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戰爭（下）

我是林常暉醫師，很榮幸再度與各位讀者見面。今天來到本節目，除了向各位讀者宣傳我在青埔區新投資的診所以外，也希望藉這個機會，和各位分享一些有關鸚鵡道（PARROTE）的健康須知。

鸚鵡格鬥已知最早的起源，出自十九世紀中國，求取功名的書生洪仁坤，在趕考途中碰巧得到基督教牧師梁發的《勸世良言》一書，落榜後的他大病一場，在夢中產生幻覺，自稱見到天父，從此以天父的次子自居。

洪仁坤改名為秀全，在聳恿農民起義時將《勸世良言》書中教義結合封建文化，創建出太平天國制度。（註：此處使用『慫恿』而非『領導』一詞，乃因拜上帝會早期規模為馮雲山所組織。）得知《勸世良言》一書版權被擅自使用扭曲的梁發牧師萬分悲憤，但因為基督徒禁止殺戮，為了替上帝奪回版權，他私下訓練了一批忠於教義的鸚鵡。曾國藩兄弟率領湘軍剿滅天國時，便是利用梁發神父的鸚鵡作為先鋒，先後暗殺南王馮雲山與西王蕭朝貴。天國滅亡後，鸚鵡們隨湘軍四處征戰，在中日戰爭時震懾日本小鬼子，湘軍雖連連敗退日漸式微，但鸚鵡文化也輸入日本，並與當地的KARATE交融後廣布東亞，發展為今日的鸚鵡道。

以模仿為長的鸚鵡道，陸續吸收各派武術精華，並以此為基底再行改良，卻也因此大幅降低鳥類格鬥武術圈的多樣性。金絲雀與翠鳥飼主首先發難，提出鸚鵡道本質只是抄襲文化的一種，卻遭到長年把持鳥協的副主委駁回意見。

各位聰明的讀者必然能料到結果，那就是副主委至今仍混得非常好，因為好人都得好報，大家都很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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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yosuke送給裴榜一份大禮。

名為「痛扁」的大禮。

「怎麼可能……」

裴榜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鸚鵡一步一步被逼向死亡的深淵，他訓練出來的鸚鵡外強中乾，不過是吃了Kyosuke兩爪，就已經站不太穩。藍色鸚鵡或許體認到無法戰勝眼前的對手，伸開翅膀想逃，卻立刻遭到Kyosuke以鳥喙鑿穿翅膀，惡狠狠地被擰回地上。

「到此為止吧，裴榜，我不想摧毀你的鸚鵡。但如果你想繼續動手，我會像尖瑞出版社退你稿一樣，無情地退掉你鸚鵡的性命。」

事到如今我已經沒辦法再用「可憐」兩字來面對眼前的前友人。不只因為我是分子而他是分母，還有更大的不滿，來自於他那自命不凡，卻又一事無成的表現。

「你這是在同情我嗎？你對我留情，只是因為你需要有人礙於面子買你的爛書！」

「說得對。」連我自己也相信這不是客套話。「我是想賣書，我的一切行為都是為了賣書，包括和你成為朋友，或是虛情假意在SNS上替你分享文章，奶子圖例外。」

「包括那篇分析輕小說類型的超長解剖？」

「坦白說我根本懶得看。它太長了，但補不了你雞雞的長度！沒有人在意你他媽的台輕，為什麼我身為作者，就得被和特定的人綁在一起，憑什麼讓所有作家都是朋友，純文學有把你當朋友過嗎，在祕密讀者眼中我們甚至不是個他媽有頭有臉的分類！」

「他們停刊了。」裴榜插嘴。「繼續發洩，王八。」

「難道我活得還不夠累嗎？我只想做我自己，不用因為任何人改變言論和想法，但這不可能……我必須隨時討好它人才能賣書，你以為我喜歡嗎？
你以為會有人喜歡讓自己看起來像是個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的扛轎小丑嗎？我只是需要錢，所以我需要朋友，但你反對我的書，所以你……不值得我的讚。」

我終究還是說出口了。

打從開始，我的一切行動，都只是為了賣書而已。在賣書之前的想法，早就因為太過遙遠而被遺忘。

又說不定只是視而不見。

「這就是你的真心話。」裴榜神情落寞。「你告訴我某款新遊戲很好玩──」

「只是因為那遊戲的繪師會替我宣傳。我沒辦法告訴你不要玩，是因為我不確定我們有沒有好到可以說實話。」

「你分享你出外郊遊的照片──」

「只是為了展示我可以靠寫作維持正職，同時還有個愜意的生活。」

「你告訴我上次對著哪本本子打手槍！」

「沒錯，那也是謊言，因為那本書的代理商和尖瑞很要好。但你說得沒錯，至少我不會昧著良心打手槍，性慾是我僅存最後誠實的一塊。」

把內心話說出來的感受並不差，或者是因為我打從內心確信他不會再買我的書，又說不定是因為Kyosuke證明了我身為作者，遠比他要來得更擅長訓練鸚鵡。

「二三子，你就這麼急著證明自己是個多麼優秀的渾帳嗎！」

裴榜被憤怒沖昏了頭，不顧註定敗北的後果，硬是指揮他的鸚鵡向Kyosuke潑灑大把沙子。視力受到干擾的Kyosuke走路顛跛起來，被藍色鸚鵡趁機在臉上踢了一腳，鳥喙因此裂出一道細縫。

「不要認輸，Kyosuke！我可以閉著眼睛寫稿，你一定也可以閉著眼睛打倒牠！」

Kyosuke與我心靈相通，立刻調整平衡，擺出尚．克勞德．范．達美（港譯尚格雲頓）在電影《拳霸天下》中最後一踢的姿勢。

還記得祖父送給我人生第一隻鸚鵡時，他臉上滿是驕傲。我所學的一切，都是為了訓練牠為家族奪得鸚鵡道冠軍，如今Kyosuke在這虛幻的地獄中再度出現於我面前，難道不是奇蹟嗎？

遠處傳來清楚的爆裂聲。

──如果這不是奇蹟的話。

代表Kyosuke也隨我下了地獄。

時間的流速緩慢下來，我看著Kyosuke以分格動作向裴榜的鸚鵡踢出決定勝負的迴旋踢，但一塊黑色的物體闖入我的視線，向Kyosuke頭頂落下。

榴彈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