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死者的委託　第二章

寬敞典雅的樓房，透光的落地門窗，車棚邊還附有特殊設計的魚池和花卉溫室，沿著石頭鋪設的道路，甯宇丞一行人來到余氏的實驗研究中心。
　
「宇丞哥。」
　
事前接獲通知，接待的女助手已在門外恭候，寒暄同時，她引領眾人進屋，找到正在研究室內分析實驗數據的中年男性，「爸爸，他們到了。」
　
輕推鼻樑上的無框眼鏡，對方停下動作，視線銳利地打量，「怎麼，就是這孩子？」
　
什、什麼啊……
　
被盯得渾身不自在，高裕恩下意識閃躲到甯宇丞背後，隨即留意到對方桌面上的座位牌，寫著余友炎三個字。
　
余友炎，狂熱的科學研究者，只追求促進社會進步的發明，除此之外一概毫無興趣，八年前曾是某個研究團隊的專員，發現星塵碎片的存在後便全心投入其中。
　
「嗯，我想借用你之前做出來的生命能量分析器。」示意高裕恩不必緊張，甯宇丞和氣應答，「該給的報酬絕不會少，這孩子就麻煩你了。」
　
被安排進入實驗室旁的測量間，高裕恩依照指示躺在檢測用的儀器台上，準備進行全身性的掃描。
　
「這種檢查不會有疼痛和副作用，你放鬆休息就行。」
　
說道，女助手將貼片固定在胸前的位置，而高裕恩則因為對方湊近時散發的芬芳香氣，不免有些沉醉，害羞地拚命點頭。
　
走回研究室，女助手接收到何翊昭燦笑的表情，流露嫌棄，「幹嘛啊？」
　
「沒什麼，只是覺得小葉可真有魅力。」見生命能量分析器開始運作，緩緩移動儀器台將人推入艙廂，何翊昭愉快調侃，「能把國中男生迷得神魂顛倒。」
　
余葉，余友炎收養的女兒，八年前曾是研究組織的星塵碎片實驗體，後來被甯宇丞的溫柔感化，父女之間也順利消除隔閡，至今仍在研究的道路上互相陪伴。
　
「噁心，說什麼呢。」同為實驗助手，相識多年，余葉早就不吃這套，惡狠狠道，「還有別喊小葉，我都二十三歲了。」
　
「難道妳想要其他稱呼？」莞爾，何翊昭依舊是嘻皮笑臉，「像是……」
　
怒視，余葉懶得搭理，表示要去幫爸爸泡杯熱咖啡。
　
「謝謝，那我的咖啡要奶精外加三顆糖！」
　
「我又沒算你的份！」
　
嘴上這樣說，余葉最終還是會在對方的軟磨硬泡下妥協。
　
此時，分析器正在進行偵測，影像數據則跟會回傳至研究室的大型螢幕。
　
「只看檢測數值的話，這孩子的身體其實並沒有異狀。」
　
問題在於胸前燃燒的生命能量，能透過影像明確辨別漆黑的顏色，余友炎沉吟片刻，給出推論，「那麼可以理解為生命能量本身發生質的變化。」
　
就像細胞失控導致基因病變，造成器官的破壞，最終導致身體死亡那樣，從目前檢測的數據來看，他合理懷疑高裕恩就是類似這樣的狀況。
　
「如果這個想法是正確的，那應該就是交換機制會拒絕癌化的生命能量吧！」就像買賣不收假鈔的概念，何翊昭接續道，「不過哥以前沒有碰過這種案例吧？」
　
記得高裕恩曾經說過，這種特殊的體質是從七、八歲開始。
　
甯宇丞沉思，略算對方現在的年紀，腦海隨即拼湊出某個答案，不禁面露詫異，「不會吧……」
　
假如，只是推測。
　
八年前引起地震災難的靈魂聚集器，在強制奪走人們的生命能量時，因為某些不明的原因，導致變異的發生。
　
「……確實不排除有這種可能。」
　
想起當時逝去的友人，余友炎難得流露幾分傷感，但很快又恢復冰冷的神情，「靈魂聚集器的事件後，我們以實驗名義檢測過不少受試者。」
　
表面上是在對災後進行身心評估，實則在確認是否留下後遺症，雖然不少有生命能量受損的案例，但更多都只有較為虛弱的症狀，還不至於產生這種特殊體質。
　
「如果真的是靈魂聚集器導致的變異，那恐怕只有甯繯才有辦法解決。」
　
作為意識型的外星物種，星塵原石或許能控制生命體的靈魂波動和能量轉動，因此才能決定是否共生或佔據取代意識，而這些科技，人類目前仍無法掌握。
　
「這個實驗中心，現在還在發展階段。」接過余葉遞來的熱咖啡，余友炎語重心長，「沒有以前在組織的那種高級設備，我們現在能做到的事非常有限。」
　
當年靈魂聚集器的事件落幕後不久，原本意氣風發，由數間龍頭企業成立的研究組織，在經濟衝擊和政府究責跟施壓的情況下，最終被迫解散。
　
慶幸的事，余友炎平時行事低調，只顧研究且從不巴結上級，因此離開時根本無人關注，就連星塵碎片的實驗數據早已竄改一事也完全沒被發現。
　
沒打算公開星塵碎片的存在，更不在乎名利的成果，他只是為了長遠的研究計畫才會選擇保守秘密，順便和甯宇丞達成互利互惠的協助關係。
　
成立余氏實驗研究中心，替甯宇丞提供許願者的資訊，按時收取星塵碎片作為報酬，平時運用的資金則會搞些小發明註冊專利販售，生活勉強還過得去。
　
「這樣就足夠了，謝謝你。」
　
雖然目前仍連結不上妹妹的意識，但甯宇丞並不打算放棄，因此暫時以打工的理由留人，同時用能力抑制高裕恩的體質，避免替周遭帶來危害。
　
結束檢查，高裕恩取下貼片，伸展有些不利落的手腳，想到至今仍無法解除的體質，心情複雜，「明明直接讓我死掉就不用耗費這些心思了……」
　
沒想到連死亡這件事都得收取代價，那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實現願望啊？他不免怨嘆。
　
一旁，余葉關閉儀器時聽到抱怨，不悅皺眉。
　
「你想去哪裡結束生命是你的自由，但別對宇丞哥提出這種願望。」
　
對高裕恩過去的遭遇不敢興趣，她只是不喜歡那種要讓甯宇丞成為劊子手的說法，「承擔生命和存在這件事，可不是能隨意對待的重量。」
　
憶起過去的自己為了活下去，不惜成為組織的實驗體，後來希望待在爸爸身邊，甚至手染鮮血成為犯罪者，但甯宇丞卻選擇接納這樣的她，甚至給予容身之處。
　
是這個溫柔的人，教會她如何理解世界，甚至在跟爸爸的關係轉變後，能迎接改過自新的人生。
　
「唔，其實我有嘗試過很多次啦……」感受到余葉對甯宇丞的重視，高裕恩無奈撓頭，「但只要我有做出自殺的行動，最後就一定會失敗收場。」
　
每次不信邪的行動，最終都只會弄得遍體鱗傷，像是及時被人發現後送醫搶救，或是正好有什麼東西成為緩衝物，導致他最多受傷，就是無法順利終結自己的性命。
　
「死神不願意收我，卻又讓我到哪裡都會發生災難。」
　
不希望再有誰因為自己受傷或死亡，高裕恩唯一能做的，就是期望自己徹底消失，讓這個世界減少更多的悲劇，「我是無路可去，才會寄託交換者的傳說。」
　
當然，如果可以改變這一切……
　
活下去，又何嘗不是他真正想要的願望？
　
沉默片刻，余葉輕嘆，稍微理解甯宇丞堅持要把高裕恩留在身邊的原因，但還是有種撿小動物回家的感覺。
　
「甯繯要是在這，絕對會抱怨吧……」
　
想到甯宇丞這種超級大好人的個性，從八年前相遇時就是如此。
　
正因如此，所以她才能改變，擁有現在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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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回家路上。
　
「奇怪，我們去的時候是走這條路嗎？」
　
跟在何翊昭身旁，高裕恩敏銳發覺四周的街景，跟稍早看到的並不相同。
　
輕笑，對方沒有正面回應，「怎麼，難道我不可以帶你在附近到處晃？」
　
「呃，當然不是！」
　
擔心說錯話觸犯到何翊昭的逆鱗，高裕恩連忙表示沒有任何問題，隨即從眼角餘光瞥見閃過的黑影，正要扭頭確認，肩膀卻忽然被重重一拍。
　
「待會我們多繞幾個點。」遮擋高裕恩原本打算確認的方位，何翊昭壓低音量，「就當是陪我玩個小遊戲，明天就點你愛吃的外賣。」
　
聽到能選喜歡美食，高裕恩立即轉移注意，完全沒再多想剛剛瞥見的畫面，「好啊，一言為定！」
　
「那麼……」
　
嘀咕完幾句，何翊昭喊聲打出暗號，隨即邁步奔跑並快速穿梭人群，繞過天橋和幾處彎道，很快便從街道裡徹底消失了蹤影。
　
「可惡！搞什麼鬼！？」
　
此時位於街道處暗巷，原本偷偷尾隨的男人眼看突然跟丟目標，只得咒罵後無奈現身，急忙打電話報告。
　
另一頭通話結束後，氣氛驟然陷入凝重的氛圍，這時，之前曾威脅高裕恩的流氓，特地被指名要求出來說話。
　
「老、老大，這證明事情是真的！」
　
提及高裕恩之前在暗巷裡，是如何使用超能力把變電箱擊落，還以防護罩護身，流氓激動不已，「只要有超能力者加入，就絕對能擴展龍聯會的勢力版圖啊！」
　
沉吟數秒，被稱為龍聯會老大的中年男子悠哉地啜飲一口溫茶。
　
「既然你這麼堅持，那我給你一次機會。」對方語句輕緩，卻滿滿威嚴，「把這個少年帶到組裡，我要親自見他。」
　
作為今後壯大龍聯會的秘密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