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迴-Drei- 起始-BEGIN- (06-2)

　　從回想返回現實，愛德華看著諾娃手上的「虛空」，心裡暗暗下決定，一定要找個不用接吻也能把劍取出的方法。

　　「既然她是你的副手，那麼就請她公平公正地見證我們二人之間的決鬥吧！」

　　決鬥雙方一般都會委任一位副手，由他們決定一處決鬥場所，同時負責檢查雙方的武器是大致等同，但這次因為路易斯已經衝動地決定了決鬥場所，所以就不需要副手來決定地方了。

　　「現在將會開始路易斯‧基巴特‧J.‧齊格飛，威芬娜海姆公爵和愛德華‧基斯杜化‧雷文，雷文伯爵的決鬥。本次決鬥將會跟隨『八劍之祭』的規則進行，而決鬥將會在一方受重傷或任何理由而無法繼續戰鬥時終止。」

　　站在二人中間，同時也是二人的劍術課老師撒拉丁先生，以其雄渾的聲線向二人宣讀決鬥的規矩。

　　「我作為二人所委託的見證者，有著見證決鬥結果的義務。決鬥期間必須堂堂正正，不得有背刺、朝對手扔劍等舉動。現在請決鬥雙方拿起您們的劍，在我發信號後開始決鬥。」

　　說完，二人依照指示，從各自的副手手上取過自己的劍。

　　路易斯一臉神氣地從彼得森手上取過跟其名字一樣，如火一樣擁有威嚴的「神龍王焰」，把如同火焰般的波浪型劍刃的巨劍從劍鞘拔出，再把鑲有寶石的劍鞘交回他手上。整個動作瀟灑非常，看來他對這次決鬥的勝利志在必得。

　　愛德華沒有理會四周的驚呼和歡呼聲，安靜地從諾娃手上取走漆黑如夜的「虛空」。諾娃抿緊嘴唇，低著頭。

　　「沒事的，」他把手疊在諾娃手上，輕聲說：「我絕對不會輸，尤其那個人。你在一旁看著就好。」

　　「……嗯。」

　　雖然口上是這樣說，其實愛德華心中並不明白為何諾娃要如此擔心。要戰鬥、受傷的是自己；況且二人相識的時間不長，只有兩星期，她用得著為自己擔心到這個地步嗎？

　　他想起諾娃的擔憂表情，從今早遇見她之後就一直維持到現在，沒有改變。

　　但有人願意為自己擔心，也是值得高興的事。

　　算是安定了諾娃的心情後，他取過劍並轉身，擺好起手式，冷眼看著路易斯，讓心靜下來──但一看到路易斯的起手式，他差點忍不住笑了出來。

　　怎樣看都應該是焰型雙手大劍的「神龍王焰」，正被路易斯以單手握著。

　　「哼，想投降就趁現在吧，之後被我打到重傷就不要發怨言啊！」

　　路易斯的臉上雖然滴落幾顆汗珠，握劍的手也在微微顫抖，但他似乎沒發覺自己的握劍方式出了問題。

　　這傢伙為什麼連這些簡單的事都能搞錯的啊……真的笨得可以，弄得一直在提防的我都變傻瓜了。

　　但能夠單手提著這麼重的劍這麼久而未有察覺問題，臂力實在不能小看，還是小心為上。

　　愛德華努力令自己冷靜下來，並提醒自己不要輕敵。

　　「啪」一聲，宣告了決鬥的開始。掌聲一落下，路易斯立刻飛快衝前，從上而下斬向愛德華，見他避開，再從左下和右下向上抽斬，逼他退到柱前。愛德華一直只有左右側身閃避，被逼到柱前也只是一個滑步竄到路易斯身後，並架劍防禦，沒有攻擊。

　　見挑釁不果，路易斯決定改變策略。他一個戳刺步上前，刺向愛德華的胸前，但劍在快要得手時被黑劍卸到左邊。金髮少年立刻把劍抽回，再朝愛德華的右側刺去。攻擊同樣被卸開了，但路易斯還未放棄，他抓緊機會，高舉大劍，朝沒有防禦的愛德華頭頂斬去──

　　後者右手持劍、左手托著劍身，牢牢擋住攻擊。身高差不多的二人爭持得不相上下，正當大家以為這場力氣對決還會持續一陣子時，愛德華稍微側身，朝著對方中門大開的胸前狠狠地踢了一腳，解除了交纏。沒料到有這一著的路易斯登時驚訝得瞪大眼睛，踉蹌十步後才能穩著跌勢。

　　愛德華沒有浪費自己製造出來的機會，路易斯還未重調姿態，他立刻乘勝追擊，畢直朝他的腰側刺去，還未反應過來的路易斯躲避不及，只能眼白白看著左腰被劍劃破。但痛楚並沒影響金髮少年的判斷，他立刻穩住重心，從左下方往上揮斬──

　　愛德華急忙把身子向後仰，在千鈞一髮之間避開快要劃到頭和肩的一擊，但仍有數條頭髮被削，額頭也有一條傷痕。正當路易斯以為愛德華會在避開後立刻攻擊，並因此擺起防禦架勢，愛德華卻打了一個後翻筋斗，退回決鬥開始時所站的位置，劍架在腰側，劍尖指向路易斯的顏面，沒有進一步的行動。

　　「你到底是不是認真打的？左躲右避的……不想打的就直接說！」

　　見愛德華一直不肯主動攻擊，路易斯發怒了。

　　愛德華沒有回話，只是繼續防守。

　　很明顯，他是防範著「神龍王焰」。

　　黑髮少年大概估計到，以輕巧的單手劍「虛空」面對重型的雙手大劍「神龍王焰」，要做到全身而退並不容易。而「神龍王焰」的最大問題是其劍身的設計，就算路易斯沒有瞄準他的重要部位攻擊，只要被其焰型劍身劃到皮膚，所做成的傷口很容易會大出血。因此愛德華從決鬥開始，就一直採取被動姿態，除了是避免受傷，也是為了看清楚對方的攻擊模式，以制定對策。

　　同時，他在等一個機會。

　　見愛德華沒有進攻的意圖，喜歡攻擊的路易斯沒有打算浪費一分一秒。他傾前身子，將劍舉到胸前，一個箭步，刺向愛德華──

　　但後者似是看穿了他的行動，在大劍的劍尖位置以橫架擋住攻擊，再捲劍把大劍卸到右邊。金髮少年「切」了聲，解除交纏，再從右上斜向下揮斬──

　　黑髮少年往後一踏，以右手持劍、左手支撐劍身的方式牢牢接住斬擊。攻擊是擋住了，但黑髮少年必須儘快想辦法改變劣勢。

　　從上而來的重擊總是帶著頗大的殺傷力。速度加上劍的重量所組成的力量，躲避不及的話身體定會被斬出個大傷口，可能會即時死亡。如果兩劍相撞的位置是劍身末端的話那還好說，但現在「虛空」是架在「神龍王焰」的劍身中段，就算用上雙手握劍，或者以左手托著劍身，也不好用力。

　　他想把劍身滑到對方的劍首，刻有龍頭的位置，以方便彈開攻擊，但面對如火焰一樣的波浪劍邊，把劍向下滑不但會傷及劍身，更有可能在滑落的時候被對方抓著重心轉移的一瞬間，到時候就不用再想什麼反擊了。

　　火紅的劍身正逐漸壓過來，面對路易斯志在必得的神情，愛德華扣緊牙關，手腕傳來陣陣刺痛，看起來很痛苦，但並無要退縮的決心。正當他深呼吸，準備一口氣反擊時──

　　突然左手一麻，火紅的光立刻映入眼簾。他已經一躍避開，但還是慢了一秒。鮮紅的劍尖狠狠劃破他的白色外衣，以及外衣下的襯衣，再重重撞進木製的地面。

　　「愛德華！」諾娃在背後高呼，但少年完全集中在決鬥裡，聽不到她的呼喊。

　　「切！」

　　因為衝擊力而被撞跌到地上的愛德華半跪著，以右手掩著受傷的左肩膀，血紅之色正從劃痕兩邊慢慢滲出，雖然看起來不算嚴重，但應該挺痛的。

　　「呼……呼……」

　　路易斯似乎開始感到疲憊了。他滿頭大汗，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但當他把插在地上的劍拔起時，一陣刺痛從手上快速傳到肩膀，令他不自覺縮起手，要另一隻手的協助才能把劍拔出。把劍擺在身前的他單眼閉著，滿臉全是汗水。

　　──機會來了。

　　愛德華留意到那一瞬間的縮手，以及路易斯右手腕上的紅腫，心裡覺得肩膀總算傷得有價值。

　　他不讓機會走漏，強忍著肩膀的痛楚，快速衝前攻向他的中門。路易斯雖然已改用雙手握劍，但體力流失和右手腕的刺痛影響了他的反應速度，遲了足足一秒，才架著快要斬到眼前的漆黑劍光。不同於剛才，這次愛德華抓準了用力點，他一使力，便把仍未擺好架勢的路易斯給推後。

　　路易斯以為愛德華會像剛才一樣，在攻擊後採取被動狀態，怎料不然。愛德華一反決鬥開始時的被動，開始主動攻擊。先是胸前，接著是腰側，接連使出前刺和斬擊，金髮少年一時反應追不上，兩邊肩膀、腰部都被劃傷，鮮紅的外衣開始滲出不一樣的紅色。他反擊了數回，但力道和速度都不再像決鬥開始時一樣快，攻擊全都被愛德華擋住了。

　　「嗄！」

　　路易斯好不容易才抓著連擊間的空檔，從左下揮出一劍，這才令愛德華後退。

　　心知剩下的體力不多，而對方肩膀的傷似乎也開始成為負擔，路易斯知道時機不能再錯過。他沒有給自己休息的時間，一個箭步衝前，雙手提劍，瞄準愛德華的頸項，從右上向下斜斬──

　　「啊！」

　　偏偏就在這時，手腕傳來針刺般的劇痛，令本來筆直的劍路出現了誤差。這一秒的空隙為已經蹲下身子的愛德華帶來絕好的機會。防禦姿態一反變成攻擊，漆黑的劍尖快要插進路易斯的胸口──

　　「我才不會讓你就此勝出！」

　　就在千鈞一髮之間，路易斯先逆時針轉一個圈，避開從左方攻來的黑劍後，再無視手腕的刺痛，高舉大劍，欲要斬向愛德華的頭蓋。就在此時，如火焰一樣的劍身竟冒出了火苗。火苗一下子變成了火焰，眨眼從劍身末端擴散至劍尖，還有繼續擴散的跡象。

　　「這、這是什麼……」

　　面對突如其來的情景，路易斯完全抓不著頭腦，止住了攻擊的腳步，還開始害怕；相反，為了避開斬擊而往左方打了個跟斗的愛德華在著地後看到此景時大吃一驚，但並不是因為不能理解因由，而是預計不到這事會在此時此刻發生。

　　切，這個時候才來這招嗎！

　　他打聽過，齊格飛家的家傳寶劍的恐怖之處除了在於它的重量和劍身外型，還有一點，就是只有擁有齊格飛家血統的人才能做到的能力──能夠令火焰在劍身上具現化並加以使用。而且據說那些不是普通的火焰，而是比火更為熾熱的龍火。

　　他從決鬥開始，便一直擔心路易斯會使出這個技能。但就現在看來，就連路易斯自己也不知道這個能力，更不要說控制了。

　　「嗄──！」

　　心知道時間不多，路易斯把剩餘的所有力氣都從身上擠出來，向著愛德華的頭顱斬去。當眾人覺得愛德華只能全力躲避，但出乎意料之外，黑髮少年居然全力往地面一蹬，一個箭步主動接住火劍的攻擊。包圍著波浪劍身、跟火柱已經沒兩樣的熊熊烈火就在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咦……？」

　　未等路易斯回過神來，愛德華再踏前一步，一把抓住他的手，搶走巨劍，同時一腳把他踹開到柱邊。當路易斯再次睜開眼睛，映照在眼前的是一道如無底黑洞般恐怖的閃亮黑光。

　　全場鴉雀無聲，空氣彷彿停止了流動，路易斯更是一口氣也不敢呼，心怕一動，就會被頸項前的劍尖刺穿咽喉。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神龍王焰」呢？

　　他的眼球戰戰兢兢地向左右移動，不一會兒便看到自滿的「神龍王焰」被隨便扔到禮堂的中央。失去火焰的它好像洩了氣一樣，再感覺不到那種震懾人心的威嚴。

　　「勝負已定，放棄吧。」

　　聞言，他驚恐地望向上方，俯視著自己的愛德華。

　　愛德華漆黑的雙瞳如冰一樣冷，彷似一旦反抗，下一秒就會毫不留情地把劍插進他的咽喉。

　　我……輸掉了嗎？

　　他的眼神迷茫，還未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慢著！」

　　正當腦袋仍在混亂之時，他聽到彼得森的喝止聲。

　　「勝負還未分！是你用骯髒的手段才能勝出的，根本不公平！」彼得森張開雙臂擋在路易斯身前，語氣雖然堅定，但能聽得出有些微顫抖。

　　「那麼願聞其詳，我到底用了什麼『骯髒的手段』？」愛德華的語氣嚴肅，令彼得森下意識後退一步。

　　「這個……」

　　「算了，彼得森，」聽過二人的對話，路易斯總算整理好思緒，理解到發生了什麼事。他勉強爬起來，把手托在彼得森的肩膀上。帥氣的金髮已變得凌亂不堪，樣子十分狼狽：「別再說了。」

　　「但是路易斯大人，這個人……！」

　　「不要再說了。我們的決鬥是堂堂正正的，釀成這個局面就只能怪我能力不足，他並沒有錯。」

　　他望著愛德華，無力地說。決鬥開始時的神氣和自信，換成了疲憊和挫敗。

　　「這次決鬥，是我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