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監視者

「乾杯——！！」
莉薇婭、蘇娜、奧雷留斯、維吉爾四人聚在〈英靈墓林〉的秘密基地里慶祝，他們舉起手中的杯子，在半空中互相碰杯。
「事情進行得很順利，這樣子就能名正言順開展工作了。」
奧雷留斯喝上一口，發現杯子里的飲料十分獨特。剛入口時會有滋滋嗒嗒的刺激口感，配合冰凍的溫度，劃過喉嚨后一股清涼的舒適立即滲入心脾。一下肚子，會忍不住發出「啊～！」的嘆聲。
以及不得不說的是這種口感搭配酸酸甜甜的清新水果味，在這個開始變得炎熱的天氣里喝上一口，真是一種說不出的享受。
「哇，這水超好喝！」
不僅奧雷留斯，維吉爾也同樣察覺到杯子里飲料的奇特。
「嘿嘿，這可是我跟莉薇婭一起特製的新式飲料哦。叫什麼來著？」蘇娜向莉薇婭問道。
「碳酸果汁。」
聽到這個名字，奧雷留斯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碳酸……果汁？沒聽說過呀。」
「這個嘛，算是我老家的一種飲料。我之前終於藉助學院的工具做出其中一種原料，但是不會做糖漿，沒辦法徹底重現。剛好蘇娜會做水果糖漿，所以我就嘗試做出來了。」
莉薇婭和蘇娜雙視一笑。
「這東西要是拿去賣的話肯定能賣出好價錢……說起來這個碳酸什麼的果汁是用什麼做的？」
奧雷留斯說完，又忍不住喝上一大口。
「嗯……真要從最開始來說的話大概是尿吧。」
噗————————————
奧雷留斯一把將嘴裡的果汁噴了出來，噴得老遠。旁邊的維吉爾也嗆差點回不過氣來。
「你說什麼！尿！？這玩意是由尿做的？！」
「冷靜冷靜，」莉薇婭尷尬苦笑道，「準確來說原料里有從尿里提取的東西……經過反複製作之後已經跟尿沒關係啦。就好比麵包是由小麥做成的，種小麥的時候也要用到肥料呀，這是同樣差不多的關係。」
「不行，你得好好說明這玩意到底是怎麼做出來的……」奧雷留斯抹著嘴巴，一臉複雜地看向莉薇婭。
莉薇婭輕嘆一聲，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小袋子。她打開袋子，讓大家看到裡面的東西。
袋子里的是一些像鹽的白色粉末。
「這是小蘇打，是能夠產生碳酸果汁那種刺激口感的原料。」
奧雷留斯看著眼前的小蘇打，一臉疑惑道：「這玩意是什麼？怎麼做的？」
「製作小蘇打首先需要用草木灰和尿混合獲得氨氣。接著氨氣和水混合成氨水，再加鹽（氯化鈉）轉變成碳酸鈉。最後我用火焰魔法和真空魔法獲得二氧化碳，在學院的實驗室里將二氧化碳通入碳酸鈉溶液，從而獲得碳酸氫鈉，也就是眼前大家看到的小蘇打。至於飲料的獨特刺舌口感則是來自二氧化碳，水果糖漿中的檸檬酸會和小蘇打生成二氧化碳，二氧化碳在水中會形成氣泡。」
莉薇婭這一連串說得非常順暢，舌頭都不打結。然而在場的其他人聽得云里霧裡，完全不明所以。
「慢著……你剛才說的都是什麼，是不是某種失傳的魔法咒語？」奧雷留斯揉著太陽穴，一臉痛苦道。
（「也是，這個世界的人大概沒有這個級別的化學知識……得換個說法。」）
「呃……這麼說吧，這是一種鍊金術技巧，是將物質轉變成另一種物質的魔法。嗯……。」
化學的前身就是鍊金術，莉薇婭並沒有騙人。
「這我還能理解……」奧雷留斯的表情變得狐疑起來，「可是你連鍊金術也會？那不是屬於禁術級的魔導技術嗎？」
聽到這句話，莉薇婭一下子激靈起來，心想：糟了。
（「啊！糟了，做得有些過頭了，這太顯眼了！得想個辦法糊弄過去！」）
「……我在讀書的時候讀到過相關的知識。你看，我有一本書不就是講鍊金術創始人門德列歐斯嗎？我是在裡面讀到的。嗯……。」
莉薇婭的假笑很是僵硬。
「呵……這樣啊……」
奧雷留斯摸著下巴，突然露出奸詐的笑容來。
「兔子，這個叫小蘇打的東西跟碳酸果汁你能不能賣給我。」
莉薇婭有些驚訝，奇道：「賣給你？我不缺錢呀。」
「我的意思不是只賣一次，而是把製作方法賣給我，我來幫你變成商品賣出去。」
奧雷留斯的笑容讓莉薇婭無比熟悉。
是奸商的那種特有的笑意……
「奧雷留斯學長，原來你是這樣的一個人……」
奧雷留斯哈哈一笑，道：「我沒跟你說我是商人的兒子嗎？我沒來學院之前可是個業內小有名氣的買賣郎哦！」
原來奧雷留斯是帝國某富商之子。他的父親想奧雷留斯有個響噹噹的履歷，因此花重金讓他來魔導學院上學。奧雷留斯跟蘇娜一樣對學魔法其實沒什麼興趣，他更喜歡跟人談生意，因此年紀小小就練就了犀利的手腕。
「順帶一提我的魔力等級是6級，不是貴族。」
這讓莉薇婭甚為驚訝：「不是貴族也能來學院上學嗎？！」
維吉爾幫忙解釋道：「魔導學院原則上是不限階級入學的，只要有魔力的人都能進來。只是審查環節的時候會把很多普通人都給篩選掉而已。」
奧雷留斯點頭道：「所以嘛，我爸用了不少錢疏通關係……這些無關緊要啦。怎麼樣，兔子你願意把這個碳酸果汁賣給我嗎？」
「我是沒什麼所謂啦……不過碳酸果汁不是只有我一個的功勞哦，沒有蘇娜調製的水果糖漿那也只是普通的碳酸水而已。」
莉薇婭望向蘇娜。蘇娜一臉愉悅，使勁點頭道：「我沒關係！只要大家吃得開心我就滿足啦！」
「好～！那麼交易成立，以後要是銷路不錯我一定會第一時間告訴你們！」
若干年後，奧雷留斯憑藉這一天獲得的碳酸果汁製作方法生產出馳名飲料「白兔果汁」，風靡整個艾爾泰拉，甚至遠銷海外。而奧雷留斯也靠「白兔果汁」賺來的資金建立起一個龐大的商業帝國，名留青史。不過這些都是后話了。
「哎呀，大家剛好都在呀，真是太好了。」
一把爽朗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眾人朝聲音方向望去，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啊！卡埃羅！好久不見了，你最近除了上課都去哪裡了？」莉薇婭奇道。
「最近在忙一些事情呢。今天出現不是別的，就是為了最近所忙之事……」
維吉爾在奧雷留斯耳邊悄聲道：「這個人是『羽』的一員，沒問題嗎？」
奧雷留斯也悄聲回道：「卡埃羅入學的時候就跟莉薇婭關係不錯，而且雖然是在〈孔雀學級〉但素來和公主一夥沒有關係，是值得相信的夥伴。」
維吉爾推了一下眼鏡，沒有繼續說什麼了。
莉薇婭招呼卡埃羅喝碳酸果汁。例牌對這種飲料各種訝異后才開始講述到來的原因。
「其實之前在下有一件事瞞著大家，今天想要和盤托出。之前我在這裡打獵野豬的時候，發現有人一直在監視我們。」
這令在場眾人甚為驚訝。
奧雷留斯道：「監視……是誰監視我們？」
「這個嘛……」卡埃羅忽然撿起地上的石子道：「百聞不如一見。」
卡埃羅朝著遠處的樹林猛地扔出石子。石子如箭矢般飛向樹林暗處的一處草叢，當石子沒入其中時，突然一個身影從草叢裡閃了出來。
那個全身斗篷的身姿，莉薇婭怎麼可能會忘記呢。
「蓋婭……！」
「你認識這個人？」眾人奇道。
「嗯……她是尤利安努斯的手下。我會來學院讀書某程度上還是多虧了她……」
「那麼事情就好說了。」卡埃羅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請問閣下為什麼要監視我們？」
蓋婭一言不發。
「果然是不會回答呢……。」
卡埃羅拔出腰間佩劍，向蓋婭逼近。
蓋婭馬上伸出雙拳，以迎戰的姿勢面對。
「可以的話在下並不想和你戰鬥。但是你已經侵犯了我們的領域，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身為騎士就必須挺身而出。」
蓋婭還是一言不發。她的站姿堅挺，絲毫沒有退縮。
「騎士的劍不應該粘上女性的血，更遑論是無魔力者的血……。」
莉薇婭心中一凜，脫口而出道：「蓋婭是無魔力者……？！」
「嗯……在下最近調查的就是這件事。那一頭烏黑的頭髮，身上的紋身，很符合南方部落王國『千月王國』的千月之民特徵。而千月之民的特點是世世代代都不會生出有魔力的後代，所以才會在五百年前被帝國征服……」
蓋婭的眉頭微微一抽，但幅度之小，沒人看得出來。
「這麼說……她就是奴隸呀……」奧雷留斯道。
「欸？奴隸？」
「帝國可是一個以魔力等級決定階級的國家。如果沒有魔力，那會是什麼階級？那自然就是奴隸了。」
卡埃羅道：「嗯……在下托關係調查了最近幾年的奴隸交易記錄，證實3年前伊尼奎家曾經買過一名女性奴隸。看樣子就是眼前的這位了……」
蓋婭終於開口道：「就算讓你調查到我的身世又怎樣？身為奴隸，活著的意義就是完成主人命令。我並不怕死，放馬過來吧。」
「不，在下調查你的身世正是不想你為此白白犧牲……實不相瞞，上次交手之後在下對你的身手甚是佩服，淪落為奴隸實在令人痛心。在下希望彼此之間能夠合作，幫你脫離奴隸身份。」
「……一派胡言！」
蓋婭沖向卡埃羅，向他發起攻擊。
卡埃羅也握緊手中的劍。儘管他百般不願傷害蓋婭，但如果蓋婭動粗，他也只能應戰。
噔——！
魔杖敲打地面的聲音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緊接著，一股無形的壓力瞬間壓向蓋婭和卡埃羅的身上，使兩人都定在原地，難以動彈。
「停手，我不想在學院里遇到流血事件。」
莉薇婭淡然說道。原來是她釋放出那龐大的魔力，將兩人壓制住。
莉薇婭緩步走到蓋婭的面前，說道：「我問你，是尤利安努斯那傢伙命令你做這些事情的嗎？」
蓋婭咬著牙關，試圖抵禦全身的壓力。然而這股無形的壓力恰到好處，讓她無法動態之餘又不會過於痛苦，還有說話的餘地。
但是蓋婭沒有回話，只是死瞪著莉薇婭。
莉薇婭嘆了口氣，又道：「我再問你，如果你不完成主人的命令是不是會丟掉性命？」
蓋婭望向遠處。她雖然表情緊繃，雙眼怒目，但看得出不只是對面前這個危機的憤怒，還有深邃的，藏在裡面的恐懼。
「……你覺得綿羊不聽老虎的命令會有什麼後果？」
蓋婭似答非答。
「是嗎……我知道了。」
莉薇婭手中的魔杖揮動一下，澎湃的魔力輸出馬上停止。蓋婭這才鬆了一口氣。
「我不會對你怎樣。我也會讓我的朋友不對你怎樣。而且你大可以現身監視我，不用鬼鬼祟祟偷偷摸摸。」
眾人聽了都相當驚訝。奧雷留斯更訝道：「兔子！要是讓『羽』那邊知道了我們的事情可怎麼辦？他們肯定會來各種阻撓的！」
「比起這個，我更加討厭奴隸。不，我討厭奴隸制度。」
莉薇婭轉身回到眾人的身邊。
「我討厭這種不把人當人，當成物件的世界。我討厭這種只要一旦成為就無法翻身的世界。我討厭一輩子只能在最底層煎熬絕望的世界。我會跟『羽』對抗，不只是因為他們傷害了蘇娜。我還因為討厭他們這種高高在上，睥睨一切的態度。如果我連一個身不由己的奴隸也不放過的話，那我跟『羽』又有什麼區別。」
眾人聽了，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對敵人慈悲，就是自己殘忍。這個道理你不會不知道吧。」蓋婭恢復態勢，整個人又回到了之前狠烈。
「蠢——材——。」莉薇婭自信笑道：「這個世界可是我的朋友！」
蓋婭不由得愣住了。莉薇婭的笑容是多麼耀眼，讓她漆黑的雙眸也反射著光芒。這種奇妙的感覺到底是多久沒遇到過了，蓋婭很是懷念。
然而她的理智很快就強壓住那股情感，眼中閃過的溫暖瞬間消失。蓋婭一個跟斗，將自己沒入到草叢之中，再度消失了。
◆
「我才是個蠢材……！之前說得那麼好聽，結果滿世界都是敵人嘛！」
莉薇婭趴在宿舍的床上，渾身無力，像只軟綿綿的兔子。
「啊哈哈……不用氣餒！我們有的是時間……要不來吃點甜食？」
蘇娜在旁一邊揉著莉薇婭的頭髮一邊安慰道。
「好吧……。」
莉薇婭艱難爬了起來，拿起籃子里的烤曲奇吃了起來。蘇娜的手藝依舊是那麼的棒，即便右手有傷的情況下也能指導別人做出不亞於自己親手做的食物，她簡直是烹飪的天才。
「『羽』的人長時間佔用圖書館，還把能夠把人集合起來的地方都給佔了……公共休息室又太嘈雜，不適合學習……結果一周了也找不到合適的地方給大家學習……這樣子怎麼可能贏得對賭嘛！」
蘇娜想了一下，道：「〈英靈墓林〉的秘密基地也不行嗎？」
莉薇婭邊咀嚼邊說道：「骨嗖骨嗖……那地方只是我隨便搭建的，我們幾個去坐坐還行，人一多那怎麼容納呀……骨嗖骨嗖……除非有人改建……」
「怎麼，你們要找會木工的人？」
有人闖進寢室，一手拿起籃子里的曲奇。
「貝拉學姐你認識嗎？」蘇娜問道。
闖進寢室的正是花枝招展，濃妝艷抹的貝拉。
「我那堆男朋友里有些會木工的。」
「……一堆男朋友裡面……那到底是有少個男朋友呀……」
「不過我可不會白幫你們哦。快說，你們家裡面有沒有長得帥又很有前途的未婚男生，介紹給我認識我就幫你們。」
莉薇婭和蘇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色尷尬，不知道該不該把家裡人賣掉好。貝拉見她們不說話，便又跑去鏡子前打扮起來。
蘇娜在莉薇婭耳邊悄聲道：「莉薇婭，我聽說你對上有兩個哥哥的呀，不如找一個介紹給貝拉學姐吧！」
莉薇婭使勁搖頭：「不行！我才不要貝拉當我的大嫂！一看就知道不靠譜！」
「現在又不是一定會成事的，不過是介紹一下嘛！我相信你的哥哥也一定不會選貝拉學姐的啦！」
「唔……………………。」
莉薇婭心裡打了個突。的確，就算不說乖僻的奧魯斯，路基烏斯哥哥也一定不會看上貝拉，介紹給他們也只不過是認識一下而已。
雖然這相當於把一個麻煩的傢伙介紹給他們……
（「……抱歉，路基烏斯哥哥，奧魯斯哥哥，這裡只能犧牲一下你們了……」）
莉薇婭向貝拉說道：「我家裡倒是有兩個哥哥……也不知道貝拉學姐你有沒興趣……」
貝拉一聽，馬上面露喜色，一副好奇到極點的樣子：「噢——！好傢夥，果然有貨！快說說都是怎樣的男人！」
莉薇婭忍著內心的不安將路基烏斯和奧魯斯描述給貝拉知道。
聽完莉薇婭的話后，貝拉果然春心蕩漾，眼冒閃光。
「一心從政的好青年！這個好，這個妙！這種類型的男人我還沒認識過！快，趕緊告訴我他的聯繫方式，我要跟他通信！」
「欸……？只要路基烏斯哥哥的嗎？」
「技術型的男人這裡遍地都是，不需要再多一個啦。」
「……………………。」
就這樣，莉薇婭就把路基烏斯給賣了。後來路基烏斯才知道，為什麼那一天他的背後突然略過一陣奇妙的寒意。
就這樣，秘密基地的大改造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