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做了一個夢

人與人的相遇真是奇妙。
通過貝拉的關係，幾個懂得木工的同學加入到了改建秘密基地的行動當中。多虧了他們，原本只是隨便搭建的小棚子在短時間內就變成了有房頂有窗戶的房子。
「跟學校報備的手續齊全，這下『羽』的那些人也不能說些什麼吧。」
奧雷留斯當然在背後出謀劃策。他以活化〈英靈墓林〉的名義向學校申請在這裡建立會館，作為學生瞻仰英靈時了解歷史的地方。名義上這裡是作為博物館、資料室類似的存在。當然，實際的用途是用來聚集一眾「蹄」的學生，方便以後展開學習活動。
「嗯！看著這裡一步步變得有聲有色，真是令人感慨萬千。」
莉薇婭也沒想到竟然能走到這一步，自然心中別有一番滋味。
「對了，新建起來的會館叫什麼好？雖然手續上不需要名字，但感覺有個名字會比較舒服。」
「這樣啊……既然這裡是〈英靈墓林〉，那這間會館就叫〈英靈殿〉吧！」
「喂喂，兔子，這名字的規模也太大了點吧！」
「有什麼所謂嘛！響亮一點，待在裡面才會有感覺！」
會館的名字終於定下來了。完工的那一天，會館大門前裝上寫著「英靈殿」（Valhalo）的名牌，跟周圍倒也相襯。
「你的主人怎麼看這件事？」
莉薇婭離開慶祝的人群，來到附近陰暗處。有一個身穿斗篷的人站在那裡，氣氛跟慶祝人群截然相反。
「…………。」
莉薇婭得到的是冷冰冰的無言。
「颳風下雨的時候，你也可以進來。我不會拒絕的哦。」
莉薇婭向蓋婭笑道。
「………………………………………………。」
◆
終於要開始正式的補習計劃了。
由於莉薇婭跟茱莉亞對賭的內容是讓〈麋鹿學級〉的一眾學生在這一年期末開始中獲得平均成績C的結果，要達成這個目標，只有讓大家來參加莉薇婭舉辦的補習計劃。通過莉薇婭的課外指導，讓大家的成績提升上去。
莉薇婭也是對此有所自信才會欣然接受對賭。
在她看來，自己擁有非常優秀的學習經驗，只要大家都能夠跟著自己的步伐，利用上一輩子無往不利的學習技巧，自然就能提升成績。
算盤是這麼打的，然而結果卻出乎莉薇婭所料。
一個月過去了，大家的成績並沒有顯著的提升。不如說，整體而言根本就沒什麼變化。
莉薇婭百思不得其解。
「為什麼……明明我的辦法是正確的呀……我自己就是這麼過來的，不可能到了別人身上就失效？！」
莉薇婭開始頭疼起來。
又一個月過去了，大家不僅成績依舊沒什麼提升，反而開始出現了厭惡情緒。大家對莉薇婭的課外補習教學出現了逆反情緒，一開始的衝勁消失，消極逃避開始出現。
連來〈英靈殿〉的學生都開始減少了。
現在已經到了〈赤蛇之節〉的下輪（7月），距離年末考試也只有半年多一點了。時不我待，半年時間可是一眨眼就會過去。
「為什麼？！為什麼大家的成績沒有提升上去？！明明我就沒問題呀！」
莉薇婭一邊咬著蘇娜製作的野豬肉乾，一邊趴在桌子上滿臉苦惱。
「啊哈哈……不用著急啦，要是操勞了可對身體不好。」蘇娜一邊揉著莉薇婭的腦袋一邊安慰道。
蘇娜右手的傷已經好了一大半了，現在已經不需要纏繃帶。但是據她所說偶爾會突然出現短暫的刺痛感，沒辦法像以前那麼靈活。看樣子這個後遺症會伴隨一輩子。
「……我說啊，兔子，雖然你的切入點跟學校教的不太一樣，但是方法上跟大家平時上課的也沒區別吧？」
奧雷留斯摸著下巴分析起來。
「都是背符文背魔法陣被咒語，大量的默寫練習……對大多數人來說就好像下課了之後又來上差不多的課……所以才會變得沒興趣呀。」
「可應試教育就是這樣的呀，不通過大量的題海訓練怎麼可能過得了考試？！」
「……應試教育？」奧雷留斯疑道。
「啊……。」
莉薇婭不小心把上一輩子的概念脫口而出，沒注意到這個世界的人是沒有這些概念的。她只能打個掩飾。
「就是考試的方法論……我是靠這種方法拿到好成績的。只是沒想到那麼多人不適應……」
莉薇婭其實多少也猜到為什麼。首先「蹄」的學生很多都是些抱著其他目的進來學院的人，第一目標不是學習魔法，自然沒心思花在這上面。其次正是因為這種刻板傳統的學習方式在他們身上沒辦法取得好成績，他們才會進入〈麋鹿學級〉，成為「蹄」的一員。就算使用現代的教學理念，教學方法沒有變化的情況下還是很難有所改變。
至於莉薇婭本人，前世的嫻熟應試教育學習方法讓她非常適應這一世的教育制度，所以從來沒有掉隊過。過於巨大的優勢反而遮蓋了她的視野，讓她的看法出現盲點，想不到別人其實是不太適應的。
（「失策！……早知道就不誇下海口了！唔唔唔……我這個大笨蛋！！」）
正當莉薇婭苦惱不已的時候，維吉爾不斷在她身邊走來走去，還是不是在筆記本上寫什麼東西。他寫的時候非常樣子興奮，像是看到了什麼刺激有趣的東西。
「……你在幹嘛？」
「我在記錄素材！模特的每一個瞬間都可以化成一段絕美的描寫！」
「………………………………。」
「根據角度的不同，看見的世界都會不一樣。這是文學的巧妙性！」
莉薇婭實在忍不了維吉爾在身邊叨擾的樣子。她內心有股力量要爆發，不然就會神經錯亂。有道是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變態。
「啊啊啊啊！！好好好！！換個角度！我也要去換個角度！！！」
一聲長嘯，莉薇婭奔出〈英靈殿〉，向著外面的林子疾馳而去。
「啊，莉薇婭！」
蘇娜也想跟著衝出去，但是奧雷留斯阻止了她。
「讓她自己獨處一下，想個清楚吧。畢竟我們能幫的地方不多。」
◆
莉薇婭像只冒失的小鹿一樣不斷往樹林深處暴走，完全不管是不是走在路上。她一邊走一邊把腦袋全速運轉，全心思考對策。
「想要對學習內容提起興趣的話得簡化知識點，讓不同水平的人也能快速理解……但是傳統魔導理論都是互相搭配的，符文不能離開魔法陣，魔法陣不能離開咒語，單獨抽出來並不能構成知識體系，需要重新構建……可是我又不可能重新建立基礎魔法理論體系啊！這可是連先哲都辦不到的事情！可惡！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任務嘛！」
莉薇婭暴走到氣喘吁吁，全身大汗淋漓，整潔的制服濕得像剛浸過水一般。然而她完全不在乎，甚至可以說想靠這種自暴自棄來試圖突破困境。
當然，沒什麼作用，只是讓自己出了一身汗而已。並且因為這樣弄得有些虛脫，整個人軟弱無力。
看來異世界轉生的主角也是有辦不到的事情呀！
「……我不行了！」
莉薇婭癱坐在地上，垂頭喪氣。
周圍十分安靜，安靜到能聽到遠處的響聲。
遠處的響聲，是水流潺潺流動的聲音。
「附近有水流……？」
莉薇婭不知為何好奇起來。她使出最後的力氣站了起來，朝著響聲處走去。
走了約莫幾十米，前方豁然開朗。原來樹林的深處是一座不算太高但也不矮的山，而從山體當中有一條水流直涌而出，形成一道小型瀑布。瀑布沖刷著地面，衝出一個小水池，再往低洼處分出好幾條山澗溪流。
莉薇婭看著清澈的山泉水，喉嚨忍不住咽了一下。
她來到瀑布水池前，用手舀起一些水，送入口中。只嘗到是純潔而又清甜的山泉水味，灌入灼熱的身體之中，不由得馬上涼爽起來。如此舒服的感覺讓莉薇婭再喝幾口。
「啊啊……真棒……好想跳進去游泳……」
其時天氣炎熱，瀑布掀起的氣流清爽宜人，彷彿是在誘惑著人趕緊跳進去暢快一番。
莉薇婭剛才不論身心都有些疲憊，當然抵禦不了這種大自然的誘惑。
「嗯唔……反正周圍沒人，就爽那麼一次吧！」
說罷，莉薇婭馬上把身上衣服脫掉，只剩下內衣，然後跳進水池裡面。
水池不深，成年人的話大概只淹沒到腹部。但莉薇婭的身材還不高，所以大概浸到胸前。她在水池中盡情玩耍起來，讓晶瑩的水珠盡數落在潔白的肌膚之上。
「呼呼呼！活過來啦！享受生活才是最重要的嘛！」
一邊說著沒什麼意義也沒什麼營養的廢話一邊戲水，莉薇婭的身心都獲得了放鬆。
在水中，莉薇婭放鬆了身體，任由浮力將她托到水面上。這個畫面乍一看上去就像是約翰·艾佛雷特·米萊的那副改編自《哈姆雷特》的名畫《奧菲利亞》。當然，奧菲利亞在這個場景里是溺死，莉薇婭還活得好好。
潺潺流水聲，冷水帶走炎熱，出了一身汗的運動，思考過度的疲憊……這些因素都讓莉薇婭漸漸升起了困意。她忍不住閉上了眼睛，打起了盹。
也不知過了多久，莉薇婭這才醒了過來。她發現自己躺在水池旁邊的岸上，看樣子是水流將她衝到岸邊。
「唔……也鬧夠了，回去吧。」
莉薇婭打算穿上衣服回去。可是當她走到原本放衣服的地方時，卻發現衣服不見了。她在旁邊搜索了一下，皆不見衣服的蹤影。
莉薇婭不由得全身打了個冷顫。
「是尤利安努斯那群傢伙嗎！」
理所當然想到了對手。
不過很快莉薇婭就否決了。那群傢伙真要對付自己的話可不是做些拿走衣服之類的惡作劇。
「……那是蘇娜他們？」
但是蘇娜本身不會開這種玩笑，卡埃羅是正人君子也不會。奧雷留斯雖然喜歡欺負自己但也不會做這種讓自己難堪的事情，至於剛認識的維吉爾最有可能，只是看他平時的表現就是個文學宅男，就算行為怪異也光明磊落。
到底是誰……？
莉薇婭一身的暑氣都消失了，反而感到幾分寒氣。
她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忽然之間，遠處的樹林里響起了淅淅索索的聲音。莉薇婭馬上朝那個方向望去，竟看到一道白影略過，很快就消失不見……
「欸…………？」
莉薇婭愣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
「說起來……〈英靈墓林〉之所以很少人會來，就是因為……」
鬧鬼。
莉薇婭倒不是怕鬼。甚至如果真有鬼魂的話她還想親眼見識見識。在這個能使用魔法，甚至教授科目里會寫上「死靈術」的世界，鬼魂並不是完全未知的事物。
至少以科學的角度去看，只要能夠觀測並證實，那鬼魂不過是冠上了這個名字的一種客觀現象而已。
不過，面對自己未知的事物，人還是會本能地感覺到恐懼。莉薇婭也不例外。更何況現在處於毫無防備的狀態。
「怎麼辦……跑嗎……」
莉薇婭的第一念頭是趕緊離開這個地方。
不過幾乎全身赤條條的樣子給人撞見的話肯定會被恥笑一輩子……
莉薇婭腦袋一熱，緊咬牙關，下定決心。
「……不，就算真的是鬼也是只下流鬼！竟然偷女生的衣服……不可原諒！」
莉薇婭隨即邁開腳步，朝著白影晃動的方向奔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經過了休息，莉薇婭覺得全身幹勁十足，跑起來腳步飛快。剛奔到剛才白影晃動的地方，遠處又略過一道白影。這次莉薇婭瞄到那是一個類似人的身影。
就這樣持續奔跑了好長一段時間，莉薇婭竟然回到了〈英靈墓林〉中的雕像廣場。然而當她望向這片地方時，內心不由得戈登一下。
會館不見了，原本打掃完好的廣場也變回之前的破落樣子。彷彿莉薇婭穿越時空，回到了剛到這裡時的樣子。
當然，周圍空無一人，毫無生氣。
「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麼……」
莉薇婭站在原地，詫異得不知道怎麼反應才好。
是中了幻覺魔法？擱在其他人身上多半會作出這個判斷。
但是對於莉薇婭來說可能性很低。
原因在於她那永遠不會消失的前世記憶。這些記憶似乎是有自動連接現在記憶的能力，就算中了幻覺魔法，這些記憶依然可以在腦內形成思維迴路，讓魔力導入其中，衝破幻覺對人的影響。這也是當日和〈第一賢者〉布魯圖斯對戰後莉薇婭發現的特點。
也就是說，現在的莉薇婭免疫所有幻覺魔法。
「「「來這一邊……」」」
忽然，整個世界響起了一把蒼老的聲音。莉薇婭不禁嚇了一跳。
「你是誰？！」
「「「來這一邊……」」」
聲音慢慢從整個世界同時迴響，變成往雕像廣場那邊移動。
莉薇婭戰戰兢兢地四處張望。沒有任何人的氣息，即便釋放魔力去感知其他人也沒有任何反應。
「……沒辦法了。」
莉薇婭只能朝著聲音的方向走去。
「「「我就在這裡……」」」
白影在那些雕像之間來回閃過，很快又消失無蹤。
莉薇婭放慢腳步，一邊警戒一邊往雕像移動。
「「「我就在這裡……」」」
莉薇婭來到聲音發出的雕像前，低頭看了眼雕像的石碑。
「門德列歐斯的雕像……？」
「「「找到我……我就在這裡……」」」
「慢著！你到底是誰？！莫非真的是門德列歐斯的鬼魂？！」
「「「找到我……我就在這裡……！」」」
「喂！你倒是說到底要——」
忽然之間地動山搖，莉薇婭眼前的門德列歐斯雕像頹然崩壞。
莉薇婭雙腳站不住，整個人往虛空里掉去，像是墜入深淵……
「這個感覺……！難道，這一切都是……！！」
莉薇婭逐漸醒來。她發現自己躺在水池邊上的一個樹下，身上披著毯子。
「啊！你終於醒來啦？！嚇死我了！」
一把熟悉的聲音傳進朦朦朧朧還沒完全醒來的莉薇婭耳中。
是蘇娜。
「笨兔子，你怎麼跑到這個地方還跳進水裡？害我們都以為你溺水了。」
第二個說話的是奧雷留斯。
「真是的，莉薇婭！我們見你很久都沒回來就四處找你，結果看見你躺在岸邊，真的有那麼一瞬間以為你出事了！擔心死我們了。」
蘇娜關切地望著莉薇婭。
「我……這裡……剛才那……」
莉薇婭逐漸恢復理智。
「啊！是〈冥想空間〉！剛才我在〈冥想空間〉！」
莉薇婭一個激動，掀開蓋在身上的攤子站了起來。她的頭髮還是濕的，沾著水珠，在陽光下反射光芒，顯得晶瑩剔透。可愛的身影此刻展露無遺。
「啊！莉薇婭！你幹嘛啦！還沒穿衣服的啦！」
「哦哦！冰清玉潔的女孩剛從水裡出現，這個畫面可以拿來當少女出浴時的描寫！」
「我說你啊兔子，真是會給我們製造驚喜。」
莉薇婭終於反應過來，臉上唰地紅了。
「嗚哇————————————！！」
◆
儘管早上莉薇婭羞愧了好一陣子，但到了晚上就基本恢復過來了。
說來奇怪，明明上一輩子還是個男生，給別人看見光膀子並不會有羞恥的感覺，到了這一輩子反而會相當在意。這或許是因為已經習慣女兒身了吧。
不過現在不是胡思亂想這些的時候。
這一天晚上明月高照，萬里無云。月光灑在地面呈現一片銀色，開揚的地方甚至可以不用照明也能看清地面，有利於莉薇婭行動。
莉薇婭偷偷溜出宿舍，向著〈英靈墓林〉奔去。
有一件事必須要去確認。而且是要在其他人不知道的情況下。
莉薇婭向著陰森森的〈英靈墓林〉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