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有長尾巴

　　「唔......閻王......是地獄的主宰，隨著佛教傳入中國......哇啊，這資料也太多了吧?閻王跟閻羅王不是同一個人?蛤?」

　　我坐在桌子前滑著手機，將查到的資料記錄在筆記本裡。簡單來說，我正在為了前往地府做準備，只剩兩天......

　　我的筆記裡記載著地府基本各種設施的名稱及用途，以備不時之需，不過功課根本做不完啊!奈何橋還分各種名稱，甚麼忘川、三途川，再兩天就要考......不對不對!沒有要考，啊啊啊，到底是怎樣，這是甚麼期末考壓力，我記得我已經畢業了啊!



　　「唉，根本記不完......」我將在手上一直轉的筆丟向一旁，就像那時快要段考了，佛腳抱不完的我每次讀到一個段落就想放棄，但不久又認命。

　　「不是啊，地府的神也太多了吧?甚麼無常、孟婆、媽祖、閻王.......是怎樣，以前上課沒有教啊!」我一個人像個該關去精神病院的傢伙一樣瘋瘋癲癲的自言自語。



　　「叩、叩。」

　　「媽?」我轉身，媽媽推門走進來，她一臉憂心忡忡地看著我，「阿為啊，啊你是怎麼了?有旅遊的東西找不到是不是?要不要媽媽幫你整理蛤?」

　　她環顧我的房間，只見一樣該是旅遊要帶的東西一樣也沒有。

「沒、不用啦......我可以自己搞定，媽你不用操心，我還要忙，你先出去吧。」我慌慌張張的關上房間門。



　　沒錯，我欺騙了媽媽，跟她說我是去一趟員工旅遊。

　　唉，總覺得良心有點過意不去，是說有哪個員工玩這麼大的?旅遊到陰曹地府見閻王去，一個不小心就會死翹翹了吧......

想到這我不禁打了個冷顫，背脊一陣發涼。



　　「算了算了，我還是繼續查資料好了......」我哀怨的轉回書桌，面對即將來臨的巨大壓力。



　　當晚。

　　蘋果忽然出現，從我房間的窗外敲敲，示意我將門打開。

　　我拉開上鎖的窗，她從微涼的戶外跳進來。

　　「怎麼了，突然來有甚麼事嗎......」我有氣無力地問。

　　「你怎麼這麼沒元氣?算了，那不重要。」不不不是吧，我現在真的相信死神沒心沒肺沒感情了，「我有一個東西要給你。」

　　蘋果從祂那欠吐槽百寶袋的斗篷裡掏出一把紅布，那像是好幾條紅色的細繩束在一起，末端再黏在一起，就好像本來黏在甚麼上面一樣。



　　「那甚麼?」我問。

　　「......這是前輩特地從陰界送過來的，說讓你帶著。這樣過去的時候才不會受傷。」

　　「受、受傷?」

　　話說在前頭，我才不要帶著那種滿滿詛咒意味的東西——要是這麼說應該會先死吧。

　　「我知道了，但這是甚麼?」我握著那一束紅色細繩黏在一起的部分，仔細地端詳它。



　　「是前輩的一部分喔。」

　　蘋果泰然自若地說。

　　「一......」我再張大眼看著那東西，它被我握在手上的觸感瞬間變的噁心，我馬上將它扔掉並大喊:「一部分!?你讓我拿著那種東西!?而且那到底會是哪部分啊!長長的、還都是毛......尾、尾尾尾尾巴?那是尾巴？為什麼你的前輩身上會長尾巴啊！」

　　我躲到牆角，那一撮毛就像陰魂不散的蟑螂在我房間的地板上散發邪氣。



　　「你在說什麼啊？什麼尾巴？」蘋果撿起它，遞給我，「收好啦。」

　　「不要，為什麼要給我那個！」

　　「……你沒聽過求保庇嗎？大家都會去拜拜，希望可以保平安，這個就跟那個是一樣的，它會保護你。」

　　那東西在蘋果雪白的掌心彷彿散發紅光一樣的鮮豔。



　　「……我知道了啦，我拿著就是了。」我將那一撮毛塞進衣櫃外套的口袋裡，我暫且不想看見它。

　　「好，那接下來就是正事了！」蘋果笑容可掬的說。

　　「什麼正事？」

　　「要帶你認識我們兩天後會見到的神明！」

　　不能兩天後再處理那種事嗎……



　　蘋果鄭重的提醒：「注意喔，到了那裡不會只有本土的神明那麼簡單，還有西方的那些信仰裡面的神也會在場的，你一定要清楚他們的好惡，免得惹麻煩！」

　　「蛤？為什麼西方的神明也要來？有需要這麼大陣仗嗎？」說到西方的神，我的腦海不禁浮現出耶穌基督的臉孔，然後身旁跟著幾隻小天使。

　　「你在說什麼啊，你到底知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蘋果一掌巴在我頭上，「你知道這對陰界和天界造成多大影響嗎？聽前輩說各大新聞都在報呢！鬧得沸沸揚揚的，都傳到老頭……老闆的耳裡了。」

「這麼嚴重？」我簡直不可置信。



　　「是啊，你知道上次發生這種事是為什麼嗎？」蘋果露出惡魔般的微笑。

　　「為、為什麼？」

　　「因為老闆寫錯名字，害我帶錯人。」祂的笑意中彷彿帶有殺氣，放在我頭上的那隻手逐漸用力，真的超爆痛的。看來祂的怨念很深……「你知道新聞是怎麼報的嗎？『新上任死神誤帶無辜民眾上路』、『無能死神遭網友噴爆：下台負責！』他們說我無能！這都是誰的錯啊！（貼心消音）！」

　　祂氣到飆髒話，不過新聞這樣報導確實是有不對啦。



　　「不過原來你們還有新聞？我還以為那裡還在以前的封建時代欸。然後到處都是火跟上刀山下油鍋的人……之類的？」

　　我試著想像了一下，到處都是哀嚎跟求饒的畫面，一堆行刑中的罪人，罪惡的業火猖狂地啃食四周……真是恐怖。該不會海線列車的終點站就長那樣？

　　「呃……你說對一半啦。有的地方是那樣的……」蘋果好像有些難以啟齒，不知道是什麼事不好意思說出口，「我們那裡貧富差距很大，窮人就是住在你說的那種地方，但偏偏最高執行公家單位就蓋在那裡。很諷刺吧？」蘋果兩手一攤，無奈的嘆氣。

　　聽起來陰界的治安還真是——不好啊。那這樣還要邀請外人來，不會丟面子嗎？

　　「等等，那我們是要去哪裡跟神明見面、開會？」

　　「你問到重點了，就是在那個地方。」

　　不會吧……可以不要嗎？

　　「不過放心吧，凡人到地獄去是第一次，大家都特別慎重，我也會請前輩保護你的！」

　　蘋果完完全全不擔心的比了一個大拇指，祂竟然把我交給一個素昧平生的人！？

　　「你的前輩……可靠嗎？」

　　不是，正常來說蘋果崇拜的對象一定不會是什麼正常人吧？而且這還是祂唯一會用敬語來稱呼的人，怎麼想都不對勁！

　　「什麼可不可靠……前輩大概是除了我以外唯一能在那裡保護你的人了！」蘋果一臉驕傲的樣子，就像是在講自己的什麼豐功偉業一樣。

　　「知、知道了……所以你的前輩到底是誰啊？」我拚命的做功課，都還沒查到一個有紅色尾巴的神呢。

　　蘋果用一句「兩天後你就知道了」隨意敷衍我，結束話題。說是要認識各種的神明，說白了其實蘋果自己也不清楚，祂只告訴我不要去招惹閻王，還有不要跟洋蔥（就是天使，大概）對到眼，就這樣，祂的講解草草結束了。

　　「呃，你這樣不會太隨便嗎？我覺得我因為你遭受池魚之殃的機率更大欸。」

　　我試想了一下，蘋果在眾神討論的時候做出不合宜的言行舉止而被指責，結果直接跟對方對幹的畫面。哇，我阻止得了嗎？屆時還是先溜比較好吧？

　　「你在說什麼啊，真是的。」祂還搞不清楚是怎樣的狀況，把我的話當成玩笑話。

　　唉，拜託到時候不要成真。這種時候祈禱的話有用嗎……

　　我默默的擔憂，結果時間就在我什麼也沒做的這期間悄悄流逝了。

　　*

　　兩日後，清晨。

　　我完蛋了。

　　因為太緊張的關係，我連覺也沒睡。

　　啊，不過睡不著的主因可能有百分之七十是這傢伙害的。我一邊想著一邊看向把我踢下床害我落枕的罪魁禍首——睡的超級香甜還流口水在枕頭上的蘋果。怕我睡過頭而跑過來說要陪我度過這一晚，害我還有點興奮的說！別提祂昨晚囂張跋扈的打呼聲，三番兩次的喧賓奪主把我從床上踢下去這點真是令人忍無可忍！

　　悶死祂吧！我動了殺機，拿起枕頭在一旁虎視眈眈。就在我要動手的時候，卻冷不防聽見一句：「你在做什麼？」

　　「欸？」我環顧四周，卻沒有看見人影。

　　也對，這可是我自己的房間，除了我們兩個怎麼可能會有其他——

　　「呃啊啊鬼啊！」

　　——人。就在我以為真的沒有人在房間，鬆口氣而回頭的時候，才發現那個人就站在我面前。嚇得我直接向後跌，還被那個人戲劇性的接住。

　　「搞搞搞搞什麼！你、變態！」

　　「……失禮了。」

　　結果他就直接把手放開，我終究還是一屁股跌在地板上。

　　那個傢伙，自顧自的開始自我介紹，「你好，我是今天奉命來接你們的使者，請多指教，楊有為先生。」

　　什麼啊，我還以為是什麼怪人呢，原來是陰界的差使啊，而且講話還挺有禮貌……蛤？

　　「不、不要開玩笑了！你們這些人！陰界是流行非法入侵民宅是嗎！怎麼每個人都這樣啊！」我積極的向後退到牆角，拿起枕頭防衛。

　　有沒有搞錯啊？我現在穿睡衣欸！現在就出發嗎？

　　「啊，真的很抱歉，我致上最誠摯的歉意。」他九十度鞠躬，然後再抬起頭微微一笑，「現在可以跟我走了吧？」

　　媽媽，我遇到誘拐了啦！

　　「可可可是，那個，蘋果還沒有起來……」

　　「請不要擔心這點。」怪人先生紳士的微笑，轉過身面向蘋果，背對著我。他歪頭思考了一下，將手伸向蘋果，然後……單肩扛了起來。「走吧。」

　　對，就像扛米袋那樣。

　　「你、你這是綁架！」

　　「不要緊的，只要乖乖聽話我不會對你們怎麼樣。」這也是綁架犯的台詞啊！

　　他露出一臉你不會也想被扛吧的表情，示意我只能跟著他走。蘋果還好，我是真的穿著睡衣的說！

　　但是不跟著怪人先生走，難保我不會怎麼樣……啊啊不管了！走就走啊！反正現在路上也沒人……

　　我跟著他走出房間，回頭看了一眼便將門關上。

　　清晨的氣溫微涼，有種剛下過雨的感覺。家裡昏暗且寂靜，就好像來到了陌生的地方。我在玄關套上了鞋，也拎著蘋果的靴子走出去。這下真的要過去了另一個世界了，好不想去，好想現在立刻逃跑。

　　我偷偷瞄一眼怪人先生肩膀上的蘋果，沒想到這傢伙除了流口水在人家肩上以外沒有其他反應，更不要說醒來了。我看祂根本是被下藥了吧！

　　老舊的公寓散發老舊的霉味，周圍停著老舊的機車。我的住家簡直就是老舊的代表，就連在整個城市都還未甦醒的此刻也是，不通風的設計讓味道無法消散，就連我到現在都還無法習慣。

　　到大馬路上後，果然還是避不了遇到其他人。才剛走沒多久就撞見了一個在慢跑的阿伯，阿伯詫異的往這邊看了一下，果然還是會覺得奇怪吧？看到一個紳士用扛米袋的方式扛著一個蘿莉、後頭還跟著一個穿睡衣的小跟班，正常人都會避之唯恐不及、不然就是報警吧。

　　等等，報警？

　　「那個，不好意思，蘋果讓我來抱吧。不然很有可能會有人報警……」

　　「不會的，我有辦法。」

　　他感覺自信滿滿的樣子，但是照蘋果的腦迴路來看，恐怕陰界是沒有什麼正常人，這傢伙大概也是哪裡來的瘋子吧。

　　不久後，又遇到一個散步的阿婆，阿婆也是狐疑的往這邊注視。怪人先生先是微笑點頭，跟她打招呼，接著就冷不防說出一句：「請不要報警喔。」

　　……這什麼狗屁辦法！

　　阿婆遲疑了一下，接著就拿出手機。

　　「啊，等等，請不要報警……！」我向阿婆跑過去。

　　「哎呦你不要過來啦！」

　　阿婆被我嚇得大叫，這樣只會引起更多人注意而已。有什麼藉口、什麼藉口是一副奇怪的樣子在路上走也不會被懷疑的……「那個，我們是……陰間使者！」

　　「蛤？」

　　阿婆露出看見變態般不可思議的表情。

　　「就、就是那樣啦，我們要……帶走這名少女！不想引起騷動，可以請你不要報警嗎？我會……呃……我會保佑你的！」我繼續胡扯下去。

　　「肖仔，最好是！」

　　「我是說真的……那個，你有沒有什麼方法證明一下你不是人！」我轉頭對著怪人先生說。

　　「就算有也不能隨便給人看，會擾亂陽間的運作。」怪人先生無奈的搖搖頭。

　　「可惡……那好吧，你現在讓別人看不見我們不就好了？」

　　我緊抓阿婆的手不讓她報警。完蛋，我現在離奉公守法的好公民這條路越來越遠了，已經要違法、不對，是已經違法了啦！

　　「好吧，知道了。」怪人先生一邊嘆氣，一邊彈響手指。

　　啪！

　　跟蘋果彈指時是一樣的聲音。但我感覺不出什麼變化。

　　我轉頭看向阿婆，阿婆瞠目結舌的看著我，不對，好像又沒在看我。她不可置信的倒退幾步，接著像看到鬼似的用超越老人的速度飛也似的跑走了。

　　「她怎麼了？」

　　「如你所願，你現在是透明的。」

　　「真的嗎!？」

　　怪人先生一句話也沒再說，逕自走了下去。我亦步亦趨的跟了上去。

　　我們一前一後走著，沉默了好一會兒，沒有人說話。

　　到路口時，怪人先生先開口了：「你帶著那個嗎？」

　　「什麼？」

　　怪人先生回頭看向我，露出了紳士但詭譎的笑容。

　　

　　作者的話：

　　段考的時候，自習跟考試連續兩節都是同一個老師。我覺得很帥一直偷看，因而沒有辦法專心考試（這個話題是不是有點太久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