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者與殺手◆前傳》第四章：過往與雲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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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1-11
《忍者與殺手◆前傳》第四章：過往與雲煙
不自在的情緒在心裡紊亂著，雪羽丸感受的到。
今天的天氣很好。陽光普照在熱鬧的市集街道上，沒有人因此多穿一件和服或是漢服，販賣著香甜的果品和溫潤的飲品等攤販皆有不錯的生意，街道上的男女老少各個鬆弛著精神，有的人七嘴八舌，有的人只是坐在竹椅上與搧涼，偶爾還可以見到中、日兩國的「交換百姓」在棋盤前對弈著。
但他沒有被和平的氛圍所牽引著，卻也沒有散發出恐慌，整個人平穩地只有他自己才察覺的到自己內心的紊亂，連在一旁帶著雪羽丸散步的朝金陽都沒有感受到雪羽丸有過多的情緒。
「阿雪，喝點什麼吧？」朝金陽沒有看向雪羽丸，逕自走向一個攤販，取出兩個竹筒買了兩份汁水混濁著青黃色的飲品。
「謝謝老師。」雪羽丸接過竹筒，嗅了嗅筒內的那流動著奇異顏色的飲品，輕皺起眉頭。「這是什麼？」
朝金陽這才看了一眼雪羽丸，但他沒有馬上回答雪羽丸的問題，而是先將那杯飲品一口乾盡。
「這叫做『甘蔗汁』，是用名為甘蔗的果物榨成的果汁。聽說這東西是中國產的最多，但由於我們居住的國家離一個叫做『台灣』的島嶼更近，所以我們的政府就跟他們買了。」朝金陽擦了擦嘴邊的汁水，眼神透出了憂患。「順利的話，我們說不定可以買下這份農業技術，如此一來，我們就有很多原本沒有的東西可以在這個地方種植了。」
「因為牽扯到利益，所以就引發了戰爭對吧。」講出這句話的雪羽丸，語氣甚至沒有一絲的疑問，反而是十分的肯定。
「你……」朝金陽的目光閃動著，似乎是不知道該生氣還是驚訝。「你是怎麼知道的？」
「小紅哥哥跟白鷹叔叔在討論事情的時候我無意間聽到了一些，但他們都用我年紀還小為由，拒絕讓我知道更多，所以……」雪羽丸也將手中的甘蔗汁一次性的乾盡，擦了擦嘴後說道：「我就潛進首領臥室的天花板上，將老師與『涼』的對話聽個仔細了。」原先師徒兩人是邊走邊聊的，但雪羽丸突然察覺到師父沒有跟在旁邊，這才回頭看了看停下腳步的朝金陽。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朝金陽頓時感到一陣氣憤，但他也語塞著，畢竟幹出這種事的是忍界上下公認天資之聰穎的雪羽丸。
雪羽丸雖然年僅十二歲，但也是朝金陽從戰火中將他救出並收養的弟子，在戰爭時期長大的孩子，偷聽首領與幹部談論戰事，究竟該用什麼話來斥責？「頑劣」還是「愚蠢」？朝金陽不清楚。
「這只是早兩天或晚兩天知道的事情，老師也不用生氣吧。」雪羽丸將竹筒收進自己的衣襟內，他年幼且雪白的臉蛋發散著超脫同儕的沉穩感。「明天這條街就會化成一片血海。」雪羽丸道出血淋淋的事實時，一個字都沒有抖一下。
連朝金陽都因這份冷酷而怔住。這孩子真的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朝金陽不禁感到訝異。
但隨後朝金陽便感受到旁人投以的眼神，他連忙摀住雪羽丸的嘴，不讓他繼續講下去。
戰事相關的問題，無論是忍者、武士，還是拳師，都沒有將消息透露到民間的權限，要不要將戰事相關的消息張貼給百姓知道，只有政府能夠做決定。
雖然朝金陽本人並不在乎那些陳舊的規矩，但他仍需將雪羽丸的嘴摀住，畢竟他不想要給預計結束戰事後便要退位的涼造成麻煩，而且朝金陽也早已被涼任命為下一任首領，若是出了點差錯，不免還會令其他原本就覬覦著首領位置的同伴們心生怨恨。
於是，朝金陽小聲地問道：「你知道了多少？」
雪羽丸當即意識到老師所擔憂的事情，也降低了音量：「明天各大忍者村內年紀尚幼或年老力衰的老人會被禁止外出忍者村，要配合著餘剩的上忍的指令照顧好自己的安全，因為你們這一戰出去，可能就再也回不來了。」
朝金陽的臉色變的鐵青，但他還是拉起雪羽丸的小手，快步的往回村的路上走去。
然而，雪羽丸卻大力的將朝金陽的手甩掉，在朝金陽發怒以前，雪羽丸則繼續說道：「明天政府會假裝打柔情牌，試圖讓敵人以為我們希望可以不必發動戰爭……」
「好了，別說了。」朝金陽感到自己的腦內溢起怒意，氣的通紅的臉龐也隨之發脹。
「——然而政府卻安插了大量的武士和忍者在城內，試圖營造出忍者與武士有在暗中保護百姓的假象……」雪羽丸對朝金陽的命令不僅完全無視，還故意越說越快。
「我說了……別再說了……」朝金陽的雙眼瞪得像是銅鈴一般，他感覺自己發抖的手已經快要舉起來，隨時等著要朝雪羽丸的臉上揮下去。
「——事實上，要保護著城內的百姓，忍者和武士的數量根本不夠，忍者美好的形象會由戰地記者替死去的百姓代為報導出去……」雪羽丸沒有被朝金陽的氣勢壓倒，他的雙眼反而盛出一股超齡的兇悍。
終於，朝金陽忍不住怒意，舉起了大手欲往雪羽丸的臉上搧下去。
然而，雪羽丸卻用自己的雙手，在朝金陽的巴掌搧下來之前便將之截下。
雪羽丸的兩隻手緊緊地抓住了朝金陽舉起的右手，三隻手都因較勁著力氣而微微地顫抖著。
雪羽丸畢竟還是小孩，在接下師父巴掌的瞬間已經快要承受不住師父的力氣，但他仍是狠狠地把餘剩的話講了出來。
「而政府的軍隊，則會摧毀敵國百姓的家園，兩個國家最高的武力都用來襲擊彼此最弱的城池，而永遠不會打在一起。」雪羽丸的眼中忽地閃現出一股怨毒。「見識到地獄的，只會是我們忍者。」
朝金陽將他的手用力甩開，接著深沉的嘆了口氣：「還有百姓。」他的手臂重新變得柔軟。不知是為了讓一旁註意到師徒兩人爭執的百姓安心，還是為了對雪羽丸的話表示認同，朝金陽的手摸了摸雪羽丸的頭。
幾個在一旁旁觀的路人眼見師徒兩人沒引發什麼事，隨便看了幾眼以後也就走離了現場，朝金陽這才鬆了一口氣。
——在這些路人的眼裡，我和阿雪兩人就像是父子吧？朝金陽的另一隻手撫了撫自己的鬍鬚，回想著剛才雪羽丸說的話。
——見識到地獄的，只會是我們忍者。就連小孩子都能察覺到這個事實嗎？
「覺得可悲嗎？這個現實。」朝金陽重新牽起雪羽丸的小手，兩個人都邁步朝著回村的路上前進。
朝金陽希望分離的時光可以隨著減緩的腳步晚一點到來，雖然他認為忍者絕對不可能輸給敵國的軍隊，但在戰場上，根本就沒有絕對和保證。
——說不定，真的會永遠分開。
「明天我要跟老師一起回到這，跟你一起上戰場。」雪羽丸一邊走，一邊看著路旁與自己擦肩而過的行人，有很多組合是像朝金陽與自己一樣，一老一少，只是他們的關係是父與子，而且他們的臉上是堆滿著笑容。
「不行，你知道不行的，你不知道戰場的可怕，我不能一邊保護你，我也不能讓你死。」朝金陽稍微地握緊了雪羽丸的手，似乎想讓雪羽丸理解大人的苦衷。「答應師父，乖乖待在村裏，我會回來繼續教你的，別人我不知道，但我一定會活著回來。」朝金陽的神情嚴肅而堅定。太陽已經開始落下，在夕陽的橘光映照下，朝金陽臉上原先看不太清楚的細紋變的深刻而細長，這些雪羽丸都看在了眼裡。
雪羽丸還是乾脆地跟著走著，過了一會，雪羽丸才接著說道：「戰爭可能會持續很久，你覺得你回來後還會有力氣教我嗎？」
「這個嗎……」朝金陽沒有想過這個問題，雖然內心深深地相信自己的實力，但戰爭持續的長短，確實是難以靠一己之力來扭轉。
「我果然還是會趁著夜深偷溜出來，然後跟在你們的隊伍後面不被發現，直到打起來以後我在幫忙出點力。」雪羽丸雖是輕描淡寫的說著，但朝金陽知道他是認真的。
「你可能會再也見不到村內的親朋好友，甚至白白葬送掉自己的性命。」朝金陽和雪羽丸牽在一起的手越來越放鬆，他們彼此都已經明白戰爭這個話題，至少對雙方而言已不是什麼禁忌話題。
「我知道這種事情不會發生的，如果發生了，也只是證明我並不是你們大人口中的天才……」雪羽丸的神情淡然，似是對自己的生命並不看重。「——倘若如此，那麼我的死也並不是那麼可惜了。」
「不是這樣的……」朝金陽微微一笑。師徒兩人皆沒有看向彼此，只是朝著夕陽的方向走著。「——戰爭的殘酷，會把一群人自幼到老所累積的成果一併抹去，你若只是待在村裏，還可以保護村內的安危，不是只有戰爭會危害到我們的安全的。」
「你是說偷吃農作物的山豬，還有那些會破壞柵欄的豹子和老虎嗎？」雪羽丸的語氣中沒有輕蔑，正因如此才顯現的出一股傲氣。「只是射射箭，趕跑那些畜生，這樣算什麼天才？」
「哈哈哈，臭小子，有志氣。」朝金陽笑得鬆了開手，接著不輕不重的搓了搓雪羽丸的頭頂。「但是你有想過你在戰場上能夠做些什麼嗎？」
雪羽丸像是預先有經過習練一般，以熟練語氣說道：「給我攜帶足夠的手裡劍在身上，朝我們落下的飛箭，我能夠判別出哪些箭會威脅到我們並將之擊落。」
朝金陽的笑臉垮了下來。他搖了搖頭，說：「傻小子，你對戰爭的理解太低了。」朝金陽將手搭在雪羽丸那因年幼而窄小的肩膀上。「戰爭不會以我們理想的情況下進行，就算事前有探討過戰術也是一樣。因忽略掉太多細節而葬送掉性命的士卒，從古至今那是大有人在。」
雪羽丸感受到師父的失望，雖然心底升起了一股黯然，但雪羽丸還是繼續追問：「老師的意思是弟子太過於天真了？」
「擊落威脅同伴的飛箭確實是很棒的想法，但我們是忍者，記得老師曾教過你什麼嗎？」
「總要在保護同伴之前，先殺死敵人。」雪羽丸不疾不徐的答道。
「敵人的數目在我們之上，飛箭會形成箭雨。也許你瞬間便能夠擊落三、五支箭，但同時還有數十支箭朝著其他同伴還有你的身上飛來，城內沒有安全的地方可以讓你掩護自己的同伴，這可不是在練習手裡劍的準度。」朝金陽嚴肅地續說道：「在戰場上，即便你是萬中無一的神鏢手，你還是免不了要使用大量的近身戰和躲避技巧來保護自己。」
雪羽丸的灰心終於表現在了臉上。「我想展現自己的長才，但是……老師說的沒錯。」
「不要灰心，師父會趁回村的這段時間，將戰場上需要提前明白的事情盡量多讓你知道。」
天色越來越暗，身後的市集街道像換了一個客群似的，多了白天時說不上來的熱鬧氣氛。
雪羽丸別過頭，細細地聆聽師父講述的每一個細節。
出了城以後，兩人並肩走在繁星底下，一邊用語言交流著，內心也一邊為此時此刻而感動著。
——要是以後沒辦法再次體驗到這份感動，一定會深深地感到遺憾吧。
在師徒兩人都在思考同一件事時，雪羽丸忽地打破了沉默。
「老師是不是心底也很希望能夠帶我上戰場呢？」
「為什麼這麼說呢？」
「因為你在開戰的前一天帶我來城內，感覺不像是為了要與我訣別。」
「或許真的是這樣吧。」聽到了師父沒有否認的回答，雪羽丸還是高興地瞇起笑眼。
「說起來，老師的孫女，不擔心嗎？」
「不擔心哦，村裡的上忍會特別的保護年幼的孩子，而且雖然她才剛出生……」朝金陽像是想到了什麼似地，面露出了慈祥了笑容。「——前幾天她居然抓起了手裡劍，將它丟進了不遠的靶心內，說不定以後會變得比你還要強哦。」
「真厲害呀。」雪羽丸聽了，不禁開始回憶剛出生時的自己。
那時的自己是什麼模樣呢？完全沒有記憶，村裡的大人也都拒絕回答這個問題，這又是為什麼呢？
「不知道剛出生時的我，那時可以做到些什麼呢？」
朝金陽的眉頭忽地輕皺起來，隨後扯開話題：「阿雪你知道，在戰場上設立明確的目標是很重要的嗎？」
「老師是指，殺死敵人的同時也要確保自己的安全……之類的嗎？」
「不算是……我的意思是，你使用武力的最終目的是為了什麼呢？為了證明自己比別人強，還是為了整個忍界的聲望呢？一個人的強大，是要視你對最終目有多麼執著而定的呦。」
「嗯……」雪羽丸陷入了沉思。
在竹林內，踏著前人開闢的道路上，雪羽丸的思緒隨著路邊的獸鳴而陷入了茫然。
「回到家了。」朝金陽指著前方橫向排開的萬丈燈火，那是他們忍者世代長居的大型部落。「通關密語還記得吧？那個問題你總有一天會想通的，先進來吧。」
「好。」雪羽丸鬆開了自己的精神，腦子總算開始想著一個正常小孩會在晚上所期待的事情——晚餐。
雪羽丸那時根本不曉得，那恐怕是自己最後一次能夠期待一天當中的晚餐。
不自在的情緒在心裡紊亂著，雪羽丸感受的到。
今天的天氣很好。陽光普照在熱鬧的市集街道上，沒有人因此多穿一件和服或是漢服，販賣著香甜的果品和溫潤的飲品等攤販皆有不錯的生意，街道上的男女老少各個鬆弛著精神，有的人七嘴八舌，有的人只是坐在竹椅上與搧涼，偶爾還可以見到中、日兩國的「交換百姓」在棋盤前對弈著。
但他沒有被和平的氛圍所牽引著，卻也沒有散發出恐慌，整個人平穩地只有他自己才察覺的到自己內心的紊亂，連在一旁帶著雪羽丸散步的朝金陽都沒有感受到雪羽丸有過多的情緒。
「阿雪，喝點什麼吧？」朝金陽沒有看向雪羽丸，逕自走向一個攤販，取出兩個竹筒買了兩份汁水混濁著青黃色的飲品。
「謝謝老師。」雪羽丸接過竹筒，嗅了嗅筒內的那流動著奇異顏色的飲品，輕皺起眉頭。「這是什麼？」
朝金陽這才看了一眼雪羽丸，但他沒有馬上回答雪羽丸的問題，而是先將那杯飲品一口乾盡。
「這叫做『甘蔗汁』，是用名為甘蔗的果物榨成的果汁。聽說這東西是中國產的最多，但由於我們居住的國家離一個叫做『台灣』的島嶼更近，所以我們的政府就跟他們買了。」朝金陽擦了擦嘴邊的汁水，眼神透出了憂患。「順利的話，我們說不定可以買下這份農業技術，如此一來，我們就有很多原本沒有的東西可以在這個地方種植了。」
「因為牽扯到利益，所以就引發了戰爭對吧。」講出這句話的雪羽丸，語氣甚至沒有一絲的疑問，反而是十分的肯定。
「你……」朝金陽的目光閃動著，似乎是不知道該生氣還是驚訝。「你是怎麼知道的？」
「小紅哥哥跟白鷹叔叔在討論事情的時候我無意間聽到了一些，但他們都用我年紀還小為由，拒絕讓我知道更多，所以……」雪羽丸也將手中的甘蔗汁一次性的乾盡，擦了擦嘴後說道：「我就潛進首領臥室的天花板上，將老師與『涼』的對話聽個仔細了。」原先師徒兩人是邊走邊聊的，但雪羽丸突然察覺到師父沒有跟在旁邊，這才回頭看了看停下腳步的朝金陽。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朝金陽頓時感到一陣氣憤，但他也語塞著，畢竟幹出這種事的是忍界上下公認天資之聰穎的雪羽丸。
雪羽丸雖然年僅十二歲，但也是朝金陽從戰火中將他救出並收養的弟子，在戰爭時期長大的孩子，偷聽首領與幹部談論戰事，究竟該用什麼話來斥責？「頑劣」還是「愚蠢」？朝金陽不清楚。
「這只是早兩天或晚兩天知道的事情，老師也不用生氣吧。」雪羽丸將竹筒收進自己的衣襟內，他年幼且雪白的臉蛋發散著超脫同儕的沉穩感。「明天這條街就會化成一片血海。」雪羽丸道出血淋淋的事實時，一個字都沒有抖一下。
連朝金陽都因這份冷酷而怔住。這孩子真的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朝金陽不禁感到訝異。
但隨後朝金陽便感受到旁人投以的眼神，他連忙摀住雪羽丸的嘴，不讓他繼續講下去。
戰事相關的問題，無論是忍者、武士，還是拳師，都沒有將消息透露到民間的權限，要不要將戰事相關的消息張貼給百姓知道，只有政府能夠做決定。
雖然朝金陽本人並不在乎那些陳舊的規矩，但他仍需將雪羽丸的嘴摀住，畢竟他不想要給預計結束戰事後便要退位的涼造成麻煩，而且朝金陽也早已被涼任命為下一任首領，若是出了點差錯，不免還會令其他原本就覬覦著首領位置的同伴們心生怨恨。
於是，朝金陽小聲地問道：「你知道了多少？」
雪羽丸當即意識到老師所擔憂的事情，也降低了音量：「明天各大忍者村內年紀尚幼或年老力衰的老人會被禁止外出忍者村，要配合著餘剩的上忍的指令照顧好自己的安全，因為你們這一戰出去，可能就再也回不來了。」
朝金陽的臉色變的鐵青，但他還是拉起雪羽丸的小手，快步的往回村的路上走去。
然而，雪羽丸卻大力的將朝金陽的手甩掉，在朝金陽發怒以前，雪羽丸則繼續說道：「明天政府會假裝打柔情牌，試圖讓敵人以為我們希望可以不必發動戰爭……」
「好了，別說了。」朝金陽感到自己的腦內溢起怒意，氣的通紅的臉龐也隨之發脹。
「——然而政府卻安插了大量的武士和忍者在城內，試圖營造出忍者與武士有在暗中保護百姓的假象……」雪羽丸對朝金陽的命令不僅完全無視，還故意越說越快。
「我說了……別再說了……」朝金陽的雙眼瞪得像是銅鈴一般，他感覺自己發抖的手已經快要舉起來，隨時等著要朝雪羽丸的臉上揮下去。
「——事實上，要保護著城內的百姓，忍者和武士的數量根本不夠，忍者美好的形象會由戰地記者替死去的百姓代為報導出去……」雪羽丸沒有被朝金陽的氣勢壓倒，他的雙眼反而盛出一股超齡的兇悍。
終於，朝金陽忍不住怒意，舉起了大手欲往雪羽丸的臉上搧下去。
然而，雪羽丸卻用自己的雙手，在朝金陽的巴掌搧下來之前便將之截下。
雪羽丸的兩隻手緊緊地抓住了朝金陽舉起的右手，三隻手都因較勁著力氣而微微地顫抖著。
雪羽丸畢竟還是小孩，在接下師父巴掌的瞬間已經快要承受不住師父的力氣，但他仍是狠狠地把餘剩的話講了出來。
「而政府的軍隊，則會摧毀敵國百姓的家園，兩個國家最高的武力都用來襲擊彼此最弱的城池，而永遠不會打在一起。」雪羽丸的眼中忽地閃現出一股怨毒。「見識到地獄的，只會是我們忍者。」
朝金陽將他的手用力甩開，接著深沉的嘆了口氣：「還有百姓。」他的手臂重新變得柔軟。不知是為了讓一旁註意到師徒兩人爭執的百姓安心，還是為了對雪羽丸的話表示認同，朝金陽的手摸了摸雪羽丸的頭。
幾個在一旁旁觀的路人眼見師徒兩人沒引發什麼事，隨便看了幾眼以後也就走離了現場，朝金陽這才鬆了一口氣。
——在這些路人的眼裡，我和阿雪兩人就像是父子吧？朝金陽的另一隻手撫了撫自己的鬍鬚，回想著剛才雪羽丸說的話。
——見識到地獄的，只會是我們忍者。就連小孩子都能察覺到這個事實嗎？
「覺得可悲嗎？這個現實。」朝金陽重新牽起雪羽丸的小手，兩個人都邁步朝著回村的路上前進。
朝金陽希望分離的時光可以隨著減緩的腳步晚一點到來，雖然他認為忍者絕對不可能輸給敵國的軍隊，但在戰場上，根本就沒有絕對和保證。
——說不定，真的會永遠分開。
「明天我要跟老師一起回到這，跟你一起上戰場。」雪羽丸一邊走，一邊看著路旁與自己擦肩而過的行人，有很多組合是像朝金陽與自己一樣，一老一少，只是他們的關係是父與子，而且他們的臉上是堆滿著笑容。
「不行，你知道不行的，你不知道戰場的可怕，我不能一邊保護你，我也不能讓你死。」朝金陽稍微地握緊了雪羽丸的手，似乎想讓雪羽丸理解大人的苦衷。「答應師父，乖乖待在村裏，我會回來繼續教你的，別人我不知道，但我一定會活著回來。」朝金陽的神情嚴肅而堅定。太陽已經開始落下，在夕陽的橘光映照下，朝金陽臉上原先看不太清楚的細紋變的深刻而細長，這些雪羽丸都看在了眼裡。
雪羽丸還是乾脆地跟著走著，過了一會，雪羽丸才接著說道：「戰爭可能會持續很久，你覺得你回來後還會有力氣教我嗎？」
「這個嗎……」朝金陽沒有想過這個問題，雖然內心深深地相信自己的實力，但戰爭持續的長短，確實是難以靠一己之力來扭轉。
「我果然還是會趁著夜深偷溜出來，然後跟在你們的隊伍後面不被發現，直到打起來以後我在幫忙出點力。」雪羽丸雖是輕描淡寫的說著，但朝金陽知道他是認真的。
「你可能會再也見不到村內的親朋好友，甚至白白葬送掉自己的性命。」朝金陽和雪羽丸牽在一起的手越來越放鬆，他們彼此都已經明白戰爭這個話題，至少對雙方而言已不是什麼禁忌話題。
「我知道這種事情不會發生的，如果發生了，也只是證明我並不是你們大人口中的天才……」雪羽丸的神情淡然，似是對自己的生命並不看重。「——倘若如此，那麼我的死也並不是那麼可惜了。」
「不是這樣的……」朝金陽微微一笑。師徒兩人皆沒有看向彼此，只是朝著夕陽的方向走著。「——戰爭的殘酷，會把一群人自幼到老所累積的成果一併抹去，你若只是待在村裏，還可以保護村內的安危，不是只有戰爭會危害到我們的安全的。」
「你是說偷吃農作物的山豬，還有那些會破壞柵欄的豹子和老虎嗎？」雪羽丸的語氣中沒有輕蔑，正因如此才顯現的出一股傲氣。「只是射射箭，趕跑那些畜生，這樣算什麼天才？」
「哈哈哈，臭小子，有志氣。」朝金陽笑得鬆了開手，接著不輕不重的搓了搓雪羽丸的頭頂。「但是你有想過你在戰場上能夠做些什麼嗎？」
雪羽丸像是預先有經過習練一般，以熟練語氣說道：「給我攜帶足夠的手裡劍在身上，朝我們落下的飛箭，我能夠判別出哪些箭會威脅到我們並將之擊落。」
朝金陽的笑臉垮了下來。他搖了搖頭，說：「傻小子，你對戰爭的理解太低了。」朝金陽將手搭在雪羽丸那因年幼而窄小的肩膀上。「戰爭不會以我們理想的情況下進行，就算事前有探討過戰術也是一樣。因忽略掉太多細節而葬送掉性命的士卒，從古至今那是大有人在。」
雪羽丸感受到師父的失望，雖然心底升起了一股黯然，但雪羽丸還是繼續追問：「老師的意思是弟子太過於天真了？」
「擊落威脅同伴的飛箭確實是很棒的想法，但我們是忍者，記得老師曾教過你什麼嗎？」
「總要在保護同伴之前，先殺死敵人。」雪羽丸不疾不徐的答道。
「敵人的數目在我們之上，飛箭會形成箭雨。也許你瞬間便能夠擊落三、五支箭，但同時還有數十支箭朝著其他同伴還有你的身上飛來，城內沒有安全的地方可以讓你掩護自己的同伴，這可不是在練習手裡劍的準度。」朝金陽嚴肅地續說道：「在戰場上，即便你是萬中無一的神鏢手，你還是免不了要使用大量的近身戰和躲避技巧來保護自己。」
雪羽丸的灰心終於表現在了臉上。「我想展現自己的長才，但是……老師說的沒錯。」
「不要灰心，師父會趁回村的這段時間，將戰場上需要提前明白的事情盡量多讓你知道。」
天色越來越暗，身後的市集街道像換了一個客群似的，多了白天時說不上來的熱鬧氣氛。
雪羽丸別過頭，細細地聆聽師父講述的每一個細節。
出了城以後，兩人並肩走在繁星底下，一邊用語言交流著，內心也一邊為此時此刻而感動著。
——要是以後沒辦法再次體驗到這份感動，一定會深深地感到遺憾吧。
在師徒兩人都在思考同一件事時，雪羽丸忽地打破了沉默。
「老師是不是心底也很希望能夠帶我上戰場呢？」
「為什麼這麼說呢？」
「因為你在開戰的前一天帶我來城內，感覺不像是為了要與我訣別。」
「或許真的是這樣吧。」聽到了師父沒有否認的回答，雪羽丸還是高興地瞇起笑眼。
「說起來，老師的孫女，不擔心嗎？」
「不擔心哦，村裡的上忍會特別的保護年幼的孩子，而且雖然她才剛出生……」朝金陽像是想到了什麼似地，面露出了慈祥了笑容。「——前幾天她居然抓起了手裡劍，將它丟進了不遠的靶心內，說不定以後會變得比你還要強哦。」
「真厲害呀。」雪羽丸聽了，不禁開始回憶剛出生時的自己。
那時的自己是什麼模樣呢？完全沒有記憶，村裡的大人也都拒絕回答這個問題，這又是為什麼呢？
「不知道剛出生時的我，那時可以做到些什麼呢？」
朝金陽的眉頭忽地輕皺起來，隨後扯開話題：「阿雪你知道，在戰場上設立明確的目標是很重要的嗎？」
「老師是指，殺死敵人的同時也要確保自己的安全……之類的嗎？」
「不算是……我的意思是，你使用武力的最終目的是為了什麼呢？為了證明自己比別人強，還是為了整個忍界的聲望呢？一個人的強大，是要視你對最終目有多麼執著而定的呦。」
「嗯……」雪羽丸陷入了沉思。
在竹林內，踏著前人開闢的道路上，雪羽丸的思緒隨著路邊的獸鳴而陷入了茫然。
「回到家了。」朝金陽指著前方橫向排開的萬丈燈火，那是他們忍者世代長居的大型部落。「通關密語還記得吧？那個問題你總有一天會想通的，先進來吧。」
「好。」雪羽丸鬆開了自己的精神，腦子總算開始想著一個正常小孩會在晚上所期待的事情——晚餐。
雪羽丸那時根本不曉得，那恐怕是自己最後一次能夠期待一天當中的晚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