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醜人什麼的就不存在嗎？

　　「那個......是指甚麼?」

　　我有些錯愕。也對他突如其來的詭異笑容感到害怕，而不自覺的向後倒退幾步。

　　對啊，我怎麼沒想到呢?

　　怪人先生也有可能是圖謀不軌的人......當然目的不是我，是他肩上的蘋果。祂可是死神，肯定樹立不少仇敵的吧。先不論他誘拐死神的目的，首先如果他是壞人，會選在這麼不合時宜的時間點來接我們也是合理的，因為人又少，要求救也只會被當成神經病而已吧。

　　在這種地方、這種時間，就算我遭遇不測也不會有人來救我的。何況對方根本不是人，我要打也打不贏。

　　「那個就是那個啊，死神大人沒有交給你嗎?」

　　怪人先生說。

　　蘋果交給我的東西?而且是今天去地府要帶的東西?

　　「啊!」

　　我恍然大悟，從睡衣的口袋裡掏出來。「因為怕忘記，我前一天就放在口袋裡了!我還是緊緊握著它入睡的呢!」

　　「......其實我沒有很想知道。」

　　我攤開手掌，是那一束紅色的「尾巴」。

　　「沒錯，就是它。能借我看看嗎?」怪人先生禮貌地問，「這是類似通行證的東西，如果沒有它凡人是不能隨便到陰間的。能容許我現在檢查一下嗎?」

　　甚麼啊，原來這個尾巴是這個功用啊。

　　我一邊想著，還以為它是奇怪的東西呢，一邊遞給怪人先生——

　　「——才不給你!」

　　我在交付到他手上前迅速抽回手，怪人先生一瞬間面露的猙獰我也全都看在眼裡。

　　「我第一次過去的時候，才沒有甚麼通行證!蘋果也沒有說這是這樣用的，而且，在我提議要由我照顧蘋果的時候，你拒絕了對吧?」

　　「......」

　　怪人先生眼裡閃爍著怒氣。

　　沒錯，就在剛剛，在遇到阿婆之前——

　　『那個，不好意思，蘋果讓我來抱吧。不然很有可能會有人報警......』『不會的，我有辦法。』

　　那時他就拒絕了我。

　　「你......!可惡的小鬼，你是想受點皮肉痛是吧?」

　　怪人先生這麼說著，右手一瞬間膨脹，變成了光是用看的就感覺得出危險的大怪手，感覺只要一捏我就會應聲碎掉。「別忘了你現在是透明的，沒有人看的見你喔。」

　　「......我現在求饒還來的及嗎?」

　　不要說正面應扛了，我應該連躲都無處可躲吧。這並不可恥，沒錯，活著才有希望嘛，哈哈。

　　我冷汗直冒，感覺全身的毛孔都在求救。

　　「把那個交給我。你，滾。」

　　怪人先生褪下紳士的外殼，簡潔有力地說。

　　我雖然知道這是蘋果的前輩要給我的，要是弄丟一定免不了挨罵，但是就算這樣，就算這個會落入壞人手中，但眼下還是先活命第一吧！我顫抖著手，不自覺的握緊拳頭。怪人先生看著我，好像愈來愈不耐煩了，再猶豫下去就沒有機會了！

　　我慢慢伸出手，怪人先生一把搶過「尾巴」，他那破壞力驚人的右手抓破了我的皮膚，拉出一道長長的爪痕。

　　「唔……！」

　　鮮血從裂縫中灑出，點點血跡散在地上、我，跟怪人先生的身上。雖然「尾巴」也沾到了我的血，但是因為它本來就是鮮紅色的，所以應該不明顯，沒有關係吧——

　　「——砰！！」

　　尾巴在沾到血的瞬間忽然發出刺眼的光，在怪人先生的手上像小型炸彈般爆炸了。

　　我被衝擊波轟到離怪人先生五六公尺的地方，眼睛也暫時性的看不清楚，只能望見模糊的人影。

　　『……你沒聽過求保庇嗎？大家都會去拜拜，希望可以保平安，這個就跟那個是一樣的，它會保護你。』忽然想起蘋果說的話，我才知道那個「尾巴」是多麼厲害的東西。它知道我遇到危險了，還保護了我。

　　模模糊糊間只能看見怪人先生的輪廓變得殘破不堪，似乎是受了重傷，握著「尾巴」的那隻右手也被炸爛了。他匆匆忙忙的消失在我的視野範圍內。

　　「蘋、蘋果呢？」

　　視力逐漸恢復，我連忙跑過去確認。

　　「……是前輩的靈力！」

　　還好蘋果還在，祂瘋也似的跳起，胡言亂語著。也對，爆炸都還沒吵醒祂，那祂這輩子都不用醒來了。

　　「蘋果！對不起……我把『尾巴』弄壞了，它爆炸了。」

　　「爆炸？啊啊，難怪剛剛有一股前輩的靈力在流竄，氣息很強大，直接把我震醒了。不過那個只有在沾到血的時候才會接受感應而自爆，你受傷了嗎？」脫線的蘋果問道。

　　祂不一會兒就注意到我鮮血如注的右手臂，祂一邊大喊著問我怎麼了，一邊用祂的力量幫我止血。我只簡短回答祂有人冒充使者來接我們，要搶走「尾巴」跟你。

　　「說起來，那個到底是什麼？為什麼壞人會想要哪個？」

　　「應該是因為它具有保護的功用，只要拿走它，手無寸鐵的你就抵擋不了任何攻擊。而且還能將它的功能為自己所用。」

　　蘋果輕描淡寫的回答，卻令我不禁打冷顫。

　　只要想到剛才差點就要被他的怪手給捏碎，身體就不自覺的抖起來。



　　「不過話說回來，你怎麼穿著睡衣啊?」蘋果傻傻地問。

　　「......你喔，真的很脫線。」



　　*



　　車站。

　　這是上次來的地方。我記得上次是只有靈體過去，身體就被留在這了。

　　這次也一樣嗎?但是這個時間點根本沒有列車會開過來啊，這才是重點，那要怎麼過去?首班車也至少還要等兩小時。



　　「我們這次要怎麼過去?」

　　「前輩說過會來接我們!」蘋果牽著我的手，走到月台的另一頭，但卻不見一個人影。也是，除了鬼(跟我)以外，如果真的見到其他人奇怪吧。

　　我看了一下四周，空曠的車站一個人也沒有。

　　「你確定你真的跟你的前輩約這麼早嗎?」

　　此話一出，蘋果尷尬的沉默了。



　　「呃......」

　　「唉，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不知道......」蘋果困窘的抓抓臉頰。

　　我們兩個不知道該去哪裡，只好僵在原地不動。



　　約莫十分鐘過去了。

　　我癱坐在月台前的椅子上，正覺得有點想睡了的時候，那個人又突然趕來了。



　　車站的氛圍漸漸變得詭譎，有種無法言喻的、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氣氛。

　　「蘋果,,,,,,這是你的前輩嗎?」

　　我戰戰兢兢地問。

　　「對......前輩竟然來了欸!」

　　祂興奮地轉頭對我說。我卻只感覺毛毛的很恐怖。

　　「......吶，蘋果的前輩到底是甚麼神?」

　　「這個——就是東方的死神啊。」



　　噠、噠。

　　遠方傳來像是刻意要知會我們「祂來了」的腳步聲，徐徐走過來。

　　直到那人現出身影，蘋果立刻開心地大叫:「前輩!」

　　這個人就是、蘋果的前輩......



　　「初次見面。」他看向我，「你的事我有所耳聞，楊有為......對吧?」

　　看起來是個不苟言笑的人，這樣的人竟然會得到蘋果的尊敬，我還以為他會跟蘋果一樣是個脫線笨蛋。但這個人不但剛好相反，而且還沒有長尾巴。

　　「你、你好!請多指教!」

　　「不用太拘謹。」

　　就算你這麼說，那張完全沒表情的臉還是讓人壓力很大啊!



　　「前輩，我好想你!」

　　蘋果興奮地飛撲上去，抱住祂的前輩。

　　甚麼嘛，這傢伙......看著還真不是滋味，有種身為外人被排擠的感覺。

　　蘋果的前輩個子非常高，我大概是175公分，那麼這個人就差不多有185以上了，甚至逼近一百九，比我高中時班上最高的男同學還要高。

　　重點是，長得很帥。可恨，難道陰間就沒有長的醜的人嗎?

　　

　　「你們在來的路上有遇到甚麼危險嗎?」他一邊溫柔的摸著蘋果的頭，一邊轉頭問我。

　　「呃，是遇到了一個冒充使者來接我們的怪物。」我從口袋掏出已經毀損的「尾巴」，「不過幸好有這個保護我。很抱歉我弄壞他了......」

　　「不要緊。到了那邊，跟我說說詳細情形。」

　　「好、好的!」

　　幸好感覺不是個很兇的人。



　　「不過你們兩個......穿的真不體統。」

　　呃，果然被說到了。這個人穿著黑色的襯衫和卡其色西裝褲，跟我比起來真的相對正式許多。

　　他伸手過來，纖細又蒼白的手指觸摸著我的衣服材質。在幹嘛?他手一揮，我的睡衣立刻變成擺在我衣櫃哩，我本來準備要今天穿的長袖襯衫。這也是我第一次出門面試、也就是誤打誤撞和蘋果相遇的那一天穿的衣服。

　　好厲害。

　　「你應該要穿的正式一點。」

　　他提醒蘋果。但祂完全沒有失望或惱羞的表情，反而是開心的說知道了，還真是反常到了極點。

　　蘋果身上大件卻單薄的白色T恤（也就是我的衣服）成了那一貫的黑色斗篷。也是出自祂前輩的手。

　　

　　「現在可以走了。」

　　他說。

　　「可是……沒有列車經過啊？」

　　「什麼列車？」他看向蘋果，「你告訴他要那樣穿越過去？」

　　蘋果只是尷尬的笑了笑。難道有其他方法？

　　

　　「唉，好吧，沒關係。下次記得申請通行證。」

　　什麼通行證？真的有那種東西？

　　他從西裝褲的口袋裡拿出一張名片大小的卡，是純黑色的。

　　他拿著那張卡走到月台旁的刷卡機一刷，門竟然開了。而且重點是，整個車站以他為圓心開始慢慢改變外貌。地板變得破舊，柱子也少了幾根，整個變得非常老舊。

　　柱子上原本貼的亂七八糟甚至些許散落在地上的傳單消失了，候車的座位也消失了，地面龜裂且瓷磚少了好幾塊，還散發著一股霉味。我回頭一望，黑色的模糊人影確實在月台等車。

　　

　　這裡是——陰間。

　　「真的來了……」

　　我踩著地面，有種莫名的陌生感，會不由自主的懷疑自己現在是活著、還是已經不存在了？

　　「那個，現在我的身體……」

　　「放心，別人看不到你的身體。」

　　蘋果的前輩搶先一步回答我。對吼，他現在是透明的。

　　

　　我們和其他月台上的魂魄一起等待。

　　良久，隧道一頭亮起刺眼的光，伴隨震耳欲聾的低鳴聲，海線列車從容的駛來。

　　據說這是早晨的第一班車。

　　

　　我跟在兩個神明後面走上尾端的一節車廂。一進去裡頭便發現了這跟其他的車廂完全不一樣，是包廂式的。

　　也太高級了，而且座椅感覺也不廉價，是用紅絲絨製成的兩張相對的沙發。不過——誰要坐對面？左思右想都感覺好像是我才對，所以我安份的靠向牆角坐下。

　　椅子坐起來很舒服，還有窗簾遮擋著光線，整體來說是不錯的體驗，但是接下來的乘車時間一定會無比的尷尬——欸欸欸你怎麼坐過來了啊！

　　我是第一個坐下的，但沒想到蘋果的前輩接著就坐在了我的旁邊，然後蘋果再坐到另一邊去。變成我對面完全沒有人坐的尷尬情形。

　　我要起來嗎？應該要起來讓座吧，他會不會覺得很擠？

　　結果我躊躇的期間，就過了起來禮讓座位的黃金時期，我只好繼續坐下去。太尷尬了吧！這樣我會神經緊繃欸，搞不好到了目的地已經精神衰弱了。

　　

　　還不到三十分鐘，蘋果就開始呼呼大睡，包廂裡迴響著祂的打呼聲。

　　再過不久，列車長從包廂的一個小洞伸出手，然後蘋果的前輩就遞出了車票，讓車長驗完票再還給他。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這麼有禮貌的人總覺得很訝異。蘋果可是連車票都沒買啊。

　　

　　喀隆喀隆。車廂的振動讓我覺得很催眠，也是，我昨天一整晚沒睡，而且今天一大早就起來，現在覺得很睏是人之常情吧。

　　我瞄了一眼其他兩人，撇開那個睡成豬的不說，那個前輩也閉著眼睛，是單純在閉目養神還是已經睡著了？不知道。那我閉一下眼應該也沒問題吧？

　　眼皮逐漸變得沉重，視線也模糊起來。倦意襲擊我的全身上下。現在好安靜，我真的好想睡……只要一下就好，稍微、稍微休息一下就好……

　　

　　*

　　

　　「快走了，拖什麼拖！」

　　好兇，一個低沉的男聲大罵。

　　這是哪裡？我什麼也看不見，眼睛好像被蒙上一層黑黑的布。手腳也動不了，被鐵鍊緊緊的纏繞著。

　　——這是怎麼回事!？

　　

　　作者的話：

　　噢，我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