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唇寒齒亡

幾個胸口別著「蹄」胸章的學生一邊走一邊議論起來。
「你聽說了嗎，那個在『羽』里弄得風風雨雨的天才生要來我們學級了。」
「你是說入學試五個A的那個天才生？原來她跟『羽』的那群人不對付？」
「是啊，據說跟第九公主差點就要打起來了。不過第五皇子出面調停，事件才沒有變得更嚴重。」
「我聽說那個天才生入學前還在皇帝陛下面前大鬧了一番。」
「啊，我也有聽說那個傳聞。我父親在皇都有可靠眼線，說是在謁見大殿上用魔力壓制在場的所有人！」
「我聽到的版本是把〈第一賢者〉揍得滿地找牙！」
「那太誇張了點……」
「不管怎樣，那樣子的人來我們學級沒問題嗎，不是會鬧得更加嚴重嗎？！」
「我還聽說到當時能夠調停是因為互相對賭，而賭注是我們『蹄』的學生……」
「不是吧！還把我們也卷進麻煩里！那傢伙是個倒霉鬼！」
「我收到消息說是個很可愛的女生。」
「可愛就是正義。原諒她。」
「而且還是幼兒體型。」
「太棒了！我要做她的支持者！」
「學院憲兵，請快點來抓這個變態！」
「好了別鬧了。那個對賭的消息到底是怎樣，我們怎麼當賭注？」
「好像是說如果這一學年期末我們的平均分拿不到C就算輸。」
「有點難呀……不對，『蹄』的傢伙不是來攀關係就是混學歷的，怎麼可能會有這個成績嘛！」
「只要不是把我們賣了，他們愛怎樣就怎樣。上級貴族的事情就是這麼無聊的了。」
「也是……。」
突然遠處一個女生沖忙跑到這幾個學生的面前。
「級長說要召開會議，讓所有『蹄』的學生去公共休息室！」
「咦？這個時間開會議？是說什麼事情的？」
「說是關於新轉來的那個天才生的事情。」
「噢噢，那得趕緊去湊湊熱鬧了。」
◆
〈麋鹿學級〉的公共休息室擠滿了人。
一樓自不用說，能坐的地方坐滿了人，連桌子都坐上去了。空地也有人站著。許多找不到位置的學生跑上二樓，扶著欄杆朝下望，樣子像極了正準備開演的舞台劇。
公共休息室最矚目的地方，是靠近壁爐的那個小平台。此時奧雷留斯已經站在上面了。
「嗯，看樣子大家都到齊了，那麼開始這次會議吧。」
台下眾人紛紛附和。
「因為接下來要說的東西很多，我就不故弄玄虛，說些暖場的話了。對的，沒錯，今天突然召開會議是為了你們都知道的事情。就是關於從『羽』轉過來的天才生，她的名字叫莉薇婭·塞普提穆斯·伊西絲。」
奧雷留斯擺手示意，莉薇婭忐忑地走上台。
當莉薇婭一走上台後，在場的眾人皆發出驚呼聲。雖然莉薇婭的傳聞早就傳開，但看到正主時還是不免受到衝擊。
——「居然是個這麼小的女孩！」——
——「果然是個可愛的女孩子呢！」——
——「她那麼天才，入學試考到五個A？！」——
——「這麼小的人就敢叫板公主……」——
這些話讓莉薇婭感到一陣羞意，頭低了下來。
（「為什麼還要在那麼多人面前丟人呀！啊啊啊好像逃跑……」）
奧雷留斯示意大家安靜。等差不多了他才繼續說道。
「她不介意大家叫她莉薇婭，不過我更喜歡叫她兔子。大家看，銀白色頭髮，赤紅色眼眸，不就是一只活蹦亂跳的兔子嗎？」
眾人齊聲鬨笑。
莉薇婭羞到不行，用拳捶打奧雷留斯。奧雷留斯應付擋一下，並不躲閃。
「哈哈，好了，說回正事。其實她之所以會轉過來，是因為——」
奧雷留斯將對賭一事和盤托出。
「綜上所述，這次對賭將會把大家都當成賭注。我知道這可能有些冒犯，但事出有因，希望大家理解。」
「可這要怎麼讓我們理解啊，突然就被你們擺上桌面，當成賭注，誰都不會高興吧。」有人馬上嗆道。
「那麼我想看看大家到底是什麼態度吧，反對自己成為賭注，覺得不想參與到這次對賭來的人請舉手。」
一開始大概有三分之一的人馬上舉手。另外三分之二裡面也有一半的人猶猶豫豫著跟著舉手。
奧雷留斯心想：跟估計的情形差不多，三分一的人反對，三分之一跟風，三分一態度不明。是時候祭出終極兵器了。
「我明白大家的想法。我個人立場是支持莉薇婭的，畢竟我也算是這件事的推動者之一。這樣吧，我找個立場中立的人，維吉爾同學，他從頭到尾都沒有參與到這件事里。等大家聽一聽他的說法大家再定奪也沒關係。」
奧雷留斯和莉薇婭下台，維吉爾上台，。
維吉爾先是推了推眼鏡，然後一副肅穆的樣子說道：「『蹄』的同學們，你們知道不久前『羽』做了什麼嗎？」
說到這裡，他故意頓了一下。在場眾人你眼望我眼，一時之間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我看大家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我就不隱瞞了，『羽』的那些傢伙已經開始對哦們動手了！」
維吉爾說這句話的時候，雙手舞動，好像很激動的樣子。
果不其然，台下的人馬上對維吉爾的話專註起來。有人更問道：「動手？對誰動手了？」
「動手的對象是一個柔弱的女孩。她的名字叫蘇娜。蘇娜同學，請你上台來，讓大家知道當天發生的事情吧。」
蘇娜戰戰巍巍上了台。大家一看到她右手的繃帶，馬上就信服了一半。
「想必有些同學是認識蘇娜的。蘇娜是個很隨和的人，從來都不跟人結仇。不要說是跟『羽』的人起衝突了，跟我們『蹄』的人也很少爭執。然而就是怎麼一個親切可愛的女孩子，『羽』的那群傢伙居然喪心病狂到對她使用〈裂骨咒〉！她的右手現在還沒辦法完好，只能一點點除咒！」
維吉爾說話時的音量逐步提高。
台下眾人不禁隨之嘩然。
「不是吧，那些傢伙竟然對一個女孩子用軍用魔法！」
「怎麼可以這樣！」
維吉爾再推一下眼鏡，嚴肅道：「諸位知道『羽』的傢伙對蘇娜用詛咒的原因是什麼嗎？僅僅因為蘇娜之前是莉薇婭同學的朋友！他們想拉攏莉薇婭同學，莉薇婭同學不肯，他們就向蘇娜報復！」
台下紛紛咒罵起來。
——「『羽』的那群人也太離譜了吧，他們到底是多小氣呀！」——
——「我之前不小心得罪過一個『羽』的學生，他們也很粗暴對我……」——
——「可惡的上級貴族，真是無法無天……」——
維吉爾道：「現在大家明白莉薇婭同學為什麼會跟『羽』的那群人對賭吧，看見自己的朋友收到傷害，難道就得束手無策，乖乖聽施暴者的話什麼也不做嗎？不可能吧！莉薇婭同學的應對雖然不算最優，但至少我自己也是認同的。」
聽到這段話后，在場的學生也紛紛將自己代入進去。將心比心，或許自己也會怒髮衝冠為朋友，向「羽」的人挑戰一番。
不過，衝動只是一時，很快就有人潑了冷水：「就算我們也理解那個心情，但跟皇族作對還是很不妙啊，誰知道下場會怎樣？」
維吉爾自然早就料到會有人提出這點。這時候該轉到下一個階段了。
「不知道大家有沒聽過這麼一個故事。曾經有一個貴族意外獲得了一件稀世珍寶：帝國成立的那場偉大戰爭中勇者的寶劍。貴族把他擺在自己的屋中，頓時金碧輝煌，整個家的氣派都提升了好幾個檔次。可是看著看著，貴族覺得不太對勁，因為擺放長劍的台座是個普通的木製台座，和寶劍相比實在過於簡陋，於是他花重金打造了純金台座，擺上寶劍之後才會有相得益彰的效果。
「可是剛放上去沒多久，貴族又覺得不對勁了。因為台座下面的桌子是他用了很多年的老木桌，不僅陳舊還骯髒，根本配不上寶劍和純金台座。於是他又花重金買了張最華貴的桌子，替換掉那張老木桌。
「新桌子沒放幾天，貴族又一次覺得不對勁。這次是寶劍、台座、新桌跟整個房間的裝修不搭調，房子是祖宗傳下來的，早就年久失修，跟寶物對比一看就真是一個天一個地。貴族把心一橫，要把老房子翻修，這次他終於沒錢了，於是跟其他人借了一大筆錢，開始翻修房子。
「翻修房子用了好幾年的時間才完成，期間貴族要到別處生活，自然要使費，因此又借了不少錢。等房子修好，他重新搬進去之後，寶劍的確跟整體環境很相襯，可貴族也欠了外面一大筆錢。這些錢利滾利，最終成了一筆超出想象的巨款。
「最後，貴族不得不把房子賣掉，新桌子賣掉，純金台座賣掉，才勉強把巨款填上。這還不是結局，等貴族全部家當只剩下那把寶劍的時候，他發現自己連吃飯的錢都沒有了。終於，貴族餓到不行了，實在沒有辦法，他只能把寶劍拿去賤賣，領到3個馬普拉菲羅，買了一塊麵包填飽肚子。
「這個故事除了告訴大家貪婪一旦開了頭就回不去之外，人一旦給自己找到一次借口，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直到無了期。沒錯，跟皇族作對是不會有好下場，但不跟他們作對就會相安無事，平平安安度過這五年嗎？別傻了，今天他們可以找借口跟一個無辜的小女孩對賭，明天就可以跟你對賭，我們全都是潛在目標。沒人知道未來的哪一天『羽』的欺壓會不會落到自己頭上來！」
眾人聽完故事後都陷入了沉思。然而他們臉上更多的是不安，以及半信半疑。
「當然，我的意思不是叫大家主動去找『羽』的麻煩，那隻不過是自取滅亡。我要說的是如果我們容忍『羽』的這一次暴行，他們也會有第二次，第三次，直到無了期。既然如此，那還不如奮起反抗，告訴『羽』的那群傢伙我們並不好惹！」
這個時候，奧雷留斯也上到台來。他接過維吉爾的話說道。
「我知道大家都會顧忌，要是參與到這件事來會不會有什麼不好的後果。我想說的是這肯定不會，因為大家只要配合我們，對賭就能勝利，本身不需要大家表態。只是需要大家多花點心思在學習上面，取得不錯的成績而已。想想看，要是這次對賭我們勝利了，等於大家一起狠狠在『羽』的臉上扇了一巴掌，但扇的人何其多，『羽』那邊有能耐一一揪出來對付嗎？這件事對我們來說簡直就是百利而無一害。」
奧雷留斯和維吉爾這一連串的發言下來，大部分人的臉上已經變成了認同的神色，有不少人更是點起頭來。
——「維吉爾和級長說的也很有道理啊……」——
——「我覺得就應該給『羽』的那群傢伙來點顏色看看。」——
——「不過跟皇族對立真的沒事嗎，我還有點顧慮……」——
是時候來最後一擊了。
「其實，有一件事情還必須讓大家知道。」奧雷留斯又把莉薇婭拽到台上來，「正如大家所見，莉薇婭年紀還小，甚至可以說她是學院有史以來最小年紀的入學生……大家知道她有什麼能耐嗎？」
眾人一臉訝異。
「莉薇婭擁有傳說中早已經失傳的〈瑪娜刻印〉，她體內存在超乎我們想象的魔力！」
一時之間整個公共休息室像炸開了的鍋一樣。
「不是吧！騙人的吧！」
「那不是已經消失了快一千年了嗎，怎麼可能！」
面對眾人的質疑，奧雷留斯一點驚慌都沒有。他給莉薇婭打了個眼色，示意她給眾人來一手。
這是事先安排好的，莉薇婭自然知道是什麼意思。不過她有些抗拒，畢竟這不是什麼好的體驗。只是既然奧雷留斯如此安排，也不得不照做了。
莉薇婭嘆了口氣，從身後拿出木盒，變形成魔杖。然後莉薇婭驅動體內的無限魔力，像大壩拉開水閘那樣讓魔力傾灑而出——
一瞬間，在場的所有人就如肩上忽然掛上千斤重的包袱一樣，一道沉重的壓力紛紛襲來。就算有人試圖用自己的魔力對抗，都會發現徒勞無功，恍如泥牛入海般消失無蹤。這股強大的魔力超乎在場所有人的常識。
好在這只是演示一下，沉重的壓力只維持了一陣就馬上消失，眾人這才從重壓中緩了過來，鬆一口氣。
奧雷留斯立即打蛇隨棍上：「莉薇婭之所以能夠入學，是因為皇帝陛下發現了她有如此才能，所以才親自向學院推薦。當然，莉薇婭也跟陛下立下約定，將來會以優異的成績畢業。大家想想看，只要我們幫莉薇婭達成這個約定，將來面見陛下的時候她肯定會跟陛下提到諸位的幫助。到時候大家輕輕鬆鬆就能成為帝國的功臣，有什麼比這個更加划算的事情嗎？」
話已至此，眾人的氣氛一下子就點燃了起來。大多數人開始臉色變成喜悅和認同，更有人大聲呼叫支持。
即便還有一些疑惑和態度不明的人，在如此熱烈的氣氛下也變得孤掌難鳴。整個大勢已經朝著支持莉薇婭的方向奔去。
莉薇婭斜視奧雷留斯，語氣略帶嫌棄道：「學長，你這樣子簡直就像是心懷鬼胎的陰謀家……」
奧雷留斯哈哈一笑，用力揉著莉薇婭的腦袋道：「我可是在幫你呀，兔子！再說了現在我們是一條船的人了，我做壞事也等於你做壞事哦！」
蘇娜奔到莉薇婭的身邊，一把抱住了她，高興道：「太好啦！太好啦！大家都來支持我們的話那肯定能夠贏得對賭！」
維吉爾也來到她們身邊，推著眼鏡笑道：「現在已經成功邁出第一步了。接下來可就要看大家的發揮了。」
莉薇婭嘆了口氣。
「是啊……現在只是邁出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