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迴-Einundzwanzig- 灰影-SHADOW- (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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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洗手間的鏡子面前，注視鏡中那個頭髮凌亂、眼神疲倦、臉色略為蒼白的自己，奈特不禁嘆了一口氣。

　　在這所平民小屋裡，一切都很普通，唯獨是意外地在洗手間配置了一塊玻璃鏡。玻璃鏡在當時並不便宜，平民百姓要購入一塊可能需要最少半個月的薪金，但不知為何，在這個租來的屋子裡就有配備一塊，它在奈特搬進來之前就已經存在。雖然鏡子的面積不大，只能倒映頭部到鎖骨的位置，但對一向注重儀態整齊的奈特來說，有一塊鏡子就已經很足夠。

　　他用清水洗淨面部，水滴在臉頰和被濺濕的髮尾緩緩滑落，滴濕衣領，帶來陣陣冷意，但奈特似乎毫不在意。他只是看著自己在鏡中的倒影，以及額頭上一道被瀏海蓋著的傷痕，皺起眉頭，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到現在還未全好……果然是慢了呢。

　　他在心裡對自己說，然後又無奈地嘆了口氣。

　　那道傷痕是奈特今早起床時不小心擦到床頭的木板而弄傷的，當時傷口有流出不少血，也會感到疼痛，但因為傷口理應會自動復元，所以他只是把血擦掉後就再沒有理會。直到現在梳洗時，他才發現原來傷疤仍在額頭上，雖然已經癒合，但未有完全消失。照平時的復完速度，這種小傷在眨眼間便會不見蹤影，但今天卻不是這回事。

　　奈特立刻掀起睡衣查看身體，並伸手觸摸曾經被波利亞理斯弄傷的地方。那些地方的皮膚都白晢順滑，絲毫沒有傷痕，但當他觸摸時，會隱隱傳來些疼痛感。傷口的外面好了，但過了一個多星期，裡面仍未全好。奈特緊皺眉頭，這些天以來煩惱的某個問題再次浮上心頭──

　　他的自我復完能力似乎有下降的跡象。

　　舊患隱隱作痛可能是心理作用，未好的傷痕也許是之後自己再弄傷同一個地方但忘記了，奈特嘗試用別的理由解釋心中的疑慮。就在這時，他的眼角掃射到放在洗手盤附近的剃刀。他二話不說，立刻用它在手腕上劃下一刀，實時觀察癒合過程。

　　只見傷口一直流血，一兩分鐘後才完全止住並癒合，但過了五分鐘，傷痕仍是結疤狀態，未開始淡去。這個測試坐實了奈特的猜測，他不得不面對現實，其自我復完能力真的變差了。

　　不只自我復完，好像連體力也開始下降了？奈特在腦海翻找這一個多星期以來的記憶。在這些日子裡，他的每天日程一如以往，練劍的強度也沒有改變，但相比起以前，似乎更快開始感到疲倦，睡覺時間也略為變早和長了。背後原因是因為天氣寒冷，還是身體真的變差了？他不敢肯定。

　　時間，還剩下多少？奈特在心裡問自己。

　　

　　「──你每受一次傷，便會減少能夠利用的時間。受的傷越重，用來復完而耗掉的時間便會越多。好好思考，要如何靈活利用這能力吧。」

　　

　　這時，一把熟悉的聲音在奈特腦海裡迴響。奈特絕對不會忘記這把聲音，回想起的時候，他立刻緊皺眉頭。

　　重傷呢……聲音的話語提醒了他，奈特立刻在腦內數算這幾個月來受過大傷的日子數目。三個多月前在斯福尼亞與時任領主的首席騎士對決、一個多月前和夏絲妲在森林裡對決、以及一個多星期前和波利亞理斯的對戰，這半年間受過大傷的日子應該就只有這三次。在斯福尼亞時，他的腰受過幾近致命的刺傷；和夏絲妲的戰鬥時全身都受了不少劍傷，但最重的傷莫過於「荒野薔薇」的毒，花了一個星期才全好；而和波利亞理斯的戰鬥時所留下的傷，到現在仍未完全復元。

　　這三次的負傷和復元，令他犧牲了多少時間？他無法猜測。那把聲音沒有提及過受傷程度和消耗時間的比例，他大概只能在倒下之時才能勉強得出問題的答案。

　　剩下的時間越少，能力也會相應下降嗎？看來是這樣呢。

　　奈特問自己，現在距離「八劍之祭」完結只剩下一個多月，憑藉手上剩餘的時間，自己能夠撐到勝利的一刻嗎？

　　上次在堡壘時，他明明就可以在打敗波利亞理斯後擄走諾娃，一了白了，也可以不找愛德華，自己和莫諾黑瓏單獨前往營救，但他就因為害怕一個人打不過黑狼，所以藉詞多拉兩個引開波利亞理斯視線的幫手來幫忙，也因為看到諾娃對自己的抗拒反應而心軟，不敢以違其意願的方式帶她離開。現在回想這些事，奈特不禁責罵自己的愚蠢。

　　懦弱，太軟弱了！之前就已經因為一時心軟而犯下無法挽回的錯誤，難道現在又要重犯嗎？

　　奈特一時火起，忍不住一拳打到牆上。

　　時間已經無多，能夠救諾娃的機會所剩無幾了！所以不能再在這裡浪費時間，動作要快了。

　　在心裡下定決心，並再一次用水洗臉打起精神後，奈特便收起憤怒的臉容，回復到一貫的冷酷樣貌，轉身離開洗手間。沒想到剛打開門時，便差點迎面撞上莫諾黑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