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公會登記

旅館的床鋪又小又硬，我在上面翻來覆去完全睡不著，最後是把被子跟床褥全踢到地面上，我整個人倒在地上才安心呼呼大睡。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髮來到井邊洗臉，冰涼的井水讓我清醒了不少，但是緊接著傳來的就是強烈無比的飢餓感。

旅店是個非常微妙的存在，它既提供住宿、也提供餐飲販售，當然也賣酒，不過主要還是經營房間出租，酒很濁、飯菜也不怎樣，這好像已經是各宇宙之間某種不可名狀的慣例了。

不過這是很自然的，旅店的餐飲大多是店家老闆娘或者家族成員經營，並不會刻意去徵聘廚師，純粹就是賣個方便，因為在這種中世紀文明程度的城鎮裡面，是不會有大清早就在販售食品的店家，更不可能有全天候營業的便利店。


不過就算是旅店的這種粗肉粗麵、口感不怎麼理想的粗簡食物，我一頓飯吃下來要有飽足感，就直接花掉了兩枚金幣。

以購買力來對比的話，一銀幣大概約莫等於一美金又多一些的程度，一銀幣可以買到的粗製食品大概是一塊無發酵粗麵包、或者兩隻蒸熟無調味玉米棒、又或者是一根雜碎肉灌製的香腸；一塊肥滋滋的肉排大概是三銀幣到五銀幣之間，同樣的價錢也能買到一大盆只淋上肉汁、些許配料的醬汁麵，一個家庭一天所需坐落在二十銀幣到三十銀幣之間，而一個在碼頭工作一整天的捆貨工工資單日是三十銀幣左右，而一金幣可以兌換一百銀幣...

也就是說，我光是一頓粗簡的早飯，就吃掉了好幾個家庭的一日所需，而我昨天售賣掉的那些金器也就七百多金幣而已，照這個速度，我恐怕沒多久就貧困了。

而且我這副身軀似乎比普通人的力氣還大，昨晚光是在床上打滾翻覆，身上唯一用來遮羞的老舊聖職袍看起來更加破爛了，感覺隨時都有可以不小心撕裂，雖然魔法是可以做到簡易修復，不過可沒法恢復時間帶來的老舊與破損...


關於生計，那從來都是穿越者的大問題，不過我只有普通人的生活經驗，可沒當過怪物啊！一般人可以餓個三天沒關係，但是我現在的狀態是餓一餐都無法容忍的程度，而且消費量驚人，眼下最要緊的問題，那恐怕就是該怎麼賺錢了。

如果是普通人，那倒容易極了，我幾乎可以做任何職業，這麼多轉世經驗，我的謀生技能幾乎遍及了各行各業，甚至涵蓋了各種工藝層級，這麼多輩子的轉世，我可當過不少行業的學徒，儘管我的學習能力不怎樣，可能一輩子只能學好一件事情、一種技能，但是經驗累積也算豐富了。

如果我是普通人，那麼基本上找份工作直接開工毫無壓力；但偏偏我這輩子就不是普通人，而且還是個失去國土的落魄貴族，在這兩個負面光環加持以及普遍百姓討厭貴族的鄙視鍊下，想要打工恐怕是幾乎不可能。

如果不能低風險的打工，那麼也就只有高風險的冒險回報可以撐起生計了，而城鎮本身就是個匯集各路傭兵與冒險者的聚集地，很顯然，最顯眼的建築就是冒險者公會，而最多工作的募集地也是在此。


但是，當我想要去撕取公佈欄上的高額報酬任務時，一旁就有人上前阻止。

「我不覺得你有資格接這任務。」阻止我的鬍子男道。


「難道你已經搶先了？」我問道。


「胖熊，你這種方式只會造成誤會而以。」一個看起來很文雅的瘦弱小女生插嘴道：

「讓專業的來解釋吧。」


「喔。」鬍子男坐回公佈欄附近的座位上，用著大杯子喝著烈酒。


文雅的小女生將我引路到櫃檯前，道：

「可以請問一下你的冒險隊伍人數，以及你跟你夥伴的登記評級在哪裡呢？」


「登記評級？」我疑惑道。


「我是冒險規劃師，可以由你們的能力數據來估算適合的任務水平。」文雅的小女生道：

「這是一個複雜的計算數據，很專業的一套計算方式，可以藉由數據評估來規劃任務難度、計算建議路徑、評估風險，這樣可以提高生存率。

每一位冒險者都是很重要的戰力，評估風險後出任務這樣可以把傷亡降至最低，也不至於讓實力不夠的人白白送死，雖然這樣講很殘酷，但是避除不必要的風險、讓大家損失減到最小，畢竟冒險本身就充滿各種意外，能夠減少一些風險是一些，這才是長期經營的一種永續方法。

還是說，您尚未登記能力評級？」


「我當然是還沒登記了。」我道。


「那麼手續費是五百金幣。」文雅的小女生歪頭一笑，光是講出來的價碼就讓我感到寒心...


「是因為魔法耗材吧？」我心痛的將裝金幣的布袋往櫃台一放，道。


「對啊，畢竟那是高階魔法與鍊金術複合出來的精密機器，耗損跟維護都不便宜就是了。」文雅的女生數完錢幣之後，一個壯漢扛來一個黃銅製成的機械。

機械本身是主體是一個水晶球，透過許多齒輪機具連結著一個噴墨裝置，還有一個雕刻機器，小女生將一個特殊晶體製成、大約半個手掌大小的方牌放入機械裝置後，隨著她旋緊幾個固定軸後，水晶球開始發出流光。


「原來如此，你們恆定了法術，難怪這麼昂貴。」我道：「是【真實之眼】跟魔法投射浮雕吧？」


「看來您是懂行的人呢。」小女生牽起我怪物的大右手，按在水晶球上，隨著流光運轉，機械上的雕刻機開始在方牌上飛快削切，刻出密密麻麻的紋路...

在光芒逐漸淡化、流動、偏轉，水晶球體的光芒移動到方牌之中，在一聲高壓氣體的洩壓聲中，透明材質的方牌還壓上黃銅邊框，並且打上了公會圖案的鋼印紋路，看來是防偽功能。


「哇，天啊，已經超過可以記載的數量了。」小女生看著透明方牌的密密麻麻紋路，道：

「除了基本屬性之外，您的技能欄目已經多到無法雕刻上去，只能用投影顯示了。」


「那是好事還是壞事？」我道。


「對我來說是天大的悲劇！」小女生哭喪臉的轉身，從背後的資料櫃中抽出一捲羊皮紙，道：

「我可能會死於抄寫紀錄的過程...」


她話是說誇張了，但是隨著她抄寫出大概快半英里長度的紙捲，也已經是下午的事情了，在她重重撕開紙捲、發出牛鳴一般的疲憊慘叫聲後，整個人就癱在椅子上，更是把寫字的右手浸泡在一桶冰水中。

「辛苦你了。」我道。


「我還沒開始精算咧...」小女生哭喪臉道。


「大部分都是一些無關痛癢的雜學技能。」其他公會的冒險規劃師一邊整理紙捲，一邊道：

「原來如此，這樣就合理了。

喬伊，你真的是抄寫到昏頭了，這位冒險者的核心能力叫做【不忘今生】，你抄寫的幾千種雜學技能都是這個能力帶來的影響派生，真的沒必要額外謄寫...

【不忘今生】的特殊效果就是可以無限記憶自己的輪迴轉世，光這一個詞彙就可以省你很多時間了，她都轉世兩百九十八次了，雜學數量雖多，但是都不納入計算了，光是這項能力估值就在S級，寫再多也不會增加了。」


「這種事情早點說啦！」文雅的小女生像坨軟爛的馬鈴薯癱在椅子上，嘆氣道：

「換你接手吧！我累癱了。」


「好好好。」另一名冒險規劃師將小女生連人帶椅子的推走，而之前跟她閒聊的規劃師則坐到我面前，微笑致歉道：

「不好意思，人為技術問題。」


我看著那名規劃師氣質彬彬的臉孔，苦笑道：

「所以計算結果出來了嗎？」


「嗯，根據您的數據評估，這是您的評級。」冒險規劃師道：

「屬性方面來說，您的力量、敏捷、體質、靈巧、智力、睿智、魅力都在尋常人的兩倍之上，屬於S級；但是運氣方面，卻是非常低評級的G，整體估計下來，屬性方面被運氣拉低了評級，非常遺憾的告訴您，冒險這種事情雖然自身實力佔了很多因素，但是運氣這種不可控因素才是存活關鍵，G評級的破表負面運氣值表示您很容易遭逢不幸，以及不確定因素，這會大幅拉低你的總評分。

至於專長、技能方面，您的評級在S級，無法在更高估算了，但是總和計算來看，綜合評估來看，你的個人級數就落點在B級。

個人評級在B級、沒有冒險隊伍、冒險團來拉抬總評分的話，您合適的冒險工作大概是坐落在三天來回的路程，至於您所看上的高額榜單，那是SSS級的高額魔獸征討任務，很遺憾，您並不合適。」


「也可以啦，那麼我可以承接的任務有哪些？」我接過登記評級的牌子，道。


「這裡有護位類跟討伐類，你想接哪一個？」規劃師拿出一個夾滿懸賞單的冊子，從中間翻開。


「這些我全接了。」我捏起一大疊關於沼澤區討伐的任務，道。


「我是不建議這麼做啦。」規劃師道：

「畢竟扣除運氣評估，您的實力確實可以輕易完成這些工作，但是綜合評估方面，就有點說不太過去...」


「聽著。」我把臉湊了上去，道：

「你有聽到咕嚕嚕的聲音嗎？那是我肚子餓的聲音，我把我身上大多數的資產都拿來繳登記費用了，如果我是人類的話，我或許還能餓個兩三天；但是我是半龍人，我的食量大到誇張，而我現在非常需要工作賺錢填飽肚子。

我不知道你對於我這種混血怪物有多大的認知，但是我可不敢拿我自己龍的那一部分來打賭，你明白嗎？」



「其實可以通融的。」一個眼熟的壯漢走到我旁邊，道：

「反正那些討伐任務都是在沼澤區域，一趟順路下來都能解決的。

就當作是實戰評估吧，畢竟你的屬性值評估確實很強大，說真的，扣除運氣部分，你的很多實力已經是怪物的水平線，屬於血統的種族天生優勢吧？

不過再怎麼有優勢，公會裡面畢竟沒有你的實戰紀錄，等你把工作結束，我們再來詳談，如何？」


「我記得你，你是公會會長，叫門薩，對吧？」我道。


「喔，是的，格林殿下。」門薩道：

「在冒險者公會裡面，頭銜、家世、背景通通不重要，我們唯一看中的就是實力而以。

冒險規劃不過就是憑藉著已知能力數值做出來的合理判斷，在沒有正式的實戰數據之前，我們也只能按照數據進行規劃，我也不會因為您有強大龍族血統、或者因為您是領主身分給您破格待遇。

畢竟，冒險者公會雖然是民營機構，但是背後主事的仍是十方領主，您要是發生不好的事情，其他領主可是會找我問罪的，關於這點還請海涵。」


「好吧，你有你的苦衷我可以理解。」我拿起一疊任務單，道：

「那麼總結的時候你們如何計算數量給予酬勞？」


「最簡單粗暴的方式，就是計算首級。」門薩道：

「除非任務目標沒有腦袋、或者體型過大、沒有明顯器官，那麼另外有另外計算的方式。

理論上，你現在手裡那些任務的目標都有腦袋，應該用麻袋就能扛回來了；至於首級以外的部分，就任憑處置了。

我聽說啦，有些沼澤出沒的魔物跟蘑菇一起炒會很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