３章．無形羅網，鋪天蓋地

　　五年Ｃ班午休前的最後一堂是戰術課。
　　或許因為昨天是星期天，大家還帶著假日的餘韻，又或許是早餐攝取的能量在之前上的戰技課訓練中消耗殆盡……總之，教室雖然寧靜，但不代表學生們都很用心在聽課。
　　「……在這情況下，有兩個分隊分別被歪獸襲擊，兩方都難以單獨應付。你們的分隊尚未遇敵，又與那兩個分隊的距離幾乎一樣，你們認為該如何行動？」
　　站在講台前的柯麗特．哈雅，用教鞭指著繪於黑板的圖問向學生。
　　但誰都沒有應聲。
　　這個班級的學生其實算是挺認真的，不過柯麗特也當過學生，所以她很明白午休前的課堂提不起勁是人之常情。
　　對這種狀況，她也是習慣了。
　　柯麗特也只是比眼前的學生早數屆畢業。對他們來說，自己身為學姊的印象或許比教官還要強一點。
　　在上她的課時，學生們的神經都會比較放鬆。
　　柯麗特是不討厭和學生相處得輕鬆點，就是這種時候會有些困擾。
　　而且這和自己的外觀也有關係。
　　單就看上去的年齡，柯麗特也和這個班級的學生差不多……不，這說法稍微有點逃避現實了。
　　不到一米五的身高，再加上從學生時代就沒變化的娃娃臉，就算被誤認作初中生，柯麗特也只有死心認了。
　　青春常駐是很多女性的夢想，可是人在社會，沒有與身份相稱的外表也是很令人頭痛。這是柯麗特的切身體驗。
　　「唔……那麼──」
　　由於沒人回應，柯麗特也只好挑一個學生回答。
　　正當她悶哼著考慮挑誰的時候──銀白髮色的少女率先舉起了手。
　　「柯麗特教官，我可以試著回答嗎？」
　　「當然沒問題。那蕾婭同學，就拜託妳回答了。」
　　蕾婭是由下學期開始入讀約雷希姆學院的轉校生。
　　據前輩的蘭伊莎所說，蕾婭是她有如妹妹一樣的人。
　　蘭伊莎是柯麗特憧憬的人，成熟的舉止和知性的印象，正正是柯麗特渴望成為的大人形象。
　　而蕾婭也給人幾分那種感覺，只不過與英氣的蘭伊莎相比，她更偏向清純柔和那一邊。
　　「是的，首先能夠想到的行動有三種。第一個方法，是將己方的分隊分成兩組，同時前去支援其他兩個分隊。第二個方法，是先幫其中一方突破重圍，再全員拯救另一方。而最後一個方法，就是把己方的所在位置設成合流地點，讓那兩個分隊到合流地點集合。」
　　「嗯嗯，分析得很好。」
　　柯麗特滿意地點了點頭。
　　「謝謝您的讚賞，柯麗特教官。只不過……以教官提供的資料，我上述的三種方法，需要承擔的風險也相差無幾。既然受襲擊的兩個分隊都陷入苦戰，先迎救其中一方，另一方遭遇不測的機會就會變大。要是將自己的分隊拆散，途中遇敵反而更危險。合流也是一樣，沒有一路上不會遇敵的保障。」
　　「對呢，那麼蕾婭同學會用哪一個方法？」
　　「倘若允許用上盤面外的要素，我會選擇向別的部隊請求支援。而在沒有辦法期待支援的時候……不在現場其實下不了判斷，視乎當時的狀況，或許我剛才說的所有方法也實施不了，也或許有更好的方法也說不定……這樣模凌兩可的答案，柯麗特教官是否接受？」
　　「對呢……妳有好好把握每個行動要背負的風險，既然如此，這也不失為一種解答。說到底，我們做的就只是紙上談兵。理論固然重要，不過在實戰之中，柔軟的思考也是必要的。」
　　柯麗特是沒有說，但其實這問題的答案本來就不重要。
　　在學生們回答出某種方法時，拋出變數告誡他們別太死腦筋，是柯麗特在這堂課中想做的事。
　　然而她想說的那些，都被蕾婭先一步說了出來──而且還伴隨著比她原先所想更具體的假設。
　　只能說真不愧是在入學考核時，筆試接近滿分的才媛。
　　不是經由自己的口說明，作為教職多少是有些遺憾，可是要講的課有好好在課堂中講明，就結果來說柯麗特也算得上滿意。
　　
　　　　　＊
　　
　　下課鐘聲響起，柯麗特踏出教室後──
　　「？蕾婭妳怎麼拿起戟槍了？」
　　蕾婭提起了放在座位旁邊，正收納在槍袋裡的戟槍。
　　「啊……說起來忘了和洛斯特你說。今早朵萊榭工房長傳了訊息給我，叫我午休時把戟槍帶過去，說想作一些調整。詠也要拜託工房的人做護甲的維護，所以我們會先過去一趟。」
　　聽蕾婭這麼一說，洛斯特才見到詠手中抱著裝有護甲的包包，站了在教室門口。
　　「我知道了，那妳們午飯怎麼辦？」
　　「只是去把導捻武裝放下，我想是不需要多少時間，就麻煩洛斯特你和費恩去餐廳佔位子了。要是有什麼狀況，我和詠再用通訊機聯絡你們。」
　　拋下了這句話，蕾婭便和詠一同離開教室。
　　而正當洛斯特想找費恩一起走的時候──
　　「好啦，洛斯特別慢吞吞的，快點過去餐廳。」
　　他已經一臉生龍活虎走了過來。
　　「還真罕見，我還以為你睡死了。」
　　「在課堂中途醒了，肚子餓得咕咕叫根本睡不了。」
　　「啊……是嗎。」
　　洛斯特已經放棄糾正費恩的不是。
　　「對了，洛斯特你剛才有沒有聽到柯麗特教官和蕾婭的對答？那個還挺有意思的。」
　　在前往學院餐廳的路上，費恩突然這麼說著。
　　「對我來說，你竟然有聽課這點比較讓我吃驚……不過你覺得有意思的地方是哪邊？」
　　「蕾婭不是提到了盤面外的要素嗎？普通來說應該是不會想到那邊吧。畢竟那就像只有三擇的選擇題中，回答了第四個答案一樣。只不過，要說她這種思考方式逸脫常軌，又不太像是那一回事。真要找句話來形容的話……明知故犯？」
　　「那是指你吧？」
　　主要來說是各種多得不想逐一計算的不當行為。
　　「不要隨口就來一句那麼難回的話啊。雖然我也覺得形容得不好，但一時之間我也想不出別的詞彙……」
　　明知故犯嗎……
　　不能否認有些詞不達意，但洛斯特大概明白費恩的意思。
　　蕾婭對於歪獸的存在，有著異於一般常識的見解。
　　話雖如此，她並沒有藐視常識。
　　對於常識的本質，她反而有著很深的理解。也正因如此，她才會質疑歪獸那些有可疑的地方。
　　「說起來，洛斯特，你有沒有聽過最近市區出現了奇怪的足跡？」
　　費恩在這時換了個話題。
　　「沒聽過呢……那是什麼？」
　　「不知道。我也只是聽說而已，好像有說是幽靈的腳印什麼的。我昨晚和詠說的時候，她一聽就連臉色都變得鐵青了。」
　　「你別太欺負人家啊……」
　　詠討厭恐佈和靈異之類的話題，這件事費恩當然是知道的。
　　「那只是詠反應過度了。首先幽靈有腳就很怪了，幽靈應該是沒有腳的吧。」
　　「幽靈沒有腳……」
　　「怎麼啦？」
　　「我說費恩，你知不知道為何幽靈會被說沒有腳？」
　　「為何──說起來到底是為什麼呢……？」
　　被洛斯特這麼一問，費恩陷入了沉思。
　　幽靈是否存在是有待商榷，可是幽靈沒有腳好像是很多人的共識。
　　即使不知道傳聞的出處，仍能作為「常識」被人知道。
　　「『紮根於腦海的常識，會將被認為『不可能』的選項排除』……嗎。」
　　從洛斯特腦海浮現的，是之前蕾婭提過的，她家院長的口頭禪。
　　「這句有點帥的話是怎麼回事？你想的？」
　　「……只是現學現賣而已。」
　　
　　　　　　＊
　　
　　──開始往往都是突然的。
　　這句用到老掉牙的話，說來也是真理。
　　事物和事態轉變的速度緩急不同，但確切地認知其改變的，往往都是一瞬。
　　學院的警鐘毫無先兆地響起──那是出擊的警報。
　　相同的警報在數天前也有發生，但對蕾婭來說，現在和那時卻大有不同。
　　今次──她的通訊機同時發出了震動和響聲。
　　
　　
　　下午三時。
　　在平常是下課時間，但現時五年Ｃ班的學生均換上了騎士制服，在教室集合。
　　日常上課使用的教室，在此時無論是氛圍還是實際，都搖身一變成一間作戰會議室。
　　下課的解放感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出擊前的緊張感。
　　蘭伊莎正在講台前，向學生們講解任務詳情。
　　「──一架原定於一小時前抵達委涅斯的貨運航空機，直至現時仍未抵達。據委涅斯航空管理局的說法，那班貨運航空機不僅無法聯絡，連全域定位系統也無法得出航空機的位置。我們今次的任務，是從陸路找出這架航空機，並救助、保護機上的機組人員。」
　　失去聯絡和行縱的航空機。
　　到底是因故障而迫降又或是墜毀，現階段還未明瞭。但無論怎樣，在燃料有限的情況下，航空機仍然逗留在空中的可能性很低。
　　騎士局是有配備專用航空機，但航空機並不擅長低空低速的飛行。要搜索應該在地上的航空機，陸路是最佳做法。
　　「……在這兒我有一點要向大家補充，航空機若是不幸墜毀，機組人員生還的可能性很低。請大家作好徒勞無功的心理準備。」
　　蘭伊莎叮囑著學生們。
　　在現存的交通工具中，航空機出意外的機率是相當低的。
　　可是航空機一旦發生意外，乘搭者的生還率也是所有交通公具中最低的。
　　最幸運的情況是航空機安全著陸，裡面的人安然無恙，只是通訊設備受損才失去聯絡。
　　但這只是樂觀的預想。
　　自然環境中適合航空機降落的地方少之又少。而且也無法確保發生意外時，機體是受操控的狀態。
　　比起僥倖得救，出現最壞情況的可能性大得多。
　　空難現場蘭伊莎也沒有親眼見過，但相關的新聞她有讀過，要想像並不困難。
　　……可以的話，她其實不想讓學生們見到太悽慘的畫面。
　　不過她也知道，這只是自私的想法。
　　準騎士在騎士局的體制中，也是正式的局員。
　　受到委派的出擊任務，沒有特別的原因是無權拒絕的。
　　「關於任務內容，大家還有沒有事要問？」
　　蘭伊莎注意著不讓內心的思慮表露在臉上。
　　心情如何不願意也好，事情總得有人做。
　　而今次被委派出擊的是五年Ｃ班的學生──５Ｃ班隊的準騎士，只是這樣而已。
　　她環視著班隊的眾人，當中發出疑問的人──連一個都沒有。
　　「很好。那麼５Ｃ班隊準騎士全員，立即出發！」
　　「「是！」」
　　學生們異口同聲地回答。
　　
　　　　　　　　＊
　　
　　以捻擊騎士局為首的搜索部隊，由兩輛運員車和一輛市政府派出的大型救護車組成。
　　兩輛運員車運載著５Ｃ班隊、負責擔任準騎士領隊的蘭伊莎，還有兩個正騎士小隊。
　　如果只是定期警巡一類簡單的任務，騎士局的方針是會委派準騎士班隊獨立執行，培養他們的自立能力。
　　但今次的任務是直接牽涉航空機上的人命，因此主要工作是交由正騎士負責。
　　車隊循著航空機的飛行路線搜索。
　　不管是運員車還是救護車，也是適合野外走行的款式。因為有著優良的避震系統，即使是行走在沒有整理的野外路面，也不會搖晃得令人很難受。
　　自委涅斯出發已經過了兩小時，天色漸漸步入黃昏。
　　入夜後的搜索會變得困難和危險。幸好的是，車隊在太陽完全下山之前找到了目標。
　　只是……「幸好」這個字，或許用得不太恰當。
　　
　　
　　一時之間，洛斯特什麼都說不出來。
　　說不出話的也不只有他，看著眼前的光景，誰都會愕然失色。
　　面前是一個兩側地勢不算太陡峭的盆地。
　　全長約四十米的橙色航空機，就落左盆地之內。
　　此時，橙色的機身從中間斷裂，一分為二。
　　無論怎麼看，這都是一起航空機墜落事故──預想之中最壞的情況。
　　航空機的引擎早就停止運作，夕陽西下的野外，只有寒風吹拂的聲音。
　　現場一片死寂。
　　說真的，看著航空機的慘狀，實在無法想像有人能夠從事故中存活。
　　然而他們來這兒的目的，並非呆若木雞地佇著。
　　正騎士的前輩們馬上便開始了行動。
　　蘭伊莎未對５Ｃ班隊作出指示。雖然她身任班隊的領隊，但在不違反任務原則的情況下，班隊的行動基本上都會由準騎士作主。
　　「……首先必須分配人手確保四周的安全和搜索生還者。」
　　「關於這個……洛斯特，搜索生還者那邊能讓我去嗎？」
　　發問的是有著薄荷色長髮的少女。
　　荷莉．佩爾葉德。她是５Ｃ第二分隊的成員。她沉穩的行為舉止，給人一種比她實際年齡要更成熟一些的感覺。
　　在５Ｃ班隊之中，荷莉有著最豐富的醫學知識，急救技術也是首屈一指。
　　考慮到有人存活的可能性，能第一時間對傷者作適切處理的荷莉的確是最佳人選。她也是理解到這一點，才會毛遂自薦。
　　「……嗯，荷莉的急救技術有機會派上用場，我本身也是這麼打算。希昂，生還者的搜索能拜託你們嗎？」
　　「荷莉主動說了想做，那我們當然是沒問題。」
　　第二分隊的隊長，希昂．卡利翁回答。
　　希昂的體格比洛斯特略為壯碩。他的腰間掛著一柄寬刃劍，左手佩戴了既能當盾牌也能當拳甲的護臂。
　　「……抱歉啊，下面的情況大概很不樂觀。」
　　航空機的機組人員總共有二十七人，因為是貨運航空機所以人數不算多。
　　但是──足足有二十人七。
　　災難現場連一絲有活人的氣息也感受不到，仍有人生還的可能性，誰都看得出十分渺茫。
　　身為準騎士出任務已經一年有多，５Ｃ班隊的成員也不是未見過死者。
　　對人的死，他們不多不少具備一些抵抗力。
　　但這並不代表他們能無動於衷。
　　「唉……你就愛顧慮這些。」
　　希昂嘆了口氣，用拳頭輕捶洛斯特心口。
　　「你是我們的班隊長，而這是有必要的任務，你堂堂正正吩咐我們去做就行了。」
　　「──對對，不過場面要是慘烈得害人吃不下晚飯，人家或許會忍不住對洛隊長有些怨言就是了。」
　　一個香檳色短髮束成雙馬尾的少女，在希昂身後探出頭來。
　　「到時候作為補償，洛隊長便請大家吃一頓好的吧。」
　　語氣頑皮活潑，把洛斯特稱作「洛隊長」的少女，叫作思露．萊安涅特。
　　「哪有人一邊說吃不下東西一邊討吃的……對不起，洛斯特，這孩子只是說笑而已，不用當真。」
　　忍不住吐槽一番的，是她的雙胞胎姊姊，薇露．萊安涅特。
　　思露和薇露兩人無論是外貌還是打扮都一模一樣，一看之下就有如鏡子倒映出來一樣相似。
　　要說兩人外觀最明顯的分別，就是她們綁起雙馬尾的髮帶顏色。思露慣用了紅色，而薇露則是用藍色。然後因為兩人慣用手不同，裝著嵌刃手槍的腿掛槍套位置也不一樣。左撇子的思露把槍掛在左邊，薇露則相反。
　　但就算不看這些，要區分她們兩人也是很簡單。
　　這對雙胞胎長得雖然很像，但性格卻是南轅北轍。妹妹的思露淘氣活潑，而姊姊的薇露則是溫文儒雅。
　　只要說上兩句話話，誰都不會把這兩人搞混。
　　「請個吃是小事一樁啦……生還者的搜索就拜託你們了。」
　　「包在我們身上吧。留守和四周的安全確保倒要靠你們了。」
　　希昂回答。之後他便與荷莉和雙胞胎姊妹去作出發準備。
　　而蘭伊莎也跟著第二分隊行動，在臨走之前還拍了拍洛斯特的肩膀，叫他放心。
　　在他們出發到盆地下方後，洛斯特也把心思放到盆地和周圍的警戒上。
　　難做的工作交給了第二分隊，那至少自己要把該做的工作做到盡善盡美才對得住他們。
　　就洛斯特的感想，這個盆地的地形挺為麻煩。
　　現場臨時架設了繩梯。儘管坡度沒有陡峭得難以上落，卻也算不上易走。
　　而且這是以受過野外行動訓練的捻擊騎士為基準。
　　坡度不善於人類徒步行走，但對野生動物──還有對歪獸來說，倒是如履平地。
　　要是在盆地內受歪獸襲擊，主動權必然會落入對方手中。
　　目前是還沒有發現歪獸的縱影，但在野外何時有歪獸出沒也不足為奇。
　　什麼事都沒發生當然是最好不過，但洛斯特他們捻擊騎士的本份，是為了發生什麼事時，做好對應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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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航空機的洩漏出的機油，讓附近一帶散發著刺鼻的味道。
　　冬季氣候乾燥，一旦機油被點燃，火勢會變得一發不可收拾。現場沒有起火，也許真的能說是不幸中的一點幸運。
　　荷莉走近一名應該是被拋離機艙的男性。從遠方看來沒什麼傷的男性，只要走近一看，便見到他的頸部被鋒利的物體割斷。
　　大概是被飛散的碎片割到了頸，男性已經沒有心跳。
　　荷莉作出默禱，在男性的衣服標上代表死亡的黑色分診標識。
　　「這人也是嗎……」
　　薇露語帶悲痛。
　　「嗯……」
　　第二分隊現在分成兩組，荷莉與薇露一組，希昂和思露則是另一組。
　　至今為止，荷莉她們這組已經檢查了三個人，全都已經魂歸天國。
　　這樣說或許有些冒犯，但這人的死狀還算得上完整。畢竟上一名發現的死者，可是如字面一樣的面目全非。
　　荷莉雙親也是醫生，她的家是開診所的。
　　因為從小就有很多接觸醫療知識的機會，她才會有優於他人的急救技術。
　　然而，面對回天乏術的人，急救技術再了得也無用武之地。
　　「５Ｃ班隊第二分隊回報，確認第三名死者。頸部遭割傷，推測是被航空機破損而生的尖銳物割傷頸部大量出血而亡。」
　　『這邊是蘭伊莎，知道了。荷莉妳還好吧？聲音有點顫抖啊。』
　　就算同在盆地內，因為相隔了一段距離，所以她們是使用耳機通話。
　　「雖然到步前就有心理準備，但真正見到……果然還是有些難受呢。」
　　『……真的受不了就先回去上面吧？妳的急救技術是很不錯，但讓妳發揮技術的場面……不好聽說一句，恐怕是沒有。以一個經驗來說，也已經足夠有餘了吧。』
　　現場的慘烈程度，蘭伊莎想必在出發前就想像得到。荷莉的反應大概也在她預想之內。
　　「不……多少讓我逞強一下。連這點事都做不到，可是會被洛斯特取笑的。」
　　雖然醫療知識比別人多一點，但論作為捻擊騎士最重要的戰鬥能力，荷莉在班隊中也是吊車尾。
　　人總是有擅長和不擅長的東西。當然，荷莉沒有以此為藉口疏忽於鍛鍊，但自己作為戰力並不靠譜，她還是有自知之明。
　　也正因如此，在自己力所能及的地方，她想盡量做好。
　　『他的性格沒那麼惡劣，妳應該也很清楚吧。』
　　「當然明白了，畢竟洛斯特他人很好。」
　　剛才自己主動提出要搜索生還者時，洛斯特特地加上一句「本身也是這麼打算」。
　　他說這句話的目的，是為了把責任攬到身上，讓荷莉的心情輕鬆一點。
　　就當是回應他的心意，荷莉實在無法現在便打退堂鼓。
　　『……我明白了，妳想堅持的話便好好加油吧。』
　　感受到荷莉的決心，蘭伊莎沒有再多說些什麼。
　　「抱歉呢，薇露。我擅自這麼答了。」
　　「不要緊的，荷莉。接下了工作就不能半途而廢，我相信思露和希昂一定會這麼說，我也是這麼想。」
　　「……嗯，謝謝妳。」
　　薇露心裡一定也是不好受，但她還是盡力擠出微笑，那麼自己也該回以笑容。
　　繼續搜尋了一陣子，為了方便確認進度和狀況，第二分隊的四人會合在一起。
　　大家的臉色都不怎麼好。想到目賭的東西，這也是理所當然。
　　「雖然剛剛只是開玩笑，但今天看來真的吃不下東西了……哈哈。」
　　思露笑得有氣無力，很沒她平常活潑的樣子。
　　「說真那句，比想像中還要更慘啊……」
　　希昂環視四周一遍。現在有騎士在搬索生還者，所以沒有了剛抵步時那種死寂感。
　　只不過，仍然活著的機組人員，至今依然連一個也未找到。
　　「可是……還不能放棄。」
　　「……也對。」
　　希昂表示同意，雙胞胎姊妹亦很有默契地一同點頭。
　　在分享完情報後，大家再次以原本的分組開始幹活。
　　發現到一個未被標上分診標識的人，荷莉馬上跑了過去。
　　而檢查結果──其實也早已料到，但對方已經斷氣了。
　　心情就像鉛一樣沉重，但報告還是得好好做。
　　在通訊中說明死者的狀況後，荷莉稍稍沉思。
　　「被尖銳物弄出的傷真多……」
　　身體受尖銳物貫穿，被鋒利物切割……死者身上都不乏這類型的傷。
　　荷莉回想起不久前讀的一本偵探小說，裡面說到犧牲者的屍體都有共通點，而那其實是犯人為了掩飾行兇手法而做的誤導工作……
　　……我是笨蛋嗎。
　　就算眼前的慘狀讓人想移開視線，但也不應想些不切實際的事。
　　荷莉深呼吸一口氣。在空氣之中，帶著血的腥味和機油刺激的氣味。
　　好了──繼續努力吧。
　　荷莉強行打起精神。
　　尋找生還者是他們的職責。
　　要失落和沮喪，是在履行完職責之後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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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斯特他們５Ｃ第一分隊在盆地上方，配合著正騎士劃分的區域，對附近一帶進行巡視。
　　再次確認沒有歪獸出沒的痕跡後，他們回到車輛停泊的位置站崗。
　　沒有歪獸的蹤跡算是一件好事，但蕾婭的神色卻比出去巡視之前更加凝重。
　　「蕾婭……？怎麼了、嗎？」
　　「詠……我只是在想到現在也沒發現生還者，有人生存的可能性……應該是很低吧。」
　　「這……出發前教官也說了、別抱太大希望……」
　　雖然有些難以啟齒，但詠還是作出了回答。
　　「對呢……」
　　但蕾婭依然一臉若有所思。
　　「蕾婭，妳是有什麼想法嗎？」
　　「洛斯特……嗯，現在的情況總覺得有些可疑。」
　　「可疑？」
　　「在以往發生的航空機墜落事故，致命的最主要原因都是火災……是這樣對吧？」
　　「根據資料所說的話是這樣沒錯……這怎麼了嗎？」
　　籠罩航空機周圍的高熱和高濃度有毒氣體，是航空機失事的頭號殺手。這些都是他們在出擊前往這兒的途中，在車上讀過的資料。
　　「現場並沒有起火，以空難事故來說可說是不可多得。但即使如此，機上二十多名機組人員卻找不到一名生還者……這個狀況算得上正常嗎？」
　　「──也很難說是不正常吧。」
　　背靠著運員車，以輕鬆姿勢站著的費恩答道。
　　「航空機墜落的衝擊力是很致命的。人的身體可沒有很堅固，撞擊令內臟重創、骨頭斷裂、又或是被碎片打到人體要害……人會死的可能性多的是。」
　　「也是呢……」
　　蕾婭仍在想著什麼，但她也同意費恩的說法。
　　除了費恩所舉出的例子之外，還有機體變形導致的夾死之類……空難的死因意外地種類很多。
　　而要判別現在的狀況是否正常，憑洛斯特他們外行人的知識，實在是說不上什麼。
　　這時，荷莉的聲音在耳機響起，內容是發現了新的犧牲者，以及死狀的說明。
　　為了方便應對各種緊急狀態，作為班隊長的洛斯特是長期連接著班隊的通訊頻道。
　　「洛斯特，有什麼新消息嗎？」
　　「……發現了新的犧牲者，聽報告是被尖銳物割傷，失血過多而亡。」
　　就像剛才費恩說的一樣，人的身體並不堅固，只要受傷的位置不好，單單割傷都足以致命。
　　『被尖銳物弄出的傷真多……』
　　大概是報告結束後忘了關上通訊，荷莉的自言自語被洛斯特聽到。
　　本人很快便察覺到這件事，也不用洛斯特出口提醒，很快便關閉了通訊。
　　對荷莉來說，或許只是一句不經意的話。
　　可是那句話──洛斯特沒法忽視。
　　航空機的破損非常嚴重，各種尖銳物和碎片把人割傷並不足為奇。
　　只不過，航空機失事的死法是很多的。
　　只是一、兩個就算了……洛斯特承認自己沒把每個死者的傷都詳細記清楚，但親眼見到的荷莉卻是這麼說──被尖銳物弄出的傷真多。
　　在班隊之中，荷莉有著最豐富的醫學知識。
　　醫療往往都和意外與事故脫不了關係。
　　這樣的荷莉也對現在的狀況感到奇怪。
　　他們都不是空難事故的專家，知識大多都只是來自剛讀過才沒多久的資料。
　　要討論這情況是單純的巧合還是事有蹊蹺，以他們的知識量是沒有法子。
　　但是──尖銳物弄出來傷。
　　這觸動了洛斯特的『某個記憶』。
　　機身嚴重破損，但引擎沒有冒煙也沒起火，起因成謎的空難事故。
　　要是──那並不是什麼碎片造成的傷。
　　這並不是推理，只是幾近直覺的靈機一觸。
　　能夠造成割傷的，除了鋒利的碎片外，還有利刃，以及──歪獸。
　　「不快點離開航空機附近會有危險……！」
　　洛斯特蹦口而出的話，費恩和詠都不得要領。
　　「……是歪獸嗎？」
　　唯獨蕾婭馬上知曉他的意思。
　　「對──那些被尖銳物弄出的傷口……恐怕是歪獸造出來的，要說明太花時間了，總之要先通知荷莉他們快點離開──」
　　然而，就像嘲笑洛斯特發現得還是太晚，從盆地的下方，傳來了獸吼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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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蘭伊莎正和荷莉一同行動。
　　原本和她同一分組的薇露，剛剛被希昂和思露叫了過去。他們三人也待在肉眼可見的位置。
　　剛好荷莉確認完一人的狀態，而結果……蘭伊莎看她的表情便知道了。
　　航空公司給出的機組人員名單，人數都確認得七七八八了，尚未確認生死的乘員只餘下數名。
　　荷莉一臉疲態，只不過蘭伊莎現在沒有安慰她的心情。
　　以搜索生還者的結果來說，蘭伊莎也是很洩氣，但這不是她不顧自己學生的原因。
　　現在是轉任了教職，但在以前，她也有過在最前線戰鬥的時間。
　　幾乎每天都會見到歪獸的日子……當時培養出來的直覺、累積下來的經驗，正在發出警號。
　　──有什麼不妥。
　　從剛才開始，蘭伊莎就有這個感覺。
　　就像踏進了陷阱，卻懵然不知。
　　背部冒出了討厭的冷汗。
　　──腦中響起的警號聲突然變大。
　　「嘖……！」
　　比視覺和思考更快，蘭伊莎全力推開荷莉。
　　「咦──」
　　站不住腳，跌坐在地面的荷莉驚聲未落。
　　劇痛──讓人連叫聲也沒能發出的痛楚，襲往蘭伊莎右肩。
　　鮮血有如湧泉從她右肩噴出，而蘭伊莎也被什麼東西撲倒在地上。
　　蘭伊莎被重重壓著，右肩大概正被什麼東西咬住。
　　就算沒見到其全貌，可能性也只有一個──是歪獸。
　　蘭伊莎用左手拔出腰間的匕首。作為備用武器的捻應合金製匕首，發出了紫紅色的捻流共振光。
　　充斥捻流粒子的匕首刺到歪獸身上。堅硬的手感讓蘭伊莎知道這刀沒有刺得多深。
　　這還無法擊倒歪獸，但還是讓牠一瞬間放鬆了噬咬的力度。
　　蘭伊莎沒放過這機會，屈膝將壓住自己的歪獸踢開，逃出被壓制的狀況。
　　捨棄匕首的她，從大腿槍套拔出愛用的嵌刃手槍。
　　槍身底部裝上短刀刃的嵌刃手槍，蘭伊莎擅長雙手各持一把作戰，但她現在右手受傷，所以只用左手握持住一把。
　　看見襲擊自己的歪獸全貌，蘭伊莎首先浮現的心情是──難以置信。
　　形似蜥蜴，背部披著黃綠色鱗片，有著三對短小強韌的肢體。
　　擬龍種──巴西利斯克。身體在靜止不動時，能夠與四周環境色同化，有著強力隱蔽能力的歪獸。
　　用動物來作比喻，最貼切的就是變色龍。
　　受到攻擊是蘭伊莎的大意，她無法狡辯，但問題不是這麼簡單。
　　──因為巴西利斯克不應該在這種地方出現。
　　種類不同的歪獸，喜好的棲地有所不同。像薩赫麥特主要棲息於平原地帶，巴西利斯克的棲息地應該是乾旱的沙漠。
　　委涅斯地區沒有荒漠化，盆地周圍一帶也綠草如茵，巴西利斯克棲息在這一帶，蘭伊莎聞所未聞。
　　但事實擺在眼前，原因……現在也只能先擱置。
　　……不妙呢。
　　單論個體戰鬥力，巴西利斯克在小型歪獸中不算突出。
　　然而其隱蔽色以及噬咬配合的伏擊能力，在眾多歪獸中也是首屈一指。
　　騎士制服對應外力的性能很高，但也不可能擋下巴西利斯克全力的噬咬。
　　即使個體戰鬥力不高，歪獸依然具備能輕易奪去人命的威脅性──不論種類，無一例外。
　　「蘭、蘭伊莎教官！」
　　荷莉一臉錯愕。
　　對委涅斯地區的騎士來說，巴西里斯克是陌生的歪獸。還是準騎士的荷莉他們更是不例外。
　　平時的荷莉是不會就這麼亂了陣腳，但剛直面眾多犧牲者的她，早已身心疲憊。
　　在這種精神狀態下，受到未曾見過的歪獸襲擊，無法保持沉著也無可厚非。
　　可即使如此，荷莉還是反射性地做好應戰準備。她把肩上的精確步槍取下，解開保險裝置。
　　模組化的精確步槍能通過更換部件改變戰鬥距離，現在荷莉使用的是能對應近、中距離的短槍管。
　　「冷靜點，荷莉。留意四周和腳邊。巴西利斯克是群居歪獸，小心不要被牠們四面包圍。」
　　雖然狀況很糟，但巴西利斯克絕不是贏不了的對手。
　　為了讓荷莉沉著應戰，蘭伊莎就算心裡慨張，態度也不可以慌。
　　「荷莉！教官！……嘖！這些傢伙到時從哪兒冒出來的啊……！」
　　希昂的聲音傳來，他和雙胞胎距離蘭伊莎她們不遠。
　　能夠集合起來是最好，可是巴西利斯克有如憑空冒出一般一隻又一隻地現身，把他們兩方分隔。
　　……該怎麼辦？
　　既然有歪獸在這兒，怎麼想也好，航空機仍存有生還者的可能性也是零。
　　沒有生還者，蘭伊莎他們也沒必要繼續待在這兒。
　　但現在要逃脫……也不是說那麼簡單。
　　巴西利斯克移動速度不快，但能夠在崎嶇不平的地面移動，強而有力的爪也能抓緊陡峭的坡道。
　　這種在崎嶇地上走行的能力，是人類怎樣也比不上的。
　　話說回來，自己的手是這副德性，根本無法獨力攀回去盆地上面。
　　無論怎麼看，也只有先將巴西利斯克殲滅。以戰術定位來說，由使用嵌刃手槍的蘭伊莎進行近身戰，荷莉以步槍射擊掩護是最好。
　　可是現在的自己，在戰鬥上恐怕是派不上用場。
　　傷口血流不止，痛楚也動搖著她的意識。
　　痛覺不是靠努力和毅力忍耐就行得通，劇痛會影響身體，思考和反應也無法如常。
　　腰包中的止血劑有鎮痛效果，但現時無閒噴灑。以傷的嚴重程度，也不能期待止血劑能起多大作用。
　　蘭伊莎打開公開通訊，從接收到的通話得知正騎士小隊那邊也陷入相同的惡況。
　　也沒法子，在委涅斯地區工作的騎士，做夢都不會想到會遭巴西利斯克伏擊。
　　透過通訊得到的情報及自己的雙眼，蘭伊莎得知巴西利斯克的數量，粗略估算也有五十隻以上。
　　今次出動的騎士人數，包含自己在內有二十五人。單以巴西利斯克的數量而言，倒不是無法應付。
　　可是他們被歪獸搶了先機，免不了一場苦戰。
　　為了保護跟隨到場，此時仍留在盆地上的救護人員，一定要有人留守在車輛旁邊。
　　危急的情況，對應經驗不足的學生可能會不知所措。
　　蘭伊莎作為準騎士班隊的領隊，就是為了在這種危急時候指揮他們。
　　而正當蘭伊莎想下達命令，通訊卻已經傳來聽慣的聲音。
　　『──這邊是５Ｃ班隊第一分隊，現在前往盆地下方進行支援。』
　　
　　　　　　＊
　　
　　車隊的防守交給留在盆地上方的正騎士，洛斯特動身對盆地下方的人員進行救援。
　　洛斯特、蕾婭和詠利用繩梯下降，費恩則待在上方，兼任車隊的警備和遠距離的射擊支援。
　　從通訊中得悉蘭伊莎負傷，這個消息讓他們快馬加鞭。
　　「巴西利斯克有隱身能力，在遮蔽處和不平地，覺得有丁點不對勁都不要靠近。另外也要留意牠們的噬咬和尾擊，那咬合力騎士制服擋不住，揮尾的力度也可以輕易把人擊飛。」
　　洛斯特向蕾婭和詠說明著與巴西利斯克交手的注意事項。
　　「洛斯特有和那種歪獸交手過嗎？」
　　「轉校來這邊之前有過幾次。」
　　洛斯特的祖國是帝國，東部有著世界最大的沙漠，而沙漠正正就是巴西利斯克的主要棲息地。
　　比起其他人，洛斯特更快察覺到危險。出沒的歪獸是巴西利斯克，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但是……這麼一來就能夠確定了。
　　──製造出這狀況的，絕不會是偶然。
　　察覺到洛斯特等人靠近，兩隻巴西利斯克爬上坡度，向他們襲來。
　　「巴西利斯克由我來處理，詠掩護好蕾婭。」
　　洛斯特放開抓住繩梯的手，拔出雙劍。
　　兩把劍在捻流下進入起動狀態，發出蒼青色的捻流共振光。
　　於不平坦的坡道上行動，其實詠比洛斯特更加擅長，但正因如此，洛斯特才會叫她掩護蕾婭。
　　無論何時，殺敵都不會比保護好同伴更重要。
　　而且，雖然說地勢有點不利，但對手只是兩隻巴西利斯克──倒不是應付不了。
　　其中一隻張口噬來，洛斯特看準時機，以左劍斬過牠的血盆大口。斬擊巧妙避開堅硬的牙齒，從口的根部斬至胴體。
　　另一隻殺來之際，洛斯特壓低身體蹬地，右劍鑽進牠的下顎底部向上刺，由下顎貫穿了巴西利斯克的腦袋。
　　以往與巴西利斯克戰鬥的經驗，讓洛斯特很清楚牠們的弱點在哪兒，只用短短數秒，便了結兩隻擬龍。
　　洛斯特張開持劍的雙手，平衡身體滑下所餘無幾的坡道。詠和蕾婭兩人也在之後相繼著地。
　　在他們眼前的，是雙手也無法數盡的巴西利斯克群體。要與蘭伊莎等人會合，必須穿過這個群體。
　　「詠和我走在先頭！蕾婭跟在後方警戒！」
　　洛斯特對兩人下達了指示。
　　擬龍的群體當然不會放任他們稱心如意，有幾隻想阻擋他們的去路。
　　洛斯特熟知與擬龍戰鬥的手法，知道如何避開堅硬的鱗片攻擊。
　　詠沒有對付牠們的經驗，所以──她選擇直接把巴西利斯克打飛。
　　巴西利斯克的體重是詠的好幾倍，但在詠的拳勁之前，擬龍還是被猛烈的拳打退。
　　待在盆地上方的費恩，亦以射擊掩護他們前進。
　　一路以來都沒有止步，在他們的努力下，已經來到距離蘭伊莎等人不遠的地方。
　　蘭伊莎和第二分隊都陷入了苦戰。
　　蘭伊莎右肩淌血，單是躲避攻擊已很不容易。就算左手握住嵌刃手槍，也難以還手。
　　以步槍阻止巴西利斯克接近的荷莉，也快要支撐不住火線。
　　希昂、薇露和思露三人情況是好一點，但被眾多巴西利斯克圍攻，戰況也是處於下風。
　　雙方看起來是想會合，但擬龍的攻勢使他們身不由己。
　　畢竟現時佔優勢的是歪獸那一方。
　　「蕾婭跟我到教官她們那邊，詠去幫希昂他們！」
　　「「了解！」」
　　蕾婭和詠一同呼應。
　　一隻巴西利斯克撲向蘭伊莎，荷莉箭步擋在兩者之間，抱著承受撲擊的心理準備架起步槍。
　　但洛斯特的動作比荷莉還要快──他衝到那隻巴西利斯克面前，急速煞住腳步拼合雙劍。
　　龍態劍．龍牙──
　　合體雙裝劍化作蒼青閃光，龍的利牙貫穿擬龍腹部，連牠背上堅硬的鱗甲也被刺碎。
　　「洛斯特……你來了啊。」
　　救星的出現，讓荷莉又驚又喜。
　　「撐到現在辛苦妳了，荷莉。」
　　「不……比起我，蘭伊莎教官的狀態……」
　　沒有放鬆對巴西利斯克的警戒，洛斯特用眼角餘光瞧向身後。
　　天色漸漸變暗，但還沒有暗得影響視野。白色的騎士制服上，能夠清楚見到蘭伊莎肩膀染血的面積。
　　一眼便能看出，蘭伊莎的出血量很嚴重，止血是刻不容緩。
　　「荷莉專心處理教官的傷，歪獸讓我和蕾婭對付──絕不會讓牠們碰到妳們一根汗毛。」
　　「好的……拜託了。教官，請來這邊。」
　　荷莉這麼回應後，引導蘭伊莎坐在地上。
　　放下步槍，荷莉從腰間的包包取出用具，立即著手處理蘭伊莎的傷。
　　蘭伊莎看來沒什麼說話的力氣，只是望了洛斯特一眼。洛斯特朝她點了一下頭，便將注意力放回巴西利斯克身上。
　　「蕾婭，可以應戰吧？」
　　蘭伊莎是有如蕾婭親姊一樣的人，她此時心裡想必是七上八下。
　　但這裡是戰場，就算是為了讓蘭伊莎能盡早接受治療，現在可沒時間給她動搖。
　　「……嗯，沒問題。」
　　蕾婭看來也清楚理解，她深呼吸一口氣，架起閃耀純白捻流共振光的戟槍。
　　「很好。那麼──要上了！」
　　洛斯特一踏步向前，成群的擬龍隨即視他為目標。
　　正前方兩隻，左右各一隻，一舉攻向洛斯特的巴西利斯克，合共四隻。
　　洛斯特雙手握住合體雙裝劍，計算著斬擊的軌跡。
　　時機一到，他即發出劍招。
　　龍態劍．龍爪──
　　運用離心力的迴身劍擊猶如巨龍揮爪，由左至右一舉劃過四隻巴西利斯克。
　　沒有鱗片覆蓋的腹部隨即噴出黑色粒子。但雖然同時擊中了四隻，卻不代表四隻都被幹掉。
　　四隻巴西利斯克的傷深淺各有不同。就手感來說，確定打倒的只有一隻。另外三隻受的傷仍未致命，很快便會再度襲來。
　　而且，緊接在牠們後方還有別的個體。
　　不過歪獸的對手也不止有洛斯特。
　　比起巴西利斯克再次聯手，蕾婭的動作更快。
　　洛斯特回劍的一瞬，蕾婭從他身邊刺出戟槍。
　　只是淺淺一刺，蕾婭便馬上把槍收回。
　　槍刺得不深，普通來說這樣還無法擊倒巴西利斯克。
　　然而被刺中的那隻巴西利斯克，卻全身發出劇勁的痙攣，不消片刻便倒地不起。
　　蕾婭的捻流感應值比常人高出一倍，那極高密度的捻流粒子，對歪獸來說有如劇毒，淺淺一刺便能對歪獸的身體組織造成重創。
　　就算沒有擊中要害，蕾婭的戟槍攻擊也足以把歪獸擊殺。
　　──果然是了不起的才能。
　　洛斯特在心中驚嘆，同時作好下一個劍招的起手式。
　　龍態劍．龍降──
　　在蕾婭退後之際，洛斯特揮下高舉至頭上的劍。猛烈的劍勢，一擊將一隻擬龍擊斃。
　　洛斯特和蕾婭合作無間，但巴西利斯克的攻勢尚未停歇，下一批馬上就殺到眼前。
　　荷莉在背後專心替蘭伊莎止血。
　　她一眼也沒有看向歪獸。那是她作為涉足醫術之人，對患者的專心一意，亦是她全盤信任洛斯特他們的證明。
　　──一步也不能退。
　　必須要回報這份信賴。
　　洛斯特將合體劍分解，反手握持左劍。
　　巴西利斯克揮尾而來，洛斯特用左劍把粗大的尾擊接下。尾擊的強大力度經由劍身傳到手臂。
　　正持的右劍乘這個機會，鑽進另一隻攻來的巴西利斯克下方急速上斬，一劍令牠殞命。
　　蕾婭亦有在洛斯特製作的空檔，適時揮舞戟槍攻擊，發揮她捻流對歪獸有極高殺傷力的優勢。
　　一路戰鬥，巴西利斯克漸漸左右分開成兩群，虎視眈眈著洛斯特和蕾婭。而他們亦背對著背，互相掩護死角，面向擬龍的包圍。
　　──奇怪。
　　巴西利斯克的埋伏成功了，然而埋伏帶來的優勢，已經被洛斯特他們這些後續投入的戰力瓦解。
　　可是這群擬龍毫無退卻之色。
　　巴西利斯克並非那種不計後果，面對任何敵人也勇猛無比的歪獸。
　　這使洛斯特想起前一次任務遇到的薩赫麥特。這兩種歪獸雖然同為群體行動，但個體習性上可說是完全相反。
　　伏擊未能得手的巴西利斯克，要是見勢色不對，一有可逃之機便會逃跑。
　　不管是當時的薩赫麥特還是現在的巴西利斯克，共通點都是不乎合牠們的天性。
　　理應奮戰的擬獅拔腿逃跑；應該會逃的擬龍卻死命進攻。
　　──不尋常。
　　強烈的不諧調感，今次並不像之前那樣不確定了。
　　
　　
　　遭遇巴西利斯克群體的反擊戰，在時間正式入夜的時刻告終。
　　總共二十五名的騎士中，有三人重傷，八人輕傷。
　　空難事故很遺憾沒有任何生還者，但除此之外並沒有出現死者，可以說是萬幸。
　　隨行醫生和救護車完善的醫療設備，令受到重傷的騎士能及時接受治療，也是阻止了出現死者的重要因素。
　　就任務的性質和內容，空難事故沒有生還者是一件預料中事。雖然遺憾，但這從一開始就沒法子。
　　可是，對付巴西利斯克擬龍群付出超過十人受傷的代價……雖然說是始料未及的伏擊，但這結果仍是很不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