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魔法爭辯

隨著商業的流通、倫格斯新復地的米特爾村、地精城成為南境活絡的區域，由於新復地還有大面積的未開墾土地，很多聽到消息的他地佃農與無地者也開始陸陸續續到來。

照這個情況，北邊的舊王都要盡早恢復修建工作跟重新整地規劃，否則按照這個一天來幾人、一天來幾人的速度，米特爾村很快就會被移民人口填滿的。

而隨著大規模商務與各種拜訪，開始有著各種的會晤跟正式拜訪，其他領地的領主代表團、高級官員、甚至是某些想推行政策改革鬱鬱不得志的小官，各式各樣的人登門拜訪弄得我苦不堪言。

漂亮話、場面話、廢話、試探性的寒暄，聽得我腦袋思考不能，當我意識到自己躲在南瓜田附近的一棵樹上、蹲在鳥窩旁發呆時，我也不知道我到底該哭還是該笑。


不過比起自嘲，有人引起了我的注意，我看到一個身穿華服的青年在南瓜田中切割南瓜，不像是盜賊、也不像是搞破壞，他從身邊的大包袱裡面抽出玻璃容器，用手邊鋒利的小刀在南瓜上挖了個V型口，將一些南瓜汁倒入，切下一小塊，將玻璃容器拴緊，又換下一個南瓜...

「你知道這樣有傷口後，南瓜就會因為蟲子爬入、加速腐爛吧？」我出聲制止，並從樹上跳了下來。


「我知道啊，所以我跟這一帶南瓜田的農夫們商量過了，這匹南瓜無論品相我全都收了，我只是在拉貨的馬車隊來之前給參考樣本取樣，不是在搞破壞。」年輕人道。


「這一帶冬天灑種的南瓜，以現在結瓜量少說有一兩噸的重量，一間客流量一天千人的餐廳了不起也就用上五十顆，這些全採購會不會有些太誇張？是供應部隊的糧食採購啊？」我道。


「喔，您誤會了，我不是餐飲業的。」青年道：

「我是來自北境藥廠的鍊金術師，我是來批發材料跟調查產品異樣現象的，這些南瓜都會被打成漿汁熬煮，老實說，成品供應量大概只夠用一個月吧？」


「藥廠、鍊金術師會用到這麼大量的南瓜嗎？」我自言自語的思索著，道：

「即刻修復損傷的類治癒法術傷藥，對吧？」


「呃，您是怎麼知道配方的？」年輕人緊張道。


「我不知道配方，我只是略懂原理而已。」我道：

「即刻修復損傷的治療藥其實是一種可以長期保存的低成本魔法物品，核心就是透過有魔力的生物材料，將治療的藥材、藥汁產生快速癒合、細胞再造的功能，不過這種加速對於服用者變相是榨取生命力，將緩慢癒合傷勢過程加速，所以你們需要某些富含營養的基底材料作為消耗。

原來如此，你們用來做營養基底的補充品是南瓜啊...這種節約成本的配方，八九不離十是戰場所需吧。」


「這哪是略懂而已，基本上除了沒把藥材名稱說出來以外基本流程都對啊！」年輕人緊張道：

「這應該是秘密配方，我們藥廠以外的人應該不知道才對...」


「我是不知道你們的配方，不過如果是我的話，我會用無根花、瘋馬草為藥料，蜂蜜為補材，推動內核則是會選擇魔法生物類的害蟲，髂拉蠅或者幽光蟲吧？」我道：

「如果你們沒用過這種配方，那麼就當作是我贈送。

說到南瓜的問題上，你說產品有異樣，所以南瓜有什麼問題或者汙染嗎？」


「倒也不是說什麼嚴重問題，您既然對於治療藥物的煉金術調配有知識，那麼您應該知道這種治療外傷的速效魔藥，在原理上就是將少量材料透過魔力倍增效果吧？」青年道：

「不只是藥效會倍增，營養補充的補材營養也會被增幅，我們會選用南瓜那是因為他不僅便宜之外，營養成分也很完善，但是今年從南境進口的南瓜有點營養過頭了。

怎麼說呢，我們有一批恢復藥採用了這裡的南瓜後，接到大量的投訴表示會發胖！我們接到投訴後進行採樣檢查，沒有太高糖分、沒有超標脂肪，問題來自魔力的殘留，導致藥品出現魔力超標推動，因此補材功效被過分放大，服用者攝取過多營養導致發胖。

因此我們想弄清楚魔力殘留的原因，想知道這到底是水質、土壤問題，還是本地信仰教派、或者是否有植物薩滿，更想知道這種情況是偶然形成，還是穩定品質。

因為我們廠長希望，假如這是某種固定品質產物的話，那就要拿來嘗試製作更複雜、更需要營養基底的藥物。」


「原來如此，那我可以告訴你，那不會是固定產量，只是我施法的時候沒有控制好魔力流導致魔力超標造成的殘留，只是偶然意外罷了。」我聳肩道：

「畢竟那時是冬天，我是想在大雪前採收，所以施展豐收術，但是天氣寒冷我手指凍僵了，所以在施展豐收術的時候手指多抖了幾下，偶然失誤罷了，造成你們的誤會與不便敬請見諒。」


「豐收術是很複雜的魔法，可不是抖幾下手指就能施展的。」年輕人道：

「而且你又沒有配戴魔力導流戒指代替魔杖，也沒有攜帶符石、魔力寶珠之類的首飾代替法陣，更沒有施法該匹配的材料包，怎麼看都不是法師啊！

您該不會是開我玩笑吧？我見過不少半龍人法師，雖然半龍有著龍族魔力無限的優勢，但是他們也沒厲害到完全省略那些施法所需的步驟跟材料。」


「好吧，反正我也很閒，我就透漏一點小秘訣當消遣好了。」我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寫起一篇複雜咒語的詠唱文跟符咒，道：

「這是豐收術的咒語，但是整篇三百字的咒語裡面，大多數都是發音字彙與韻文、協助記憶的唱詞。

在魔法學上，有一種技術叫做【摘字捷念】、或者俗稱【赫魯曼替代詠唱】，就是去除沒有意義的根字、還有方便記誦的韻字、以及發音用的元字，只保留整體咒語的基調的主字元。

根據這項規則，刪除那些沒有意義的字語，通篇下來就剩下五個字元，這些字元就是這個咒語的核心，不過由於核心字元很多無法發音，而這個就是屬於符文施法的進階概念，到這邊沒有異議或者謬論歪理吧？」


「都還符合高等魔法架構理論的邏輯沒錯。」青年道。


「接下來注意我的手指。」我將雙手伸到他面前，緩慢的捏動手指，藉由伸展、握指、捏指的細微手指動作，我擺出的手指手勢與形狀，在無聲的狀態模擬咒語的字元型狀，用來替代符文。

「透過手指的動作組合就能擺出符文字型，這樣就能替代調複雜的咒語、法陣，並且無須誦唸。」我彎腰抓起一把泥土、枯葉、草根，按照同樣動作比過一次咒語，雙手一拍。

隨著我這麼一拍，青年腳邊一顆未熟的小南瓜瞬間催生巨大，很快就鼓脹到他大腿的高度。


「我不需要媒介，那是因為龍族本來就是具備魔力的生物，媒介這種東西就是自身魔力與自然魔力流動之間的橋樑，我已經可以觸及自然魔力流，當然就不需要法杖或者戒指。」我道：

「所以我說了，冬天手指凍僵不小心多抖了兩下，施法發生了點小意外導致魔力溢流了，不好意思造成你們的困擾，所以請別在意。」


「不，我在意！」年輕人詫異的怪叫道：

「赫魯曼代替詠唱、無聲咒、手指印、同質替代、以及魔力剝弦，這些可不是什麼額外小技巧，這些是不同時代、不同理論的大賢者開發出來的理論觀點以及學術研究，很多人跟著學習、鑽研，能夠在施展魔法的過程裡面減免材料、減少詠唱、或者無聲施展就已經很了不起了，這些理論都未必能相容合，哪有人這樣一派輕鬆的簡化成這樣...

光是捷念就要閱讀多少魔法書籍跟理論，然後在咒句中剔除無用字眼，那需要多大量的閱讀跟魔法結構熟悉，才能這樣直接摳出核心字，沒有累積大量閱讀量，就算是天才也難以從複雜的咒語結構中摳字元。

而且有些技巧都還是大遷徙以前在其他大陸的魔法理論，就算有資料都是很珍貴的殘章碎片，珍貴無比，怎麼可能不在意啊！

我好歹出生在魔法理論最豐富、最應用的北境，為什麼我竟然是在南境這種魔法知識最為貧乏的地方上知道？」


「這個嘛，那又是其他的問題了...」我嘆氣道：

「姑且這麼說了吧，這片土地的生物也好、人類也罷，很久以前是從其他大陸遷徙過來的移民，這點沒有疑問吧？

而魔法最繁榮的時代是大遷徙之前，人類在舊大陸時期的智慧精華，而那個時期我曾經在那裡轉世過，跟著當代大師學習過，也曾鑽研過、苦練過，但是很遺憾，我雖然會一些技巧，不過因為天資有限，學會的東西不多就是了。

當然，前提是你能接受轉世的概念。」


「靈魂會循環，這本身是尤格派的自然性靈魂魔力啟迪理論，我是個鍊金術師、魔法師，我當然可以接受轉世的觀點。」年輕人道：

「但是靈魂循環的重要一環，那就是每一次新生命的開始都會抹除上輩子的記憶，這樣靈魂才不會汙濁。

不過這並非絕對的，有些人確實可以記得前世，甚至很多輩子的記憶，有可能是祝福，也可能是詛咒。」


「絕大多數是詛咒。」我嘆氣道：

「我能清晰記得前世，那是因為被神明祖咒，只是為了滿足祂變態的樂趣。

並不是所有的神明都是和善慈愛的，也有那種喜歡折磨蒼生為樂的，而祂為了讓我永遠記住違抗祂有多麼痛苦，故意讓我受盡折磨後慘死，把我靈魂打下烙印，讓我永遠無法忘卻上輩子，每一輩子的事情我都記得很清楚，學過的知識、經歷過的經驗，愛過、恨過、哭過都可以清晰銘記，甚至最痛心地給自己夭折小孫子送終的傷痛依舊銘記著。

所以就別當好奇寶寶了，我這些技術是很多輩子累積起來的，不然按照常理來說，我只是個剛孵化不足兩年的半龍人而已呢！」


「啊，啊啊啊，非常抱歉，小的有眼無珠竟然冒犯到您了，南境的尊貴領主，格林殿下。」年輕人趕忙單膝下跪道。


「別在意，起身吧，看來你很常跟半龍人聊天打屁，甚至完全沒有意識到不對勁。」我道。


「北境太崇拜龍了，我身邊有太多半龍人，都已經是常態了。」年輕人道：

「可能是對力量的癡迷、或者對於血統迷思、長壽嚮往種種因素，北境的領導者、貴族、公侯、富商都很喜歡跟黃金龍族繁衍後代，有的時候甚至不惜要威脅利誘的程度，所以我在學院學習、在藥廠工作的時候，身邊很多同學都是半龍。

可能是太常跟半龍人爭論，一個不小心就平常態度展現，把嗓門拉高了，請您見諒。」


「能夠這樣自然說話很好了。」我嘆氣道：

「我這顯眼模樣，很多人第一時間就把我跟南境之主、倫格斯帝國的繼承者直接連貫在一起，別提說真話了，沒有滿口胡扯跟虛情假意就不錯了。

不然你覺得我堂堂一個領主怎麼躲到南瓜田來？還不是那些訪客、一堆場面話搞得我頭疼不已。」


「不同身分有不同壓力就是了。」年輕人道：

「我不知道您能否理解，不過最起碼您可沒有期待值過高的父母強加的身分壓力，以及對於違反父母意願的責怪...」


「讓我猜猜，你是北境之主、號稱尊貴的全智神人皇帝，阿提瑪大帝的兒子或孫子吧？」我道。


「您猜的差不多了，我是他老人家的六百多個孫子之一。」年輕人嘆氣道：

「雖然以繼承順位來說，我父親身為四十二王儲是絕對輪不到皇位，但是爺爺他老人家為了展現自己多麼愛民，所以都把繁重的工作丟給自己的孩子們，每一個自己的血脈都嚴格的教育、嚴格的禮儀調教、然後丟到崗位上。

我是運氣好，在自己家中排行老七，不用管理侯爵封地、不用管理實政、不用處理軍務，但是我在鍊金術藥廠擔任首席研究員，主要的工作就是生產恢復藥提供前線士兵消耗，在某種程度上，工作也很繁重。」


「北境也有麻煩的敵人？」我道。


「可能不比沼澤或者魔王勢力那樣需要各方領主聯盟應對麻煩，不過也是國境內很棘手的長年天災級別老問題了。」年輕人道：

「一個已經失去理智的瘋狂古老神明，巨人部落、食人魔部落、還有舊世界通道，這是我們北境的最大問題，我們的富裕、發達、高度發展魔法文明，就是為了投注在北線戰事與防犯災難準備，甚至隔幾年會有零星衝突。

十方領主都有自己的敵人與外部生存壓力，才會有不同的發展跟文化。」


「有紙筆嗎？」我道。


年輕人遞給我羊皮紙跟羽毛筆，我寫了幾分藥方與一些簡單魔法心得給他，道：

「這是我理解的一些配方，還有群體外傷癒合術的簡易施法手勢符，你自己留作參考吧。」


「等等，這個好歹也是魔法智慧產權、心血結晶吧？怎麼可以這樣輕易送人？」年輕人詫異道。


「就當是替我保守秘密的封口費吧！」我道：

「我還想在南瓜田裡面躲一陣，你別出去嚷嚷領主躲在南瓜田我就千恩萬謝了。」


「您可真幽默。」年輕人道。


「喔，等等，千萬別接著自我介紹，我記不住那麼多人名。」我道：

「你是阿瑪拉的孫子，我就叫你小阿瑪拉，這個就別在意了吧？」


「這暱稱涵蓋範圍有點廣啊？」年輕人苦笑道。


「差不多跟【療傷藥草】這個簡稱涵蓋的程度一樣。」我苦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