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誓約（3）
本章節 2902 字
更新於: 2022-02-07
「喂，費德那孩子跑哪去了？」費德聽見外頭傳來了卡達叔叔的聲音。
「你說的亞齊爾家就是這裡？」另一個陌生的聲音響起。
「是啊，就是這裡。」卡達叔叔回。
「搜！」
費德內心暗叫不妙，他知道自己必須立刻下決定。
卡達叔叔就在外頭，但是剛才與他交談的是誰？聽起來不像是他認識的任何一位村民。是領主帶來的侍衛嗎？
他扭頭看了父親一眼，知道他的父親現在就需要急救。因此他轉向妹妹：「小芮，相信我，一切都會沒事的，哥哥會把你們救出來。」
雪內芮乖巧的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麼。
他轉身小心翼翼地爬出小洞，同時對外頭喊道：「嘿！外頭有人嗎！我的父親在這裡！他需要幫助！幫我救他出來！」
他鑽出小洞，看見幾名侍衛頂著長矛指向他，連忙舉起雙手。
「嘿！你們這些蠢蛋！」費德看見卡達叔叔衝了過來，擋在他身前對著那些侍衛怒罵道。「你們沒見過女人是不是？這小子是個男的，他是亞齊爾家的兒子，你們要找的人不是他。」
一名侍衛冷哼了聲。「所以那女孩在哪？」
卡達叔叔沒理會那名侍衛，轉過身對著費德道：「費德，怎麼回事？」
「父親他被壓在下面，斷木刺穿了他的腰腹，他需要急救！」
「別擔心，我立刻去叫達赫過來。」
那名被無視的侍衛此時終於來氣，挺起長矛對著卡達，厲聲喝道：「不準動！除非有人能告訴我那名叫做雪內芮的女孩在哪，否則誰也不許走。」
「你這蠢蛋，難道你沒聽見那孩子說的話嗎？他的父親現在需要急救！」卡達大臂一揮，撥開了指著他的矛，其他侍衛反應過來，將原本指著費德的長矛統統指向了那名壯漢。
卡達仍舊不服氣的和那名侍衛乾瞪眼。費德感覺內心淌過一絲暖意。卡達叔叔……還是願意保護他。
但是他不能讓卡達叔叔為了他而陷入險境。
他走上前，拉了拉卡達叔叔的手，向他示意。同時他也看見托洛斯領主從廣場來到此處。
托洛斯領主抬起手讓侍衛全都退下，接著站到費德面前。
托洛斯領主看起來是個精明的人，而事實上他也的確是。
「孩子，你的妹妹還活著對吧？」領主開口便這麼問道。被下令退到一旁的卡達聞言，臉上難掩震驚神情，似是不相信雪內芮能夠在那場大火中活下來。托洛斯又說：「我光是看你的表情就能明白。你認為自己能救她？」
顯然托洛斯能有極高的名望並非沒有原因，他善於察言觀色及推敲事實的能力為他帶來了不小的助力。
「稟告領主大人，妹妹她確實還活著。」費德如實回答，並盡力讓自己的語氣保持鎮定。
「你很清楚程序。腐朽者一旦腐朽，便只有死路一條。」托洛斯平淡地說。「對於你妹妹的事，我深表遺憾，但是我不能冒著讓異幻再次帶來災禍的風險，讓你的妹妹繼續活著。顯然她無法駕馭附加在她身上的詛咒。」
托洛斯的臉上完全看不出一絲遺憾的神情，而費德也早料到局面會是如此。
「大人，我的妹妹，雪內芮，她如今雖仍活著，但是她的身體已經完全化作灰燼，而就我所知，這些灰燼會因為一點移動而飄散，但最終仍會回到原來的位置。恐怕您無法將我的妹妹弔死。」
這便是費德有把握能夠當面與托洛斯交涉的理由。就他剛才的觀察，現在雪內芮雖然隨時都有隨風飄散的風險，但是那些組成她身體的灰燼最後仍會重組，將她給拼回來。就算在她的頸子上套上繩索，也不可能將她弔死。她的妹妹現在可能甚至感受不到痛苦。
但他顯然還漏了許多東西。
「你……在挑戰我？」托洛斯輕蔑的笑了一下。「孩子，我聽說你出生自一個非常純樸的家庭。你的父親一生務農，母親也從未說過村裡其他人的閒話，像你這樣一個如此純真的孩子，從未踏出過村子一步……想必，也從未親眼見識過真正的大海吧？」
費德感覺自己僵了一下。
「如果我將你的妹妹丟進海中，她還能重組嗎？還是她會隨著浪花粉碎？」托洛斯又說。「我甚至不需要費神將她帶到海邊，我只要切下她的頭，將那些灰燼裝進密封的罐子裡，她便無法再重組。
「死亡並非一切的解答。如果我將她切的夠零碎，她還能燃燒嗎？就我所知，零星的火花不一定真的能燒成大火，有機率，但不是絕對。她或許死不了，但我能讓她無法重組，而這對她來說，基本上與死亡無異，甚至可以說這是更慘的情況，她會永遠支離破碎的活在不同的密封罐裡，直到時間的盡頭。」
費德在內心暗罵自己愚蠢，顯然焦慮和慌張影響了他大腦正常運作，竟連這些簡單的事都沒想到。
「他的妹妹就在這片廢墟下，去將她帶出來。」托洛斯對著侍衛吩咐道，接著便轉身準備離去。
費德的腦中突然閃過辛赫羅稍早對他說過的話。
人類並非全能，在我們有限的力量下，無法阻止所有災害，這時便不得不出現一些犧牲，只因我們的能力不夠。
只因我們能力不夠。
「那麼只要我擁有了足夠的能力，是不是就能夠阻止這些犧牲了？」他垂著頭，以幾不可聞的聲音喃喃道。
畢賽突然出現在他身旁，憂心忡忡地看著他。「費德！我知道你想做什麼……你要想清楚啊！」
他的所有幻覺一齊出現，他們之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全都不安的看著他。有人張口勸阻，有人害怕的抱頭尖叫，甚至有人衝到費德面前摀著他的嘴巴。
辛赫羅出現，拉開那些架著費德的人。在所有幻覺當中，要屬辛赫羅的地位最大。他站在費德身前喝退眾人，逼所有人退下，清出一小塊空間出來。他轉過頭看著費德，堅定地說：「費德，我們相信你。」
有人想對辛赫羅的話提出抗議，但在被瞪了一眼之後，也只得乖乖噤聲。
「我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傷害雪內芮。」費德緩緩開口。
托洛斯止住腳步，轉身望著他。「你說什麼？」
「安葉尼希……」
「安葉尼希……」托洛斯喃喃複誦，這位領主先是皺起眉頭，隨即便露出恍然的神情，他對著侍衛大吼：「阻止他！他要──」
立誓。
大地開始規律的震動，以費德為中心，一團風暴捲起，強風吹起飛砂，讓人幾乎睜不開眼，眾人抬頭，藉著月光看見原本無雲的晴朗夜空突然遍佈煙雲，在那雲霧之中隱隱透著某種奇異的紫色光芒，不詳的轟隆聲在雲中來回震盪，讓人直覺某道驚雷正準備直直劈下。而那驚雷準備落下之處，正是處在風暴中心的費德。
在費德聽過的那些古老傳說裡，人們經常與世界立下誓約，誓言要達成某些約定。任何意圖阻撓約定達成的人，都必須接受來自世界的考驗。然而並非所有誓約都會受到這個世界的認可，唯有那些最純正至善的誓言，才能喝令這個世界臣服，與立約人結下約定。
「我以一名腐朽者的身分向安葉尼希立下誓約，」費德大聲咆哮。「我會救回我的妹妹；我會治癒她身上的詛咒；我要讓所有人不再因缺陷而感到痛苦；我會──
「成為鑄魂師。」
一道紫色驚雷倏地從夜空中劈下，將整個世界點亮得猶如白晝。整座大地都在顫動。托洛斯和他的侍衛幾乎站不穩，險些狼狽地跌坐在地。他們看著那道驚雷直直劈在費德身上。
有那麼一瞬間，身處在風暴中心的費德感覺自己能夠感受到整個安葉尼希的脈動，他的意識在一瞬間與這個世界的一切連結起來，他能夠感受到星體的運轉，感應到世界各地四季的變化，察覺空中氣流的走向，理解所有生命的想法……
然後耀眼的光芒散去，所有連結斷去，唯獨那股來自靈魂的牽扯沒有消失。
費德睜開雙眼，幾絲肉眼難辨的紫色閃電在他眼中奔騰。
托洛斯看著費德那突然變得銳利的眼神，愣愣地開口：「安葉尼希……這個世界，認可了他的誓言……」
所有人讓眼前的一幕嚇得倒抽了一口氣，沒有人相信那些被當作床邊故事的古老傳說，某一天竟會成真。
「托洛斯領主，您準備帶著侍衛離開這裡……」費德一字一句緩緩說著。「還是您已經準備好接受安葉尼希的考驗了？」
「你說的亞齊爾家就是這裡？」另一個陌生的聲音響起。
「是啊，就是這裡。」卡達叔叔回。
「搜！」
費德內心暗叫不妙，他知道自己必須立刻下決定。
卡達叔叔就在外頭，但是剛才與他交談的是誰？聽起來不像是他認識的任何一位村民。是領主帶來的侍衛嗎？
他扭頭看了父親一眼，知道他的父親現在就需要急救。因此他轉向妹妹：「小芮，相信我，一切都會沒事的，哥哥會把你們救出來。」
雪內芮乖巧的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麼。
他轉身小心翼翼地爬出小洞，同時對外頭喊道：「嘿！外頭有人嗎！我的父親在這裡！他需要幫助！幫我救他出來！」
他鑽出小洞，看見幾名侍衛頂著長矛指向他，連忙舉起雙手。
「嘿！你們這些蠢蛋！」費德看見卡達叔叔衝了過來，擋在他身前對著那些侍衛怒罵道。「你們沒見過女人是不是？這小子是個男的，他是亞齊爾家的兒子，你們要找的人不是他。」
一名侍衛冷哼了聲。「所以那女孩在哪？」
卡達叔叔沒理會那名侍衛，轉過身對著費德道：「費德，怎麼回事？」
「父親他被壓在下面，斷木刺穿了他的腰腹，他需要急救！」
「別擔心，我立刻去叫達赫過來。」
那名被無視的侍衛此時終於來氣，挺起長矛對著卡達，厲聲喝道：「不準動！除非有人能告訴我那名叫做雪內芮的女孩在哪，否則誰也不許走。」
「你這蠢蛋，難道你沒聽見那孩子說的話嗎？他的父親現在需要急救！」卡達大臂一揮，撥開了指著他的矛，其他侍衛反應過來，將原本指著費德的長矛統統指向了那名壯漢。
卡達仍舊不服氣的和那名侍衛乾瞪眼。費德感覺內心淌過一絲暖意。卡達叔叔……還是願意保護他。
但是他不能讓卡達叔叔為了他而陷入險境。
他走上前，拉了拉卡達叔叔的手，向他示意。同時他也看見托洛斯領主從廣場來到此處。
托洛斯領主抬起手讓侍衛全都退下，接著站到費德面前。
托洛斯領主看起來是個精明的人，而事實上他也的確是。
「孩子，你的妹妹還活著對吧？」領主開口便這麼問道。被下令退到一旁的卡達聞言，臉上難掩震驚神情，似是不相信雪內芮能夠在那場大火中活下來。托洛斯又說：「我光是看你的表情就能明白。你認為自己能救她？」
顯然托洛斯能有極高的名望並非沒有原因，他善於察言觀色及推敲事實的能力為他帶來了不小的助力。
「稟告領主大人，妹妹她確實還活著。」費德如實回答，並盡力讓自己的語氣保持鎮定。
「你很清楚程序。腐朽者一旦腐朽，便只有死路一條。」托洛斯平淡地說。「對於你妹妹的事，我深表遺憾，但是我不能冒著讓異幻再次帶來災禍的風險，讓你的妹妹繼續活著。顯然她無法駕馭附加在她身上的詛咒。」
托洛斯的臉上完全看不出一絲遺憾的神情，而費德也早料到局面會是如此。
「大人，我的妹妹，雪內芮，她如今雖仍活著，但是她的身體已經完全化作灰燼，而就我所知，這些灰燼會因為一點移動而飄散，但最終仍會回到原來的位置。恐怕您無法將我的妹妹弔死。」
這便是費德有把握能夠當面與托洛斯交涉的理由。就他剛才的觀察，現在雪內芮雖然隨時都有隨風飄散的風險，但是那些組成她身體的灰燼最後仍會重組，將她給拼回來。就算在她的頸子上套上繩索，也不可能將她弔死。她的妹妹現在可能甚至感受不到痛苦。
但他顯然還漏了許多東西。
「你……在挑戰我？」托洛斯輕蔑的笑了一下。「孩子，我聽說你出生自一個非常純樸的家庭。你的父親一生務農，母親也從未說過村裡其他人的閒話，像你這樣一個如此純真的孩子，從未踏出過村子一步……想必，也從未親眼見識過真正的大海吧？」
費德感覺自己僵了一下。
「如果我將你的妹妹丟進海中，她還能重組嗎？還是她會隨著浪花粉碎？」托洛斯又說。「我甚至不需要費神將她帶到海邊，我只要切下她的頭，將那些灰燼裝進密封的罐子裡，她便無法再重組。
「死亡並非一切的解答。如果我將她切的夠零碎，她還能燃燒嗎？就我所知，零星的火花不一定真的能燒成大火，有機率，但不是絕對。她或許死不了，但我能讓她無法重組，而這對她來說，基本上與死亡無異，甚至可以說這是更慘的情況，她會永遠支離破碎的活在不同的密封罐裡，直到時間的盡頭。」
費德在內心暗罵自己愚蠢，顯然焦慮和慌張影響了他大腦正常運作，竟連這些簡單的事都沒想到。
「他的妹妹就在這片廢墟下，去將她帶出來。」托洛斯對著侍衛吩咐道，接著便轉身準備離去。
費德的腦中突然閃過辛赫羅稍早對他說過的話。
人類並非全能，在我們有限的力量下，無法阻止所有災害，這時便不得不出現一些犧牲，只因我們的能力不夠。
只因我們能力不夠。
「那麼只要我擁有了足夠的能力，是不是就能夠阻止這些犧牲了？」他垂著頭，以幾不可聞的聲音喃喃道。
畢賽突然出現在他身旁，憂心忡忡地看著他。「費德！我知道你想做什麼……你要想清楚啊！」
他的所有幻覺一齊出現，他們之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全都不安的看著他。有人張口勸阻，有人害怕的抱頭尖叫，甚至有人衝到費德面前摀著他的嘴巴。
辛赫羅出現，拉開那些架著費德的人。在所有幻覺當中，要屬辛赫羅的地位最大。他站在費德身前喝退眾人，逼所有人退下，清出一小塊空間出來。他轉過頭看著費德，堅定地說：「費德，我們相信你。」
有人想對辛赫羅的話提出抗議，但在被瞪了一眼之後，也只得乖乖噤聲。
「我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傷害雪內芮。」費德緩緩開口。
托洛斯止住腳步，轉身望著他。「你說什麼？」
「安葉尼希……」
「安葉尼希……」托洛斯喃喃複誦，這位領主先是皺起眉頭，隨即便露出恍然的神情，他對著侍衛大吼：「阻止他！他要──」
立誓。
大地開始規律的震動，以費德為中心，一團風暴捲起，強風吹起飛砂，讓人幾乎睜不開眼，眾人抬頭，藉著月光看見原本無雲的晴朗夜空突然遍佈煙雲，在那雲霧之中隱隱透著某種奇異的紫色光芒，不詳的轟隆聲在雲中來回震盪，讓人直覺某道驚雷正準備直直劈下。而那驚雷準備落下之處，正是處在風暴中心的費德。
在費德聽過的那些古老傳說裡，人們經常與世界立下誓約，誓言要達成某些約定。任何意圖阻撓約定達成的人，都必須接受來自世界的考驗。然而並非所有誓約都會受到這個世界的認可，唯有那些最純正至善的誓言，才能喝令這個世界臣服，與立約人結下約定。
「我以一名腐朽者的身分向安葉尼希立下誓約，」費德大聲咆哮。「我會救回我的妹妹；我會治癒她身上的詛咒；我要讓所有人不再因缺陷而感到痛苦；我會──
「成為鑄魂師。」
一道紫色驚雷倏地從夜空中劈下，將整個世界點亮得猶如白晝。整座大地都在顫動。托洛斯和他的侍衛幾乎站不穩，險些狼狽地跌坐在地。他們看著那道驚雷直直劈在費德身上。
有那麼一瞬間，身處在風暴中心的費德感覺自己能夠感受到整個安葉尼希的脈動，他的意識在一瞬間與這個世界的一切連結起來，他能夠感受到星體的運轉，感應到世界各地四季的變化，察覺空中氣流的走向，理解所有生命的想法……
然後耀眼的光芒散去，所有連結斷去，唯獨那股來自靈魂的牽扯沒有消失。
費德睜開雙眼，幾絲肉眼難辨的紫色閃電在他眼中奔騰。
托洛斯看著費德那突然變得銳利的眼神，愣愣地開口：「安葉尼希……這個世界，認可了他的誓言……」
所有人讓眼前的一幕嚇得倒抽了一口氣，沒有人相信那些被當作床邊故事的古老傳說，某一天竟會成真。
「托洛斯領主，您準備帶著侍衛離開這裡……」費德一字一句緩緩說著。「還是您已經準備好接受安葉尼希的考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