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貓與少女同居(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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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1-01
天晉原名莉莉亞,出生在一個充斥悲劇的家庭。

作為嬰兒剛出生那幾年,即便過得並不富裕,新生命的到來依舊令家中朝氣蓬勃。

母親細心呵護孩子,父親在外工作,扛起家計,盡享天倫之樂。

可惜好景不常。

盧恩斯城在英格利亞帝國以北,雖與國邊境隔著一片森林和邊唾小鎮,說實在也不算遠了,外加城市規模不大,成了中央不怎麼上心的邊緣小城。

供需、人口、建設、稅收,全都又小又少。

在這裡,依仗著北方森林,林木產業鏈成了城市最主要的經濟脈絡。

天晉的父親便是一名伐木工,卻在一次工作意外中被倒塌下來的樹幹砸中,當場斷了一條腿。

那個年代,遇到這事這輩子基本上就廢了。

但難道家裡人就不用生活了嗎?

好不容易養好傷,天晉父親也曾試圖與命運抗衡,四處懇託,就為了糊口飯吃……

但社會給他的,是嘲諷,是不屑,是拒絕。

過往情誼極深的好友們沒有人願意借他哪怕一枚銅朗。

世間冷暖,不過如此。
最終,這個曾為家庭、妻子、女兒發誓熱血拚搏的男人被壓垮了。

他開始自暴自棄,整日忷酒成性,每次喝醉便會毆打妻子出氣。
天晉時不時便會聽見男人的怒吼,女人的哀嚎: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懦弱?我很無能?」

「我沒有……我沒有…」

「別說謊了!會變成這樣都是你們的錯!是為了你們我才要去砍樹!」

「你不要這樣……啊啊!」
酒瓶,桌椅等被掀翻倒落,破碎開來。

父親,變成了怪物。

為了避免讓女兒遭受波及,父親喝酒時母親就讓天晉去地窖躲起來。

天晉一點也不喜歡那裡,陰暗潮濕,還有蜈蚣會爬來爬去

咕嚕嚕……連著幾天吃不飽,小女孩肚子叫的響。
今天晚上,她照舊得待在地窖裡。

一縷燭光照映進來,帶著些許涼風,天晉抬頭,發現階梯上方有人影往下走來。
隨後母親身影顯露,步履略有蹣跚。

靠近一點後天晉才看清,她身上大大小小的血漬瘀青,燙傷刀傷,關切道:

「媽媽,你受傷了……要不要擦藥?」

雖然很餓,年幼孩子也意識到家裡陷入困境,沒有說出口。

女人盯著天晉,直直地盯著……

天晉:「媽媽?」

就見母親嘴裡碎念著什麼,目光閃動,突然,彎腰一把抓著天晉手臂大力拉扯過去。

看到青紫腫脹的眼窩,以及那對和癲狂的父親幾分相似的怨憤之色……

天晉明白了。

母親,也成了怪物。

長期的家暴虐待,扭曲了她的心理。

對天晉而言,這世上最愛她,她最愛的人,此刻,都不在了

這時,女孩注意到母親藏在背後的另一手裡,似乎握著什麼,隨著動作逐漸顯露出來,亮晃晃的反射著光。

那是把用了有段時間,刃上還帶著些缺口的菜刀。

雖然不知道她要用它做什麼,天晉卻感覺一陣不寒而慄。

「媽、媽媽……我不要……」

母親抓的很緊,讓人生疼,天晉抽手也無法掙脫。

「要幹嘛……媽媽……嗚——」

年幼的她害怕極了,話語中染上哭腔,輕顫哽咽。

女人不發一語,突然轉向,粗暴拉著不足她身高一半的天晉向木牆撞去。

「呀啊!」
稚嫩女孩驚聲叫喊,背重重靠在牆上,連呼吸都困難了幾分。

她睜大雙眼,神情驚恐,視野裡呈現出母親壓迫上來的身軀。
以及她高舉在手裡的刀子。

揮動手腳,天晉掙紮起來,尖銳大喊:

「媽媽!媽媽!不……不!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當刀尖在面前無限放大,小女孩以自己都吃驚的音量,像要將肺裡空氣一吐而盡地放聲尖叫。

可這什麼都改變不了。

小手死命推搡亂抓,雙腿瘋狂踢蹬著,下身溫熱液體不受控制的流出。

女人無視一切,顯出幾分病態與執著,直勾勾盯著天晉在身下反抗、哭鬧、恐懼。

她將刀對準了女孩的左眼。

我想任何人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那時的恐懼,那時的痛。

當你聲嘶力竭,瘋狂嚎叫,全然無法組織言語。

當你感受著刀鋒劃破眼皮,割過瞳孔。

當鮮血滿溢眼眶,熱而腥。

灼燒般近乎令人麻痺的痛衝襲大腦,似有千針在扎。

從那天開始,世界變了模樣。

不對,其實很早就已面目全非了吧。

溫馨的家消失了。

本來該是避風港,卻變成囚禁與傷害的堅牢。

關押的不是人犯亦非野獸,
只是個無助的女孩。

從那之後,又不知過了多久。

封閉幽禁長達半年以上,更是三不五時便會施以凌遲虐待,這一切摧垮了那幼小心靈。

這裡空無一物,晝夜全無,久了甚至讓人開始懷疑,自己到底是死是活?

當女孩生無可戀,內心最後一絲希冀也被抹滅時。

她不再祈禱;不再呼救;不再掙扎;不再反抗。

簡直成了死物。

直到某天夜裡,天晉正因寒冷而無法入睡,只得捲縮在角落發抖不止時……

出乎意料,地窖上頭有人走了下來。

寂靜無聲,待天晉察覺時,那人已經站在面前。

女孩抬著頭試圖看清來人長相,但眼裡景色始終有些模糊。

半年幾乎毫不見光的生活,使視力出現問題,且她只有右眼。

雖然如此天晉卻明白,眼前之人絕不是那化作魔鬼的母親。

看眼神就知道了。
母親她,才沒有如此溫和動人的雙眸。

「是、誰……」女孩開口,聲音嘶啞,許是當初哀嚎時喊得嗓子都破了。

沒有畏懼,也不奢求獲救,天晉僅是用單眼默默盯著面前。

她聽見那人倒抽了一口氣。
看著她輕輕蹲伏下身,緩慢地湊近,最後伸出手在自己臉上撫過,動作輕柔。

纖細手指預示著對方似乎是名女性,那指面觸感卻有些粗糙,不同尋常。
當纖指輕擦過創口發濃潰爛的左眼下邊,天晉感覺陌生女子甚至有些激動,指間傳來輕微顫抖。

「這、天啊……」

女子嘆息,後突然向前傾身,雙手繞過女孩明顯許久未填飽肚子,甚至都皮包骨了的小身板,將其擁入懷中。

天晉神色茫然,小嘴半張,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當對方體溫傳遞過來,她那被撕裂的心,有了迴響:
好溫暖……

這一秒,命運因邂逅而分歧。

夜幕迎來破曉,雨過後是天晴。

女子將天晉帶出了地窖。
猶記得,那時的女孩還是一副陰沉模樣,沉默寡言。

時隔數月獲得自由,卻顯得有些不適應,就像還不敢置信,似乎這不過是場過於美好的夢。

而女子選擇用時間與陪伴,撫平孩子心靈上道道創口。
向她證明,令其相信自己已然重獲新生。

洗過暖洋洋的熱水澡;吃了很多好吃的菜和肉;站在溫和灑落的月光下。
年幼的天晉流下淚水,終於像個孩子那樣的哭了。

如果這是夢……她想:就算這是夢,
可以不要醒來嗎?

於是,轉眼間十二年過去了。
當初救了天晉的女子成了她師傅,傳授、教導、訓練天晉學習各種生存技藝。
還為她取了個全新的名字,揮別過往。

就如她當初遇見天晉時所下的決定。
女子用整整十二年的陪伴,讓女孩重拾回她本應有的笑容。

是她,讓女孩知道什麼是家。
知道,什麼是愛。

正因為被親愛之人傷害過,天晉比誰都明白女子沒有任何義務給予自己這一切。
所以,她比誰都珍惜,都感恩,一直想好好回報。

天晉早已決定:
我小時,妳牽著我。
妳老了,我扶著妳。

……結果,最後我什麼都來不及為妳做。拉回現實,脫出回憶的天晉回神想道:

其實,我一直都想好好叫妳一聲媽媽的……

天晉將腦袋深深埋進兩腿間。

感官逐漸麻痺,體溫正在流失,死神地步伐緩慢逼近。
四周一切彷彿回到了那個時候——黑暗、孤獨、絕望。

只是不同於那時。
這次,再沒有神秘女子會突然現身。

沒有人會來了。

不該擁有的幸福,借了就該還,連本帶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