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關於進場方式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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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2-06
「走快點,你是殘廢嗎!」
身上被一圈又一圈的生鏽鎖鏈給緊緊纏繞著,鐵鏽刺進我的身體裡,只要一動就會痛。
前方似乎有個人拉著鎖鏈拖著我前進,而叫罵的聲音是從後方傳來,可見後方也有個人,而且他還時不時往我的背踹個兩下。
這裡到底是哪裡?我做了什麼?
雖然有意識,也能聽見和看見(一片漆黑的布),但這副身體卻彷彿不是我的一般,不受我的控制。這副雙腳異常的瘦弱,我走到現在已經開始發抖疲累了,好想立刻停下。汗珠滾落臉頰,我渾身又濕又熱,還散發著一股三年沒洗澡似的臭味。
我很確定這絕對不是我的身體,撇開體力和難聽的喘息聲,我應該是穿著長袖襯衫和長褲才對的,這個我有印象,但這個身體上半身只穿一件鬆鬆垮垮的背心和一件緊得要死的短褲,難怪鐵鏽會直接刺進來。
我並不能隨心所欲的操控著這個身體,所以我只是跟他共享感官而已嗎?
無論如何,首先要想辦法從這個乾癟的身體出去才行。
「停下。」
後方傳來聲音,前方的人應聲放下鎖鏈。本來以為這兩位會暫時饒過我,沒想到這才是痛苦的開始。
我被從後面踢了一下,跌了一跤,膝蓋硬生生磕在地上,痛得我想當場就放聲大叫,但身體的主人卻一點聲音也沒出,我感覺的出來他應該是怕到不敢出聲,全身極盡全力的顫抖著。
呈現跪地的姿勢還不夠,我的頭被一腳踩在地上與土地磨擦。乾裂的地面將他的臉磨得破皮,大小不同顆粒的砂石刮著臉頰,但這一腳的力量實在太大,他的頭根本抬不起來。不過就算可以,他也不敢抬頭吧。
蒙眼的黑布忽然被揭開,光亮刺進睜開的眼,使他禁閉眼睛。
踩在他頭上的腳抬了起來。鎖鏈被往後一拉,他的身子立了起來。但還是呈羞恥的跪姿。光是這清醒的幾分鐘,我就感覺自己的尊嚴已經被磨光,如果這真的是我的身體,我可能會受不了直接嚎啕大哭吧。
「不準動。」後方的人說,「睜開眼。」
他依照命令,睜開眼睛,勉勉強強能夠看清前方有個模模糊糊的人影。
——欸,那怎麼有點像……?
「乖乖回答問題,不準耍花招。」
果然沒錯!聲音也一樣……視線慢慢的清晰,眼前浮現的果然是——是蘋果的前輩!他怎麼會在這?救我!
我試圖扯著嗓子大叫,但可惜這副身體不是我的,徒勞無功。
「為什麼縱火?」
那個前輩這麼問我。
縱火?身體的主人縱火?
這人沒有回應,他再問一遍:「為什麼縱火?」
「對、對不起……」
「我問你為什麼?」
「噫噫噫!我錯了!對不起對不起……」
這個人被嚇得眼淚撲簌簌地落下,發出小女孩般的哽咽聲。
「不說嗎?不說是不是?」
前後的兩人似乎被我惹怒了,開始對我拳打腳踢。
「對不起、對不起……」我覺得他再繼續道歉恐怕會被打死。
「你到底為什麼縱火?你知道飯店裡死了多少人都是你害的嗎?」
後頭的人似乎特別憤怒,他踹我的力氣特別大。
唔……不要再打了,我真的快死了,真的會死,這到底是哪?蘋果去哪了?拜託誰來幫幫忙——
*
「嗬!」
我忽然驚醒。
這裡是——車廂。我還活著,身體也是貨真價實的,我情不自禁的檢查自己全身上下,確實沒有被綁縛也沒有受傷。
原來只是夢?真的是這樣嗎?
我一轉頭,就發現蘋果的前輩正在盯著我。
「那個……怎麼了?」
「……不,沒事。」他搖搖頭。
原來他醒了。……難道我剛剛是靠在他身上睡著的!?所以才做了跟他有關的夢……不,這樣解釋也太牽強,而且剛剛那個與其說是「夢」,不如說是「附身」,我一醒來,那些皮肉痛和那副身體的主人所聽所見,所感受的一切到現在都還歷歷在目,不僅記憶,連感受都很鮮明。而且,還提到了什麼「飯店」、「縱火」,要說不過是夢實在令人難以信服。
要告訴他嗎?
……不,我還是跟蘋果說好了。
我靠著窗戶發呆,一句話也不說。
之後大約再過了三十分鐘,,車廂晃了一下,接著外面傳來刺耳的煞車聲「嘰——」,然後列車便停了下來。
「到了。」
他簡短的說,便站了起來。
我小聲的搖醒蘋果,牽著蘋果跟在他後面下了車。
一踏上外頭的地面,彷彿是兩個世界般,光景完全不同了。
「這是……哪裡?」
我不可置信的微張著嘴。
「終點站,」蘋果的前輩頭也不回的繼續走著,「地獄。」
蘋果揉著眼睛,打了個哈欠。
不是,這也差太多了,到處都是燃燒的野火、一堆人站在四周,做著沒有意義的勞動。這跟只有無垠海岸線的那個地方完全不一樣,就算是不同站,難道會差這麼多嗎?
「不要嚇到啦。」蘋果伸了個懶腰,「嗯~這裡只要沒下雨就是這個樣子。」
「差這麼多?」
「也沒有很多吧。反正都不是人間的光景。」
好像也是。
走著走著,眼前出現一棟矗立在我們正前方的大廈。是不同於四周圍的富麗堂皇。
「這一棟就是……地獄?跟我想的不太一樣欸。」
「這是附近最高的大樓,不過這附近也只有這一棟而已,大家都不想住在地獄的旁邊吧。」蘋果向我解釋道。
不只是外表,就連大廈的裡頭也是一樣的輝煌。地面被擦的光亮,牆面也是看著就價格不菲的材質,該怎麼說呢,就有點像我家附近新蓋的那棟大樓,但又更高級,感覺光是用我這雙鞋踩在這片地板上就是種奢侈。
「我們接下來要去哪裡?」
我追隨前面的腳步,小小聲的問蘋果。
「應該是要先去樓下跟閻王打個照面,再去樓上的審判所。」
審判所……?啊,就算問了還是搞不清楚,但至少知道了現在要去找閻王。真是令人感到不期待啊。
雖然是用電梯這種先進的方式到樓下,但電梯門一開彷彿又是不同的世界了。電梯門和電梯外差了最少一個世紀吧。
兩旁白色的牆壁都貼著亂七八糟的符咒,就連地板也是,每踏一步就會發出「喀沙喀沙」的聲音。
牆的兩邊都是其他的房間,還時不時發出一些刺耳的聲音。我不敢望過去,只能低著頭小步小步的走。
不知不覺間走到了盡頭。我忍不住抬頭一看,一扇不友善的白色大門突然出現在眼前,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的門了。就是這裡了吧。門被輕輕推開,一股無以名狀的壓迫感像風一般在開門的瞬間隨著門縫橫掃過來,令人不舒服。
我深吸一口氣,想辦法冷靜下來,真的很恐怖,跟怪人先生那時是完完全全不一樣的,天差地遠。
「老闆,人帶來了。」
我從蘋果的前輩後頭偷偷地探頭看過去,一張雜亂的辦公桌,名牌隨便亂放,文件四散在地上,這是什麼剛經過廝殺的戰場。
這個房間……應該說辦公室的主人,正兩腳翹在桌子上,這個姿勢彷彿跟某人有些神似,就連看螻蟻的那個表情都像是複製貼上的一樣。他用瞧不起人的眼神和瞧不起人的語氣緩緩說道:「我等你很久了,小白。」
這個人的尾音還故意拉長,有種黏膩肉麻的感覺。
小白說的是蘋果還是——
「請不要那樣稱呼我,會造成我的困擾的。」
蘋果的前輩、小白先生,鄭重的表示。他是色素很淺沒錯啦,但是為什麼是小白?
坐在皮椅上翹著腳的那人忽然跳起來,離開位子。仔細一看,我發現眼前的這個人外表上看去是個僅僅十幾歲的少年,但是壓迫感確實是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是一股讓人窒息的戾氣。
他看向我,歪頭一笑,令人發毛。
「你好啊,你是蘋果的助手對不對,我是祂的上司。」
他伸出手,禮貌地向我問好。
感覺這個人很有禮貌……?我應該握住他的手嗎?應該要吧、這是禮貌對吧!
我伸出顫抖的手,看著少年僵在半空中的蒼白手指,想要握住他。這可是僅有一次的機會啊,楊有為!沒人可以活著跟閻王握到手的,你怕什麼怕!
就在我要回握的瞬間,他卻迅速將手抽回。
「欸……」
「啊——真是不好意思,我都忘了你是活人。我可不想沾上活人的臭味,抱歉。」他笑著道歉,但語氣完全不帶一絲歉意,甚至還讓人感到了濃重的嘲諷意味。
「沒、沒關係。」氣氛好像因為我而搞得很尷尬,而且重點是,不知為何,他感覺不是很喜歡、甚至是討厭我。怎麼會這樣呢?我握了個空的手因為不甘心而握緊,我掐著褲子忍不住的想哭。
「——不要這樣。」
小白擋在我們兩個之間,嚴肅的說。
「切,幹嘛那麼認真,我就開個小玩笑。」少年吐吐舌頭。
「我們是來找你報告剛剛發生的狀況的,不是來聽這種惡劣的玩笑。」
好、好酷!可惡,剛剛一瞬間被吸引了。
「報告什麼狀況,又沒什麼好贅述的,我都看到了。」他說:「一大早的時候,小白就衝進來說什麼你們兩個來了,我問他怎麼知道的他也只說是『聽到了』,然後就跑過去接你們了。我從辦公室看得一清二楚。」
「我是說『在車站聽見了祂的呼吸聲』,而且我接下來要報告的、不,是楊有為要講的,是我們意料之外的狀況——有人要企圖擄走他們兩個。」小白轉頭向我說道:「你能簡述一下當時的情形和對方的特徵嗎?」
「啊……好的。」
我仔細回想了一下,「記得是……他個子很高,然後……長的很像外國人,有一頭金髮。身材高大纖瘦,皮膚很白……」我試著想憶起怪人先生有什麼平常人沒有的特徵,「還有、還有……啊!他的右手可以變得很大,膨脹起來的那種怪手。」
不知道我的形容有沒有幫助。
「膨脹……有變成深色嗎?」少年這麼問。
「啊,有!」
「外國人、金髮、身體可以膨脹變大……」小白像是意識到什麼喃喃自語著。
「哼,」少年攤回位子,冷笑道,「是路西法。」
「什麼路西法?」
「不……你先在外面等一會兒吧,我等等再出去找你們。」
小白這麼說,於是關上了白色的大門,我跟蘋果就站在門口。
被趕出來了,好好奇他們到底在聊些什麼。
「我們要在外面等他們講完嗎?」
「才不要,我討厭站著。我們先過去吧。」蘋果拉著我的手就要走。
「去哪裡?」
又要走,等一下遇到怪人先生二號我可不負責。蘋果不回答我,在白色的長廊上走呀走著,迴盪著陰森的腳步聲。我想到怪人先生的事,順勢拿出那個紅色的「尾巴」。因為保護我已經變得殘破不堪了。
「蘋果,這個到底是你那個前輩的哪一個部位啊?」
難道是頭髮?
「那個是……武器上的掛飾。」
「蛤?」
我還以為這是他身體上的一部分!害我緊張得要命……算了,反正蘋果本來就沒有好好解釋過一件事。
「為什麼要搭電梯,我們要去哪?」
原本在晃神的我就這樣跟著祂走進了電梯,而且祂還按下了最高樓層的按鈕。
「審判的地方,大家都在那裡。」
大家……誰?
*
嘰嘰喳喳的交談聲,五花八門的人。
最頂層在電梯開門後,就只出現一扇大門,感覺這後方的空間也不小。
門的上方印著三個燙金字樣「審判所」。
蘋果「砰!」的一聲粗魯的推開大門。在那一瞬間,門後的聲音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往這個方向望來。慘了,我超級不想引人注目的,這下好了,大家都看到了。
這個「大家」呢,分成兩排,一張長桌的左右邊分別坐滿了人。從我的方向看,右邊的人全是金髮碧眼、身穿白衣的俊男美女,而左邊還比較貼近現實世界的人,衣服的色彩大都不一樣,髮色也比較深。
要形容的話,蘋果比較像是坐在右側的人,而我應該坐在左側。
不到一分鐘,原本鴉雀無聲的空間頓時又充滿了雜七雜八的交頭接耳。
「欸,那個是……」「那個男的是誰啊?」「是人類嗎?是人類吧?」「……呢,怎麼還沒來?」「好噁心,我才不要跟他坐在一起,你過去啦!」
所有人都開始用完全能夠聽得一清二楚的音量在議論紛紛,我不知道蘋果是怎麼置若罔聞的,但我很在意。
我們兩個都在左側坐下,一語不發。
看來對面的就是西方的那些客人,明明應該是天使,卻一點親切感都沒有。唔——真是如坐針氈的會議。小白什麼時候才要過來!
許久,其他人雖然好像還是在議論我們,不過沒有那麼明顯了,令我鬆一口氣,但還是很緊張,於是我向蘋果搭話:
「好恐怖喔。」
「是啊。」
祂簡短的回答我,似乎不想聊天。
然後,又一次,門又被打開了。
這次我也注視著門口,但走進來的人應該只有我跟蘋果認識而已。那個人令我在那一瞬間啞口無言,什麼也說不出口,只能用錯愕的神情迎接她走進來。
她穿著藍色的連身服,像個犯人一樣的被銬著手銬,兩個成人一前一後的牽著她走。唯一不變的,是她即使在這裡依然保持著的,自信的微笑。
許涵書瞥了我一眼,被帶到角落坐下。
作者的話:
主角新技能解鎖。我等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