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英靈墓林

本章節 5634 字
更新於: 2022-01-03
經常鬧鬼的〈英靈墓林〉?莉薇婭還是第一次聽說。
不過〈英靈墓林〉是什麼地方她倒很清楚,因為這個地方出現在《門德列歐斯:最偉大的魔導士》裡面。在莉薇婭來學院之前可是熟讀過一遍這本書。
「這個地方雖然說是墓林,但實際上並沒有安葬任何人啦。〈英靈墓林〉主要供奉的是學院歷代傑出的魔導士,在他們死後將一些重要的遺物收集起來,然後葬在這裡作為紀念。簡單來說就是衣冠冢。」
蘇娜聽到莉薇婭的解釋后奇道:「欸?是這樣的嗎?!不是真的葬死人嗎?」
「在下駐留這裡很久了,也未曾見過有鬼魂之類的。那恐怕只是大家迷信的傳言吧。」
莉薇婭倒是好奇起卡埃羅是怎麼發現這個地方的。
「嗯,其實說來湊巧。在下之前一直在學院的廣場練劍,但是總有很多人圍觀。雖說在下並不介意大家的視線,校方卻說這樣子導致經常堵路,禁止在下於廣場練劍。在下實在沒辦法,只好找別的地方。剛好那一天路過此地,發現林中有一處空地,很適合在裡面揮劍,所以就擅自進去了。」
莉薇婭能夠想象出當時的畫面。肯定有很多犯花痴的女生跑去看卡埃羅,導致周圍水泄不通吧……
「但是……但是……!」
蘇娜依舊十分驚慌。莉薇婭嘆了口氣,拍著她的肩膀道:「現在也沒別的選擇啦,我們趕緊進去吧。」
蘇娜沒有辦法,只好不情不願,跟在莉薇婭的身後進入樹林。
〈英靈墓林〉相當幽靜。加上樹木高聳,遮天蔽日,一進去周圍的光線瞬間暗淡下來,連氣溫都要低一點。
鳴蟲淅淅索索響個不停,偶爾能看見遠處的草叢動了一下,發出沙沙的響聲。置身其中,總有種什麼東西正在盯著自己的錯覺,讓蘇娜越走越膽寒。
「嗚嗚……好怕啊……好怕啊……」
蘇娜緊抱著莉薇婭,雙眼幾乎不敢睜開,走路起來三步一踉蹌,十分礙事。莉薇婭實在沒有辦法,只能放慢速度。
「蘇娜同學,不用害怕,要是真有什麼鬼魂出來的話在下一定會拔劍保護你的。」
卡埃羅手握腰間佩劍,一臉凜然道。可惜蘇娜沒有睜開眼,看不到這畫面。
莉薇婭倒是好奇起來:「說起來你說這裡鬧鬼,那是怎樣的故事?」
蘇娜顫巍巍道:「欸?要在這裡說?好啦……我是聽學長說的。傳說曾經有人貪圖方便,想穿越墓林不繞路直接去上課,結果走進墓林之後迷路了。他發現自己身處一個陌生的地方,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當他著急想找出路的時候,一個蒼老的鬼魂……唔……突然在眼前飄過……」
「蒼老的鬼魂……?」
「具體我也不知道啦!聽說就是學院那個意外死去的偉大魔導士門德列歐斯的鬼魂……因為看上去樣子有點像……」
歷史記載,門德列歐斯是在一次實驗的時候遭遇意外,捲入失控的魔法爆炸而死。如果不是這次意外,他應該會創造更多更強大的魔導技術。
「啊,到了!」
卡埃羅快步向前,穿出了樹林。
前方豁然開朗。原來在樹林之中有一個十分開闊的廣場,正中是一出微微凸起的平台,若干石柱以圓形的方式圍成一圈,每根石柱之間的空位都擺著一座石像,並且伴有石碑。
走進平台觀察石碑,就會看到相應石像的介紹。這裡的石像都是過去學院引以為豪的偉人,歷史上鼎鼎有名。之前提到的門德列歐斯也在其中。
門德列歐斯的石像形象是個大鬍子拉碴的老者,一身長袍,手握魔杖,戴著尖頂闊邊帽,簡直就是童話故事裡的大巫師。莉薇婭雖然從未見過門德列歐斯,看到石像之後卻有種親切的感覺。
(「哇……這樣子不就是鄧○利多嘛!還是說像甘○夫?嗯,都差不多啦!」)
在平台前有一個已經枯竭了的噴泉,看樣子沒人打理很久了。其實平台那裡也同樣落魄,雜草叢生,一些石像上都長滿了青苔。
不過撇除這些問題,這裡倒不失是個幽靜舒服的好地方。
「呼……鬼魂什麼的沒出現吧?」蘇娜雖然安心了不少,但還是相當害怕。
「不會有鬼魂啦。」莉薇婭四處打量了一下,然後從制服底下拿出一個方盒子——
咔嚓咔啦!木盒變形成一根魔杖。
「哇啊!這是什麼東西?!」蘇娜和卡埃羅同時驚呼。
「簡易式變形魔杖哦,我家二哥發明的。」
莉薇婭話音剛落,將魔杖往地上一砸,大聲念起咒語來。
「眾神之造物,真理的顯現,受大地之神祝福的器物啊,於吾身前顯現吧!——〈魔偶召喚〉(Golem Alvoki)——!!!」
霎時之間大地震動,從地里冒出了一個又一個的岩石巨人。這些巨人有著和人類相似的動作,只是較為笨重和遲緩。
蘇娜驚呼道:「這不是召喚〈魔偶〉的魔法嗎?!莉薇婭,那可是精進級魔法呀!」
莉薇婭淺淺一笑,自豪道:「呼呼呼!〈魔偶〉可是我的老朋友了,所以專門花時間去學習了!比起以前用魔力強行製造,經過魔法召喚的〈魔偶〉能夠自律行動,每次只需要花一點魔力下指令就行了,實在方便!」
莉薇婭揮動魔杖,指向面前的平台:「眾〈魔偶〉!在不破壞現場的情況下開始收拾清潔吧!」
一眾岩石巨人雙眼冒出光芒,像機器般運作起來。它們雖然塊頭壯碩,看上去粗手粗腳的,但干起活來卻一絲不苟。不一會兒,周圍的落葉枯枝,雜草青苔就全都清理乾淨了,連枯竭了的噴泉也打掃了一番,變得乾淨整潔。
「好!接下來就是——」
岩石巨人走向一旁的樹林,用結實的雙臂將就近的樹木連根拔起。十幾個巨人同時開干,一下子就拔起一堆樹木。
「卡埃羅,你能將這些木頭削成合適的形狀嗎?」
卡埃羅觀察一下剛拔出來的樹木,笑道:「嗯,在下的劍術可不只有制敵這一種用途哦!」
卡埃羅拔出腰間佩劍,走到樹木堆前,詠唱起咒語來——
「戰爭之神啊,請賦予我永不鈍挫的鋒芒,施與敵人千刀萬剮之痛。劃破吧,無形之刃!——〈萬千劍鋒〉(Mil Klingoj)——!!」
卡埃羅單手持劍,朝著木堆刺去,一瞬間無數寒光從卡埃羅的手中迸現。寒光所到之處,樹皮紛紛削落,露出木頭內里的紋路。不一會兒,面前的樹木堆便全都成了光禿禿的木材。
「好,最後是這個步驟……」
莉薇婭繼續施展魔法。她將剛削好的木材以低強度的炎熱魔法烘乾,然後在上面施展了簡單的強化魔法。於是這些木材就成了簡易的搭建材料了。
莉薇婭催動她那無窮無盡的魔力,將木材一一漂浮在空中。這些木材互相組合,很快就變成一個簡陋的涼亭,立在了石像平台的旁邊空地上。
「哦哦!是個棚子!這樣子就能遮風擋雨了!」
莉薇婭還將那些〈魔偶〉的一部分身體取出來,放在了棚子的裡面,變成了最簡單的桌椅。
做完這些事情后她一屁股坐在石椅上,一副勞累的樣子道:「呼哈——累死我了,用這些魔法需要的注意力可不小啊……」
「好厲害!莉薇婭,你居然能將魔法用在這些事情上!」蘇娜興奮地拍掌贊道。
「呼呼呼!那是當然的了!我可是——」
正當莉薇婭打算好好自賣自誇一番之際,她的肚子響起了震天的擂鼓聲。
「唔!」莉薇婭趕緊用手捂著肚子,一臉害羞。
蘇娜看見莉薇婭這個樣子,不禁湧起了憐愛的心情:「唔呼呼!莉薇婭你害羞啦~?果然還是個小孩子呢~」
「……要、要你管!」
「在下記得這附近好像有野豬,不如在下去狩獵一頭過來作為犒勞吧。」
莉薇婭奇道:「欸?學院的林子有野豬?再說學院範圍內可以打獵的嗎……?」
卡埃羅提起佩劍,笑道:「大家保密就行了。」
說罷他便走入林中。
當卡埃羅走到樹木剛好遮住身影,但又不離石像平台太遠的地方時,他拔出佩劍,雙目盯著前方。
「閣下是什麼人,從剛才開始就一直跟蹤我們?」
沒有任何回應,只有風吹草動的聲音。
「……原來如此,閣下不願意現身的話,在下可以幫你!」
卡埃羅的劍鋒寒光一閃,朝著右側的草叢劃去。隨著寒光晃動,一棵粗壯的樹瞬間出現切口。噼啪一聲,大樹分成了兩截,上半截迅速往地下掉落。
待大樹倒下,一個人影出現在了卡埃羅的面前。
這個人身披斗篷,看不清相貌。但四肢拷著類似手銬的環,身姿矯健。即便沉默不言,也能感覺到身經百戰的氣勢。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尤利安努斯的奴僕蓋婭。
「那麼,可以告訴在下名字了吧,小姐?」
卡埃羅提劍警戒著蓋婭。
蓋婭也掂量起卡埃羅。她看得出卡埃羅受過長時間的劍術訓練,在這裡空手與之搏鬥肯定自己不利。於是她當機立斷,雙腳一蹬,竟直跳到旁邊的樹上。
卡埃羅也吃了一驚,沒想到居然有人可以憑空跳到樹上。
蓋婭運動起那敏捷的四肢,就像野生的猿猴一樣半跳半爬地從這棵樹移動到那棵樹上,速度飛快,連卡埃羅也反應不過來。等卡埃羅想起要去追的時候,蓋婭已經消失得沒影了。
「…………。」
待蓋婭的氣息消失了,卡埃羅這才收起佩劍。
「為什麼有人要跟蹤我們?我們三個當中有什麼值得跟蹤的嗎……」
卡埃羅覺得這裡面有些蹊蹺。他原本還打算將被人跟蹤一事告訴莉薇婭和蘇娜知道,但現在似乎別有隱情。於是他決定還是先不要提及此事,等自己查出一點苗頭來再說。

夜晚,蓋婭趁著夜色爬上了〈孔雀學級〉的獨棟宿舍,在那裡有人在等著她。
這個人自然就是尤利安努斯了。
蓋婭的身手十分敏捷,行動時沒有發出任何聲響,自然也就沒人察覺到了。她從窗戶翻進宿舍,尤利安努斯正坐在安樂椅上等待著她。
「主人,對方發現了賤仆的行蹤。請恕罪。」
尤利安努斯晃了晃手中的酒杯,裡面蘋果酒的香氣一下子散發開來,甚是清新。尤利安努斯啜了一口,臉上表情相當平和。
「是嘛,是卡埃羅那傢伙吧。哼,粗人一個,神經倒是靈敏。也罷,不妨礙事情,下次記得謹慎一點。」
「賤仆遵命。」
話音剛落,蓋婭一個翻身躍出窗外,消失在夜色當中。
尤利安努斯舉著酒杯站了起來,一臉得意笑容走到窗前,像是邀請月亮共飲一樣把酒杯舉得老高。
「計劃很順利。父親的計謀果然有用……賤丫頭,這一次我看你還有沒辦法活著看到明年的月光!」
時間回到莉薇婭大鬧謁見大殿後的某一天。
「……竟然發生了這種事情……一個小女孩竟然有如此力量……」
伊尼奎公爵和尤利安努斯單獨在書房見面,公爵將當天發生的事情全都告訴給尤利安努斯知道。
「那個丫頭,真是出乎意料。她這麼一鬧,把我的盤算全給攪亂了。」
公爵捋了捋鬍鬚,表情有些生氣。
尤利安努斯不解道:「父親,她這樣子對我們家有什麼影響?」
「本來她無論什麼下場,我們家都能賺到好處。可是現在硬是給她延後了5年,並且還要看最後的成績才知道結果。而作為將她報給陛下的我,肯定要表態對她是什麼立場。你看,如果我現在下注,情況會怎樣?」
尤利安努斯思考了一下,道:「……總有一半的機會押錯。」
「對,從一個穩贏的局面變成了要賭一半機會。這在貴族世界可是大忌。如果沒有必勝的把握就不要下注,不然只要猜錯一次,我們家的基業可就全都賠上了。」
公爵頓了頓,用手敲著桌面道:「尤利,現在這個局面讓你來處理的話,你會怎麼破?」
尤利安努斯心中一凜,沒想到父親這麼問自己。他思考了好一陣子,臉上露出凶光,沉聲道:「……兒子認為應該先下手為強,雇殺手把那丫頭給——」
公爵猛地拍打桌子,怒道:「尤利!我說過多少遍了,這種直接下死手的辦法萬不得已千萬不要用!」
尤利安努斯嚇得趕緊低頭道歉:「是、是的,父親,兒子知道!只是兒子也想不到別的好辦法……」
「哼……尤利,所以我才要特別訓練你,讓你學會什麼叫手段。」
公爵捋著鬍鬚,坐直了身子,嚴肅道:「雇殺手處理固然簡單直接,但他們都是些金錢的奴隸,只要出得錢多就能撬開他們的嘴。如果有人想要對付我們家,那他就能收集到這些污點,成為打擊我們家的借口。所以不是走投無路,萬不得已,我們做事絕對不能留下蛛絲馬跡。」
「那……父親,到底要怎麼做呢?」
「好好聽著,尤利。貴族的鬥爭靠的就是代理人,有人在中間做了緩衝,那麼就算押錯了,問題也只會沖向代理人。躲在身後的我們就能隨機應變,隨時轉變立場。而這個代理人,這一次可是自己送上門來了。」
公爵從文件堆里掏出一張信封遞給尤利安努斯。尤利安努斯仔細觀察信封,當他看見上面的火漆時不由得吃了一驚。
「皇族火漆……是第九公主的邀請信!」
「嗯,之前我讓你去魔導學院的布局現在終於起作用。」公爵捋著鬍鬚,露出陰險的笑容。
又過了幾天,公爵和尤利安努斯前往皇宮面見第九公主茱莉亞。一番例行的客套寒暄后,茱莉亞單刀直入。
「伊尼奎公爵閣下,早些時日發生在謁見大殿的事情,想必你也是當事人之一。不知當日的事情究竟發生了什麼?」
伊尼奎如實將當日的事情述說一邊。沒有添油加醋,只是單純說明現實。
茱莉亞聽了之後眉頭緊皺,面帶慍色:「這麼說,那個騎士團團長的女兒,竟然敢用魔力冒犯父皇?」
「從結果來看,是這樣沒錯。」
「可惡,區區一個中級貴族的女兒,竟然敢以下犯上!不可饒恕!」
「然而陛下已經給了那名女孩一次機會,還望公主消氣。」
茱莉亞的臉色變得相當不好。即便公爵讓她消氣,但親自聽到有人竟然冒犯至高無上的父親,心中還是難以釋懷。
伊尼奎公爵看見茱莉亞的臉色反而心中竊喜。他知道公主越是生氣,對自己就越是有利。
在皇宮中早有傳聞,皇帝對這個小女兒特別偏愛。而第九公主茱莉亞也成為眾多皇子公主當中最貼近皇帝的子女,時常替父親分憂解惑。當她聽到莉薇婭大鬧謁見大殿的事情后,自然也是最快作出反應的人。
伊尼奎公爵向尤利安努斯打了個眼色。尤利安努斯馬上領會。
「公主殿下,小臣有一想法,不知該不該講。」
「請說吧,伊尼奎公子。」
尤利安努斯裝模作樣地認真嚴肅道:「既然那名女孩將會進入皇立魔導學院,那我們就可以趁機示好,拉攏她進入我們的圈子。如果她願意進入,就表示她不是壞人,是個識時務的人,公主大可安心。如果她不願意,還表現出敵意,那我們就有了大義名分,發動一眾貴族學生孤立她。」
茱莉亞把尤利安努斯的話思索了一陣,表情從生氣轉變為喜悅。
這一計最絕妙的地方在於無論怎麼看都是公主一方主動示好。莉薇婭如果不從,就顯得她自己在無理取鬧。結局無論變得如何,理虧的也只有莉薇婭自己,公主一方毫無過錯。
「這個對策很好,伊尼奎公子。有你做我的助手,真是神的恩賜。」
尤利安努斯行了個禮,笑道:「公主過獎了,這都是平日在公主身邊處理事務多了,才會智慧開花。」
當然這是恭維話。實際上這個計謀是伊尼奎公爵親自想出來的。
在這件事上,公爵一家就變成了單純提意見的人,實際執行卻是公主一方。他利用公主護父心切,想要做點什麼的心理弱點,誘導公主對付莉薇婭。這樣無論莉薇婭最後是否倖存,責任就全在公主身上。以公主的個性脾氣,就算日後出什麼問題,她也不會追究到公爵一家頭上。
因為在公主看來,她只不過是聽取了旁人的意見,自己去實施行動。無論怎樣,都是自己在主導。
這一手借刀殺人讓莉薇婭陷入了空前的危機。然而遠在天邊的莉薇婭卻懵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