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真龍變現

三馬匹、拖板馬車、幾把斧頭、一把工型鋸、幾綑繩子、火把、釘子、乾糧、以及飲用水，這是我們第一次遠征的攜帶物。

城鎮所在的地理位置位於倫格斯古國的北方，出了城鎮勢力範圍之後，多走幾里路都能算是遠征，越往南越破就、也越危險。

而我出生的古城舊都比米特爾家族封地還靠北邊，從外部看過去，整座三百年前的古城遺址還沒傾倒已經算是建築工藝優渥了，地形被魔法多次改動之後，整座古城與山體地形多次融合變動早已成為危樓，之後恐怕也只能拆除了。

而沿途許路經了一個大鎮、兩座村子，傾倒的房舍、廢棄的農田、半毀的神殿，不難想像曾幾何時倫格斯帝國確實很繁盛，就算早已經敗破的神殿，倒塌的神像上還有金箔可刮；壞損的房舍裡，還能看到許精美器皿在慌亂之中被屋主棄置。


馬車越走越遠，道路也從本來的磚石舊路走成鄉間小道，而這條路雖然被荒廢了很久，依然可以看到一些石磚殘片，與兩旁林地、冠木、草地截然不同，以地勢來看，很明顯的是北高南低，一個緩坡地型逐漸向南，而南面有一座大山阻隔，遠處觀望非常壯觀，那座山脈在地圖上非常明顯，是個火山噴發而成的花崗岩山脈。

「米特爾，我們這次遠征只是探索目的地跟找尋適合的起點，你直接帶你兒子出來，會不會不太合適啊？」我問著駕駛馬車的米特爾，道。


「領主大人，我雖然不是騎士，也不是冒險者，但是我是個木匠。」坐在我旁邊的少年道：

「雖然我沒啥戰鬥力，但是對於修築臨時居所、伐木、以及簡易建設還是可以派上用場的。

請別為難父親大人，是我擅作主張央求他帶我出來的。」


「我不確定我們這條路上會有怎樣的危險情況，但願你的斧頭夠鋒利。」我道：

「你是木匠，這就意味著對我們來說是很重要的建設人才，應該更正確的作法是我們確定安全地點跟路線後才做初步建設。

再還不明朗的情況下出行，這意味著會有很多不確定性，我希望你遇到危險時可以用斧子保護自己的安全，明白嗎？」


「我們米特爾家族是非常擅長斧頭的。」少年笑道。


「小保羅，對領主大人說話不可以無禮，也不可以過度自傲。」米特爾糾正道。


「是...」少年有氣無力地回答道。


「沒必要那麼嚴厲吧？」我道。


「他已經十五歲了，也快要到成婚年紀了。」米特爾道：

「我是希望他可以穩重一點，成熟一點，本來我是不同意帶他出來的，但是他總是能找到理由說服我。

例如說，前面就是一個例子。」


馬車停了下來，而在前面的道路上，有一條沒有出現在地圖上標記的裂地深溝。

深溝寬約五公尺，向下深度起碼有七層樓高，在地形上阻隔繼續往南的道路，而根據痕跡來看，很像是為了阻隔什麼前進而強行弄出來的裂溝，根據印在岩石地上的清晰手印來看，是用魔法強行炸裂出來的地貌，可能是爆裂術、可能是裂地術、可能是天崩地裂，有太多同樣效果的咒語可以造成這種程度的破壞。

跨越深溝對於步行者來說並不算探困難，可能有些跳躍力強大的人而言，五公尺橫越跳過不算高難度，藉由附近的樹木做跳板就能辦到；但是對於馬車來說，要橫越到對岸除了繞遠路外，恐怕就只有飛過去、或者弄出條橋才有辦法了。

深溝兩旁都有著樹木，不過那些樹只能稱之為結實，可不高大，沒有任何一棵樹高度有五公尺以上，沒辦法直接粗暴的砍樹後直架在深坑上簡易綑綁做橋。


米特爾看了看他的兒子，大小保羅很有默契，小保羅從腰間的代子抽出一綑絲線纏在手斧上，把手斧交給米特爾，而在絲線末端纏到了繩索上。

米特爾舉起手斧用著一個上揚的手勢測甩出手斧，手斧飛過一顆樹後，在奇特的角度下又繞轉了回來，被小保羅接住；小保羅拉著手斧上的絲線一點一點回扯，絲線拉著繩索，米特爾把繩索一端繫在馬車右邊的樹上，而小保羅把拉回來的繩索端綑在馬車左邊的樹木上，一根繩索、三棵樹，就直接拉出一座繩橋。

繩索不算太粗，但是人可以維持平衡勉強走過，但是馬車要通過是萬萬不能。

但是這對小保羅而言已經足夠了，他將第二條繩索一端繫在他剛綁著第一條繩索的樹上，踩著繩橋走到對岸，將繩子繞過另外一棵樹，在踩著繩橋走到他父親綑綁繩索的樹木邊，將第二條繩子捆緊之後，兩條繩索在深坑兩邊拉出四個交錯的穩固面，在砍倒幾棵樹、結成木條，再將這些木條用繩索固定，就能迅速造出板橋了。

「我來幫大家省點時間吧。」我拿起一把伐木斧，對著一顆大樹就是四十五度角的斜劈。

我在好幾次轉世的其中一輩子當過伐木工、也做過木匠，基本常識也就還行的程度，不過伐木這個勞力活，技巧相同的情況下，力量是絕對實力。

一擊斷木，並不是因為斧子有多麼鋒利，而是我的力氣族夠大，當產生斜口劈面的時候，斷裂傾倒的破壞力足以讓樹木倒塌。

「你大概需要幾棵樹？」我問道。


「呃，六株就夠了。」小保羅錯愕了幾秒，道。


「那麼，你木材需要多厚呢？」我很快的劈倒六棵樹，道。


「生木直接使用會比較軟嫩，保險起見至少要兩個手掌交疊的厚度。」小保羅道。


「那接下來我要稍微作弊一下了。」我運起咒語的手勢，對著地面上的斷木一拍，那些約兩人合抱的木頭被我整齊的用魔法切成約六七塊板狀木，看的保羅拍手叫好。


「尊重點，領主大人可不是在表演雜耍。」米特爾嚴肅道：

「領主大人施展的魔法可不是兒戲或者戲法，這要是用在活體身上，是腦袋直接切飛掉的戰鬥用咒語。」


「別嚇唬小孩子了，你也過來幫忙吧！」我道：

「你偶而也該稱讚一下孩子吧？我們要渡河還得靠他的專業造橋呢。」


小保羅說的沒錯，米特爾家族很擅長用斧頭。

就算米特爾是個冒險者，他用起斧頭劈柴、削切、鍘枝的手法一點都不遜色於樵夫，而且他用的可不是伐木斧，而是他用來冒險戰鬥的斬首斧，那種斧頭通常不是拿來斬殺牲畜、那就是拿來殺人的。

在我們三個齊心協力下，一個上午的時間，就在深坑上鋪了一條馬車都能通行的木造繩板橋，雖然很是簡陋，但是穩固程度至少可以用上個一陣子沒問題。


隨著馬車重新出發，道路兩旁的樹木越來越荒涼與乾枯，地面則是越來越泥濘，隨著朝河谷低窪的平原方向下坡前進，地面越是泥沼難行。

米特爾將馬車停在一顆大石旁，這個位置是個分界線，再繼續往前的泥沼完全漆黑，還有許多異變的生物在泥漿裡面蠕動著...


「那個深溝是當年你祖父退守的時候用魔法轟炸出來，用來斷絕沼澤繼續前進的吧？」我道。


「正是如此，而再繼續往前，就是沼澤汙染的地盤了。」米特爾道：

「前幾年大洪水的時候，沼澤從谷地裡擴張出來，差點就要越過深溝，現在雖然洪水退去，但是之前被沼澤汙染過的地方地力都在枯竭，自然萬物都在凋零，被氾濫過的地方全都無法繼續種植莊稼、養出的草都有毒，也無法繼續畜牧。

而且更可怕的是，戰死的人被沼澤汙水浸泡過之後都會變成怪物復活，當時我祖父帶著人往北遷徙、逃到城鎮，那時我就五歲半，但是我依然記得我母親的屍體站起來、朝我們撲咬的恐怖畫面...」


「我們就拿這裡當作推進的起始點。」我跳下馬車，道：

「出來吧，小不點，我知道你一路尾隨我們，要是我強行把你扯出來的話，場面會很難看喔。」


「你到底懂不懂什麼叫尊重啊！？」一個吐槽的聲音在枯萎的樹木群中迴盪著：

「我是花靈木仙，好歹也是亞神、次神、半神，你不頂禮膜拜就算了，還一直叫我小不點！？」


「好啦，小不點大仙，你就快點現身吧！」我道：

「前幾天你不是要我幫你對付沼澤嗎？我現在不就來了？要是你沒興趣那我走了喔。」


「什麼小不點大仙，還是小不點啊！」人形物體終於在我背後現身，而她一現形，米特爾兩父子就開始搖頭晃腦，似乎是醉了一般。

我趕緊張開咒語罩在他們倆身上，他們才好不容易穩住腳步，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奇特類人生物。


「孩子，摀住口鼻，要是聞到花靈體香會被幻覺麻痺的。」米特爾緊張道。


「我已經幫你們上保護了，別擔心。」我道。


「你帶了兩個人類幫手，但是看起來沒啥太大幫助啊。」人形生物道。


「一個是騎士、一個是木匠，而我今天的進度是要推進八千一百畝，他們非常重要。」我道：

「小保羅，等會要麻煩你握好斧頭自保；大保羅，保護你兒子別被魔物攻擊；小不點，等等到邊界之後你要想辦法弄出自然屏障，剩下的就是我的工作了。」


「為什麼我要聽你指揮啊！還有，我不是小不點！」人形生物怪叫道。


「你還想不想要驅逐沼澤、要回你的白花領土啊？」我道：

「我等會要全力推進，一口氣把沼澤的汙染區域推到更低漥處的舊湖泊區域，根據地圖，舊湖泊區域被造山運動結斷了水脈所以乾涸，在五百年前就已經是淤塞平原、還有農業軌跡，這就意味著，這個山陵河谷平原是沼澤擴張出去的一個節點。

沼澤在這一代的擴張，是因為幾年前的大規模洪水給予它充足的水分，它的源頭並不在此地，這裡不過就是它延伸出去的觸手、更是向北侵襲的節點，它真正汲取水源的地方是這一代往北的高處，豐富的丘陵地下水水線，舊湖泊區域是逼退它的死角。

切斷這個結點，就等於是把沼澤砍去尾巴，雖然不足以置它於死地，卻能夠帶給它的面積造成截斷的大傷害，而它勢必會做出反擊，因為一但推入舊湖泊區域，那裏的低處會切斷它在上方水脈的汲取，更會切換它跟本體的聯繫，它要再次擴張，就只能等待下次大規模的洪水侵襲，才有足夠的濕度、水分跟體積翻山越嶺。

而當我全力推進的時候，我會無暇顧及你們三個，所以你們得互相照應，明白嗎？」


「你不是說你並非純種龍，辦不到不滅龍火嗎？」人形生物道。


「血統方面辦不到，但是魔法可以補全這個問題。」我道：

「當我施展這個法術的時候，我就無暇顧及你們三個了。」


「我的老天，你這個半龍瘋子！」人形生物立刻揪住大小保羅，在他們身上連續幾個保護咒語。


「後退啊，笨蛋們！」人形生物道：

「別顧著看熱鬧，往後退、往後退！你們兩個承受不了那個高溫的，退後！」


我往前邁步，一步步踏進汙染的泥漿沼澤中，而剛踏入沼澤區域裡，各式各樣的變異生物像是被什麼控制一般，朝我湧來！

【安督諾、格拉法斯、薩尼法母、埃拉吉莉亞託。】我口裡念誦著咒語，心臟開始瘋狂的跳動著，隨著心跳速度超出激烈跳動的極限，我體內的熱氣一口氣從肌膚噴湧而出！

【太祖四龍為唱名，真龍變現震幽冥！】我高聲大吼著，四股原始、兇蠻、狂怒的力量鑽入我的體內，肌肉發出嚴重的抗議，骨頭被高溫侵蝕，血液開始沸騰...


隨著我一聲狂吼，背後畸形的翅膀整著舒張開來，尾巴橫掃的瞬間，火星點燃了污染的沼澤泥地，更是引燃了我的身軀，金紅色的火焰環繞我周身，那些撲上來的沼澤變異生物瞬間灰飛煙滅！

【照我剛才的吩咐做事，我要前進了！】我大吼著，開始邁出步伐朝難以行走的泥濘身處前進著，每踏出一步，就越是泥濘難走；每踏出一步，就有更多異變生物試圖前來襲擊；每踏出一步，沼澤就被這真龍型態的體外龍焰給逼退一步，造成大量變異生物脫離保護範圍當場死亡...

這個咒語帶來的負擔是很大的，它會急遽消耗體力、消耗魔力、甚至是生命力，就算是掌握各種頂級魔法的大法師也不敢輕易施展，這個可怕的咒語是用自己燃燒剩餘壽命，換來以秒為計算單位的龍魂附體、真龍解放型態，是將死之人的迴光返照最後極限，也是破壞神體系的玉石俱焚絕招禁咒，而這型態下燃燒生命所釋放的金紅色火焰，就是能傷害沼澤的不滅真火。

然而，我的死亡被這個宇宙的創世神給暫時剝奪，在祂滿意前，我既不準死也無法死去，就好比電玩遊戲的鎖血外掛，就這麼卡在最後一滴的殘血狀態，但是這個型態並非毫無代價，因為那可是充斥著每一根神經、每一個細胞的劇痛，他媽疼痛至極啊！

隨著我不斷前進，承受的劇痛就越難受，我緊咬著牙關死撐別暈倒，每一步都艱難至極；而沼澤更是對這股力量畏懼，不斷地衝出變異生物試圖阻止我的步伐，偷襲、伏擊、衝撞，各種詭異型態的生物源源不絕地從沼澤冒出，而我也已經無法顧及那些攻擊，扛著傷害繼續向前邁進。


短短的五百步，卻是艱難無比的前進路途，只能靠著意志力死命支撐，最後那一步跨出之時，眼前就是個更低處的湖泊邊際線，沼澤被逼退進乾涸的舊湖泊地帶，在那廣大的區域中翻騰、掙扎，黏稠的沼澤體匯聚成一個球狀物，最漆黑、最混濁、最骯髒的果凍膠質聚集著大量生物的部件、骸骨，凝聚成一個鋪偏蓋地的怪物，朝我面前一拍！


這是它最後的還擊，如果這一擊拍不死我，那麼，它將勢必承受巨大無比的傷害；然而這一擊，卻被許多藤蔓、枝枒、蘑菇、花草組成的數個柱子給強行擋住，而且還有兩發飛斧砸在那怪物型態的類似眼睛部位，準度很高，那怪物凝聚體發出了疼痛的劇烈哀號！

我用盡所有力氣，在身上發出嘶裂的劇烈疼痛、意識在模糊之前用盡全力的咆哮著，將所有力量化成一瀑金色火焰從嘴裡傾洩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