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


　　他們沿著昨天就計畫好的路途來到遺跡之外，然而在濕潤的草坪上，他們發現了一個昨天絕對沒有看到的東西。

　　一台卡車，看起來不老舊，沒多少刮痕，只有很多泥巴，看似常常行駛。這麼顯眼的東西他們昨天偵查的時候應該會注意到，也就是說，這是在這一天之內出現的車輛。


　　「看看嗎？」

　　「看看吧。」

　　四人左右散開，對著車子繞行。裡面沒人，油箱是打開的，裡面空空如也，看來是開到這邊的時候沒有油了。

　　「搞什麼啊……」

　　「哎呀，旅行要是沒有意外迷路和突發狀況就不叫旅行了。」

　　莉迪亞笑著和古斯塔夫說，後者表情則沒這麼好看。


　　「卡車上面有不少東西耶，以行李來說是不是有點多。」

　　「包含帳篷的話我認為還好。不過羅梅洛，還是先別動別人的東西吧。」

　　靜四處張望，試圖找到卡車的主人。地上有一些明顯的腳印，她揮揮手，要其他人跟著走。

　　腳印一直進入樹林，直到一條小溪邊，兩個人就在溪邊烤著肉。看穿著，不是這個國家的人民，明明是夏天還穿長袖長褲。


　　「聖戰士？」

　　「聖戰士的話，應該不會這麼悠閒的在這邊烤肉……光監視我們都來不及了。」

　　瓦列斯的判斷十分正確，真正的聖戰士還在他們走過來的路上，試圖找回他們的蹤跡。


　　「旁白也這麼說了，還是先上去打聲招呼吧。」

　　「好。」

　　四人走出樹林，靜打先鋒，王子走在最後面。


　　「你們好。」

　　「喔？有人？」

　　「這是我們想說的。兩位是旅人嗎？我在那邊看見你們的車子，是沒油了？」

　　「啊。是啊，那是我們的車子。不過油還有，你不用擔心，可愛的小姐。」

　　兩名男性轉過頭來，其中一人咧嘴一笑，順手遞出一條烤魚，不過他們都不餓，男性只好聳聳肩，自己收回來吃掉。



　　「我們只是開到這邊剛好沒油，就順便休息吃飯。你們在這的話，代表附近有城鎮嗎？」

　　「有，泥山鎮就在不遠的地方。」

　　「唉呀！」

　　他好像很惋惜的用力揮手。


　　「早知道就多開一下就不用自己搞這麼麻煩了，我們剛剛還生火生半天──啊！土羅爾夫，你留一些給我吧。」

　　「你剛剛不是說要去泥山鎮吃。」

　　「這魚我抓的耶！」

　　總之那名男性先確保了自己的分量，才轉回四個人的方向。


　　「先自我介紹一下吧。我是萊夫．勞格森，這傢伙是土羅爾夫．洛克格，我們兩個一路開車旅行。剛好要去泥山鎮拜訪，沒想到這麼近就是了。」

　　兩個人都是年輕人，年紀和迪埃特相近。萊夫看起來比較開朗，笑容常駐；土羅爾夫留著大把鬍子，話不多，不過在嗆萊夫的時候可不會省口水。


　　「原來如此……那我想我們還是提醒你一下比較好。泥山鎮現在不太安穩，聖戰士和大神官可能會在附近活動。」

　　「喔，聖戰士，好可怕好可怕。謝謝你們的忠告了。」

　　萊夫打個哈哈隱藏自己的驚訝，不過沒有被因此勸退。


　　「那你們呢？你們是泥山鎮的人嗎？」

　　「我們……也不是。我們是來這邊考古的。剛剛那裡有個遺跡，就是我們的目的。」

　　「喔喔，我們有看到。不過沒太多興趣就是了。」

　　靜等人也跟著自我介紹，他們多聊了兩句，隨後靜才想起來他們現在正在趕時間。向他們道別。



　　「再見啦，到泥山鎮再好好聊聊吧。」

　　「如果有機會的話。」

　　靜露出苦笑，萊夫和土羅爾夫揮手和他們道別，一直到他們消失在視線之外為止。

　　和這奇怪的二人組分別之後，他們來到遺跡的門口。入口有兩個，從右邊開始，這是丟硬幣的結果。


　　「嗯，這真是雄偉。」

　　從門口看去，這是個佈滿藤蔓的宏大建築。風格類似古代安托利地方的神廟。瓦列斯不懂為什麼惡神要把這個建得和他自己滅絕的地方神祇風格類似，不過雄偉的感想是不會變的。以現代高樓來相比足足有三層樓的挑高，寬廣的走道和內部空間，用的建材是這附近無法取得的大理石，結算爬滿了藤蔓，仍然不失優雅。


　　「不錯的地方耶。」

　　其他人的感想也差不多，莉迪亞大概是最平庸的一個，等不及進去一探究竟。他們拿出手電筒，不過神殿實在是太過寬廣，只能提供有限度的照明。

　　「你們有沒有發現，這個神殿似乎沒有屋頂？」

　　「經你這麼一說，從外面好像沒看到類似的東西。所以是從一開始就建在山裡面的？」

　　「八成是。」

　　他們一邊評論一邊前進。神殿內部就和從外面看來的一樣雄偉，而藤蔓更多，還有一些從牆壁上長出來的樹根，他們不知道這長了多久了，粗大到能夠獨自形成一個樓層，增添搜索的難度。


　　「這真的能在一天之內找完嗎？」

　　「要是隊長在的話就可以吧。」

　　靜試著拿刀子將樹根切斷，清出原本的結構，不過過度粗大的樹根不是一把刀能切斷的。


　　「王子，能不能弄個火焰放射器來。」

　　「我不想被嗆死在這裡。」

　　再說實心的樹根也沒有這麼好燒。他們只能放棄，乖乖往裡面走，希望這些樹根沒有把路完全堵死。

　　「嘿咻。」

　　他們走了一些險路，靠著碎片的身體能力在平台間跳躍，勉強是有往內部走去的感覺。他們沿著二樓（假設）的道路往內部（假設）走，跳過了幾個房間，來到了深處的開闊（假設）區域。

　　就在這個時候，他們聽到了一些聲音。


　　「……」

　　古斯塔夫無言地把燈關掉，其他人也照做。莉迪亞隨後發動了蝙蝠，靠常人所不及的聽力看透這片黑暗。

　　（在這裡等我。）

　　她抓起瓦列斯的手心寫字，和其他兩人的默契則不需要叮嚀太多。隨後她往深處走去，聲波的反射讓她看得十分清楚。這空間被樹幹區隔成四層，他們正在第三層，道路沒有被封死，可以通往下方。第一層的牆壁上有三個洞，可能是通往更深部的道路。再往內的情況則沒有辦法聽見。

　　（……這三小。）


　　她想直接過去那個洞，不過有所遲疑。理由無他，因為第一層的部分有什麼東西在。身軀巨大，有著人的外型，不搭調的巨大頭顱和相對細的四肢，身體有規律的起伏，正在呼吸。

　　莉迪亞流下冷汗。


　　（貓。）

　　她切回了視力比較好的化身，確認周遭的狀況，幸好，牆壁上有細微的光線傳來。既然有光，那麼這些生物就不太可能沒有視力，莉迪亞不用擔心腳步聲被聽見，然後被追殺到底的窘況。

　　（不過……還是先保持這個狀態活動吧。）

　　貓型既小又安靜，這些光線也夠她看清狀況。她沿著樹根一路向下，直到可以看見那些生物為止。


　　（這是……什麼啊。）

　　如果要她描述的話，她大概會講得和聽見的傳說一模一樣吧。那些生物皮膚黝黑，像是太大號一般醜陋的垂下；眼睛和鼻子很明顯的突出，讓面部看起來十分扭曲；他們沒有穿衣服，也沒有那樣的智力。這樣的生物總共有十五隻，睜著眼睛睡覺。地面上散落了大量的骨頭，大多是動物的，眼尖的莉迪亞也發現了一些人的頭骨。

　　恐懼感深植在莉迪亞心中，比起鬼怪，她想到了一個更有近神國風格的說法。

　　巨魔。


　　（……）

　　莉迪亞看到快不敢呼吸，就怕自己橫死當場。她慢慢後退，憑著矯健的身手，三步併兩步跳回了其他人的所在地。她看見瓦列斯的視線十分蒼白，知道他已經聽見全貌了。

　　四個人拉遠距離，莉迪亞才把看見的東西講給他們聽。


　　「巨、巨魔？那不是只有在奇幻小說裡面才會出現嗎？」

　　「這名詞我也聽過，只是沒想過和我們的鬼怪是同一種東西……」

　　巨魔，強大的再生能力，絕對的暴力，一遇見陽光就會化成石頭。這些都是奇幻小說裡面慣例的設定，但碎片們不知道哪些是真的那些不是。


　　「該、該怎麼做比較好？」

　　「王子你怎麼會問我啊！」

　　「因為你現在最有可能得知一些我們不清楚的情報啊！」

　　古斯塔夫壓低聲音激動的說。


　　「我不知道啦！片倉比較知道吧！既然是鬼怪的話。」

　　「不，也沒有太詳細。我只知道他們力氣很大還有砍下他們的頭會死而已。還有他們沒有智力，可能比狗還差，所以陷阱很有用。」

　　「現代槍枝呢？」

　　「我師父不用那種東西所以也不知道。」

　　「……」

　　瓦列斯沉默了片刻。


　　「可以聽聽我的提案嗎？」

　　「快說，能夠把那些東西解決都好。」

　　「王子你去調武器過來，火力越強越好。莉迪亞先下去看看有沒有路線出去。如果這些巨魔能夠出外獵食的話，一定有足夠他們通行的大洞。」

　　之前那種火箭炮等級的武器，除非直擊要害，不然巨魔都能再生吧。反過來說，TNT當量更高的兵器就能夠將巨魔們一瞬間毀滅，當然，更可能的是連這整個遺跡一起就是了。

　　所以，需要一條通路，放了炸彈就跑。本來巨魔也是夜行性，就算不會如傳聞的化為石頭，室外的光線應該也有嚇阻作用。


　　「我可以不要嗎？」

　　「……拜託啦，莉迪亞。」

　　「我馬上去拿C4，把這個空間填滿就可以了吧。。」

　　「等等王子，把這整個遺跡炸了不是好主意吧。不要衝動，我們的目的是找到那個神器，而不是等到兩百年後開鑽孔機來做考古學。羅梅洛也不要衝動，我知道十五隻鬼怪是很可怕的數字，但是也沒那麼嚴重。」

　　「不然片倉妳去砍了他們。」

　　「我想我砍個五隻就會吵他們醒來就是了。」

　　四個人就在這邊卡關，討論了好一陣子，怎麼樣也沒有辦法處理這些巨魔。到最後莉迪亞受不了了，決定下去冒險。


　　「這樣吧。我跳過他們，往後面的洞穴找，看看會到哪裡去。反正我們只是要找神器，如果剛好找到的話我們就可以收工回家了，如何？」

　　「莉迪亞，妳小心點。」

　　「安啦，也不是第一天做這種事了。」

　　被瓦列斯擔心了，莉迪亞心情很好的變成貓，沿著剛剛的路線往下鑽，來到一樓。巨魔們擠成一團，幾乎塞滿了整個地板，莉迪亞小心翼翼地從他們之間穿過去，要不是貓型還真辦不到這種事。

　　牆壁上的洞穴有三個。通往神殿內部的兩個，另外一個在右側，看起來不是建築的一部分，而是破損。破損的外部是天然的洞穴，讓莉迪亞聯想到剛剛瓦列斯所說，他們可能就是經由這條路線出入的。


　　（之後再過去看看好了，總之先看裡面。）

　　通往內部的路線有兩條，認真一看有一條已經塌了，莉迪亞別無選擇。走另外一條進去。道路昏暗，剛剛那一點點的光線也完全消失，莉迪亞在經過兩個轉角之後化為人形，打開手電筒。


　　（應該不至於被看到吧。）

　　一邊擔心，一邊往裡面走。路上沒有更多的巨魔，也沒有寬廣的房間。常常的走道最後，擋在她面前的是堅硬的門扉。

　　「唔。」

　　來到這種地方竟然被簡單的鎖擋住，莉迪亞心中一股腦火。用力扳，鋼鎖紋風不動，也不能猛力敲擊，免得把後面的巨魔吵醒。


　　「……是怎樣。」

　　她只能撤退。實際上，就算她開了鎖，這道門還有結界守護，需要解咒才打得開。她一個人什麼都辦不到。

　　莉迪亞沿原路離開，再靠近巨魔區的時候變回了貓型，努力壓低自己的呼吸聲。

　　然而，在巨魔堆中走到一半的時候，突然的聲響讓莉迪亞嚇到差點變回原形，顧不得靈巧，趕緊跑回二樓。途中至少碰到了五隻巨魔，不過那麼粗神經的生物沒有發現這點，單純被那個聲音吵起來。


　　（什麼？為什麼會有人聲？）

　　三個人交談的聲音從那個天然的洞穴傳來，那些人不知道前面有什麼怪物，以平常聲音交談，在通道裡面被迴音放大。巨魔們被吵醒，一個個動了起來，巨大的眼珠轉動，反光讓莉迪亞毛骨悚然。

　　「你確定走這裡沒有問題嗎？」

　　「沒問題。我的能力是這麼顯示的。雖然我們沒辦法像那些碎片一樣飛簷走壁，不過走這條路就可以找到他們。」

　　「煩死人了。要監視也是大工程一件阿。」

　　是聖戰士，昨天逃離的三名其中兩人，再加上後來抵達的一人。三個人大咧咧的從洞穴中現身，手上還提著強功率的提燈。

　　洞穴裡面所有的巨魔回望，一看到這個畫面，聖戰士僵住不動。

　　「……呼叫本部。有怪物，目測四級，至少有十隻。如果我們沒辦法活著回去的話，請警戒。」

　　最前面的聖戰士拿起對講機報告，他沒空聽本部的回應，這句話一說完，巨魔們就一同動了起來。聖戰士旁邊的岩壁變紅，化為岩漿吞沒了其中一隻巨魔；纏繞無形氣息的軍刀切開了巨魔的身體；巨大的石柱從地上冒出，貫穿了巨魔的大腦。


　　然而，聖戰士的攻擊規模太小，三個人也只將兩個巨魔解決，一個打傷。剩下的十二個巨魔就衝到他們身邊，將他們生吞活剝。人類的身體像是破布一樣被撕扯打摔，就像是無生命的橡皮玩具被小孩子亂扔一樣。莉迪亞看到這一幕看到快吐了，逃命般的回到其他三人身邊。

　　她變回人形，瓦列斯什麼話也沒說就擁抱了她。

　　「……謝謝，瓦列斯。大概冷靜下來了。」


　　莉迪亞瞥了一眼下面醒過來的巨魔群，這裡大概不會被發現，不過還是會怕。他們往內移動了一段距離，才敢放聲交談。

　　「整個就幹這三小啊。三個聖戰士直接被幹掉了。」

　　「嗯，我們都有聽到。尤其是那個慘叫。」

　　古斯塔夫的臉色不好。


　　「裡面的狀況怎樣？」

　　「有道門，被鎖住了我打不開。」

　　「旁白是說那道門有結界附在上面，就算開了鎖也沒有用就是了。」

　　「是喔。」

　　「結界的話我斬一下就開了，不是問題。鎖的話我應該也能切開，所以只要我過去，就可以繼續往前走。」

　　靜冷靜的分析。


　　「那我們現在可以穿過去嗎？巨魔現在怎樣了？」

　　「小靜妳自己去看……」

　　「好啊。」

　　三個人躲在魔無法進入的狹窄通道，換靜行動。然而，她一走到剛剛那個空間，就發出不對勁的聲音。


　　「……事情不太妙，各位。」

　　「怎麼了？」

　　「巨魔不見了──似乎是出去了的樣子。」

　　「………喔幹。」

　　四名碎片沿著路來到一樓。他們不知道該去追那些巨魔好還是該繼續往前走比較好。巨魔很可能會危害到村子。但是他們回去警告又很可能和聖戰士甚至柴弗本人正面遇上。


　　「……現在怎麼辦？」

　　「我先回去警告兩聲，你們前進好了。只是警告的話，還回得來。」

　　「王子，交給你了。」

　　「一分鐘後見。啊！」

　　王子往左驚訝的一指，三個人就順勢看過去，頭轉回來的時候他已經不見了。


　　「……他不能有禮貌地請我們轉個頭嗎？」

　　「沒什麼好在意的，羅梅洛。這就是王子風格。」

　　靜並不討厭這樣就是。


　　「走吧，入口是那個。」

　　莉迪亞帶著兩人前進，反正另一個入口堵住了，古斯塔夫也不會走錯。他們一直走到剛剛的門，莉迪亞就交給靜負責。

　　靜轉了兩下門把，又用力捶了兩下，確認了鎖的材質。


　　「大概沒問題，後退一點。」

　　長刀不知何時出現在她的左手，右手握上去的同時順勢劈出，沒有一絲遲疑。門鎖被切成兩半掉了下來，鐵門敞開，靜隨後對著門後的空間再斬一刀，讓無形的結界消失。

　　「搞定。」

　　「果然有時候還是得靠小靜啊。」

　　鐵門無力的靠在一邊，門後的空間嶄露無遺。和嘉斯嘉海灣十分相似的遺跡出現在他們面前，一個高台，上面插著的不是長槍，是一把劍。劍上散發出災禍的氣息，正是他們要找的東西。

　　「劍喔？要我說的話比較希望是刀呢。」

　　「難不成你想拔起來用嗎片倉？我不建議喔，如果不想和我一樣中招的話。」

　　「好吧。」

　　如果附近沒有一個大神官在虎視眈眈的話，靜就會用自己的能力先斬下去看看，不過現在狀況不容大意，他們得保留在最萬全的狀態。


　　「反正我們的目的是找到神器，等以後確定怎麼解除再來就好了。」

　　「同意。」

　　「怎麼樣？找到了嗎？」

　　他們打量這把劍的同時，古斯塔夫從背後的通道中出現。


　　「啊，王子。找到了，你要來見識一下嗎？」

　　「當然，以後要是我就可以解咒的話，還可以輕鬆來解除掉。」

　　古斯塔夫爬上台階，看見散發出危險氣息的劍，屏氣凝神。

　　「真美麗的劍。」

　　「王子你懂喔？」

　　「多少，我小時候曾經看過很多收藏，不過，既然是神器，高級劍應該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王子點點頭，看夠似的退開。


　　「那我們要離開了嗎？任務應該完成了。我想我們可以直接走，行李沒有太重要的東西，不回收也無所謂。」

　　「但是我有點擔心剛剛的巨魔，想去看看狀況。再說要徒步回去應該會被攔截，回鎮上也可以想辦法借車。」

　　「王子，你剛剛回村中警告他們，有什麼消息嗎？」

　　「沒有太多。村民們早上決定保持中立，他們不主動協助大神官，也不包庇我們。」

　　在大神官勢力的壓迫下，這實質上就是幫助他們，其他三人聽了這個消息，欣慰的點頭。


　　「大神官還沒有到，是有聽說有幾個聖戰士出現，實際人數他們也無法掌握。」

　　「嗯……那現在回去村子應該還沒有問題。就回去吧。」

　　「好。」

　　「我同意。」

　　「對我來說最方便的當然還是找個暗處飛回本部，不過就奉陪到最後吧。」

　　「王子你敢跑我就跟預言者告狀。」

　　靜揮揮手指，俏皮的警告古斯塔夫。


　　他們沿路出來，途中思考了一下，決定和巨魔走一樣的路，有可能比較快回到外面。

　　他們走路和過彎的時候都十分注意，免得一頭撞上巨魔。幸運的是沒有發生這種事，他們只走了十幾分鐘就看見陽光。可惜的是他們也沒有看見巨魔變成的石頭，看來它們就算在白天也能自由行動。

　　「它們往哪去了……」

　　「看地上就知道了。」

　　十二隻巨魔留下的腳印眾多，到一半就兵分二路。不過不管是哪一條都不通往泥山鎮，碎片們想了想，決定還是回鎮上。雖然巨魔看起來是很危險沒錯，這麼多年間什麼事都沒有，搞不好他們根本就不想往鎮上去，沒有危險，就沒有必要殲滅。


　　「還是回去找車子閃人吧。」

　　「好。」

　　四個人往城鎮的方向走，古斯塔夫表示大神官還沒抵達，所以他們也不加遮掩，快速行動。只有幾個聖戰士一起上的話，他們還對付得來。

　　過了四十分鐘，他們終於回到街道上。城鎮十分安靜，好像什麼事都沒有一樣，一行人直接往鎮長的家走去，看能不能借個車子。

　　但是途中，巨大的聲音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往天上。


　　「來了嗎！」

　　「史岡赫爾！」

　　那是引擎的聲音，四雙眼睛朝噪音的來源看去，一台戰鬥機正在天空中盤旋，尋找位置降落。沒有塔臺導引，駕駛的技術必須非常高超。飛行高度壓低到氣流都能傳到地面，只用肉眼觀察地形。

　　四名碎片的身體僵直，躲到陰暗的地方，雖然知道柴弗在的後座不可能看得見他們，還是忍不住反射性的這麼做。鎮上的居民也紛紛打開窗戶觀看，有戰機在附近可不是什麼天天都有的事，而且現在還要降落。

　　不論是誰都已經猜到了這麼大的排場，裡面可能的是什麼人了。

　　也就是因為這樣，一道純白的軌跡往天上飛了過去。

　　地對空導彈，擊中了戰鬥機的右翼。



//


　　「發生什麼事了！」

　　機艙內，劇烈的搖晃讓大神官叫了起來。他和隨從立刻解下安全帶，在這個高度，不扣安全帶對他們來說比較安全。


　　「來自地面的攻擊！小型導彈擊中右機翼，失去一半動力，我要開始迫降！」

　　機體一瞬間傾斜，離心力將三個人全部往左甩，後座的兩人抓住了握桿保持平衡。隨後戰機就這樣順勢轉了一整圈，才回到水平，水平保持了不到五秒，第二次震動傳來，又再次開始傾斜。


　　「嗚嗚嗚嗚嗚……！」

　　隨從忍不住發出呻吟，他無法像柴弗一樣這麼老練的掌握地心引力的方向。暈頭轉向。就算是柴弗也沒遇過這種狀況，心底一股無名火起。

　　「現在怎麼樣了！」

　　「外掛彈藥箱爆炸！難以保持平衡！」

　　「夠了，駕駛你彈射吧！我們憑實力出去！」

　　「了解。請保重，柴弗大人！」

　　戰機又在空中轉了一圈，在回歸水平的同時，他按下了按鈕，椅墊下噴出氣體，將他彈上高空。


　　同時，柴弗拿出自己的長槍，尖端變化成為利刃，猛力一揮將艙門切開，打開一個大洞，冷風從外部灌入。

　　「抓住我。」

　　「遵命！」

　　隨從以雙手抓住柴弗的右手，柴弗確定他抓穩了以後，縱身一跳。

　　空氣阻力造成渾身的浮遊感，他們終於能清楚的確認上下，也確認自己在往哪個方位掉。柴弗更是確認了導彈發射的方位，嘴角一撇。


　　「那裡嗎！」

　　他手上的長槍開始變形，化成薄而巨大的金屬片──滑翔翼。和一般滑翔翼不同的是，柴弗可以自在變形、操控飛翔的幅度與方向。

　　他們以高速俯衝，隨後以非常人的身體能承受的力道落地。撞進了鎮上最大的廣場，揚起塵土。

　　下一個瞬間，兩個人影從煙霧中衝出，滿臉怒火，殺向攻擊者的所在位置。



//


　　時間回到五分鐘前，看見戰機被命中的四個人找回了自己的反應能力。

　　「這邊！」

　　他們立即往導彈發射的方向跑去。不管那是誰動的手，攻擊者都是一個潛在的盟友，如果要戰鬥，聯手是最好的辦法。

　　「就在那個山丘上！」

　　「欸？那個是……！」

　　急奔了兩分鐘，他們來到了一個小丘，看清發動攻擊的裝置──就是他們稍早見過的那輛卡車。卡車停在山頭上，一根長砲管架在後方，還有雷達輔助，就是他們早上看到的，那個看起來太大的行李。


　　土羅爾夫坐在駕駛座上熱車，萊夫則是站在貨架上，觀察飛機墜落的情況，臉上表情寫著可惜打歪了。

　　「為什麼？你們是什麼人！」

　　「喔，你們終於來了，世界之敵的四位。快上車吧！我看沒爆炸史岡赫爾大神官應該是死不掉了。」

　　萊夫一邊招手一邊大喊。


　　「自我介紹，萊夫。」

　　「喔，差點忘了。萊夫．勞格森和土羅爾夫．洛克格，淨化者特工！我們來到這裡是為了把大神官幹掉，如果有和我們聯手的意圖就趕快上車吧，不然他可要來了！」

　　「嘖！」

　　他們幾乎是想都沒想就跳上了貨車的貨架，也不是第一次合作，也不是要屠殺，沒什麼好猶豫的。


　　「開車，開車！土羅爾夫！」

　　「知道啦閉嘴！」

　　卡車的柴油引擎已經熱很久了，立刻開始運轉，往森林的深處開去。


　　「不行，軌跡太明顯了，這樣會被找到。」

　　「這沒辦法，把大神官甩掉就是。就算再怪物體能也是人類吧，我們開車，他不可能追得上的。」

　　「史岡赫爾的話啦，史岡赫爾的話。」

　　李奧尼達就不一定了，幸好他不在這裡。


　　油門踩好踩滿，卡車以最快的速度衝進森林之中，沒過多久，小鎮就被樹林擋住。

　　「要開去哪裡？」

　　「不知道。總會有離開這裡的路吧。」

　　「淨化者是這麼隨便的組織嗎……」

　　「特工，我們是特工，不一樣。」

　　「這當不成辯解好不好。」

　　瓦列斯對這個回答沒有很滿意，滿臉煩惱。


　　「總之你們是打算就這樣逃離這裡就是了。沒打算轉過頭和史岡赫爾對決嗎？」

　　「賠上我們兩人的性命是無所謂。各位是神之碎片吧，我們可負不起這個責任，就這樣開到遠處吧。」

　　「莉迪亞，能不能幫忙注意一下前面。其他的聖戰士可能有埋伏。」

　　追殺他們的是大神官，他們可不敢大意。就算只拖延一分鐘，柴弗都有可能追上來。


　　「了解喔。鷹。」

　　莉迪亞的眼睛變形，以廣角看清面前森林中的細節。

　　而那個東西實在太顯眼了，不用兩秒就被她發現。


　　「巨魔！」

　　好幾道巨大的黑色身軀從樹林中衝出，往卡車撲去。

　　「幹！棄車──！」

　　八隻巨魔，鋪天蓋地。土羅爾夫找不到任何縫隙可鑽，踹開車門，果斷跳車。貨架上面的五人也是一樣，承受著動量在地上滾了好幾圈。兩名特工身為一般人竟然沒多少傷，看的出來有真材實料。

　　貨車繼續前進，直線撞上一隻巨魔。車上的大量武器因為衝擊引爆，火光吞噬了它，讓他發出慘叫之後停止生命活動。

　　看到這幕，其他的巨魔陷入一陣狂怒，朝他們衝過來。


　　「這什麼怪物啊！」

　　「巨魔沒聽過嗎！巨魔！」

　　莉迪亞講得好像自己是巨魔大師一樣，實際上不過也是今天第一次見到。


　　「世界上哪有在陽光下奔馳的巨魔啊，妳不要騙我沒讀過書！」

　　土羅爾夫和萊夫一邊回話一邊開槍，土羅爾夫用的是霰彈槍，萊夫則在跳下貨架前順手抄了一把MR-4步槍。兩人朝著眼睛和嘴巴猛扣板機，不見有多少成效，頂多就是巨魔很痛，但很快就復原了。

　　「該死！」

　　一名巨魔迅捷的跳到他們面前，大手猛拍，萊夫往左跳開，土羅爾夫則被莉迪亞幫了一把。


　　「別忙著攻擊，閃躲要緊。」

　　靜的聲音還帶有餘裕，不退反進，直面另一名巨魔。它巨手橫掃，靜則以穩健的腳步閃到範圍之外。之後她一口氣突進，刀刃像是切奶油一樣把巨魔的整隻腿砍斷，隨後趁巨魔慘叫的時候蹲低跳高，從頸部將頭整個切下來。


　　「就算是巨魔這樣也應該沒辦法再生吧。」

　　「小靜你輕鬆我們可沒有這麼簡單啊！」

　　另一邊，其餘的人陷入了困境。六頭巨魔將他們包圍起來，從全方位攻擊。這對沒辦法單挑的他們來說十分嚴苛，以五打一速戰速決的打法根本不管用。

　　「mash sha』dir！」

　　瓦列斯靠著自己的魔法戰鬥，巨魔如傳說的一樣對魔法非常虛弱，然而牠們體型巨大，讓效果減緩，從結論來說，瓦列斯的魔法並沒有和在一般人身上的效果差多少。


　　「mash sha』dir！」

　　兩隻巨魔被奪去視力，莉迪亞試圖趁機攻擊。她最擅長的打法不管用，就算再大的熊噸位還是比巨魔輕。


　　「山羊！狼！」

　　她想要模仿靜把對方的頸子割破。然而狼爪劃過去，沒流幾滴血巨魔又復原了，這本來就不是一般手段能夠對付的對手，莉迪亞的化身幾乎全不管用。只好四處逃竄，讓巨魔暈頭轉向。

　　古斯塔夫也一樣，只能用劍術卻沒有靜那樣的威力。頂多就是劃劃巨魔的眼睛，阻止他們的動作。就算傷口至腦，巨魔也能很快恢復，或著是巨魔根本沒有腦也不一定。

　　「小靜，只能靠妳了。我們根本傷不到這些巨魔！」

　　「是啊，相性太差了！」

　　「知道了，你們就先拖延時間吧！」

　　要是集中攻擊一個個體的話，也許能慢慢殺死巨魔吧，可是那不是平常會用的戰鬥法，他們沒有默契，莉迪亞和古斯塔夫不敢在土羅爾夫和萊夫的彈幕之中攻擊同一個地方，怕被流彈波及。

　　五個人只好以閃躲為主軸戰鬥，這些巨魔雖然很像智障，戰鬥的默契卻是一流的。大手揮動的時機配合的剛好，很少互相撞擊，讓他們躲得十分辛苦。另一邊，靜殺了一名巨魔之後受到警戒，只砍傷了另外兩個巨魔，沒能奪他們的命。

　　六人六巨魔就這樣僵持不下，直到新的人影闖入。


　　「找到你們了！」

　　憤怒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是柴弗，隨從已經被他遠遠拋在身後。他看見巨魔，完全沒有驚訝的神情，他的眼中只有瓦列斯，直線衝刺，破壞路上所有的障礙物，包括這些巨魔。

　　純白的長槍變形、伸長。貫穿巨魔的頭腦，用力一揮把整個頭顱砍破。如此暴力的戰鬥方式，比靜還要有威脅性，所有巨魔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他身上，人類也是。雙方沒有餘力互鬥，全力阻止這個活動的兇器。

　　人類和巨魔史上第一次的共鬥就此開始。


　　靜第一個迎了上去，這裡只有她有實力和柴弗交鋒。刀光閃爍，而柴弗也不遑多讓，長槍化成刃狀，以自己的劍術相接。

　　清脆的聲音敲響了每個人的耳膜，柴弗以能力創造出來的劍並不會被靜粉碎，頂多就是在交鋒的時候不能變形而已。刀鋒相接又分離，隨後而來的第二下靜快了一步，在柴弗出劍之前先瞄準右的破綻砍去。

　　然而只要接觸分開，柴弗的能力就能自由發揮，劍的底端突然增長，防住了這一擊。隨後長劍變成薙刀，用力斬下，靜來不及迴劍招架，急忙閃過，薙刀在地上產生了巨大的切痕，延伸出去幾十公分。

　　柴弗沒有放過這個機會。不管是靜還是莉迪亞還是古斯塔夫都好，他都不放在眼裡，他直接放掉武器，留下手掌中的一小段，殺向主要目標。

　　莉迪亞和古斯塔夫同時動作，前者將瓦列斯拖走，後者朝柴弗揮劍，爭取到了半秒。土羅爾夫和萊夫隨後開槍，子彈逼迫柴弗轉為防禦，手上的合金塊變形為堅硬的盾牌，將子彈擋下。


　　「快跑！」

　　「我知道！」

　　莉迪亞將瓦列斯扛起來，頭也不回地往遠處跑，越遠越好，等到柴弗能繼續追擊，已經拉開了五十公尺。

　　柴弗終於將另外三個人類逼退，想追，卻沒考慮到那些巨大的敵人會聯手對付他。巨魔們舉起拳頭往他身上猛敲，破壞力讓地面裂開，卻一下也沒打到柴弗。


　　「煩死人了！這些低等生物！」

　　巨魔的破壞力打壞了大面的薄盾牌，柴弗無法招架，不停閃躲。被它們絆住的事實讓柴弗怒火攻心，盾牌全方位的長出長槍，噴射般的生長。

　　這波攻擊並不精準，刺穿了巨魔的身體，卻不是致命傷。他們狂亂的慘叫，揮動身體，鈦合金的長槍折斷，掉落地面。在這一陣混亂之中，柴弗衝出，準備繼續追擊莉迪亞和瓦列斯。

　　巨魔們不會就這麼放過他，一起撲了過去。柴弗啐了一口，再次閃避，他明白了不解決這些巨魔，是沒辦法好好繼續追擊的。雖然並非他本意，他拉開距離擺出架式，準備以最短時間把這些生物解決。


　　「來吧！這些早應被埋葬在時間洪流中的異界遺產！你們的存在就是對主的褻瀆，以神之名，你們該於此地消亡！」

　　巨魔們怒吼著殺了上去。看到這個畫面，剩下的四名人類很快地做了他們的決定。

　　逃跑。

　　趁著大神官和巨魔戰鬥的同時，他們往莉迪亞逃跑的方向衝去。



//


　　「莉迪亞！」

　　「大家都脫身了嗎？」

　　在戰鬥一段距離的地方，聽見狀況的瓦列斯要莉迪亞停下來等其他人，他們沒多久就趕上。


　　「要往哪邊跑！」

　　「不知道，能跑多遠就跑多遠吧。盡量別留腳印，然後找個安靜的地方等大神官過去。」

　　「這條路能跑到哪去還不知道就是了。」

　　沒有閒談的時間，總之先跑，他們一路逃了十五分鐘，後方開始有新的動靜。地面震動，四個龐然大物追了上來。

　　「嘖，還要打嗎！」

　　靜拔刀，正面對上，不過在交鋒之前，巨魔先開口了。


　　「跟我來，人類！」

　　那個聲音沙啞而醜惡，然而誰都聽得出來其中的急迫。他們沒有敵意，只有恐懼。惡之神的威光太強，他們只能讓一名同伴留下來斷後，自己逃跑。

　　人類們面面相覷，很快做出決定。


　　「帶路！」

　　巨魔不是全無智力，知道自己的移動痕跡是無法掩蔽的，所以有別的做法。

　　「喔喔喔喔喔！」

　　來到一座懸崖之前，三名巨魔搬動了比公寓還高的巨大花崗岩，引發了幾乎可以媲美地震的強烈震動。寬大的洞穴出現在他們面前。

　　「進去！」

　　六名人類先行動，巨魔跟在後面，隨後努力將洞口再次堵起。就算是大神官，要破壞這枚岩石進入洞穴也不是短時間內能辦到的事情，他們暫時能保安心。

　　「多謝，被你們救了一命。」

　　六人四巨魔坐在地上猛喘氣，這個洞穴和之前巨魔居住的神殿是連通的，四周長了不少螢光性青苔，閃爍發光。


　　「啊──希望你們能看在這次的份上，幫助我們解決那個阿塔莫的使者。」

　　巨魔的聲音緩慢且疲憊。


　　「雖然不知道你們的阿塔莫是指什麼，要殺大神官可是很樂意啊。」

　　瓦列斯邊在地上喘氣邊回答。


　　「總覺得上次和淨化者聯手，這次和巨魔聯手。我們的同盟越來越奇怪了啊……」

　　「說我們奇怪！？聯手吧巨魔，我們願意聯手！」

　　萊夫像是打起精神一樣的大喊，讓巨魔感到有些厭煩。


　　「不用這麼大聲我們也聽得見。還有你們兩個太弱，不如我們吃了補充體力。」

　　「那可不行，這些人暫時也是我們的夥伴。」

　　在其他人多說之前，瓦列斯先插話。

　　「你……」

　　巨魔低下頭，打量著瓦列斯。


　　「你是什麼東西？」

　　「我是人類。」

　　「嗯……很奇怪的人類。不單純是人類。算了。我們得解決阿塔莫的使者。你們有主意嗎？我們，頭腦不好。」

　　原來有自覺啊！有自覺的話頭腦還不錯嘛！這個念頭閃過所有人類的腦中。不過既然能掌握主導權，自然是最好的。


　　「羅梅洛，王子，有什麼想法？」

　　「先來分析我們的戰力吧。土羅爾夫、萊夫，你們的子彈還有多少。」

　　古斯塔夫的眼神銳利，四處張望。


　　「一整袋彈藥。三十發左右吧。」

　　「三個彈匣，九十發。」

　　「暫時不用顧慮子彈是嗎？萊夫，光線充足的狀況下，你的有效射程是多少。」

　　「六百。在這樣的暗處可能三百吧。」

　　在這種環境也能打中三百公尺遠的目標，萊夫算是個相當優秀的射手了。然而他還是比較喜歡衝鋒陷陣的。


　　「是嗎。靜，妳剛剛和史岡赫爾交手的感想如何？上次重新磨練回來，有希望嗎？」

　　被問到討厭的問題，靜嘆了口氣。

　　「我的修行還不夠啊。」

　　「打不贏嗎？」

　　「他的武器會變形，我沒辦法預測他會怎麼做。論劍術和體力我都贏他，可是，對方擅長的不只是劍而已。」

　　她滿臉苦澀，然而這缺點怎麼修行都無法彌補，只能用風險和生命來累積經驗。等到哪天摸清楚柴弗的套路，才有那點機會。


　　「那換個方向。能夠拖延他嗎？」

　　「拖延也沒辦法，你剛剛也看到了。我能做到的頂多就是和他對打而不落敗，如果他的目的是殺掉我而不是追擊，也許能稱作拖延也說不定。」

　　「果然還是太困難了嗎……」

　　古斯塔夫咬牙。


　　「啊，不要期待我喔王子。我逃命就差不多了。」

　　「我知道。我自己也差不多。瓦列斯你也沒用吧。」

　　「我剛剛對他用了三次魔法，有人看得出來嗎？」

　　「……」

　　聽他這麼說，連關係沒很好的古斯塔夫都忍不住拍他的肩。柴弗完全沒有受到影響，這已經不是效力長短的問題了，是有無的問題。


　　「那那些巨魔，你們能做什麼。」

　　「把他撕碎。」

　　「把他吃了。」

　　「……好吧。我就以剛剛戰鬥的經驗來分析你們好了。這樣，我們有機會打贏大神官和十幾個聖戰士嗎……」

　　不 可 能 。


　　「…………」

　　古斯塔夫摀者臉，想著逃跑會不會比較快。不過就算這些是巨魔，一時受了他們的幫助，還是想要聯手到底，擊退大神官之後是敵是友，之後再說。

　　「這個洞穴能夠通到遺跡吧，在那裡迎擊如何。」

　　「有好主意嗎？瓦列斯？」

　　「沒有。」

　　瓦列斯滿臉冷汗，全身都在發抖。


　　「啊，各位，能不能拜託你們一件事。我不想死……我不想死不掉，這次，我可不可以不要犧牲自己？可不可以不要把我交出去？」

　　「你在說什麼啊！我們怎麼可能做這種事！」

　　「是啊！我們是夥伴耶！」

　　「……那，可不可以在快輸的時候殺了我？」

　　「你很想睡覺就是了瓦列斯，我可不想在這個時候多一個要背的人喔。」

　　莉迪亞不爽的拿出手帕，讓瓦列斯清醒了一點。


　　「……抱歉，有點失常了。」

　　「振作點，打完之後不管你有多想哭我都陪你。」

　　「嗯、嗯……總之，去遺跡迎擊是比較好的選擇吧，複雜的地形還可以設陷阱。王子，這次真的要請你調火藥了，可以請你先去那裡等我們嗎？」

　　「好是好，但是陷阱是蘇芬的專業，不是我，可能沒辦法設置精巧的陷阱。」

　　「沒關係，先調地雷把通道塞滿差不多。我們先前往遺跡吧，請你們帶路，可以嗎。」

　　「嗯。」

　　四名巨魔回應了之後，笨拙地開始移動，和他們在狩獵的時候給人的印象完全不一樣。古斯塔夫去拿武器，他們在遺跡內會合。


　　「瓦列斯，你覺得柴弗會傻傻踏進我們的陷阱嗎？」

　　「八成會。目前看起來，他的自信太強，如果知道我們的位置，就不會等其他聖戰士來，直接和我們對決。這樣的人不會想破解我們的陷阱，會想要憑實力克服。講難聽一點，他的眼中只有我而已。」

　　自己都講到毛骨悚然的瓦列斯。


　　「只要我在的地方，地獄他也會衝過來吧。這種意義上我們設好陷阱應該是有絕大的用處。」

　　「然後呢？」

　　「然後就是靠複雜的地形盡可能和他打了。」

　　瓦列斯嘆了一口氣，對付大神官靠陷阱，可能連蘇芬也沒戲，不要說他們了。

　　五人四巨魔陷入沉默，拖著腳步往前，途中。瓦列斯忍不住向這些巨魔搭話。


　　「嘿，你們，可以聊聊嗎？」

　　「……聊聊？」

　　巨魔低沉的回應，不明白這兩個字的意思。

　　「我想多了解你們種族的來源。你們很久以前就在這裡了嗎？為什麼要吃人？真的是叫巨魔嗎？」

　　「哼，這種問題嗎……就回答你們吧。」

　　他以緩慢的聲音開始述說。


　　「我們是沐利爾界來的。」

　　「你可以講得淺顯易懂一點嗎？」

　　瓦列斯這輩子沒想過自己要請一個巨魔講得淺顯易懂一點，自尊心稍微受傷。

　　「沐利爾界就是……另一個地方。和這裡不同的地方。很久以前，這裡原本有通道，可以自由通過的。但是，那個可恨的阿塔莫把通道封住了。我們不能回去，我們的族人也沒辦法過來。我們只能在這裡待著。」

　　「誰聽得懂嗎？」

　　「……事到如今也沒甚麼好驚訝的，會不會是異世界之類的東西。」

　　「妳這麼一說。如果沐利爾界是異世界的話，的確是說得通。」

　　「嗯，其實我是從剛剛史岡赫爾的話中猜出來的。」

　　「那麼，巨魔，所以你們其實是回不了家了。」

　　瓦列斯感到一絲同情，巨魔們倒是早就接受了這個事實。


　　「是啊。」

　　「那你們能不能不要吃人？不如說當初為什麼要過來？」

　　「誰知道通道會被關起來啊，毫無預兆。就這樣完全封閉。」

　　巨魔哼了一聲。


　　「順帶一問，這是多久以前的事？」

　　「五十九萬七百三十天。」

　　「那樣是多少？」

　　「別問我。」

　　「大概一千五百年吧。」

　　「這麼久啊。」

　　瓦列斯無法想像那麼久之前的事，那是歷史還沒記述的年代。


　　「然後你們就住在這裡？」

　　「是啊，時不時出去找東西吃。只是大概十二萬天前，有個和你們差不多的東西，殺了我們很多同伴，我們只好低調行動。」

　　「啊……」

　　「就是那個傳說吧。」

　　莉迪亞想起了當初聽見的故事，其實她再聽見風鈴與十字架的時候就有隱約的猜想了──那名探險隊的隊長的真實身分。


　　「大概是那一代的光吧。」

　　「我也這麼覺得。」

　　靜和莉迪亞都為那名戰死在異鄉的神之碎片默哀，只有瓦列斯繼續問下去。


　　「那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為什麼你們要吃人類？非人類不可嗎？」

　　「因為人類比較好吃。」

　　「……」

　　回答比想像以上的還要單純，瓦列斯思考了一下，才想到怎麼回答。


　　「你們不怕危險的嗎？人類也是會反抗的啊。」

　　「所以我們最近才沒有吃人類。」

　　「喔……」

　　看來就是那名碎片讓他們學到人類是有危險的生物吧，不然在巨魔眼中，人類真的和牛豬沒有兩樣。


　　「好吧。那換個話題，你們的身體能力如何，對付剛剛那個大神官──你們口中的阿塔莫使者，有機會嗎。」

　　「比你們小人類強韌一點，但也就是這樣。我們贏不過阿塔莫，曾經有好幾個族都被他們毀了。」

　　「我們現在不是要打神，是使者，所以不用這麼悲觀。你們再生能力很強嗎？我們剛剛和你們戰鬥的時候，幾乎沒辦法傷害到你們。」

　　「你們沒有傷到腦。」

　　巨魔敲了敲自己的頭。


　　「和你們人類一樣，腦被破壞就會死，頭被切下來也會死。不過我們的頭蓋骨很厚，一般的攻擊是打不破的。」

　　而柴弗的攻擊不一般。

　　「原來如此。這樣子，對柴弗來說你們還是幾招就能殺死的對象。並沒有比我們好到哪裡去。」

　　「至少我們也能把他打死。」

　　「好吧。」

　　這點的確是比人類好一些。說著說著，他們終於走到了之前的遺跡，兩條路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合在一起，他們進入遺跡的入口和先前那三個聖戰士找過來的一樣。


　　「你們來了。有想好該怎麼佈陷阱了嗎？」

　　古斯塔夫已經在那裡等他們，手邊的火力充足，足夠把這整個遺跡炸掉。

　　「王子，你回來啦。」

　　「嗯。回來的時候還順帶去村子裡面看了看，大神官似乎回到村落了。表情不好看，可能是沒辦法突破擋路的岩石，回去問部下這附近的地形。」

　　「是這樣嗎？這樣的話他不就會從那邊出現。知道這點要設陷阱就輕鬆很多吧。」

　　聖戰士們是都有點自大，不過不太草包，之前被殺掉的那三個人在死前有通報，也有向同伴告知他們要探索的洞窟位置。在這個時間點，柴弗八成已經得知了這裡是巨魔的根據地，還有要怎麼過來。


　　「也就是他會走洞穴，不是走我們的路徑。」

　　「你們的路徑是哪裡，你們之前來過這裡嗎？」

　　「喔，我們之前是走那邊過來的。」

　　瓦列斯指了指三樓的（對巨魔來說）小洞，巨魔仔細看才發現那是一條人類可以走的通道，興味昂然的嗯了一聲。


　　「所以萬一的時候，你們還有個退路。」

　　「喔？竟然還幫我們打算。這是安什麼好心？」

　　「把你們拖下水也沒好處而已。」

　　巨魔的感情和人類不太一樣，他們很清楚剛剛這些人類殺掉了兩個同伴，卻沒有任何報復的念頭。現在也是，要是情況必敗，這些人類逃不逃都差不多，反正他們是死定了。


　　「趕快準備你們的陷阱，小人類，要我們負責什麼工作就說。我們不知道怎麼對付阿塔莫的使者。」

　　「嗯。那麼王子，你覺得等大神官來之後炸了這個洞窟怎麼樣？」

　　「然後呢？」

　　「然後，例如說我們埋伏在這裡……」

　　幾個人類圍成一圈，各出主意，佈出最全面的陷阱。



//


　　泥山鎮上，自從聽見大神官的戰機被擊落的消息，鎮長就一直坐立不安。他本來已經準備好提供世界之敵消極的幫助，他甚至還想好一套台詞對付大神官。但是事情轉變得太快，另一批陌生人擊落了大神官的戰機，更糟的是世界之敵似乎還願意和這些人合作，讓鎮長的立場變得薄弱。

　　不是說他不願意提供幫助，他還是很喜歡那些為他們的傳統出一口氣的人。他只是不知道大神官會才取什麼行動而陷入恐懼。所以他也把警長找來了，就在他旁邊，以防萬一。警長試著安慰鎮長，但是連他自己也坐立不安，大神官對他來說只是傳說中的存在，強大、古怪、陰晴不定，各種傳言讓他根本沒個底怎麼應對。

　　不過該來的還是會來，連一聲招呼都沒有，鎮長的家門就被粗暴地打開，兩個人影出現在門口。


　　「別動！」

　　連聲招呼都沒有，警長幾乎是反射性的舉槍。然而柴弗只是點頭，隨從二話不說就扣下板機，子彈貫穿了警長的腹部，讓他跪了下來。


　　「嗚啊啊啊啊！！」

　　「有人在鎮上射導彈你都不管，這顆子彈就當你瀆職的懲罰吧，幸好沒人死，不然你會死得很難看。」

　　「你、你……」

　　「別過來！」

　　警長在地上痛苦掙扎，狠瞪著開槍的隨從。而旁邊的鎮長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多血，該說的話全部忘光光，伸手去拿自己的槍。看到這樣的他，柴弗嘆著氣搖頭。


　　「冷靜點，警察就算了，我可不想一個失手連你都殺了。」

　　「我說別過來！」

　　「爸爸？」

　　似乎是被槍聲吸引了注意吧，一個小男孩從樓上跑下來。看到自己的小孩，鎮長立刻取回了冷靜。


　　「湯米，快進去！」

　　「喔，等等。」

　　柴弗打個手勢，又一聲槍響，子彈精確的掠過湯米的臉頰。一絲血跡流下，湯米沒有感到疼痛，只是嚇傻在當場。


　　「你……你想做什麼都衝著我來，跟湯米無關。」

　　「你願意冷靜溝通就好。時間緊迫，原諒我得用粗暴一點的手段說服你們配合。」

　　柴弗終於掌握了場面，露出微笑。

　　「去召集鎮民吧，我有話要說。」



//


　　一個小時後，柴弗離開村長的家，回到廣場。抵達的聖戰士已經在那裡集合，四五個人一組，準備完畢。

　　「都準備好了嗎？好了就開始行動，不用等我。」

　　「是！」


　　世界之敵的人老奸巨猾，如果集中兵力追擊，反而可能被調虎離山。所以他們的計畫如下──由柴弗一個人去把對方殺光，其他聖戰士在四周警戒，以數人分組，不要讓對方趁隙逃離。

　　剛剛看見的四名碎片都不是生面孔。弒神、化身、下凡還有預言，除了預言都交手過兩次以上，預言則是某種意義來說每次都在交手。他很清楚對方的實力，不弱，但真正有威脅性戰力的都不在這。他親自將聖戰士分組，讓他們不致於很快被擊敗突破，然後問清了巨魔巢穴的方向，親自突襲。

　　聖戰士們立刻四散，留在他面前的只剩下兩個人。


　　「你們兩個。負責戒備這個城鎮，沒有問題吧，這是重點區域，碎片很可能會回來。我對你們期望很高喔。」

　　「沒有問題，柴弗大人。」

　　其餘的聖戰士分散出去，在他面前的只剩下隨從和史蒂芬尼烏姆派來的另一名複製人。隨從恭敬的接下任務，另一人則臉上帶著不滿。


　　「我認為史蒂芬尼烏姆大人要我來這裡是為了與碎片戰鬥，柴弗大人這樣獨自將對方解決不符合我的來意。」

　　「那是妳太小看對手了，還是說妳這是在奉承我？」

　　「不，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

　　「嗯。那麼就是妳錯估形勢，妳還有的學呢。你就教教她吧。」

　　柴弗點了點自己的隨從，讓他面露難色。


　　「柴弗大人，我正式和碎片交戰也只有一次，沒什麼經驗可言。」

　　「一次就很夠了吧，對你們複製人來說。無論如何，讓你們兩個見面也是史蒂芬尼烏姆的目的之一，你們就交流交流吧，不要忘了警戒。」

　　「是。」

　　「……」

　　新來的複製人無言的點頭，柴弗確認了之後，照著部下提供的情報往遺跡前進，留兩個長相一樣的孩子在鎮上。


　　過了二十幾分鐘，他來到了情報中的洞窟。洞窟中一片黑暗，他無言地開啟手電筒，往地面上照射，確認沒有拙劣的陷阱。

　　（姑且安全。）

　　柴弗將武器拿在右手，手電筒拿在左手，保持警戒大步前進。他的腳步很快，沒有看清楚路途的全貌就不停往前走。一方面是因為自己的自信，一方面是瓦列斯的存在讓他失去冷靜。早一秒也好，他想解決這個最棘手的敵人。

　　隧道漫長，寂靜無聲，讓他懷疑那些碎片是不是有可能早就逃離這裡。不過他沒有看見巨魔離開的痕跡，他不覺得這些『好人』會拋下暫時的盟友離開。

　　既然如此，應該就在這裡了。


　　柴弗抑制著興奮的心情，手上的武器不停變化。終於，天然的洞穴走到了盡頭，他看見了人造的遺跡。

　　「喔，主啊。這就是您的作品嗎？」

　　第一眼看見被植物佔據的遺跡，柴弗對自己的主人獻上最大的敬意。然而隨後他看見了那四個醜陋的生物，轉動他們的大眼睛往這裡看來。惡神的創造被褻瀆的憤怒之情以及發現目標的興奮之情同時襲來，柴弗以最小動作將手電筒拋到一邊，準備殺上去。

　　「現在！」

　　而隨著一道聲音，洞窟上緣傳來巨大的爆炸。



//

　　「幹掉了嗎！」

　　「瓦列斯你不要自己立旗好不好！」

　　巨大的爆炸中，瓦列斯和莉迪亞叫喊著。洞穴崩塌造成整個遺跡晃動，強風不停從正面吹來，連帶砂石，讓他們眼睛難以睜開。

　　十五秒過後，第二陣爆炸產生──正確地說不是爆炸，而是柴弗用他的能力將擋在他面前的石礫全部掃開。

　　他本人毫髮無傷，跑進遺跡，四處尋找瓦列斯的身影。


　　「看吧瓦列斯都是你害的！」

　　「……！」

　　瓦列斯根本沒有回話的餘興，只想抱著頭蹲下昏倒在這裡。

　　四名巨魔先迎上去，然而他們不是柴弗的對手。柴弗像是鬥牛一樣把他們翻弄著，在四雙大腳之間穿梭，長槍變化成的巨大刃器瞄準他們的頭攻擊。這次巨魔比上次更謹慎了一點，沒有全力攻擊，仔細的閃避。

　　柴弗就這樣越過了他們，然後他的腳下產生爆炸。


　　「嗯！？」

　　瞬間的爆炸讓他差點反應不及，在最後一刻將武器化為強力盾牌，保住自己的雙腿。隨後連續槍擊傳來，土羅爾夫和萊夫不間斷開火，古斯塔夫也把之前拿到的火箭砲拿來射。

　　「嘖。」

　　盾牌延伸到了前方，將火器攻擊全部防禦下來。而巨魔們趁著這個機會上前，大手高舉，用力捶下，他們可不在乎被流彈打中，反正很快就會恢復。

　　砰咚！整塊銀白色的金屬牆被砸成廢鐵。

　　裡面沒有東西。


　　「呼。」

　　大神官平安無事的站在地雷叢中，一聲長吁，他很久沒有遇過這麼危險的狀況了。

　　「……啥？」

　　「快打！引爆地雷！」

　　莉迪亞驚訝地說不出話，瓦列斯已經開始發號司令。但是太慢，柴弗像是在平坦大道一樣在地雷群中移動──之前能炸到他，單純只是他沒看到。等到萊夫的子彈擊中地雷然後引爆，他早就離開了地雷群，來到了安全區域。

　　不只如此，他還發現了瓦列斯的位置──第三層的左前方，臉上咧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繃緊全身的肌肉移動。

　　他將長槍撐在地上，開始生長，自己抓在最前端，直上第三層。


　　「片倉！」

　　「知道了。」

　　瓦列斯幾乎是尖叫，作為回應，靜從第二層的邊緣跳了出來，一刀斬在柴弗的武器上。武器停止生長，柴弗被地心引力拖回巨魔的中間，這次加了靜，更難離開。


　　「煩死人了！」

　　然而柴弗完全沒有氣餒之姿，只是更加憤怒，動作再快一個檔次。長槍化為大劍，在暴力之下揮舞。靜驚訝的發現就連在墜落中，柴弗的攻擊還是有相當優秀的套路，連出三劍，還沒有看見破綻。

　　巨魔開始反擊，八隻手不間斷的往地上捶打，然後在二十秒之內全部被斬斷。柴弗揮舞大劍，在鮮血風暴之中旋轉，斬下巨魔雙手的同時阻擋靜的進攻。


　　「靜，小心！」

　　古斯塔夫的第二枚、也是最後一枚火箭砲飛來，從後方擊中柴弗的劍身。柴弗露出了一瞬間的破綻，被靜踏入攻擊的空隙，一刀劃過腹部。


　　「嘖！」

　　柴弗痛苦的皺眉，這點小傷阻止不了他，換來的只有更強的反擊。柴弗的大劍一揮，驚人的橫掃將靜打飛。

　　靜的一擊有別的效果，柴弗失去了自己的能力長達十五秒。淨化者的兩名特工急忙開槍，但柴弗靠著巨魔的巨大身體當掩護，渡過這段時間。

　　被打飛的靜連忙穩住身體，站定之後逆向衝刺，他想要趁弒神還生效的最後幾秒反擊，但是這個動作早在柴弗的預測之中。他將大劍砸在地上，以暴力橫掃，將地上還沒爆炸的地雷全部往前送。一半當場被引爆，另一半則是成了危險的炮擊，不管是哪個對靜來說都是危險的阻礙。

　　十五秒到了，柴弗從爆煙之中衝出，瞄準靜的咽喉揮劍。


　　（只能招架嗎！）

　　由於柴弗的能力可以讓武器自由變形，閃躲還會被手動追蹤，靜只能用武器相接。摩擦產生了刺耳的聲音，靜的雙手使力，硬是把刀鋒壓到柴弗面前。

　　「想得美！」

　　相對的，柴弗完全沒有必要和靜接招，放開武器，下腰閃過。同時左手再拿出另一個合金塊，開始創造物質。

　　合金塊化為奇怪的結構，在柴弗身後形成了類似牆壁的半圓形，阻擋惱人的槍擊，同時牆上伸出了三支長槍，不停生長。從三個方向往靜刺去。


　　「！」

　　靜連忙打滾，危及之中刀刃敲到逼近的槍尖，才沒有被做成人串。不過就算是這樣，鎖骨下方還是被劃出一道傷口，出血相當嚴重。

　　「死吧！」

　　柴弗想要追擊，背上卻傳來一陣刺痛。


　　「唔！」

　　無聲無息的攻擊讓柴弗採取守備態勢，側邊拉開距離，轉身。他背後甚麼都沒有，只看到距離他好一段距離的四名巨魔，正在以重生到一半的雙手攻擊鈦合金的薄牆。

　　「幻覺？不可能！」

　　現在背上還有熱辣的痛感，他能感覺到鮮血流下。在這種緊張的狀況沒辦法空出手摸背後確認，不過他十分肯定，這不是簡單的幻術。


　　那究竟是什麼，什麼東西以什麼樣的攻擊傷到了他，造成了什麼樣的傷口？

　　柴弗一個問題都無法回答，危險讓他遲疑，直到下一波攻擊之前都沒有採取行動。巨魔們砸破了牆壁再次逼近，連帶著兩方向的槍擊，逼柴弗動起來。可惜靜受了傷，劍法沒有之前凌厲，上前攻擊兩次，被柴弗毫無壓力的接下。柴弗也是，一半是傷口一半是顧忌，反擊沒有太強的氣勢，

　　戰況陷入膠著，柴弗只好再退一步。明明身為大神官卻又要使用凡夫俗子的戰鬥方法，柴弗的火氣越來越大。


　　「給我以死謝罪，你們這些怪物！」

　　強對弱，一對多，基本的戰法就是從最弱小的敵人殺起。柴弗放棄了一口氣擊破最強戰力的想法，瞄準巨魔攻擊。

　　類似剛才的攻擊朝向四名巨魔殺去，唯一的差別是，往他們刺去的長槍至少有一百支。巨魔已經拚命閃躲了，還是體型太大，無法避開全部的攻擊。長槍刺穿他們的肢體，將他們固定在原地。靜上前援護，勢均力敵的狀況這次對她不利，她很快就被柴弗甩開，看著他踩著自己創造出來的複雜支架向上，擋掉兩邊子彈，一劍解決一個巨魔。


　　「撤退！」

　　看到這個畫面的瓦列斯馬上做出指揮，他先前就和這些巨魔商量過了，這場戰鬥不是全勝就是全敗，只要折損任何一點戰力他們都不可能獲勝。事情演變至此，他們只能拋下這些巨魔，全力逃命。


　　「瓦列斯，真的要把他們丟下嗎！」

　　「對！要怪就怪我，快點上來！」

　　靜猶豫的質問，另外三個遠程支援已經開始收武器準備逃命。

　　在這個警要關頭，開口的是巨魔。


　　「去吧。」

　　「可是……」

　　「沒什麼好可是的，這是說好的事情，不要以為我們是夥伴了，人類。」

　　「……我知道了！」

　　雖然知道是沒辦法的事，靜還是很難接受自己像是背叛一樣逃離。最後牙一咬，轉身離開。

　　在平台上，其他人已經在等她了。


　　「莉迪亞，通道如何。」

　　「安全。」

　　「好，大家都到了嗎？快走了，巨魔，之後就交給你們了！」

　　「我們可沒有說喔這邊就交給我們你們快走啊的打算啊！」

　　巨魔吼了回來，現在只剩下兩個巨魔拚命和柴弗纏鬥。瓦列斯等人從複雜的道路逃離，過了一段時間，回到了遺跡的正面。


　　「現在怎麼做？」

　　一邊奔跑，靜一邊問起接下來的打算。

　　「回鎮上，借台車閃人。」

　　「沒人肯借呢？」

　　「購買（強制）。」

　　王子拿出了一大疊鈔票，他已經準備好了。

　　靜嘆了口氣。


　　「好吧。雖然我也不是很喜歡這麼做，看來是沒辦法了。」

　　「嗯。對了片倉。」

　　「什麼事？」

　　「剛剛妳和柴弗的戰鬥，有一點讓我很疑惑的。聽旁白的敘述，柴弗似乎遭到了什麼不明的攻擊，才變的這麼狼狽。妳有看到是怎麼回事嗎？」

　　「欸？」

　　聽到這句話，王子驚訝的看了過來，其他人也都十分意外。


　　「有……這回事嗎？我沒有注意到。」

　　「我是剛好被他的牆壁擋住視線所以沒看見。片倉，妳是正面和他戰鬥的人，有看見什麼嗎？」

　　「沒有，我沒有發現他受傷了，不過奇怪的動作我有注意到。原來那是受傷了嗎？我還以為是瓦列斯你的奇怪魔法嚇到他。」

　　「我的奇怪魔法根本對他起不了作用。聽旁白的敘述是未知的攻擊，柴弗本人也不知道是誰傷到他。所以……不是我們了？」

　　瓦列斯掃過一遍每個人的臉，沒有人承認。


　　「真詭異，難不成是那些巨魔嗎？」

　　一邊奔跑一邊思考，他們很快地回到了鎮上。柴弗還在遺跡裡面和最後一個巨魔對打，解決之後還要沿路追蹤，瓦列斯等人至少為自己爭取到了一個小時的時間。



//


　　「你覺得他們會來嗎？」

　　「應該會吧。」

　　泥山鎮，第一次見面的兩人肩並肩，站在鎮上少有的道路中間。看向遺跡的方向。

　　小鎮的氣氛十分緊繃，四周傳來恐懼和厭惡的視線，他們還有聽到不少毫無遮掩的詛咒。他們沒有殺人，因為那不是命令，但這不代表他們會高興面對這股敵意。

　　他們決定聊天。不過就算目視對方，看到的也是自己的臉，看著看著覺得相當噁心，他們也不知道為什麼。最後他們決定就像這樣，違反實驗室教導的禮節，看著遠方說話。


　　「喂喂，我說，你和他們交過手吧，我說碎片。有什麼心得感想嗎？」

　　「也只有一次……他們和平常的能力者不太一樣。」

　　「怎麼個不太一樣法？」

　　「就是……不太一樣。」

　　隨從思考了一下，試圖向自己的同伴說明。


　　「主所賜與的祝福都很像，妳有這種感覺嗎。」

　　「是沒有錯。但那不是因為人類太多所導致的必然結果嗎？就算是神明大人，也沒那麼多創意一人一種吧。」

　　「嗯……妳要這麼說也有可能。柴弗大人的猜測是，因為神有司掌的力量，恩賜的種類才有限。這不是我要說的，我要說的是，這些碎片能力和普通能力者是完全不一樣的，最好不要有先入為主的觀念。」

　　隨從摸了摸自己的左手，上次在威靈頓的戰鬥中左手受了很重的傷，雖然現在已經治好了，還是讓他心驚膽戰。


　　「還有就是不要小看他們，他們很頑強。」

　　「是喔……」

　　「……」

　　「……」

　　「……妳幹嘛不說話。」

　　「不知道要說什麼。」

　　同伴A終於轉過頭來，滿臉無辜。


　　「我們兩個交流不是妳的任務嗎！為什麼是我在這邊要拚命想話題啊！」

　　「欸？有這回事嗎？史蒂芬尼烏姆大人只說要來和碎片戰鬥，還有你也會在這樣。」

　　「那就是讓我們兩個交流一下的意思……」

　　「啊是喔。」

　　「……」

　　「……」

　　「所以說說點話啊……」

　　簡直比相親還要尷尬，雖然沒有相親過，不過現在隨從有自信不輸給那些坐在餐廳裡面陷入沉默的男女。


　　贏了也不是什麼值得誇耀的事情就是。

　　沒辦法，他只好繼續找話題。


　　「說起來，妳現在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和以前的實驗室是一樣的嗎？」

　　「喔，嗯。聽說有點不一樣。我是第五代的複製人，你是第幾代的？」

　　「我是第一代，不過外表看起來沒什麼不一樣。」

　　「是這樣沒錯……史蒂芬尼烏姆大人每一代的培養模式都不一樣。我想，他想要實驗的是後天的影響會造成什麼結果吧。」

　　「是這樣喔。那，你們現在的實驗室生活不一樣了？」

　　「嗯。我們第五代做的事情基本上是起床打架打架打架打架睡覺。」

　　「整天打架？都不用念書喔？」

　　「好像不用。不過一醒來我就記得不少事情了，你們也是這樣嗎？」

　　「當然不是，我們可是做了各種學習才被分配到各個大神官身邊。」

　　這麼說來的話，大概就是史蒂芬尼烏姆對人腦的操作又更加透徹了，隨從做出這樣的結論。


　　「哼……那我應該比你強？」

　　「也許。妳很喜歡當強者嗎？」

　　「當然啊！只要打架打贏了，大家都會稱讚我。午餐也會變得豐盛一點，我當然想當強者啦，這次也是因為我是第五第六代裡面最強的，才會來到這裡。我的目標就是成為世界上最強的人──這些，都是騙人的。」

　　「……喔？」

　　她興高采烈的說到一半，忽然冷靜下來。隨從不禁轉頭，只看見自己同伴的空虛表情。


　　「我們只是人偶，演出主人想要看的表演而已。我的確很強喔？但是，也就只是這樣……什麼午餐豐盛會感到高興，什麼想要變強，全部都是騙人的。實際上，什麼都感受不到。啊，是啊，午餐豐盛是很好吃，那又怎麼樣呢。人偶感到高興有什麼意義呢？」

　　「我懂。」

　　隨從拍了拍她的肩膀，力道強而有力。


　　「我完全懂。」

　　「你也是一樣嗎？第一世代？」

　　「我不知道。大部分的時候都是這樣，最近有些不一樣的感覺，不過我不確定是不是假的。」

　　「哈哈，看來在外面待久一點真的有用耶。啊對了，不如你來講一下外面有什麼東西吧。」

　　「嗯……我的主人是柴弗大人。我應該要從柴弗大人開始介紹起吧。」

　　「嗯嗯。啊，什麼能力什麼的就不用了，我一開始就知道了。你覺得他那個人怎麼樣？」

　　「你敢用『他那個人』來稱呼大神官大人，膽子也是挺大的……不過我這麼叫柴弗大人應該也不會怎麼樣吧。柴弗大人人超級好的喔。」

　　「大神官人超級好的？」

　　「很容易生氣就是了。一生氣就會想要把有關係的人全部殺掉就是了。」

　　「啊，果然是大神官嘛，這樣我就安心了。」

　　總覺得以一個複製人來說，這個女生太有個性了一點，隨從沉默了片刻。


　　「……我繼續說喔，他對自己人很好。雖然說話很嚴厲，不過不太會罵人。只要把理由講清楚，就算失敗也會原諒。而且有時候還可以開玩笑。」

　　「開玩笑啊？真好，要是誰敢跟史蒂芬尼烏姆大人開玩笑就等著變成明天的午餐的說。」

　　「……幸好我在實驗室的時候還不知道什麼叫開玩笑啊。還有，柴弗大人會找話題跟我聊天喔，各種的。我不知道這是史蒂芬尼烏姆大人的實驗的一部份還是什麼，要是單純是他心血來潮的話……那就太好了。」

　　「喔，不錯耶。有人可以講話。」

　　「對吧。實驗室現在還是單人房？」

　　「是啊。有什麼比較有趣的話題嗎？」

　　「最近的話……」

　　隨從想到之前在飛機上談到的事情，心裡一陣不爽。


　　「不，沒什麼。最近的話題對我來說不太有趣。」

　　「喔？不過看起來你想到了什麼？」

　　「是想到了什麼，不過不是什麼開心的事。你有聽說過我們的第一代有個人其實是碎片吧？」

　　「啊，有有，聽說是正義是吧，有天搞不好要交手呢。」

　　「……妳不會覺得不爽嗎？」

　　看到同伴一臉笑意提起，隨從感到驚訝。


　　「不爽？為什麼？」

　　「……我也不知道。」

　　「你也是挺奇怪的。啊，似乎來了喔。」

　　專門戰鬥的複製人感覺比較靈敏，先發現遠方的動靜，六個人以衝刺的方式跑來，是世界之敵，他們的敵人。


　　「看來沒空聊天了。」

　　「是啊。」

　　「啊。說起來，我們忘了打招呼對吧。」

　　看著靠近的敵人們，兩人離開靠立的牆壁，往前走去。


　　「你好，初次見面。」

　　「很高興認識妳，同伴。」

　　「我也是。所以──」

　　「「可別簡單就死掉了喔。」」

　　兩人放出殺氣，為了他們被賦予的使命戰鬥。



//

　　瓦列斯等人還有一個小時，而這一個小時不是全無阻礙。

　　「來了啊。」

　　擋在他們面前的是兩個小孩子，一男一女。男的身穿西裝，他們見過，是柴弗的隨從，他手上拿了個機器，光用電流發出訊號，通知所有的聖戰士回防。

　　另一個是女的，身上穿著十分輕便，雙手雙腳的皮膚都暴露在外。她沒有拿武器，讓人不知道是以什麼戰鬥。不過眼神看的出來她是來戰的。

　　兩個人的長相都和小黃一模一樣，只是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讓人一眼就能看出分別。他們可不是那個有點傻又有點精明的可愛孩子。


　　「你們啊……說實話。我們不想跟你們打，你們複製人只是被利用而已，麻煩這邊讓我們過去吧，不然我們組織再收留幾個人也可以，好嗎？」

　　說實話剛剛的對話聽到瓦列斯胃痛，他真的不想和這兩個孩子廝殺。


　　「你覺得這種說詞會打動我們嗎？我們可跟某個窩囊廢不一樣。」

　　兩人擺出戰鬥架式，男孩抽出短刀，女孩空手，前後擺出架式，看來是打算用武術。

　　「是啊。雖然是人偶，我們可是優秀的人偶。會完成自己的使命的，和某人可不一樣。」

　　「為什麼要這麼認定自己！」

　　瓦列斯握緊拳頭，然而複製人不打算做更多交談。看到這個情況，莉迪亞稍微把瓦列斯拉到後面，準備戰鬥。


　　「那就打吧。雖然你們長得和小黃一樣，我不會手下留情喔。」

　　「不需要。」

　　「獵豹！」

　　莉迪亞率先衝出，靜跟在後面。兩個人都往女複製人攻擊，槍擊則是逼柴弗的隨從離開，將兩邊分隔開來。

　　隨從抽出手槍回擊，射擊十分精準，從掩護的石頭旁邊擦過。萊夫和土羅爾夫不敢貿然探頭，只能靜觀其變。古斯塔夫抽劍趕上，和他對峙。


　　「你好，我們又見面了。」

　　看見古斯塔夫，隨從露出警戒的表情。


　　「是你？上次欠的這次會加倍討回。」

　　「我是不賒帳主義，想必你記錯了。」

　　上次就和隨從打過的古斯塔夫相當清楚對方的把戲，小刀攻擊的時候會放出電流，麻痺接觸的部位造成破綻，直接碰觸也相當危險。他的電擊十分微弱，殺不死人，致命的是接連而來的戰技。

　　對於古斯塔夫來說是相當輕鬆的對手。因為他的劍很好，握柄部分以幾乎絕緣的材料做成，而他有習慣戴手套。所以對他來說，隨從和普通人之中的高手沒差多少，大概就是個弗拉維歐等級。


　　「來吧，我不太擅長戰鬥，不過要和你跳支舞還是沒問題的。」

　　他抽出劍，單手擺在身前，和隨從對峙。

　　隨從猶豫了一下，拔刀攻了上去。

　　另外一邊，莉迪亞和靜正從前後夾攻那名女複製人。在真正交手過後，她們才察覺對方的武器──透明，形似塑膠的手指虎。只是這不是普通的塑膠，強化過的化工材料比鋼鐵還硬，輕易地將靜的長刀彈開，同時出拳打消莉迪亞的攻擊。

　　纖細的身體接下強大的力道，她沒有狼狽的樣子。


　　「弒神和化身，是嗎？」

　　「沒錯喔。那妳要告訴我們妳的能力嗎？」

　　「好啊。我的能力是念動力──的變體。」

　　「怎麼個變體法？」

　　「不告訴妳。」

　　女複製人直接往莉迪亞打去，強勁的一擊比職業拳擊手還要具破壞力。莉迪亞化身獵豹閃過，繞行左側然後變化為熊，對準複製人猛撲。


　　（！）

　　然而事情不太對，雙方的位置比莉迪亞預想的還要近。熊笨重的身體撲了個空，還差點被對方的反擊拳打中。之後靜的攻擊也是一樣，揮劍的時候才驚覺自己跨步太大，差點被打中胸口，剛剛好不容易止血的傷要是再裂開，對於戰鬥會有很大不利。

　　「動作很靈巧。」

　　「不只動作很靈巧吧，要只是很靈巧的話早就被看穿了。」

　　在以前的某個機緣下，兩人都和真正的世界冠軍簡單比劃過。光是技巧可不會讓她們兩個吃鱉到這個程度，其中應該有對方的能力在影響。


　　「難不成是幻術？」

　　「可是她剛剛說是念動力。」

　　「哎呀小靜，妳幹嘛相信她說的話啊。」

　　交談的同時，複製人再次攻擊。兩人分散反擊，可是這次的結果仍然類似──位置不對，靜還差點砍到莉迪亞，平常的話絕對不可能出這種草包錯誤。複製人的拳頭擦過莉迪亞的右手，要不是莉迪亞化為獅子，現在已經骨折下場了。

　　女複製人沒有自信過剩，她的確比隨從強多了。


　　「這還真是不妙……被區區一個長得和小黃的傢伙逼成這樣，不是大神官耶。」

　　兩人在顧忌之下拉開了點距離，看到她們的表情，複製人露出淺淺的一抹笑。主動進攻。

　　這時，一直在旁邊沒什麼用的主角終於提供了一點點幫助。


　　「片倉！莉迪亞！是引力！」

　　「嗯？」

　　「喔！」

　　簡單的一個詞讓兩人恍然大悟，被靠近的莉迪亞向後一跳，同時睜大眼睛觀察。果然如瓦列斯所說，拉開的距離比想像中的還要短，對方快速的竄到近距準備進行打擊，不過有心理準備讓莉迪亞得以應對，變成小體型的貓躲開。


　　「交給我吧。」

　　靜從背後殺上，再一次，她發現自己拉近距離的速度比預想的快得多，又錯過了攻擊的距離。

　　所謂劍術，也可以理解成見招拆招的習慣，所以距離感的改變對一般劍術來說十分不利，並不是理解原理之後就能馬上適應的。


　　「小靜！」

　　複製人抓準了這個機會反擊，一拳打在靜的側腹。破壞力直抵內臟，疼痛讓靜咬牙。同時，刀刃迴轉，斬下了複製人的右手。

　　這就是靜的打算──既然距離感是對方的夥伴，那就採取不需要距離感的劍術。最簡單的做法就是犧牲打，剛好，對方的攻擊不是致命性質的刃器，這一下有了顯著的效果。


　　「嘎啊啊啊啊──！」

　　尖叫聲傳遍了戰鬥的空地，複製人很快退開。然而莉迪亞不會放過她，變成獅子的型態一連猛攻。對方真的很厲害，再失去單手的狀態下還能和一頭獅子對招十餘次，途中還給了莉迪亞兩次打擊。可惜她的慣用手已經沒了，破壞力不足以造成真正的傷害。

　　而最後分出勝負的，則是一直在旁邊待命的瓦列斯。

　　「mash sha』dir！」

　　由於瓦列斯實在是太廢了，複製人沒有想到會有另外的攻擊，眼前一黑。雖然只有短短一瞬，也成了致命的破綻。

　　莉迪亞趁這個機會將她的頭扯下來。


　　「小靜，還好吧！」

　　「不好。」

　　靜痛到跪地，剛剛那一擊造成的內傷十分嚴重，要是一般人是無法挽回的致命傷，就算是碎片也得躺下來靜養。


　　「大意了。我還以為拳頭就沒什麼大不了的，以後還是不要冒這個險。」

　　「我來背妳，莉迪亞，麻煩去幫王子。」

　　「好。」

　　瓦列斯單手將靜撐起，看向另外一邊。古斯塔夫以逃跑般的戰法和柴弗的隨從戰鬥，沒有受傷；隨從的雙手被古斯塔夫傷了兩下，都只是皮肉傷。兩邊不相上下。


　　「嘖，不是才說別死的嗎？」

　　和古斯塔夫對峙就已經是勢均力敵了，再加一個莉迪亞他毫無存活的可能。雖然很想要撐到其他的聖戰士抵達，眼下是沒有辦法了，他只能放棄。


　　「再見！」

　　左手拿出特製的閃光彈，放出電花點燃。強光讓眾人目眩了片刻，等到適應過來，隨從已經不見蹤影。


　　「看來下次得找個對付閃光彈的化身了。王子沒事？」

　　「如妳所見，毫髮無傷。」

　　「你到底有沒有在認真打啊？小靜都被打到要退出戰線了耶。」

　　「我當然是認真的了。這是因為後方有兩位援助，那名複製人必須顧忌遠方，我才能戰鬥的這麼順利。」

　　「不敢當。」

　　「好了別閒聊了。片倉受重傷，趕快找台車子離開這裡吧。不然更多的聖戰士要來了喔。」

　　「知道了。」

　　一行人往城鎮的中心走去，很快就發現了不少人聚集在那裡。臉上露出陰暗的表情。看見他們，古斯塔夫往前一步，上去交涉。


　　「各位，不好意思。我想要和你們買台不需要的車，離開這裡。」

　　「這……」

　　鎮長也在裡面，開口的時候遲疑了一會。


　　「拜託你們了。只要我們離開，大神官也不會再來打擾你們的生活吧。我準備了相當高的金額，請幫助我們。」

　　「不，這裡沒有賣給你們的車。」

　　說到一半，鎮長旁邊的女性打斷了他們。不只如此，她還舉起手槍對準古斯塔夫。


　　「……這是什麼情況？鎮長，我還以為你們打算保持中立。」

　　古斯塔夫瞇起眼睛，狀況可能不太妙。

　　「原本是這樣的。」

　　回答的仍然是那個女性，她是鎮長的妻子，專門幫老好人的丈夫扮黑臉。


　　「不過大神官告訴了我們你們的目的。你們，是來奪走神器的吧。」

　　「你們知道那個東西嗎？」

　　「我們原本不知道，不過大神官告訴我們了。那是神賜給奧德賽的神器，只要那個神器還在這裡，奧德薩的土地就能保持富饒。反過來說，如果被你們奪走，這塊土地就會回復到以前那種荒蕪的樣子。」

　　鎮長夫人舉起了手，四周的鎮民也都拿出武器，大多是手槍。


　　「我們不能讓你們奪走我們的生活。我們的家園都建立在這塊土地上，事到如今不可能在回到歷史上那個荒蕪的時代。別動，不然我就開槍了。」

　　「……」

　　古斯塔夫沒有動，低下頭。

　　「……你們開什麼玩笑。」

　　當他再次抬起頭的時候，滿臉怒火，不只瓦列斯，靜和莉迪亞也是第一次聽見他這麼激動的聲音。


　　「走到這一步，你們仍然選擇依靠神明嗎？」

　　古斯塔夫的眼中透漏著無比失望。

　　「這裡是奧德薩吧，在這荒蕪之地，靠著人類的韌性就建立起來的國家吧。人類用自己的雙手掌握自己的未來，從零開始打造出來的偉大國家。比起受盡神明恩惠的先進國，值得欽佩百倍。然而，你們靠著自己走到這裡，卻在安逸之後選擇了向神明乞討嗎！

　　如果不靠自己的力量向前走，要雙腳有何用！像個孩童一樣接受神明的管理，讓人決定自己的人生，這就是你們所希望的嗎！乖乖聽神的話，不做不該做的事，做該做的事，這樣才有舒適的生活，這就是你們希望的嗎！神只憑著一個便宜的神器，就把你們馴服了嗎，奧德薩人！」

　　他的氣勢震懾了全場，連自己人也一樣。古斯塔夫幾乎沒有闡述過自己的想法，只有這一次，深刻的表現了他的失望。

　　也許他從面前的人們，聯想到某個讓他痛心的東西了吧。


　　鎮長的妻子吞了口水，才提起勇氣回話。

　　「不，你說的不對。能利用的東西就全部利用，不管是神也好是惡魔也好，這才是奧德薩！荒蕪之地？各種研究我們國家一定都在做了，不過既然有成本更低的方法，追求方便才是正解吧。我們，可不是善人！」

　　為惡才是正道的這個時代，讓居民如此回答。

　　聽了這樣的回答，古斯塔夫拔劍。


　　「那你們就拿這種理由欺騙自己直到死亡為止吧！不想打的把武器放下，想打得儘管開槍，我可不敢保證你們性命！」

　　緊張的氣氛在雙方之間凝聚，幾個鎮民惶恐的左顧右盼，更多則是滿臉冷汗，想著開槍之後會不會成為第一個被殺死的人。

　　打破平衡的不是槍聲，而是從鎮外傳來的巨大腳步。大地動搖，巨大的身影踏進了村子裡面，就和數百年前的景色一樣。


　　「啊、啊啊……」

　　「怪物！」

　　巨魔。不是和他們合作的那些，而是從洞窟中醒來之後就不知去向的最後四隻。


　　「巨魔！你們來做什麼的！」

　　瓦列斯試圖溝通，但巨魔沒有回話，舉起手向廣場上還在的人類，也就是他們打去。看起來把之前合作的事情提出來也不會有幫助，他們只能躲避。

　　同時，城鎮的入口又有新的人影出現。剛剛分散開的聖戰士回來了，看見巨魔和碎片，很快就分配好各自的職責，目標是全部殺掉。


　　「大家先別攻擊！隨時準備逃跑。」

　　「就算我們要打，小靜重傷，根本也傷不到那些巨魔啊。」

　　有了之前和巨魔相處的經驗，瓦列斯做出判斷，一味閃避而不反擊，鎖定路線等待空隙。沒過多久，遭受攻擊的巨魔就將注意力轉到聖戰士身上。雙方打成一團，碎片們抓準了這個機會，穿過巨魔的空隙中。


　　「現在！快跑！」

　　「他們想逃，B組的繞過去──」

　　聖戰士看見碎片撤離，準備兵分兩路，然而巨魔們不給這個機會。抓起旁邊的建築物往他們身上砸，幸好裡面的居民早就逃命去了，不然這裡又有無辜者的血要流。


　　聖戰士們被巨魔絆住，時間不會太長。他們會損失一點人手吧，不過剩下來的也足夠把瓦列斯等人攔下，直到大神官抵達。

　　「現在我們怎麼逃跑，有誰會幹車的嗎？」

　　逃跑到小鎮稍微外圍的地方，瓦列斯他們停下來喘口氣，順便尋找逃跑的方案。


　　「你們兩個會嗎？」

　　「我們淨化者可是徹底的善人啊，怎麼會做這種事。」

　　「技能不分善惡。不然的話，就真的只能找到車主本人強制購買了。」

　　「那還要花時間耶。」

　　靜遲疑地說。


　　「不然我為什麼要問有沒有人會幹車？還是有人有更好的辦法，快點說。」

　　瓦列斯有點慌亂，不過旁邊的兩名特工態度頗為冷靜。


　　「其實我們有叫援軍，他們應該快要到了，不然我們先出城和他們會合怎麼樣？」

　　「出城要走多久？途中就會被聖戰士追上了吧。」

　　「啊，不用了。他們來了。」

　　他們還在爭論的時候，引擎的聲響從左前方傳來。兩輛軍用的大卡車朝他們疾馳，上面載了不少人，十分有淨化者風格。

　　萊夫大動作揮手，向他們招呼。


　　「為正義，同志！」

　　「為正義！」

　　卡車在他們面前急停，車上的士兵已經幫他們留好位子，伸手將他們拉了上去。隨後油門踩到底──往前。


　　「欸？那個方向還在戰鬥──」

　　「是啊。我們都千里迢迢來到這裡了，你們不介意我們多解決幾個聖戰士吧。大神官可能得割愛就是了！」

　　卡車的上蓋掀開，兩輛卡車的士兵舉起重機槍，架在兩側。聖戰士和巨魔的戰鬥很快再次出現在眼前，巨魔只剩下一個，聖戰士死了兩個人。


　　「開火！」

　　卡車稍微放慢速度，讓士兵們容易瞄準。密集火網掃過戰場的每一寸，聽見卡車的聲音，聖戰士先有了警覺找掩護。只是這裡的場地沒有多少掩護，半數聖戰士被打成肉醬。至於那名巨魔，就算身體再強韌，也承受不了12.7mm的連續槍擊，整個身體名符其實的變成蜂窩，大腦在再生之前就被完全破壞。

　　「好了各位，不求殺光，把武器收起來，我們要逃跑了！保持警戒，大神官隨時有可能衝過來啊！」

　　「了解！」

　　在漸漸加速的引擎聲中，瓦列斯等人平安離開泥山鎮。


//



　　「大概就是這樣。」

　　兩天後，在奧德薩的南部，世界之敵的四名成員和淨化者分開。瓦列斯也終於找到空檔和預言者報告。實際上，預言者已經用自己的能力掌握了情況，只是沒辦法互相討論。


　　「……實在是不算成功的任務啊。」

　　《辛苦了，瓦列斯先生。請不要氣餒，光是找到神器的下落，就已經達成目的了。其他的事情都沒關係的。》

　　預言者溫柔的聲音讓瓦列斯有點想哭，被大神官追殺，又被居民否定，瓦列斯覺得自己什麼事都沒辦到。

　　《沒關係，迪埃特他們到現在都還在叢林裡面冒險呢。已經找到神器的下落，這樣就很好了。》

　　「預言者……對泥山鎮居民的說法怎麼看？」

　　《嗯。如果要問我的話，我覺得那是很合理的想法。》

　　「但是我們要殺神，就必須犧牲他們。」

　　《犧牲。這麼說也不太對。我們的所作所為一定會帶來改變的，改變也一定也人不滿意。我們只能盡可能想辦法補救，或是補償。如果連補償都不願意接受的話，那是因為他們的任性與怠惰所致，並不需要為此感到難過。》

　　「嗯……」

　　《瓦列斯先生聽起來不太同意呢。》

　　「是啊。」

　　聽起來有點無情，瓦列斯並不是很喜歡這麼做，他更希望有大家都滿意的方法。


　　《那麼，我換個說法吧。如果在這個時代，貴族們還在主張大片大片的土地，是他們祖上留下來的財產，所有住在上面的人都必須交錢給他們。這樣你會同意嗎？你會為了收回他們的權利，交給國家真正的主人，而感到愧疚嗎？》

　　「這……倒是不會。我有點懂了，謝謝，預言者。」

　　《不客氣。》

　　「不過，這樣的話該怎麼做？用暴力手段把神器搶走嗎？」

　　《這就要看巴斯汀研究的結果了，目前看來。要把神器移除，還需要不少功夫。我想最有可能的作法是和奧德薩交涉……不過那是迪埃特的工作，呵呵呵。》

　　總之就不是自己的工作，預言者笑得十分心機。


　　《啊對了，瓦列斯先生，土產。》

　　「我有記得買啦。王子說他會直接回去，我託他給妳。」

　　講話兩句不離土產，瓦列斯苦笑起來，心情輕鬆起來。


　　《不，我不是指這個。你之後不是要去莉迪亞的家玩嗎？土產，謝謝！》

　　「不是任務也要啊。」

　　《……我都沒有假放，就算休息也不能離開本部。去別人家玩的機會，完全沒有……》

　　預言者的聲音十分沮喪。


　　「啊，好，我幫妳買就是。別難過。」

　　《說好了喔！》

　　「預言者妳剛剛不會是裝的吧……」

　　《那裡的事呢？呵呵呵。》

　　實在是敵不過預言者，瓦列斯笑著掛斷了電話。


　　「報告完了嗎？」

　　「嗯。對了，片倉。妳傷成這樣，要不要也回去本部靜養比較好？至少那邊有醫生。」

　　「不，我沒問題，我也要和你們一起去。只要不劇烈運動，讓它自然痊癒就會好了。」

　　「妳確定？不用去做一下什麼檢查比較好嗎？」

　　「不用。羅梅洛你很囉唆喔？我又不是第一天受傷。」

　　「可是內臟耶，搞不好有生命危險。」

　　「我說不用就是不用，還是你不想我打擾你和莉迪亞？」

　　「沒有這回事……」

　　瓦列斯移開視線。


　　實際上靜受的傷確實是沒有大礙，碎片的痊癒力驚人，而且她的判斷十分正確，並不會帶來後遺症。

　　再怎麼說，她受的傷都沒有瓦列斯在第一集受的傷還要嚴重。連瓦列斯到現在都沒有天天血尿或是腸道出血了，體能更好的靜自然不會有事。



　　「欸～我之前就想問了，小靜妳還有假喔？」

　　「我和妳不一樣好嗎？還是其實妳沒邀我去我不該開口？」

　　「不會啊？我們不是好朋友嗎，我怎麼可能拒絕妳呢？只是我覺得我每次想放假都被罵而已，小靜想放的時候都可以放……」

　　「所以說我跟妳不一樣好不好。」

　　靜半瞇著眼睛看莉迪亞，隨後他們一起笑了出來，瓦列斯的心情也輕鬆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