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貼身看護

財政預算是所有公文裡面最折磨人的。

別小看只有登記一百二十九戶、大約五百九十人左右的村莊，編列一整年的預算、財政規劃支出，用來聘用官員與小職員的薪資、道路養護員、巡邏隊、治安官的薪水，公用建設的建立跟養護清潔，錢從哪來、預計開銷多少、結餘多少，就一個村的規模，這些東西統整、計算、思索就花掉了我大半天時間，我她媽還沒算盤咧！

還好地精他們是缺什麼造什麼，造不出來才要買，還不至於捧一大疊預算申請文件拍在我桌上，不然更累人...

等我忙完、揉著發酸的眼角時，不知不覺天都黑了。


當我剛一起身，就有件跟之前不同的事情發生。

草創復國初期，我們就幾個人而已，沒有聘請奴僕幫忙，一切從簡；但是當我起身瞬間，門外就有僕人聽到椅子聲的動靜開門詢問有何需求。


「等一下，你哪位啊？」我詫異道。


「小的名叫喬瑪莉，是今天剛來的傭人。」女僕道。


「米特爾那傢伙竟然沒給我你的預算提撥，這下慘了，要重新計算了。」我嘆氣道。


「領主殿下，請您稍安。」女僕喬瑪莉道：

「我是騎士大人以私人名義聘用的貼身女僕，是前來照顧您起居飲食、生活打理的，不在公費聘用官員僕從之列，是特殊服務的專職照顧女僕。」


「喔，有基本常識，還知道公費私費概念。」我道：

「那麼你應該是在高級官員或者其他名門那邊服侍過吧？」


「小的曾在北境工作幾年，在城鎮商會會長家中服侍過，也曾是幾位北境王儲的奶媽。」喬瑪莉道。


「原來如此，不過米特爾為什麼會覺得我需要人服侍啊？」我那悶道。


「殿下，我知道接下來的說詞會有不敬，但是身為女人小的不得不提，您真的太邋遢了！」喬瑪莉道：

「您身上有股味道，頭髮也不洗乾淨，衣服也沒曬乾就這麼穿著，翅膀、尾巴都還有泥巴殘留，又常常赤腳亂跑，您雖然是領主，但也不能像個野孩子一樣沒有儀容吧？

況且，您還是女孩子，可不是粗野的男人啊！您要是覺得清潔身體太過麻煩，那就讓小的代勞吧。」


「我的天啊，給你開了先例還得了？那這樣以後豈不是還得有人來教我禮儀跟坐姿？」我剛起身要跑，就被喬瑪莉揪住尾巴末梢...


「我一個月四百金的薪水可不是毫無緣由的昂貴。」喬瑪莉微笑道：

「小的照顧過的半龍人野孩子可多了呢！」


等我意識到不對勁的時候，我已經泡在熱水池裡了。

喬瑪莉穿著圍裙走到水池中，熟練的搓揉我的頭髮、用特製的工具摳著我身上鱗片與皮膚間空隙的汙垢、擦拭我頸部鰓裂的周圍，甚至還有專門刷鱗片的刮砂布以及洗淨翅膀皮膜的清潔工具與清潔劑，搞得我活像一棟商務大樓似的，一個人要用到十幾種工具整理外觀...


「接下來還請殿下移駕第五池水。」喬瑪莉道。


「我的天啊，還要換幾次水啊？你是在清潔排水溝嗎？」我自嘲道。


「殿下，您確定真的要拿自己跟排水溝比嗎？可能答案會讓您不高興啊！」喬瑪莉刷著我尾巴上的污垢，道。


「好吧，我猜我可能比排水溝還髒吧？」我洩氣道。


「別難過，畢竟您還沒發育完全，身上的汙垢主要還是來自人類部分的皮膚排汗、死皮屑以及汗腺的排汙，由於鱗片的覆蓋還沒發育完，容易藏汙納垢。」喬瑪莉安慰道：

「您這狀況在半龍身上非常常見，因為幼兒時期身體都還不穩定。

您雖然在人類部分比平常的半龍都還要發育成熟，已經是青年、成年人體態；但是龍族的部分都還只是雛龍，正常半龍族的兒童照護至少要八年到十年，起碼要十個人照顧起居，還要應對亂發脾氣亂吐火的折騰，您在沒人照顧下憑著自己能力存活奮鬥至今已經很厲害了。

您現在如同一個剛學會走路的王子扛著木玩具打退了怪獸、建立起一個村莊規模的領土，已經是壯舉了，也特別讓人心疼。

在北境的王族就算是半龍血統，也起碼要十年八年的養育跟照顧才開始學習知識、戰鬥技巧以及王族管理學，您才剛出生沒多久就在收復國土，小的可以理解您無心打理儀容的想法，但是該做的清潔不可疏忽。


就算替周遭人設想吧？您身為龍族可以無視跟忽略很多疾病，但是您身上藏汙納垢，會把病菌帶給周遭的人啊！

要是村子有瘟疫，您辛苦奠定的基石不就毀於一旦了？」


「但是一個月四百金找人替我洗浴，還是很不划算。」我道。


「我是照顧您的完全起居，可不是只有幫您打點儀容而已。」喬瑪莉道：

「我可以猜到您這麼急著結束洗浴的原因，畢竟酒館就在大浴場隔壁，隱隱約約就能聽到熟人在喝酒閒聊、開懷暢飲，聽著聽著都饞了。

不行喔，您很多的汙垢都是因為飲酒造成排毒的現象，鱗片下面的汗腺都是沒分解的酒精發酵，以你現在的年紀攝取酒精太早了！」


「不是吧？連飲食都管喔！？」我哀號道。



我開始懷念酒館粗食了，乾巴巴有難扯的粗麵包，全是筋腱又難嚼的粗肉，還有略苦的啤酒了，尤其時當看到眼前一大盆所有食物都被牛奶燉成爛糊狀、無法分辨原始食材的東西時...

「我沒有質疑你的專業，但是你不覺得這很像嘔吐物嘛？」我嘆氣道。


「不這樣完整熬煮，你根本吃不到連皮帶骨帶內臟的完整營養。」喬瑪莉道：

「人類的飲食習慣很難補充龍族發育的必要營養，骨髓、腦髓、內臟這些必要營養沒有特定方式燉煮您根本攝取不足、發育不良，我知道外觀不怎樣，但是這一大盆有三隻雞、十二條魚、還有半顆南瓜十個馬鈴薯，這一頓下去保證一天不餓。

如果你按照人類飲食的方式增量，就算你吃了頭牛也只是製造更多排泄物而已，飢餓的很快。」


「你是真的鐵了心要把我當嬰兒照顧喔？」我嘆氣道。


「在小的眼裡您就是嬰兒幼雛。」喬瑪莉道。


「天啊，我明天就去警告米特爾，絕對不準給我聘用宮廷禮儀師，不然我就翻臉絕交！」我哀號道。

口 口 口

隔天一大早，米特爾就在路上跟我狹路相逢，他一看到我轉身就跑。

「好哇，原來你是整人來著！」我又好氣又好笑，拉開腳步就追了上去，追了好一段路，才在田埂上追到米特爾，從後面一把撲了上去。


「殿下饒命、殿下饒命。」米特爾道。


「你怎麼知道我會來找你麻煩？」我道。


「我大概能猜到，您一早肯定來找我算帳。」米特爾苦笑道：

「別怨我啊，我也是為大家好，畢竟北方的使者跟我推薦了專門照顧半龍族的奶媽，我心想總得有人照料你的起居，但是光聽到浴場裡面傳出來您的哀號聲，我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奶媽我可以忍，但是你要是敢找宮廷禮儀師，我就跟你翻臉。」我警告道。


「好險，我的聘書還沒發出去。」米特爾長吁了一口氣，隨口道。


「哇靠，你還真有這意圖啊？」我吐槽道。


「唷，真巧啊，我還政打算到宅邸去登門求見呢！」冒險公會的會長帶了一大捲的設計圖，道：

「既然要找的人都在，我就把繁瑣的事情一併解決了吧。」


「會長找在下能有什麼事情？」米特爾道。


「你是【拾荒烏鴉】冒險團的責任登記隊長吧？」門薩道：

「你的老隊友們在西境冒險時，因為賞金分配糾紛跟當地冒險者打架，被治安官關起來了，看你方不方便去西境撈人，畢竟你跟那片領地的貴族地位相當，應該很好談。

被抓的人是塔悟跟提米，跟你的交情不錯吧？」


「我這就動身。」米特爾道：

「領主大人，在下先行別過，今日速速來回！」


「我猜接下來的事情就是建城了吧？」我看著那一大捲設計圖，道。


「我父親設計了一座可以容納三十萬人的城市，以及分做五期工程的規劃藍圖，水利、城防設施，以及周圍土地用途規劃給您參考。」門薩把設計圖紙交給我，道：

「不過有個問題。」


「設計概念很好啊，整個城市規劃的很不錯，如果按照工期分配也很合理，畢竟建設城市本來就是大工程。」我道。


「不不，他的設計上並沒有瑕疵，只是理念上太瘋狂了。」門薩指著設計圖，道：

「他打算全城鋪設照明設備跟地下淨水系統，還打算在地底下挖掘隧道架設線路當作交通運輸！

道路是在地上，不是在地下吧？這怎麼給馬匹鏟屎跟清潔維護啊？更何況，哪有那種可以一次拉動幾十節車子的巨大駝獸啊？真有這種生物，那豈不兇殘至極？」


「啊，你沒看過那東西是吧？」我笑著說道：

「那叫蒸汽機，更貼切的說法叫做地精引擎，有空我可以帶你去參觀一下。」


「比起這件事，您快到我身後。」門薩戒備的握住自己背後武器的握把，緊張道：

「您領地來了個危險至極的傢伙！」


「別緊張，那是我的貼身女僕。」我指著背後道。


「您沒察覺嗎？」門薩一把將我拉到他身後，拔出巨劍戒備道：

「那個女人不是普通女人，她是魔王手下的破壞神祭司，服侍四大黑暗王儲的不死魔女、巫妖喬瑪莉啊！」


「喔，她很貼心的說。」我感嘆道。


「哎，愛德華多門薩會長，冒險者公會中最強劍士，您不覺得這樣破壞樂趣有點過分嗎？」喬瑪莉撫媚的一笑，道：

「我雖然是魔王方的人馬，但是我可是真的專門照料跟服侍半龍的專業保母呢！」


「誰知道你的照顧是否別有用心？」門薩道。


「照料其他人可能有陰謀，不過，照料格林殿下我可是全心全意呢！」喬瑪莉敞開衣服的胸口部位，露著鄰近心臟部位的紋身，道：

「這是龍族血契，是我追隨黑龍王黑鱗的時候訂立下來的靈魂債，魔王也好、十方領主也罷，我才不管頂頭上司是誰，我只遵照契約做事。

我從了黑龍王，照顧他的子嗣是契約內容，無論你怎麼辱罵、或者想在這裡打上一場都不能妨礙我履行契約。」


「你們兩個都給我暫停。」我站在他們中間大聲怒斥道：

「你她媽給我看看你們站在哪！？這裡是田埂啊！新春播種的麥子才剛抽芽呢！

你們真的要打，麻煩一下，北邊舊城遺址愛怎麼喧嘩就怎麼喧嘩，要打去廢墟打，反正那邊都得拆掉，砸的多稀爛我也不心疼；誰要是敢在我田裡動手，誰就沒話語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