等候，並向他提出決鬥的要求。愛德華毫不猶疑答應了，但因為小路比較狹窄，打起來不太方便，而且會吵到附近居住的人，因此他和諾娃二人依照夏絲妲的提議，一起移動到首都近郊的一個小區，好讓決鬥不被任何人打擾。

　　愛德華在行走時一直偷偷留意夏絲妲的身體動作，只見她的呼吸毫不紊亂，步調看起來雖然像散步般輕鬆，但步伐沒有絲毫的多餘，踏出的每一步都很穩實，很難找到破綻。她的雙手看起來像是自由地擺動，但愛德華看得出它們不會擺動得太高，尤其右手，只會在右腰旁，劍的護手兩端之間擺動，很明顯是有所防範，一有異樣便能立刻拔劍。

　　他也看得出，她不是因為防範著他而有以上動作，這些動作都十分自然，是長期的習慣。能夠把身體動作調整至這個地步，只有強者能夠做到──就連愛德華也只能做到些少而已。

　　這些事實，令他為不久之後的決鬥更為擔憂。

　　「對了，你的肩傷怎樣了？」突然，夏絲妲以輕鬆的口吻問，其語氣跟其氣場成了巨大的對比。

　　「你指的是？」愛德華對於她知道自己有肩傷的事感到驚訝，並提高警覺。

　　「就是今午跟那個齊格飛小鬼對決時所弄的肩傷啊，」夏絲妲一語道出事實，令愛德華的心一震：「應該還未好吧，還痛嗎？」

　　其實傷口不算太深，包紮好後已經沒什麼大礙了，但還是有點刺痛──愛德華才不會蠢得如實相告，但似乎無法繼續扮無知。

　　「你怎樣知道的？」

　　「不知道呢，不過今天你們的決鬥真的很精彩。雙手大劍對單手劍，明明有那麼大的戰力差距，你還可以反敗為勝，而且還在千鈞一髮之間吸收了齊格飛小鬼的火焰，『虛空』選擇你似乎沒錯。」說完，她望向諾娃，一副「對嗎？」的神情。

　　可是諾娃沒有給予回應，甚至沒有跟她對視，只是低著頭，不發一言地走著。剛才認真反駁愛德華的她不知道到哪裡去了，現在她的心神很亂，就像早上從房間出來時一樣。

　　不單是因為從愛德華心靈傳來的不安，更因為夏絲妲所說的話。

　　正如夏絲妲所說，今午路易斯劍上的火焰之所以會突然消失，是因為「虛空」的能力──能將一切無效化的特性。

　　「虛空」這把劍的設計原意與其名字一樣，是代表世界創始前的虛無。「萬物生於虛無，會被虛無抵消。」因此無論是劍還是劍鞘，都能將一切無效化──就像萬物接觸到作為其起源的虛無，然後被中和、抵消。所有觸碰到「虛空」的物質，例如視線和魔法，劍的主人和劍鞘都能令它們消失。

　　這股力量的原理，是劍和劍鞘釋出一種與該物質相反的物質或能量來中和。例如路易斯劍上的火焰，當時「虛空」釋出了一種無形的力量中和了火焰，令它消失──但該力量並不是與火相剋的「水」，而是與其相對的「某種物質」。而兩種力量碰撞之後，釋出了肉眼所看不見的能量，殘留在大氣之中。因此「虛空」的「無效化」並不是「消滅」、「吞噬」，或夏絲妲所說的「吸收」，而是中和。而且「虛空」的力量對無機物是沒有效用的，因此不能靠接觸令劍的一部分消失，或者憑空「中和」人體的一部分。

　　夏絲妲剛才的語氣就好像知悉「虛空」的一切。身為主人的愛德華，只知道「虛空」的特性，其他的只知道個大概，但眼前這位外表如玫瑰一樣，從頭髮到大衣都是紅色的女士好像知道一切。不只是劍的特性，諾娃總覺得她好像連自己仍未能記起的過去也知得一清二楚。她說的一字一句就像在偷窺她的內心，令諾娃很不舒服。

　　「你當時在禮堂看著嗎？」

　　愛德華留意不到諾娃的不安，只專注在夏絲妲的話上。她的說法有如親眼見證過一樣，令他感到不安。

　　「不知道呢，」她一副輕佻的口吻，令人不能從言語間猜透真相。「只不過，我大概知道你沒有下殺手的原因。」

　　愛德華決定不再說話，免得被她窺探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