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是甚麼摔得稀巴爛了呢

總之簡單敘述一下，我跟蘋果趕到了仁峰高中。
「不，你會不會搞錯了甚麼啊?他怎麼可能被......」
事到如今，我還在懷疑。

「就是不確定才要趕來啊，你是不是笨呀?」
「唔......好吧。」
我們到了頂樓。

一股黏膩噁心的味道瀰漫在空氣之間，一時之間我還不曉得這股濃稠的鐵鏽味是從哪傳來的，而四處張望。
也許是因為這裡空曠無比的關係，任何聲音都很清楚。我聽到了一個輕快的聲音在哼歌，聽上去很愉快，幾乎要令人手舞足蹈起來的那種。

直到我的視線與蘋果同時落在了正前方，才發現了聲音跟氣味的根源——
「許......」
蘋果摀住我的嘴。

她就背對著我們，蹲在一個不明物體的前方。她面對那一團——像是肉塊的東西，一面哼著歌，不知道在做些甚麼。
蘋果放緩腳步，默默走近她。我第一次看見這個笨蛋蘿莉這麼嚴肅。
我還在好奇那一大塊不明物究竟是甚麼。而就在蘋果更加接近許涵書的同時，她猛的站起，右手揮出一把發著亮光的、犀利尖銳的物體。

那是刀嗎?
他們倆個面對面站著，刀尖抵著蘋果的脖子，剛好是一隻手臂的距離。
然後越過許涵書身後，我看見了。

那是男孩。
他的雙眼因為恐懼而放大，嘴微張，維持著害怕的樣子。
他的手臂無力的垂放兩旁，偶爾顫抖個兩下。然後是腹部......

「嘔噁......」我不禁跪地乾嘔。
那跟我噩夢裡的場景好像，幾乎在我眼前重疊。
腸子被粗魯的拉出來，臟器外露，一條大力拉扯出來的刀痕從胸口至劃下腹部，血跡斑斑。

現在我知道了。為甚麼名冊上會有男孩的名字。

「咳、咳......嘔!」
無法承受那股衝擊，以至於我腿軟到無法站起，沒用的將胃裡的東西一股腦傾洩而出。

「唉呀，」她冰冷的視線從蘋果移向我，「我明明提醒過，叫你一個人來的。」
「甚麼?」蘋果亦轉頭看向我，「你跟她約見面，我卻不知道?」
「不，我......」

我好像一次惹上了兩隻雌性動物，這樣做死的行為同時詔告著我的死亡。
「抱歉，我......嘔!」

「你給我等著，我回去就好好懲處你!」蘋果如是說著。「至於你，竟然勾引我家的畜生，還做出違反地下王法的殺人之舉......把刀放下!看來不給你個狠狠地教訓不行是吧?」蘋果氣的最腳抽搐，祂摩拳擦掌著，看上去——一點威脅性都沒有。

「......」
許涵書一句話也沒說，但就是堅持不把手放下。
「我說把刀放下，你耳包嗎?」蘋果的雙手發出「咖、咖」的聲響，就像在蓄勢待發一樣。

結果許涵書忽然猝不及防的揮刀，把蘋果一刀砍成兩半。
「呃......啊......」我就眼睜睜的看著剛撂下狠話的蘋果(的半截)就這樣倒下。毫無心理準備的。
——這個惡魔，不僅殺人，還弒神!

「我的好事都被你壞了，我不想看到你。」許涵書盯著地面上的(只剩半截的)蘋果，接著再看向我。
「不管怎樣，雖然死神是意料之外的事，但助手先生你還是依約來了呢，謝謝你。」她走向我。

我的雙腳現在腿軟，還在發抖，根本站不起來，更何況這裡根本沒有可以讓我扶的東西。
她拿著那把柴刀還是水果刀的走過來了!我、我還年輕喔?我才不要被砍成兩半變成菜市場不要的爛蘋果......

「砰!」
一瞬間。
僅僅一瞬間的片刻，一把超爆巨大的鐮刀重重落在離許涵書不到幾釐米的腳邊。
「唔、唔喔!?」真的不是我要開玩笑，我的腎上腺素怎麼沒作用啊!腳啊給我動起來啊!

『許涵書，你這乳臭未乾的小鬼......』
手握著那把大到不可思議的鐮刀的，是長了翅膀的蘋果。
不，不要想像水果的蘋果長了翅膀，要想像一個具體畫面的話，比較像是——真正的死神?

『我要好好制裁你!』祂氣憤的說，那不像蘋果的聲音，好像有好幾個聲音重疊在一起一樣。
從黑色的羽翼上飄落了幾片羽毛下來，那對翅膀彷彿可以將整個世界包覆起來一般那麼大，陰影亦將我跟許涵書兩人覆蓋。
「喔?我犯了甚麼罪?詳細說來聽聽。」

我只能在內心大聲吶喊，拜託不要這樣!一直用言語刺激祂，要是我一不小心也被你波及到怎麼辦啊?!啊啊啊啊!

『根據地獄法條刑法第三百二十三條二十二項，我要就在此地消滅你!』
「那條法律是甚麼?」
『我哪知，我又不是讀法律的。反正你惹我不爽了，就這樣!』
蘋果還是老樣子理直氣壯地回道。

進、進化型態的蘋果氣炸了!

「那可不行......」身為(隨時可能會死的)旁觀者，我剛剛清楚看見了與許涵書臉上閃過的一絲慌張。她到底在計畫甚麼?

那把刀在她的手上閃爍著血紅色的光輝，一想到她剛才毫無理由的殺了一個人，就忽然感到異常的反胃。
「拜託，不要衝動，先聽蘋果的吧......」

「甚麼?」許涵書忽然驚悚的轉頭，「祂說要殺了我欸?助手先生你站在祂那邊嗎?」
因為撇見了正在滴血的刀尖，我馬上住嘴，「呃，不、不是!您、您想怎樣都請便!」
「對嘛。」
沒辦法啊!只要想到上面的血在下一秒可能會變成我的，就無法克制地害怕。

『無論如何，現在你要先去死了。』
蘋果說著，揮刀。

「哇啊啊!」我倒退著躲開，被砍斷了幾根髮絲。「你才是差點殺了我吧!」我真的真的真的，那一刻差點嚇尿了。
許涵書就算再怎麼嬌小，那麼大的鐮刀這樣甩過來也只能狼狽的抱頭逃竄。

「蘋、蘋果!你不要......」
「砰!」
就這樣，蘋果的那把鐮刀揮過，把頂樓的圍欄砍成跟祂一樣的上下兩截。而許涵書就站在一旁。

「......哈哈，就算攻擊力改變，你這種死神還是那樣笨呢。」許涵書敲敲自己的腦袋嘲笑道。
『啊?』
許涵書一腳輕易地跨出圍欄，「你看不出來嗎?我是故意站在這裡的。」

不微風行......!
我不斷捶著自己不重用的腳，踉蹌幾步後終於站了起來。
要阻止她!

「雖然不太正式，但這樣我也能摸到星星了吧。」

微風撫過，撇除濃重的血腥味，今天真是個美好的夜晚。夜空斑斕，星光熠熠。不禁讓我想起書裡的情節——
『高塔公主朝自己的腦袋開槍，那一刻彷彿能夠搆到天上的星星。』

腿還不太夠力，我好幾步都差點跌倒。
「不要!」我伸出手，大喊。

『今晚的夏季大三角會很美喔。』『我也能摸到星星了吧。』『這可能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喝黑咖啡了。』
不，根本就不可能，那只是故事的情節!

我踩到地上的血跡，不小心滑了一跤。
就在我整個人「砰」的倒在地上，全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疼痛上的時候，眼角餘光看見了——

許涵書的背影，她縱身躍下。

「唔，不......」我努力想抓住她那即刻消失的身影，便跟著跳下。
『趁著現在努力抓住它僅剩的光輝，你覺得怎麼樣?』
「一點......都不好!」我整個人迎風飛了出去。

我抓住了落下的許涵書的衣服，卻沒有跟著掉下去。
『你在幹甚麼!楊桃!你想死啊!』
蘋果拉住了我。

「搞甚麼......好重......」
我使盡吃奶的力氣拉住，但我的手汗卻告訴我自己快撐不下去了。
「放開我!」
許涵書一邊掙扎一邊大叫。
「你在搞甚麼，真的會掉下去!不要亂動然後抓住我的手!」

「不要妨礙我!我叫助手先生來是為了讓你見證這一切，不是讓你來搞破壞!毀了......都毀了!」她自顧自地大吼大叫著。

「甚麼見證不見證，不要笑死人了......」我使勁了力，結果聲音變得像八十幾歲的老頭。「不要逃避!就算你跳下去也甚麼都不會改變!你......活著.......活著才有希望不是嗎!」
真佩服那時的我，一邊救人還能一邊開導。

「甚麼......」

我的手忽然沒了力，結果就突然這樣鬆開了。
然後許涵書就這樣掉了下去。

啪!的一下，整個人從六樓高的屋頂摔了下去，稀巴爛。

還沒來得及看清她的屍體是怎麼樣四分五裂的，我就被蘋果拉了上去。
『你想要讓生死簿再增加一個名額上去是嗎!?』蘋果忿忿不平地教訓著我，我卻半個字也聽不進去。

「......了。」
『甚麼?』
「摔死了。」我將身子蜷縮起來，將頭埋在膝蓋之間，「她整個人......」
好好的一個人就這樣離開了，都是我害的。我不該借書給她的，也不該去頂樓找她的......要是我不要那麼莽撞的話，今天就不會死兩個高中生了。
他們原本可以活到很久，最後安詳離世，至少不管怎樣、至少那個男孩可以活下來、至少許涵書也不會自殺......

「啪!」
蘋果忽然用力的拍了我的臉頰，用存心要擠扁我的臉的力道。
『振作點!至少你還活著啊!要是意外死亡的名額變成三個我就玩完了!』

我聽見的當下不知為何，有一種很氣的感覺。
我揮開祂的手，「都甚麼時候了，就是現在你也不能想想別人嗎!業績又怎樣、玩完了又怎樣?自始至終你都沒有好好在乎過一個人的生命!」
蘋果被我突然的大吼嚇得愣住了。其實我自己也被嚇到了。
「把人的性命拿捏在手上，卻一點也不在乎誰死了、從頭到尾只想著自己，虧你這樣也能當個神啊!」我怎麼會戳這種話?

『我......』蘋果小小聲地想要辯解。祂身上的羽毛唰啦的掉下來，漸漸變回原本的蘋果。
「你從來沒有為我想過!你每次都把種事看的比羽毛還輕!」我推開祂，拜託、我不要再說了。真的，就現在趕快閉上你這張多餘的嘴。
不要再講了。我看著蘋果的表情，似乎被逼出了幾滴眼淚。
「你......」好了、夠了!「——自私的一點感情都沒有!」

我說出口的瞬間，彷彿有甚麼被剝落了。

「......我也想要啊。」
幾滴斗大的淚珠從祂珍珠般雪白的臉頰滾落，淚水的透明似乎與月色互相輝映著，閃閃發光。
我真的後悔毫無節制的大罵祂了。
「嗚哇哇哇!」祂開始嚎啕大哭起來，「你幹嘛罵我!我又沒有辦法!」黑色的羽毛全數褪下，祂又變回了那副嬌小的姿態。
「唔......對不起......」

「我已經很努力了!可是我就是沒有嘛!死神本來就沒有感情啊!你幹嘛要那麼大聲......」
「對不起......」我抱住祂，像在安慰小孩子般的安慰祂。
「哇啊——!你好討厭!都罵我!」祂的小手無力的捶打在我身上。
「我、我錯了嘛。」我拍拍祂的頭。

「大壞蛋!那麼想死就去啊!」
「我不該那樣講的，對不起啦。」
祂的淚水濡濕了我的肩頭，跟祂的體溫一樣冷冰冰的。

祂大哭了好一會兒，等祂冷靜下來後，也真的不早了。

「嗚......」
蘋果小聲小聲地抽泣著。
「不要哭了。」
我摸摸祂的頭，看向一旁的「肉塊」。
不管幾次，只要眼睛一撇到那就會想吐。不過無論如何還是得處理那個的。
怎麼處理?我沒有經驗啊。

「蘋果......」
「怎樣?」祂一邊吸鼻子，一邊沒好氣的說。
「那個......那個怎麼辦?」我的手指著「肉塊」，「能夠救活嗎?」
蘋果果斷的回答:「不行。我沒有辦法讓人死而復生。應該說，陰界也沒有人做得到。」

「那要怎麼辦?」
我心裡一驚，原本是想著既然蘋果在不管怎樣肯定有辦法的。現在該怎麼做?遇到這種情況應該要怎麼處理才好?還有許涵書的屍體......
我看向一旁，發現「肉塊」不見了。
憑空消失。去哪了?

「這是怎樣?屍體呢?」
「應該是自動修復......」
「蛤?」我看著蘋果左思右想，感到不明所以。

突然，祂斗篷的藏著的生死簿從衣縫間滑出來，飄浮在空中。
「怎、怎怎怎怎麼了!?」我很迅速地躲到了蘋果的身後。
「我怎麼知道!」
那本書在空中不停地翻頁，發出「喀沙喀沙」的聲音。等它終於停下來，泛黃的書頁與書頁之間浮現出像投影般的畫面。
是一片黑，接著伴隨雜訊傳出一個低沉、像是經過變聲的嗓音，「由於事態過於緊急，已觸犯天條，閻王臨時召集二位於三日後前往地府，進行開會討論。」

「......啥?」
我還沒反應過來，書本就忽然又像失了魂一樣，闔起、落下。
「剛剛那是甚麼!」

「唔......」蘋果爬過去撿起書，「簡單來說，你明天會見到一堆的『高層人士』，因為我們兩個被緊急召去地府了。」
祂一臉輕鬆的回答我。

「蛤......」講到那個地方，滿腦子都是不好的回憶，甚麼潛水啦、差點死在裡面啦、被客戶大罵啦之類的，「拜託不要——!」
我抱頭吶喊著。

作者的話:
嘿，有想我嗎?終於放寒假了我自由了。
有發現這次的格式不太一樣嗎?因為我是用電腦寫的~~抱歉給讀者比較不好的體驗Q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