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誓約（2）
本章節 2626 字
更新於: 2022-02-07
小洞內一片漆黑，費德一手摀著口鼻，防止洞內瀰漫的塵埃嗆著他。他在小洞內匍匐前進，發現自己意外的幸運。房屋被燒得倒塌，儘管大多數的木製樑柱都已斷裂，但有幾支樑柱卻剛好倒在一起，為下方撐起了一個小空間，擋下了從上方掉落的巨大石塊。
在那樑柱圍起的小空間內傳出了一陣虛弱的聲音。
「有人……嗎……快來救救我們……」
費德聞聲心中一喜，壓著嗓子低聲喊道：「小芮，撐著點，哥哥來了！」
「哥哥！」
費德爬過一堆石礫，幾顆石塊鬆動讓他滑了一下，尖銳的碎石表面在他的手臂上劃出長長的傷口，上方撐著的梁木也因為石塊的鬆動而發出危險的「咿呀」聲。
他放慢動作，待那危險的聲響過去了以後，才又更小心的緩緩前進。
「小芮，妳還好嗎？」他一邊前進，一邊悄聲詢問道。「父親沒事吧？」
「我……我不知道。」雪內芮哭著回應。「父親他昏過去了……他傷得很重……斷木刺穿他的腰側……到處都是血……」
「父親會沒事的，達赫醫生會處理他的傷，他會沒事的。」費德按耐著心中的驚慌，輕聲安撫道。「小芮，我等等會先帶妳離開村子──」
「我想……我想你帶不走我的，哥哥。」
他的面前出現一小搓的火花，他驚得呼出一口氣，以為大火準備再次焚燒，但是那一小搓火花只是在樑柱下的小空間內輕輕跳動，沒有一絲準備引燃的跡象。
「哥哥……我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費德終於鑽進那小空間內，裡頭充斥著油脂燃燒過後的油膩臭味，藉著那搓火花散發出來的微光，他看見自己的妹妹還有整個人被燒得焦黑的父親。看見這幅景象，費德感覺自己的心跳漏了半拍，直到父親咳了一聲，他才鬆了口氣。
他轉向自己的妹妹，看見雪內芮舉起一雙焦黑枯槁的手，滿面淚痕的望著他。
「小芮……這……」費德驚得說不出話來。
雪內芮的雙手崩解，化作漆黑粉塵，飄散在周圍的空氣中。那些飄散的灰燼沒有落在地面的石礫上，而是在半空中旋繞，接著又慢慢回到原來的地方，結合成那雙焦黑的手。
「我的身體現在是由不穩定的灰燼組成，」雪內芮開口，她在說話的同時，口中有火光閃現，嘴邊的皮膚也因為她的動作而崩解成灰燼，好一會兒後才又重組回去。「我無法觸碰任何東西，我甚至幾乎沒辦法有任何動作，只能維持著同樣的姿勢跪在這裡。」
「哥哥、哥哥會想辦法的。」他慌張的回應，但就連雪內芮也聽得出他語氣中的不安，他轉向一旁的父親，又問：「父親他怎麼樣了。」
「他昏過去了。他流了很多血。」
他挪了挪身子，朝父親那頭靠了過去，卻感覺觸地的雙手沾滿了黏膩。一灘鮮血從父親的腰側流下，他看見一截斷木刺穿父親的左側腰際，那截斷木的兩端分別卡住了地面與上方的梁木，要想將父親救出，就得想辦法移開那截斷木，但這不只得費好大一番功夫，甚至還得冒上這裡隨時會倒塌的風險。而他也無法一面撐著梁木和巨石，一面將父親帶出去。
父親的情況不並不樂觀，他得立刻請外頭的人幫忙──但是這樣一來他們就會發現雪內芮還活著。
正當費德還在猶豫自己到底該怎麼做時，外頭傳來了一聲大喊。
「領主來了！」
那聲叫喊彷彿在宣告雪內芮的死亡，令費德感覺自己的心涼了半截。
領主！他驚慌地想。那位大人。管理這座村莊的主人。他一定會要求親眼見證小芮的死亡，他要親自看見小芮的屍體才能放下心來……我或許可以謊稱小芮已經燒成了灰燼，沒辦法讓他見到屍體……但是如果要讓父親獲救，我需要其他人的協助，這樣一來謊言就會被戳破……
怎麼辦……我該請誰幫忙？誰能幫我守住這個祕密？達赫醫生嗎？還是卡達叔叔？我能信任他們嗎？
***
托洛斯駕著馬來到空地上，他看著這個村裡的居民對他行禮，並在侍衛的協助下下馬。
「那位腐朽者在哪裡？」他皺著眉頭詢問。他在夜裡接到消息，知道這座村子有位腐朽者失控，便立刻駕馬來到此處。原本今晚他與其他領地的領主有場宴會，突如其來的消息卻令他不得不放下邀約，趕赴此處，這令他十分不悅。
原本現在應該是飲酒作樂，看著年輕女子在面前跳舞作樂的好時機才對。
他努力平息自己的怒氣，不讓心中的不悅發洩在這群可憐人身上。
他在領主間的名聲頗好，他自認為還算是個不錯的領主，對待下面的人也算得上慷慨，他所管理的領地也鮮少有意外發生。這次算是特例，得好好處理才行，否則這將會危及他在其他領主間的地位。
他環顧四周，看見整個村子讓大火燒得殘破不堪，幾乎各個角落都有火舌蠶食過的痕跡。他知道這次災害造成的損失慘重，但他也知道，比起清算損失，那位引發災害的腐朽者才是他應當關注的重點。
任何損失都可以靠其他東西來換取回來，勞力，或是金錢。但是引發問題的源頭若是沒有消滅，只會讓事情愈來愈糟。
「稟告大人，引發災害的腐朽者是一名叫做雪內芮的女孩，她是亞齊爾家的小女兒……」率先開口的是一名中年男子，他穿著亞麻上衣和破舊的七分長褲。他低著頭怯生生地開口。「我們……我們不知道她在哪裡。」
「你說什麼？」托洛斯語帶慍怒地說，他看見那名男子的身子明顯縮了一下。
「我們不知道她在哪裡……」
「我聽到了！我是問你為什麼不知道她在哪裡！」該死的，這男人縮著身子說話的模樣真令人煩躁。托洛斯不再理會那名男子，轉身指著一名粗壯大漢喝道。「你！帶著我的侍衛去剛才說的亞齊爾家，找出那女孩，我要親眼見到她的屍體。」
那名壯漢聽命，領著五名侍衛離開。托洛斯留在原地，他身後一名身披罩袍的男子走上前，在他身旁低語。這名男子將兜帽拉起，不願讓人看清他的面貌。他的此項舉止表明他不是侍衛，顯然他的身分地位更高。
那名男子輕聲在領主耳邊說了幾句，接著便見托洛斯點點頭應允道：「去吧。」
男子低著頭默默離去。那個方向是達赫醫生的住所。
「所以我損失了多少？」托洛斯問。
「稟告大人，幾乎所有穀倉都已經燒毀……但是我想應該還有一些麥穀沒被燒掉……只是需要花點時間挑揀……」又是那名縮著身子說話的男子。難道這裡沒有其他人可以負責清算損失了嗎？托洛斯雙手抱胸，不耐煩的敲著手指。那名男子又接著說：「所有牲畜都平安無事，只是火焰燒毀了柵欄，讓這些動物全都跑了出來……雷諾已經帶著幾個人去圍捕了……」
都是些不太重要的瑣事。托洛斯心想。他不在乎他失去了多少麥子，或是這個村莊能否度過即將到來的冬天。這些都可以彌補，不一定得花大把的金子。這座村莊沒有死人，他可以靠著這些人力來換取別的村莊的援助。
這座村莊沒有死人。這，才是他真正在意的。這裡還沒死人。
但是今天，這裡勢必要出現一名死者。他不能冒險讓一個腐朽者再次惹出麻煩。否則這樁醜事將打擊他的地位與聲望。
彷彿在回應他心中所想似的，他的一名侍衛奔了回來。「托洛斯大人，我想你應該過來看看這個。」
終於！
他點點頭道：「帶我過去。」
在那樑柱圍起的小空間內傳出了一陣虛弱的聲音。
「有人……嗎……快來救救我們……」
費德聞聲心中一喜，壓著嗓子低聲喊道：「小芮，撐著點，哥哥來了！」
「哥哥！」
費德爬過一堆石礫，幾顆石塊鬆動讓他滑了一下，尖銳的碎石表面在他的手臂上劃出長長的傷口，上方撐著的梁木也因為石塊的鬆動而發出危險的「咿呀」聲。
他放慢動作，待那危險的聲響過去了以後，才又更小心的緩緩前進。
「小芮，妳還好嗎？」他一邊前進，一邊悄聲詢問道。「父親沒事吧？」
「我……我不知道。」雪內芮哭著回應。「父親他昏過去了……他傷得很重……斷木刺穿他的腰側……到處都是血……」
「父親會沒事的，達赫醫生會處理他的傷，他會沒事的。」費德按耐著心中的驚慌，輕聲安撫道。「小芮，我等等會先帶妳離開村子──」
「我想……我想你帶不走我的，哥哥。」
他的面前出現一小搓的火花，他驚得呼出一口氣，以為大火準備再次焚燒，但是那一小搓火花只是在樑柱下的小空間內輕輕跳動，沒有一絲準備引燃的跡象。
「哥哥……我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費德終於鑽進那小空間內，裡頭充斥著油脂燃燒過後的油膩臭味，藉著那搓火花散發出來的微光，他看見自己的妹妹還有整個人被燒得焦黑的父親。看見這幅景象，費德感覺自己的心跳漏了半拍，直到父親咳了一聲，他才鬆了口氣。
他轉向自己的妹妹，看見雪內芮舉起一雙焦黑枯槁的手，滿面淚痕的望著他。
「小芮……這……」費德驚得說不出話來。
雪內芮的雙手崩解，化作漆黑粉塵，飄散在周圍的空氣中。那些飄散的灰燼沒有落在地面的石礫上，而是在半空中旋繞，接著又慢慢回到原來的地方，結合成那雙焦黑的手。
「我的身體現在是由不穩定的灰燼組成，」雪內芮開口，她在說話的同時，口中有火光閃現，嘴邊的皮膚也因為她的動作而崩解成灰燼，好一會兒後才又重組回去。「我無法觸碰任何東西，我甚至幾乎沒辦法有任何動作，只能維持著同樣的姿勢跪在這裡。」
「哥哥、哥哥會想辦法的。」他慌張的回應，但就連雪內芮也聽得出他語氣中的不安，他轉向一旁的父親，又問：「父親他怎麼樣了。」
「他昏過去了。他流了很多血。」
他挪了挪身子，朝父親那頭靠了過去，卻感覺觸地的雙手沾滿了黏膩。一灘鮮血從父親的腰側流下，他看見一截斷木刺穿父親的左側腰際，那截斷木的兩端分別卡住了地面與上方的梁木，要想將父親救出，就得想辦法移開那截斷木，但這不只得費好大一番功夫，甚至還得冒上這裡隨時會倒塌的風險。而他也無法一面撐著梁木和巨石，一面將父親帶出去。
父親的情況不並不樂觀，他得立刻請外頭的人幫忙──但是這樣一來他們就會發現雪內芮還活著。
正當費德還在猶豫自己到底該怎麼做時，外頭傳來了一聲大喊。
「領主來了！」
那聲叫喊彷彿在宣告雪內芮的死亡，令費德感覺自己的心涼了半截。
領主！他驚慌地想。那位大人。管理這座村莊的主人。他一定會要求親眼見證小芮的死亡，他要親自看見小芮的屍體才能放下心來……我或許可以謊稱小芮已經燒成了灰燼，沒辦法讓他見到屍體……但是如果要讓父親獲救，我需要其他人的協助，這樣一來謊言就會被戳破……
怎麼辦……我該請誰幫忙？誰能幫我守住這個祕密？達赫醫生嗎？還是卡達叔叔？我能信任他們嗎？
***
托洛斯駕著馬來到空地上，他看著這個村裡的居民對他行禮，並在侍衛的協助下下馬。
「那位腐朽者在哪裡？」他皺著眉頭詢問。他在夜裡接到消息，知道這座村子有位腐朽者失控，便立刻駕馬來到此處。原本今晚他與其他領地的領主有場宴會，突如其來的消息卻令他不得不放下邀約，趕赴此處，這令他十分不悅。
原本現在應該是飲酒作樂，看著年輕女子在面前跳舞作樂的好時機才對。
他努力平息自己的怒氣，不讓心中的不悅發洩在這群可憐人身上。
他在領主間的名聲頗好，他自認為還算是個不錯的領主，對待下面的人也算得上慷慨，他所管理的領地也鮮少有意外發生。這次算是特例，得好好處理才行，否則這將會危及他在其他領主間的地位。
他環顧四周，看見整個村子讓大火燒得殘破不堪，幾乎各個角落都有火舌蠶食過的痕跡。他知道這次災害造成的損失慘重，但他也知道，比起清算損失，那位引發災害的腐朽者才是他應當關注的重點。
任何損失都可以靠其他東西來換取回來，勞力，或是金錢。但是引發問題的源頭若是沒有消滅，只會讓事情愈來愈糟。
「稟告大人，引發災害的腐朽者是一名叫做雪內芮的女孩，她是亞齊爾家的小女兒……」率先開口的是一名中年男子，他穿著亞麻上衣和破舊的七分長褲。他低著頭怯生生地開口。「我們……我們不知道她在哪裡。」
「你說什麼？」托洛斯語帶慍怒地說，他看見那名男子的身子明顯縮了一下。
「我們不知道她在哪裡……」
「我聽到了！我是問你為什麼不知道她在哪裡！」該死的，這男人縮著身子說話的模樣真令人煩躁。托洛斯不再理會那名男子，轉身指著一名粗壯大漢喝道。「你！帶著我的侍衛去剛才說的亞齊爾家，找出那女孩，我要親眼見到她的屍體。」
那名壯漢聽命，領著五名侍衛離開。托洛斯留在原地，他身後一名身披罩袍的男子走上前，在他身旁低語。這名男子將兜帽拉起，不願讓人看清他的面貌。他的此項舉止表明他不是侍衛，顯然他的身分地位更高。
那名男子輕聲在領主耳邊說了幾句，接著便見托洛斯點點頭應允道：「去吧。」
男子低著頭默默離去。那個方向是達赫醫生的住所。
「所以我損失了多少？」托洛斯問。
「稟告大人，幾乎所有穀倉都已經燒毀……但是我想應該還有一些麥穀沒被燒掉……只是需要花點時間挑揀……」又是那名縮著身子說話的男子。難道這裡沒有其他人可以負責清算損失了嗎？托洛斯雙手抱胸，不耐煩的敲著手指。那名男子又接著說：「所有牲畜都平安無事，只是火焰燒毀了柵欄，讓這些動物全都跑了出來……雷諾已經帶著幾個人去圍捕了……」
都是些不太重要的瑣事。托洛斯心想。他不在乎他失去了多少麥子，或是這個村莊能否度過即將到來的冬天。這些都可以彌補，不一定得花大把的金子。這座村莊沒有死人，他可以靠著這些人力來換取別的村莊的援助。
這座村莊沒有死人。這，才是他真正在意的。這裡還沒死人。
但是今天，這裡勢必要出現一名死者。他不能冒險讓一個腐朽者再次惹出麻煩。否則這樁醜事將打擊他的地位與聲望。
彷彿在回應他心中所想似的，他的一名侍衛奔了回來。「托洛斯大人，我想你應該過來看看這個。」
終於！
他點點頭道：「帶我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