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重要公告

我不知道究竟是我黑龍混血惹人嫌，還是凱爾那個維護秩序的聖騎士更惹人嫌，當他帶領我進入鎮上最大的一間酒吧時，原本高朋滿座、座無虛席、喧嘩的酒吧頓時鴉雀無聲，很多三三兩兩的人自動自發並成一桌，讓出了大半的空間。

「別在意，格林殿下，他們討厭的是我。」凱爾道：

「執法者在任何地方都會被人本能的厭惡，這已經是常態了。」


「更大的原因是你沒有被打敗過吧？」我道。


「就目前來說，我確實尚未被人擊敗過。」凱爾道：

「如果我被人擊敗、按在泥地裡求饒，或許我跟其他人之間的隔閡不會那麼深；但是，要主持秩序與法律被執行，絕對的武力以及實力是必然的，這會讓隔閡更深，我明白這些道理，但是，我不可能為了追求【人和】而去忽視違法行為。

法律未必完善，但是法律是社會道德以及秩序的最底線，沒有這條最底限的堅持，社會的敗壞程度只會讓人比魔物更加可怕。

這也是我們星神信仰的基礎與原則，因為我們所祭祀追隨的星神，祂曾經所在的國度與世界就是一個道德與秩序徹底敗壞的世界，失去道德與秩序的人群比地精還要卑劣、比黑龍還要猖狂、比史萊姆還要貪婪，那是一個宛如地獄一般的墮落世界。

現在抬頭觀向星空，你還能看見星神的故鄉，有著三顆紫色星星的遙遠地方，一個被稱為伊利亞大陸的世界...」


「星神的全名該不會叫奧維斯格林吧？」我尷尬道。


「是啊，祂是一個偉大的神靈，是可以被求證、可以被證實的古神。」凱爾道：

「這個泰洛拉大陸就是他在一萬年前創造出來的土地，他無法忍受伊利亞大陸的黑暗墮落，但是又無法狠心摧毀掉所有生命，因為他在醜惡的世界看到了一絲希望，在絕境中看見了光芒，於是他犧牲自己的性命與星星同歸於盡，誕生出這個世界。

大概一萬年前到五千年前是大遷徙時代，很多古老的物種都是從伊利亞大陸遷徙至此；三千年前，人類的先祖們是在神明的幫助下才來到這裡，為了避免墮落與腐敗繼續產生，十方領土的盟約才因此產生。

十方領土就是地面八個方位、天上、地下，以世界最中心的起始之城的軸心出發，八位人類領主朝八個方位拓展領地，空王保護天空、矮人王統領地下，在十方領土境內，有二十條絕對必須遵守的公約聯邦憲法，這二十條包含了最基礎的道德最底線，是所有神都允諾並認定的公約。

而這二十條公約縱使是王都必須遵守、不得竄改、不得違反的神聖律法，這才使得發展至今的社會沒有趨於墮落腐朽，而城鎮就是起始之城的勢力最南端，這裡可不是無法地帶，是歸屬十方領主共管的中立地帶。」


這下真的是公然處刑的變相羞辱吧？我的過去竟然已經被誇張扭曲描述成這副偉大模樣，我他媽都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了...，我都不知道該不該跟眼前那信仰虔誠的聖騎士解釋我他媽到底是怎樣的一個貨色，但是看他如此虔誠的模樣，我也不忍心戳破他對於我的幻想。

不過在他冗長又戴著過度陶醉的敘述中，我大致理解了現況。

城鎮之所以會出現，是為了恢復十方領土的完整性而號召的英雄匯集地，淪陷的倫格斯古國屬於十方領主的『南王』，大概在五百年前，成批的魔物、毀滅派信徒在魔王的號召之下一度攻陷了大半的領地，儘管戰爭非常的艱難，十方領主恢復了六成的領地，但是倫格斯帝國仍舊在三百多年前被黑暗勢力的四大王儲、黑龍王黑鱗所毀滅；南淨、西南王、東南王的領域至今被沼澤占據一大半，還有很多地方仍需要努力。

同樣，我也明白為何我的處境會很尷尬。


因為除了我以外，倫格斯帝國已經沒有直系繼承人了。

三百年前，魔王勢力的四大王儲、黑龍王黑鱗攻佔了倫格斯帝國的首都，他殺死國王、強暴公主、掠奪財物，種種童話故事中理所當然的暴行之外，最大的原因在於倫格斯國王的其餘子嗣、外戚曾經組織過一批聯合義勇軍，試圖將黑龍王擊敗。

但是那場兩敗俱傷的大規模戰役最終只成功將黑龍王擊殺，除了少數個法師負傷逃脫、些許士兵活著逃回以外，幾乎可以說是兩敗俱傷的全滅戰役，淪陷的倫格斯古國已經沒有人有足夠的名義與名分發起復國收復的大旗，只能仰仗冒險者公會長期發布掃蕩任務，避免淪陷的古國境內徹底成為魔物巢窟。

礙於十方領土的公約盟定，倫格斯帝國淪陷區域是不允許其他領主代為管理、代為處置、代為決定，以避免發生土地兼併、領土化域的無休止戰爭，以及任何一方過度強盛的掣肘，這就意味著，收復倫格斯帝國的重責大任在我出生就直接壓在我身上。


沒錯，打三百年前人們就知道我的存在，畢竟我的蛋就擺在城堡的地窖裡面，早已不是什麼秘密了，只是很多人都覺得我應該不會出生，因為正常的龍蛋孵化期大概是在五十年到六十年之間，三百年毫無動靜，很大可能是顆已經死掉的臭蛋吧？

這也就是為什麼很多冒險者敢到倫格斯古國境內洗劫、拿取財寶的真正理由，某種意義上在法律層面而言，倫格斯古國幾乎等於是無主之地，誰發現歸誰，這已經是約定成俗的默契；如今，城堡與國境的主人現身，就等同於再去劫掠就是犯罪，甚至還可以碩及暨往，這要是認真追究下來，城鎮不少人都得遭殃，畢竟確實有很多人是靠著撿取倫格斯古國境內財物致富，或者賴以為生的冒險者，不誇張的說，就連我眼前承裝肉塊的大銀盤也是名義上隸屬我名下的財物，從倫格斯城內撿來的宴會用餐具。

我其實很難估算到底倫格斯國究竟曾經多麼富裕，但是光靠境內蒐羅財物可以讓附近的城鎮富裕起來，還能維持三百年之久，這個土地確實有點富裕到誇張了。

但是，要解決這個尷尬局面，其實只需要簡單的一句話。


「凱爾，你身為執法者、秩序與律法的執行人，能否為我做見證，給我說的話立下紙本憑證與依據？」我問道。


「做為公正方，我可以為見證作為立據人，但是仍然需要兩名以上作見證者。」凱爾道：

「您有什麼正式的話語須要做這樣的立證留存？」


「我等一下要說的話。」我站到大桌上，扯開嗓子大聲道：

「各位鄉親、各位父老、各位英雄好漢以及美女英雌們，佔用一點時間，我有話要宣布。

我不管你們有沒有興趣聆聽，但是這是一次公開的宣言。

我，格林倫格斯，倫格斯帝國的合法繼承人，我以十方領主的公約為基礎，向各位宣布，在倫格斯正式復國之前，任何在倫格斯境內發現的財物、取走的寶貝都是無主之物，我不會追究任何人的責任、也不會追討任何財物，我跟各位一樣，在往後的日子裡到正式復國之前，在倫格斯淪陷地發現、獲得的東西一樣見者有分、既不用上貢、也不用擔心納稅，我跟各位一樣，唯一的區別就只是擁有頭銜罷了。

為了避免口說無憑，我這項宣布將會白紙黑字做見證，還請各位能夠簽名以表認同，謝謝各位。」


「你知道你這樣說出口了，是不能反悔的吧？」一個扛巨劍的壯漢站起身，道：

「一但簽名見證了，就是公眾認可的最正式領主令，不是再一紙命令就能輕鬆取消的；一但張貼出去是不能反悔的，因為城鎮屬於十方領主共有的地帶，任何領主提出的合法公告都會被默許為既定事實。

你非常確認你自己在正式復國之前，能夠忍受、容忍這種財物損失嗎？雖然你有領主頭銜，但是你現在既沒有土地、沒有資產、沒有軍隊、也沒有稅收，你甚至得向我們這些平民老百姓一樣謀求工作才能過活，你真的不在乎別人進入你的名義的地盤，一件件搬走理因屬於你的財物？

一但見證這道宣布，你可就沒有任何其他法理依據帶著聖騎士抄家劫掠，把屬於你名下的財物取回啊！」


「我希望大家跟我之間消除隔閡，而這項宣布就是我的誠意。」我道：

「倫格斯境內的財物可以讓城鎮三百年來如此富足，而且還是在魔物侵襲站據之後，還有如此大量的殘餘物，那麼，我為什麼要執著在過去的遺物？

我看見的是未來的輝煌。

一個破敗的倫格斯竟然還有如此的財力與物資養活那麼多人，那麼一個富強的倫格斯帝國又會是怎樣的光景？你們所拾取的都是三百年以前的殘餘物，一個可以讓三百年後的人還能拾取財物的帝國再次恢復是怎樣的繁榮程度，那是我在乎的。

所以我不會後悔這項發布，如果你還有任何的疑慮，都可以當眾對質與質疑。」


「我沒有任何存疑了。」壯漢從凱爾那裡接過羽毛筆，在一張寫滿字的羊皮紙空白處簽上大名，並且蓋上手印，道：

「冒險者公會會長門薩在此見證，諸神為鑒、諸王為鑒。」

隨著壯漢帶頭，很多人紛紛在羊皮紙上簽名、畫押，將這份宣布成為眾人見證過的正式宣布。


「我希望別在謠傳什麼黑龍公主會去抄家拿回自己的財產這類蠢話了。」我嘆氣道。


「這我可不敢保證，不過最起碼有道德的人不會再這樣亂傳了。」凱爾將羊皮紙轉交給侍僮，道：

「這份發布會在明天天亮的時候張貼到各處的公告欄上，這也是你身為領主的第一道正式公告，不過這也意味著你等於是跟過去的財產做出切割，正式宣布自己成為一個無領地、無財產，還要重新努力復國的無冕王，某種意義上，這對貴族來說是需要極大勇氣的來承認這個丟臉事實。」


「複雜的過去糾纏總要做出適時切割，才能有那個精力展望未來。」我道：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又餓了，我明明才剛吃掉五隻烤雞啊！」


「很遺憾地告訴您，格林殿下，您有一半血統是龍。」凱爾道：

「龍的食量是很恐怖的，恐怕您也不會小到哪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