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者與殺手◆前傳》第五章: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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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1-11
    《忍者與殺手◆前傳》第五章:殺手




  朝金陽縱身一躍,一邊從成堆的沙包中往煙霧外移動,一邊擊落來自煙霧外頭所射來的手裡劍。

  「你也是一樣的吧?」雪羽丸的聲音時左時右,這使得朝金陽所剩不多的精神越來越衰弱。「當年想教導給我的,就是為了要保護大家的道理吧?」

  「閉嘴!」朝金陽平穩地站在一個窄小的高台上,他的半個身子才總算從煙霧中探了出來。「出來跟我一決勝負!」

  「我早就想明白了,我也曾在戰爭結束以後,一直想找機會跟你分享我心路上的轉變,但是……」雪羽丸的身影遙遙佇立在朝金陽的正對面,兩個人都踏在了一個高台上。「——老師現在做的決定,卻十分的奇怪啊!」雪羽丸發出暴喝。來自未受燒傷的右手所投擲出的手裡劍,當即高速直往朝金陽的眉間射去!

  「可惡……!」朝金陽忽然開始擔心自己的刀會無法準確地擊落雪羽丸的手裡劍,於是他改用自己的拳刃做盾,硬是擋下了那枚手裡劍。

  ——難道我的身體已經不行了嗎?我這千瘡百孔亦千錘百鍊的身體,難道會敗在那幾枚小飛鏢的削弱下嗎?

  「開什麼玩笑……」朝金陽的身體又重新隱沒在煙霧當中。他循著最後一次見到雪羽丸的方位,一邊衝刺,一邊將拳刃內暗藏的飛針對準雪羽丸,接著發射。

  不遠處傳來飛針擊在鋼柱的聲響,朝金陽也隨即踏上雪羽丸先前佇立的高台上。

  然後,朝金陽抬起頭,憤怒使他臉上的蒼老變的猙獰。「雪——羽——丸——!下來一決勝負!」

  原來雪羽丸早在短短幾秒內躍上了高高的大型層架。他用兩隻腳尖穩穩地站在層架那近乎無立足點的窄小鐵條上,即是猿猴恐怕都對這等身手自嘆不如。

  這景象對朝金陽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

  雪羽丸的身姿看起來高高在上,他想——若是十五……不,只要十年前,我恐怕也可以做到相同的事情。

  此時,雪羽丸先前投擲的煙霧已完全的散去,身在高處的雪羽丸清晰的看到了先前藏在白煙下那凌亂而鮮紅的痕跡。

  雪羽丸咬著牙,開始感受到自己內心的深處正反覆地動搖。

  ——究竟是下?還是不下?師父看起來已經很衰弱了,只要待在原位、靜待幾分鐘,師父就會因失血過多而昏迷過去。

  ——而且下去以後,自己也可能會被在絕境中求勝的師父所反殺,他知道師父的個性,這很有可能會發生。

  但他凝視著師父的雙眼——他的雙眼中飽含著不甘、怨恨和詛咒,當年的溫柔和傲然已蕩然無存,從那雙眼的轉變中,雪羽丸彷彿看到了一個陌生人。

  不知是為此感到憤怒,還是為了滿足師父的心願,雪羽丸竟心一橫,整個人向前倒去,同時腳底也靈活地翻轉至鐵條下方,緊接著,雪羽丸微微彎曲的雙膝猛一彈射,雪羽丸整個人竟如流星一般向朝金陽墜去!

  「朝——金——陽——!」雪羽丸的雙手緊抓著小武士刀,以劈擊之勢對準朝金陽的頭頂斬去。

  朝金陽先是一陣愕然,接著他才提起拳刃做盾,右手持著的拐杖刀則朝雪羽丸的腰桿斜上掃去。

  朝金陽的應對本會是更為精湛而熟練的,但如今他所施展的格擋與掃擊,不僅慢了半拍,精準度和力道更是遠遠不及剛開戰時。

  儘管雪羽丸自上而下的這招劈斬夾帶著開山破石之勢,他的軀幹仍是展現出了異於常人的協調性。只見他的劈斬在力道上壓制了朝金陽的拳刃,同一時間,雪羽丸竟急旋腰桿,藉著短暫滯空的一瞬間,用雙腳腳掌緊緊地夾住了原先朝自己腰桿掃來的拐杖刀刀身,緊接著,雪羽丸又借高空落地之勢狠狠地將拐杖刀從朝金陽的手中硬生生地「奪」了下來!

  伴隨著清脆的兩聲刀擊——那是朝金陽被壓制到必須單膝跪下,以及脫手的拐杖刀被甩在一旁的聲響,基本上,朝金陽的敗北已經顯而易見。

  朝金陽佈滿著血絲的雙眼,感受到了模糊的視野忽地激烈一晃,那是接下強大的一擊所帶來的震盪,他心裡明白,無論再怎麼強迫自己提振精神,自己的眼簾不久以後便會轉為半黑。

  ——但是,我是不會輸的。

  「喝啊!」朝金陽的身姿猛地拔地而起,他藉著起身的一股蠻勁,硬是將雪羽丸向後推飛了數步遠。

  ——我要在自己昏死以前,親手打敗自己的徒弟!

  「你還不死心嗎。」雪羽丸怒視著朝金陽。他的腳步輕盈地藉著朝金陽朝他推去的力道向後輕躍,不足三步便完全卸光了朝金陽的推力。

  「納命來!」轉眼間,朝金陽已將與雪羽丸的距離縮短至近身,「哈!」如鱷吻般的拳刃疾速旋往雪羽丸的心窩,同時,朝金陽那空著的右掌則隨著箭步朝雪羽丸的側腹推去!

  這等爆發力的質量與先前過招時相比,可以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照理來說,不擅近身的雪羽丸理應會重新被壓制。

  ——但是。

  「看穿了,也習慣了。」雪羽丸輕盈地向後一躍,手中的武士刀則從身體的中心點向外撥開朝金陽的拳刃,而他的左肘甚至還更快一步的擊落了朝他側腹推來的掌擊。

  「呃啊啊!」朝金陽吃痛著。雪羽丸擊向他指節的力道毫不留情,但他的戰鬥本能不僅沒有減弱,甚至還增強了。

  ——最大的證明就是,朝金陽的身影又重新往雪羽丸衝去!

  「你這……笨蛋老師!」雪羽丸似乎是被激怒了。他兩手持著的武士刀居高在胸前,刀尖遙指著朝金陽的身體。他打算用朝金陽常用於戰場上殺敵的得意刀招——「走雪」,來徹底擊敗朝金陽,以此讓力量耗盡的他心服口服。

  但論起「走雪」這個刀招,朝金陽可是這套刀法的開先始祖,他一生舞起這套刀法不下萬次,死在這招手下的敵國軍隊和猖獗盜匪更是多達千餘人,即使耗盡了力量,依然改變不了他因出神入化的刀法而被冠為「忍者之神」的事實。

  眼見此招即將發動,朝金陽的眼眸忽地閃爍出生命的光輝,蒼白的臉孔像是活過來一樣,一抹紅潤霎時間充盈在他的臉上。

  ——這是我最後的反擊機會。

  眼見刀招將至,朝金陽大膽的將拳套內「拆卸」拳與刃的機關撥動,接著猛地將左手從腹部中往外推去。

  ——走雪的軌跡間,有著只有我才看的到的間隙!

  霎時間,拳刃的「刃」當即從拳套間脫離,形如鱷吻的一片長刃如弩箭般直往雪羽丸的胸口射去,然而,理應先碰到武士刀刀尖的刀刃,竟以詭奇的角度穿過了「走雪」似撩似掃的刀軌!

  「什麼!」雪羽丸的瞳孔忽地一陣暴縮,他的額上當即爆出雨點般的冷汗。他只能狼狽的撤招,硬是捨棄掉走雪那「刀步合一」的精隨,他接著猛力收刀,刀軌劇變的走雪,像是在補救似地往反向掃去,但那把鱷吻狀的拳刃又厚又重,即使脫離了拳套,也難以在飛擊的狀態下用過輕的兵器擊落他。

  雪羽丸心一凜,幾乎是倚靠著本能和反射動作原地旋轉,刀刃險險地與他擦身而過,並深深地沒入在他身後的鋼柱上。

  但危機並沒有解除——雪羽丸的眼睛才剛對準前方,朝金陽的拳頭早已重重的砸在雪羽丸纖瘦的側腹上,一陣窒息感猛地傳來,他摀著自己的傷處連退了數步並連忙舉刀,但朝金陽的重拳又更快一步揮來。

  雪羽丸的左手托著小武士刀的刀脊,欲將朝金陽的重拳截下。

  雪羽丸本以為一切都將要結束了,但自己竟又重新與朝金陽打了起來,心中頓時生起了一股煩躁。

  不知是上天捉弄,還是朝金陽帶著拳套的拳頭實在是過於沉重,拳與刀交接的一瞬,忽然「砰」的一聲,雪羽丸的小武士刀竟在此時戲劇性的被崩斷了。

  雪羽丸愣了愣,神情不驚不怒,隨手將斷裂的武士刀扔在了一旁。

  然後他凝視著朝金陽的面孔——他因為看到雪羽丸的主要武器毀損,竟又重新燃起了更多的戰鬥慾望,絲毫不顧被他遺落在身後的血跡。

  ——沒完沒了。

  雪羽丸平時就感覺的到他放在身上的每一處暗器,如今他感到身體一陣輕盈,他知道自己身上已經沒有短刀、暗器可以使用了。

  ——上一次將身上所有的暗器都使用完是什麼時候呢?是在戰場上?還是在執行任務的時刻呢?還是在某一次被追殺的時候?

  ——想不起來了。我只知道我比起近身戰,更不擅長肉搏戰,但這都無所謂。

  ——因為……

  「——因為,我跟你是不一樣的。」雪羽丸的臉上掛著慘笑。他一邊後退,一邊將手伸進衣襟內。「我跟著老師踏入沙場的原因,不是為了證明自己的強大,也不是為了整個忍界的聲望。」

  雪羽丸還期望著自己的言語能夠撼動眼前那從前備受自己尊敬、愛戴,甚至是崇拜的朝金陽。

  但朝金陽根本沒有絲毫的動搖。他嘶吼著。也許他的耳內已經裝不進任何人的聲音,也許他也看不到殺戮以外的其他選擇,雪羽丸雖然好奇,他好想要再多了解師父一點,但他身上的最後一件「武器」,雖然既不是塗上毒液的飛刀,亦非燃上火焰的飛箭——但要奪走一條人命,仍是綽綽有餘的。

  他從衣襟內拿出了一把漆黑而泛著寒芒的器械,將那件器械的「發射口」對準了朝金陽的身體。

  「發射口」森幽幽的內部深不見底,像是在隱喻著黑暗深不可測的盡頭一般。自這樣器械從發明再到流入忍界,還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被其對準而不感到悚然的——除了朝金陽以外。

  「住手啊……」雪羽丸見到逐漸往自己逼近的朝金陽像是發了瘋似的,眼眶不禁濕潤了起來。「師父我認輸了!難道這樣還不可以嗎?」雪羽丸高聲吼道。他已經退到了倉庫的盡頭。

  「喝啊啊啊——!」朝金陽高舉著重拳。見到了退到盡頭的雪羽丸,他竟還咧開了欣喜的狂笑。「你無路可逃了!」他原先引以為傲、象徵著忍者之魂的髮簪也不知何時落在了何處,他盤在頭上的長髮當即變得狂亂而飛散,整個人活像是一頭驕傲的獅子。

  ——我會是……我會是……無可取代、永遠的忍者之神!

  雪羽丸闔上了雙眼,他窄小的肩膀因啜泣而顫抖著。

  他拒絕以這種形式看昔日的師父最後一眼,因為眼前的師父就像是一頭困獸,已經不值得也沒辦法讓雪羽丸對此投以尊敬的眼神。

  忽然間,倉庫內發生了一聲爆響,那聲爆響,伴隨著璀璨的火光、血光,和殞落;伴隨著刺鼻的煙硝、倒下,和倉庫外四處飛散、逃竄的鳥獸。

  勝負終於分曉。

  *

  這一天,忍者世界發生了前所未有的劇動。

  忍界內從中分裂了巨大的鴻溝,其中近乎一半的忍者形成了另一派系,並重新自立門戶,與西方國家的勢力合作並繼續執行著從前忍者們擅長的暗殺。

  起先,有大多數的忍者都稱朝外分裂的另一派系為叛徒,但逐漸地,向外分裂的派系擴展的越來越大,甚至包攬了以前的忍者近乎全部的國家任務。

  最後,嘴上對其稱作「叛徒」的忍者們越來越少,甚至有人向外倒戈,成為叛徒的一分子。而放棄成為一名忍者的「忍徒」們,更不是少數。

  十年後,兩派勢力走到了現代。雖然雙方有著極大的淵源在,但同為隱沒在社會底下的兩個勢力,誰富誰貧,誰強誰弱,誰大誰小,實力早已懸殊。

  此時,嘴上對其說著「叛徒」的人們,已經近乎不存在,而更多的是,對其抱著敬畏、憎恨和恐懼的人們,將那股勢力稱之為——「殺手」。




    《忍者與殺手前傳: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