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４１『屬於他們的故事』
本章節 6098 字
更新於: 2021-12-28
「可惡⋯⋯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地面因為強烈的震動左右搖晃，粉塵四處瀰漫，面對那道彷彿連空間都能撕裂開來的氣壓，我想都沒想就用雙臂護住霧羽。
五分鐘前——
聽見外頭的警報聲，霧羽攙扶著我出來查看，想確保學生們安然無恙。
當我們逐漸靠近中庭，一股強大氣流毫無預警地襲來，砂石橫飛，導致眼前看不見任何東西。
要不是我及時拉著霧羽躲進建築物的縫隙，後果恐怕不堪設想。
「咳咳！身體撐得住嗎？」我一邊咳嗽一邊揮去煙塵。
「我沒大礙⋯⋯不對，需要擔心的是新谷先生吧？萬一傷口又裂開⋯⋯我們快回保健室等警察來。」
霧羽用小拇指勾住我的衣袖準備折返，我卻待在原地不為所動。
「抱歉。」
「什麼？」
「無論身份是不是導師，我曾立下約定會保護那群孩子，發生這種事不能置之不理。」
「唉⋯⋯當初應該直接把人綁在床上的。」霧羽表情懊悔地說著有點可怕的發言。
隨後她抬起頭來，修長的食指滑過我臉頰上的繃帶。
「答應我，一旦發現任何危險就要立即回頭，這次不能找藉口拒絕。」
「我向妳保證。」
露出溫和的微笑，我伸手輕撫霧羽的肩膀。
過去她曾表示不喜歡被當成小孩子看待，現在似乎不介意。
重新振作起來後，我們在堆滿碎石的走廊走了幾分鐘，總算抵達意外現場。
「天啊——」我忍不住發出驚呼聲。
中庭看起來被毀掉一大半，鋼筋水泥柱和木材宛如颱風掃過，後方的建築物更是搖搖欲墜，隨時都會崩塌。
「這⋯⋯應該不是天災吧？」霧羽跟在一旁小聲詢問。
此時我注意到地面上有一條深溝，像是直接被人用特大號鏟子挖起來，痕跡一路延伸到中庭盡頭。
目睹這違反常理的現象，不禁讓我回想起六年前的遭遇。
——這絕對不是什麼普通地震。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令人反胃的腥味。錯不了，那是「魔獸」特有的味道。
「難不成⋯⋯！？」
我迅速環顧四周。
為了查明真相，同時也為了消除腦海中的可怕猜測，我忽略雙腿的疼痛在瓦礫堆之間穿梭，內心祈禱別發現最壞的結果。
——拜託了，不要讓他們出事啊。
直到我看見某個熟悉的身影。
「為什麼，你這傢伙會出現在這裡？」
目光恰好和那位背靠著牆的褐髮少年對上。
「你身邊跟著的人類小妞是誰？」渾身是傷的丸介開口問。
「咿⋯⋯！」
被狠狠一瞪，霧羽嚇到躲進我懷裡，這實在不能怪她。
「渡冴同學，發生了什麼事？」
「少在那邊大驚小怪，只是有幾個鼠輩偷溜進來罷了。」丸介聳聳肩一邊如此回應，語氣卻沒有往常那麼自信，「話說，你這貪睡鬼也太遲鈍了吧，外面打得這麼激烈都吵不醒？」
聽見丸介的回答，我心中反而冒出更多疑惑。
「牠們是從哪裡闖進來的？要是附近還有殘黨怎麼辦？你有看見其他人嗎？果然還是盡快通知當局⋯⋯」
「煩死了！不要一直碎碎念！」
「可是⋯⋯」
「你這蠢貨要是敢再廢話一句，本大爺就把石頭塞進——好痛！」
威脅FLAG立到一半，丸介突然慘叫起來。
這時從陰影處走出一名少女，直接將貼布蓋到丸介的傷口上。
她留著一頭絲綢般滑順的白色長髮，身上穿著深灰色的貼身西裝，容貌有北歐人的輪廓特徵，同時散發出一股超塵脫俗的氣勢，深深烙印在我的腦海中。
「請不要亂動，你體內的某些東西嚴重耗損，必須盡早處理。」
——剎那，記憶湧了上來。
眼前這位舉止端莊的少女，正是一個月前在咖啡廳外看過的劍士。
「拜託下手輕點，這種小傷直接用治癒魔法不就好了？」丸介疑惑地問。
「⋯⋯」
白髮少女羞愧地低下頭。
「在下，其實不太擅長治癒魔法。」
「啥？妳可是大名鼎鼎的劍姬耶！那種小兒科程度的東西怎麼可能不會？」
「在下過去學習不少技能，也接受過各領域的大師指教。但不知為何，凡是跟魔法扯上關係就會失敗⋯⋯」
「明明揮一下劍就能秒殺任何敵人，結果卻是個魔法白癡嗎？」
一邊替丸介裹上繃帶，白髮少女一臉尷尬地點頭。
按照丸介剛剛的稱呼，應該要叫她「劍姬」才對，真是有奇幻風格的名號。
我轉頭望向殘破不堪的校園，感嘆地問道：「這些⋯⋯都是妳一個人做的？」
劍姬垂首看向腰際配戴的長劍，躊躇了幾秒，再度揚起視線。
看見那損害極其嚴重的景象，少女湛藍色的眼眸蒙上一股陰沉。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力道變得越來越難拿捏，時常做過頭被上司責備。請各位原諒在下的魯莽行事。」
儘管她已經盡可能地收斂，同時也顧慮到附近居民及學生的安危，結果還是因為一時情緒激動，太過於急著想保護對方，促成了這樣的結局。
如果讓她在這裡釋放100%的實力，甚至只要一半，都有可能把整個區域從地圖上抹除。
具備如此超乎常人的天賦，不盡快掌握可不行。
「沒人在責怪妳啦，畢竟妳救了我的學生，遇上這種意外任誰都很難保持冷靜。頂多像我這樣的人會被嚇到⋯⋯」
「在下的模樣，很嚇人嗎？」
「咦？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番話不僅完全沒起到安慰作用，反而讓劍姬大人臉色更難看。
「你在對女孩子胡說些什麼啊？新谷先生這個大笨蛋！」霧羽突然語調上揚，兩手插腰。感覺她的怒火是發自內心的，難道我曾經也對她這樣做過？
「本大爺只尊敬強者，像你這種軟腳蝦，哪來的膽量敢對劍姬不敬？」
「拜託聽我解釋啊⋯⋯」
同時遭到兩人責備，我連忙彎腰鞠躬向一臉憂鬱的白髮少女道歉。
就在這個時候——
「新谷老師！渡冴同學！幸好你們都平安無事！」
背後傳來按耐不住喜悅的叫喊。
我和霧羽不約而同地轉頭，看見一群學生朝這裡奔跑過來。他們正是璃奈、碧、岩明以及川繪里，每個人看起來都狼狽不堪。
「唔喔——！？」
首先緊緊抱住自己的是不停哽咽的璃奈。那頭沾滿塵土的秀髮和髒兮兮的衣服，顯現了她的遭遇有多麼不輕鬆。
「老師！老師！」
從原先忐忑不安的情緒解脫，璃奈使勁地在我胸前磨蹭腦袋，然後抬起面容，像在確認自己抱著的對象不是幻覺。
「是我沒錯⋯⋯已經不要緊了⋯⋯」
我一邊安慰微微顫抖的她一邊輕撫後腦杓，那對緊閉的眼瞳逐漸濕潤了起來。
「我還活得好好的，九尋同學。不過，能請妳稍微抱小力一點嗎？肋骨有點痛⋯⋯」
「嗚嗚⋯⋯大家沒有離開我的身邊，真的太好了。」
充斥著濃厚期望的哭腔，由於看見朋友們倍感安心。璃奈再也壓抑不住淚水。
那瞬間，她不在乎學校破壞的程度，或是不久前的戰鬥有多麼驚險，單純因為眾人的平安感到慶幸。
「對不起。」
同時，我也因這幾天無法待在他們身旁而深感愧疚。
「在你們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我卻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真的很抱歉。」
「沒關係啦，老師是傷患，我們不會因為這樣就怪你。」岩明擺出異常成熟的態度。
「我們臨時想出來的拖延作戰很成功喲！」碧難掩語氣中的亢奮，「雖然最後沒能打倒敵人，都是劍姬的功勞，但確實讓那傢伙嘗到不少苦頭。」
「這樣啊⋯⋯」
我溫柔地撫摸那頭黃褐色的秀髮，璃奈仍顯得有些過意不去。
「九尋同學、悠娜同學，以及高橋同學，最近新谷先生的異性緣似乎特別好呢，身邊全是可愛的女學生。」霧羽意有所指地說。
「不要特別強調學生的部分嘛。跟我關係較近的人只有她們幾個而已。」
「真的只有這些人？」
「是的。」我點頭。
這是謊話，明明答應過不再欺騙了，自己真是罪孽深重的男人。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對象——
就是妳啊，木野宮霧羽，我此生最想報答的恩人。
這時結束完包紮的劍姬緩緩起身。
「那麼，善後工作交給在下處理。現在最重要的是讓傷者得到充沛休息。」劍姬如此表明著立場。
緊接著，她的目光飄向坐在地上的丸介。
「尤其是這位少年，他之後可能會需要⋯⋯額外的關照。」
話音剛落，沒等丸介找到機會反駁，白髮少女用一眨眼的功夫從原地高高躍起，消失在眾人眼前。
相比劍姬的冷靜與矜持，此刻的我反而感到迷惘。
「下一步呢？」
「坦白說，我完全沒頭緒。」
聽見這般發言，璃奈主動握住我的手。
「就算校方不打算提告，多半也會被趕出校園吧。」
「對不起，小碧和我已經盡力去改變他們的想法，但副院長好像很堅持，特別是尤朵拉大人⋯⋯」
面對露出失落神情的璃奈，我不禁陷入沉默。
艾利森的態度很堅決，想必說服每個成員會是極度困難的挑戰，甚至可以說毫無勝算。
關於這點自己早就預料到了。
「我、我不希望老師就這樣離開，明明錯不在你身上⋯⋯」
「不是這樣的。」
「誒？」聽見我的回應，璃奈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說：「可是，老師才是受害者——」
「我是一個受害者，同時也是加害者。」我打斷璃奈的話，「炎哲同學、雙胞胎，全都是因為我的疏忽才受傷。我不能昧著良心，假裝這一切都跟自己無關。」
尤其是霧羽，之後得找時間坦白她母親的事。
自己做出的決定，後果就要由自己承擔。無論艾利森最終做出怎樣的判決、還是璃奈渴望挽留自己的心情，我都必須好好回應。
因此。
「我哪裡都不會去的。」
趁現在，把想說的話說出口。
「別忘了，我唯一的優點就是頑固到不行。就算不能用導師的身分繼續待在Ｂ班，我也會尋找別的方法。」
「————」
望著雙肩微微顫抖的璃奈，我展現出應有的覺悟。
「外界對亞人的目光，我沒辦法憑一己之力改變，至少我希望能和大家成為朋友，不局限於師生關係。」
為了將思緒轉化為繼續前進的動力。
為了不再讓眼前的孩子承受更多苦難。
我決定在這裡豁出一切。毫無保留地，將沉寂已久的熱情重新點燃。
「你們願意再相信我最後一次嗎？」
這句話，同時也是對過去的自己訣別。
作為這份心情的見證者，璃奈無法將視線從憧憬的對象身上移開，嘴邊揚起笑容。
某種東西在她體內蠢蠢欲動著，逐漸擴散出去，影響在場其他人。
「⋯⋯這種台詞果然還是讓人覺得肉麻啊。」
岩明一邊搔著臉頰一邊說。
「不過，老師願意做到這種程度對我們意義重大。那個，該怎麼說才好，之前的那些惡作劇都一筆勾消吧。」
「啊，那是我要說的話耶！岡島同學好狡猾！」
被搶走台詞的碧似乎十分不滿。
「大家⋯⋯」
璃奈舉起袖子抹去淚水。
在她的視線中倒映著身邊的朋友，他們宛如家人一般關心著彼此、珍惜著彼此。
那瞬間，長久失去的一塊拚圖總算歸位了，過去的懊悔也隨著淚水消散開來。
現在，輪到她挺身而出。
「約好總有一天要去看櫻花。」
就算不能永遠待在一起，也要盡情享受每一天，創造出屬於自己的回憶。
「⋯⋯在那個諾言實現之前，我不會輕易放過你。」
俯視著懷裡的璃奈，我能感受到她傳遞出來的情感。
「收到。」
我笑著點頭。
就在這時，原本一直保持沈默的川繪里突然開口：
「你這傢伙的角色定位，似乎變得越來越奇怪了，本來不是熱血教師嗎？」
「不，從來就沒有人那樣講過吧⋯⋯」
我對這樣的誤解傷透了腦筋。
「無論如何，這個班級需要你⋯⋯正是你的多管閒事才讓大家團結在一起。」
性格冷淡的她向前踏出一步。
「再說，我知道你家地址在哪，絕不允許你拍拍屁股走人。恰好解鎖是我的拿手好戲，還有如何弄昏人再把他們扔進河底。」
「⋯⋯」
拜託別用那麼純真的笑容說出這種話，我會失眠的。
似乎還不習慣這樣的場合，我看得出川繪里有些難為情。她拋給我一個「這不代表我就此信任你」的眼神，隨即轉移視線。有點難定義是不是傲嬌，畢竟她剛才威脅要宰了我。
我和她的關係依舊非常微妙，但這副模樣倒是第一次見，挺可愛的。
「笨狼，你不跟著說點什麼嗎？」
「別命令本大爺！要不是現在狀態不佳⋯⋯你這傢伙要是敢逃跑，就算翻遍天涯海角也會追上去，聽懂沒？」
面對丸介的強勢發言，霧羽有些震驚，我倒是沒感受到以往的畏懼，而是一種踏實感。
「你的說法還是一樣讓人無言呢，這就叫本性難改嗎？」
「本大爺想怎麼做干妳啥事。別動不動就擺出那副自大傲慢的樣子，看了就火大！」
「抱歉⋯⋯是我沒考慮到手下敗將的心情。」
她道歉了。
而且還是這種我從未聽過的理由。
「真不坦率呢。」眾人異口同聲地說。
聽著周圍傳來的笑聲，丸介雖然不爽到了極點卻無力反抗。
最後璃奈仰望著我，開口說道：
「今後也要一起努力喔。」
這是她的真心話。
湧上來的眼淚模糊了視線，我的嘴角泛起微笑，用手撫去她的瀏海。
「我以前沒帶過學生，甚至不是個及格的老師，但你們是我最喜歡的班級，這點毫無疑問⋯⋯必須待在你們身旁的人，不是我就不行。」
那是發自內心的聲音。
無論明天或後天，它們都被視作尚未發生的未來。也正因為它們尚未發生，才蘊含著無限的可能性。
為了縮短與理想之間的距離，我已經選擇自己想走的道路。
仔細一想，自己真是迷失了好久好久啊。
遇見性格迥異的亞人學生。
發現朋友從未露出的一面。
明天的我，又會以怎樣的心情去面對新挑戰？
◈
「新谷先生⋯⋯」
輕聲呼喚著那個名字。
目光注視著不知不覺成為她心目中的英雄、無比耀眼的身姿。
對霧羽而言，發生在保健室的爭執難以忘懷，卻又同時使她堅信，自己的朋友會不斷克服困難直到實現理想。
「接下來的事，就拜託你了。」
期待對方找出屬於自己的力量，也不允許以他人性命作為代價來取勝。
或許最終還是會被開除，為了守護珍惜的事物付出這麼多心血，他絕不會讓那些笑容染上一絲陰霾。
——她相信著那個笨蛋，相信著那個溫柔到無可救藥的男人。
◈
事後，我們各自踏上歸途，受傷的學生先回宿舍接受治療。
儘管璃奈百般不願意，還是得暫時分開。
「⋯⋯老師。」
「怎麼了？」
「明天見？」
「嗯，明天見，九尋同學。」我露出堅定的笑容。
璃奈忍住情緒，揮手與我道別。
來到校門口，神情嚴肅的誠三早已等候多時，身後跟著一批西裝打領帶的政府人員。
「待會兒有沒有空？」他臉色沉重地問。不用想也知道要做什麼——討論這份工作的後續安排。
「我被革職了嗎？」
「很遺憾，這由不得我決定。」
他的這句話讓我心生疑惑。誠三不是握有最多話語權嗎？難道背後還有更高階級的大人物？
——轟隆隆。眾人聽見那突如其來的引擎聲紛紛回頭，一名穿著皮夾克的女性騎乘重機趕到現場，脫下面罩後露出熟悉的面容，是艾利森。
顯然她不久前才接到消息，連妝都來不及化。
「孩子們呢？」
一見面她立刻湊近我的臉詢問。
「大家都安然無恙，川塚小姐正在照顧他們。」
「感謝諸神⋯⋯不對，新谷君，幸好有你在。」
艾利森雙手靠在我的肩膀上鬆了口氣。
「恕我直言，這次能獲救全是靠學生自己的努力，和我無關。」
「咦⋯⋯？」艾利森驚訝地眨了眨眼。
「我願意承擔所有責任。」
「好啦，別說了，讓你們休養才是重點。」
不顧政府人員的臭臉，艾利森建議我先回家休息，以免聊到一半暴斃身亡。這無疑拯救了我免於被帶去辦公室審訊。
「快放開人家！」不遠處似乎傳來某個蘿莉小鬼抗議的聲音。
「請別在這裡鬧事，尤朵拉大人，會妨礙到收拾工作⋯⋯」
「我要好好教訓那個布納——！！」
幸虧克萊希爾把那傢伙拖走，否則我大概無法活著離開。
「您應該沒意見吧？津野田先生。」艾利森轉身望向誠三，瞇起細長的眼眸。
「當然，我尊重您的意願。我們很快會再跟新谷先生連絡的。」誠三點頭後這麼說。
「別擔心，你知道在哪裡找到我。」
手裡晃了晃當初對方給的名片，稍微被河水泡爛。
「下次換我請客。」
聞言，誠三的嘴角似乎微微上揚，下一秒又恢復平時的拘謹。
「請多保重。」
向眾人鞠躬致意後，我和霧羽騎著班諾回到公寓，過程意外地平穩，這隻大塊頭居然沒用尾巴刺人。
不僅如此，霧羽還為我煮了一頓豐盛的早餐，不愧是將來要繼承麵包店的女兒。
至於後續發生了什麼，這裡就省略不談當作賣關子吧。
我透過窗戶看向外頭的京都市。
相信在校園裡的他們，如今也與自己眺望著同樣的景色。
清晨時分，太陽緩緩升起，拂曉的光芒灑落於中庭廣場，地面上的積水反射著五彩繽紛的色澤。
今後肯定會遇到更多不可思議的事物，會有邂逅、衝突、甚至是離別。
但這些都不要緊。
在經歷這個充滿喧囂的夜晚——我和他們的故事產生了交集。
就算終有一天不得不踏入殘酷的社會，我依然相信著那群孩子的未來，相信著他們會有邁向自由、展翅高飛的那天。
——亞人的「現代物語」，即將拉開帷幕。
地面因為強烈的震動左右搖晃，粉塵四處瀰漫，面對那道彷彿連空間都能撕裂開來的氣壓，我想都沒想就用雙臂護住霧羽。
五分鐘前——
聽見外頭的警報聲，霧羽攙扶著我出來查看，想確保學生們安然無恙。
當我們逐漸靠近中庭，一股強大氣流毫無預警地襲來，砂石橫飛，導致眼前看不見任何東西。
要不是我及時拉著霧羽躲進建築物的縫隙，後果恐怕不堪設想。
「咳咳！身體撐得住嗎？」我一邊咳嗽一邊揮去煙塵。
「我沒大礙⋯⋯不對，需要擔心的是新谷先生吧？萬一傷口又裂開⋯⋯我們快回保健室等警察來。」
霧羽用小拇指勾住我的衣袖準備折返，我卻待在原地不為所動。
「抱歉。」
「什麼？」
「無論身份是不是導師，我曾立下約定會保護那群孩子，發生這種事不能置之不理。」
「唉⋯⋯當初應該直接把人綁在床上的。」霧羽表情懊悔地說著有點可怕的發言。
隨後她抬起頭來，修長的食指滑過我臉頰上的繃帶。
「答應我，一旦發現任何危險就要立即回頭，這次不能找藉口拒絕。」
「我向妳保證。」
露出溫和的微笑，我伸手輕撫霧羽的肩膀。
過去她曾表示不喜歡被當成小孩子看待，現在似乎不介意。
重新振作起來後，我們在堆滿碎石的走廊走了幾分鐘，總算抵達意外現場。
「天啊——」我忍不住發出驚呼聲。
中庭看起來被毀掉一大半，鋼筋水泥柱和木材宛如颱風掃過，後方的建築物更是搖搖欲墜，隨時都會崩塌。
「這⋯⋯應該不是天災吧？」霧羽跟在一旁小聲詢問。
此時我注意到地面上有一條深溝，像是直接被人用特大號鏟子挖起來，痕跡一路延伸到中庭盡頭。
目睹這違反常理的現象，不禁讓我回想起六年前的遭遇。
——這絕對不是什麼普通地震。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令人反胃的腥味。錯不了，那是「魔獸」特有的味道。
「難不成⋯⋯！？」
我迅速環顧四周。
為了查明真相，同時也為了消除腦海中的可怕猜測，我忽略雙腿的疼痛在瓦礫堆之間穿梭，內心祈禱別發現最壞的結果。
——拜託了，不要讓他們出事啊。
直到我看見某個熟悉的身影。
「為什麼，你這傢伙會出現在這裡？」
目光恰好和那位背靠著牆的褐髮少年對上。
「你身邊跟著的人類小妞是誰？」渾身是傷的丸介開口問。
「咿⋯⋯！」
被狠狠一瞪，霧羽嚇到躲進我懷裡，這實在不能怪她。
「渡冴同學，發生了什麼事？」
「少在那邊大驚小怪，只是有幾個鼠輩偷溜進來罷了。」丸介聳聳肩一邊如此回應，語氣卻沒有往常那麼自信，「話說，你這貪睡鬼也太遲鈍了吧，外面打得這麼激烈都吵不醒？」
聽見丸介的回答，我心中反而冒出更多疑惑。
「牠們是從哪裡闖進來的？要是附近還有殘黨怎麼辦？你有看見其他人嗎？果然還是盡快通知當局⋯⋯」
「煩死了！不要一直碎碎念！」
「可是⋯⋯」
「你這蠢貨要是敢再廢話一句，本大爺就把石頭塞進——好痛！」
威脅FLAG立到一半，丸介突然慘叫起來。
這時從陰影處走出一名少女，直接將貼布蓋到丸介的傷口上。
她留著一頭絲綢般滑順的白色長髮，身上穿著深灰色的貼身西裝，容貌有北歐人的輪廓特徵，同時散發出一股超塵脫俗的氣勢，深深烙印在我的腦海中。
「請不要亂動，你體內的某些東西嚴重耗損，必須盡早處理。」
——剎那，記憶湧了上來。
眼前這位舉止端莊的少女，正是一個月前在咖啡廳外看過的劍士。
「拜託下手輕點，這種小傷直接用治癒魔法不就好了？」丸介疑惑地問。
「⋯⋯」
白髮少女羞愧地低下頭。
「在下，其實不太擅長治癒魔法。」
「啥？妳可是大名鼎鼎的劍姬耶！那種小兒科程度的東西怎麼可能不會？」
「在下過去學習不少技能，也接受過各領域的大師指教。但不知為何，凡是跟魔法扯上關係就會失敗⋯⋯」
「明明揮一下劍就能秒殺任何敵人，結果卻是個魔法白癡嗎？」
一邊替丸介裹上繃帶，白髮少女一臉尷尬地點頭。
按照丸介剛剛的稱呼，應該要叫她「劍姬」才對，真是有奇幻風格的名號。
我轉頭望向殘破不堪的校園，感嘆地問道：「這些⋯⋯都是妳一個人做的？」
劍姬垂首看向腰際配戴的長劍，躊躇了幾秒，再度揚起視線。
看見那損害極其嚴重的景象，少女湛藍色的眼眸蒙上一股陰沉。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力道變得越來越難拿捏，時常做過頭被上司責備。請各位原諒在下的魯莽行事。」
儘管她已經盡可能地收斂，同時也顧慮到附近居民及學生的安危，結果還是因為一時情緒激動，太過於急著想保護對方，促成了這樣的結局。
如果讓她在這裡釋放100%的實力，甚至只要一半，都有可能把整個區域從地圖上抹除。
具備如此超乎常人的天賦，不盡快掌握可不行。
「沒人在責怪妳啦，畢竟妳救了我的學生，遇上這種意外任誰都很難保持冷靜。頂多像我這樣的人會被嚇到⋯⋯」
「在下的模樣，很嚇人嗎？」
「咦？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番話不僅完全沒起到安慰作用，反而讓劍姬大人臉色更難看。
「你在對女孩子胡說些什麼啊？新谷先生這個大笨蛋！」霧羽突然語調上揚，兩手插腰。感覺她的怒火是發自內心的，難道我曾經也對她這樣做過？
「本大爺只尊敬強者，像你這種軟腳蝦，哪來的膽量敢對劍姬不敬？」
「拜託聽我解釋啊⋯⋯」
同時遭到兩人責備，我連忙彎腰鞠躬向一臉憂鬱的白髮少女道歉。
就在這個時候——
「新谷老師！渡冴同學！幸好你們都平安無事！」
背後傳來按耐不住喜悅的叫喊。
我和霧羽不約而同地轉頭，看見一群學生朝這裡奔跑過來。他們正是璃奈、碧、岩明以及川繪里，每個人看起來都狼狽不堪。
「唔喔——！？」
首先緊緊抱住自己的是不停哽咽的璃奈。那頭沾滿塵土的秀髮和髒兮兮的衣服，顯現了她的遭遇有多麼不輕鬆。
「老師！老師！」
從原先忐忑不安的情緒解脫，璃奈使勁地在我胸前磨蹭腦袋，然後抬起面容，像在確認自己抱著的對象不是幻覺。
「是我沒錯⋯⋯已經不要緊了⋯⋯」
我一邊安慰微微顫抖的她一邊輕撫後腦杓，那對緊閉的眼瞳逐漸濕潤了起來。
「我還活得好好的，九尋同學。不過，能請妳稍微抱小力一點嗎？肋骨有點痛⋯⋯」
「嗚嗚⋯⋯大家沒有離開我的身邊，真的太好了。」
充斥著濃厚期望的哭腔，由於看見朋友們倍感安心。璃奈再也壓抑不住淚水。
那瞬間，她不在乎學校破壞的程度，或是不久前的戰鬥有多麼驚險，單純因為眾人的平安感到慶幸。
「對不起。」
同時，我也因這幾天無法待在他們身旁而深感愧疚。
「在你們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我卻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真的很抱歉。」
「沒關係啦，老師是傷患，我們不會因為這樣就怪你。」岩明擺出異常成熟的態度。
「我們臨時想出來的拖延作戰很成功喲！」碧難掩語氣中的亢奮，「雖然最後沒能打倒敵人，都是劍姬的功勞，但確實讓那傢伙嘗到不少苦頭。」
「這樣啊⋯⋯」
我溫柔地撫摸那頭黃褐色的秀髮，璃奈仍顯得有些過意不去。
「九尋同學、悠娜同學，以及高橋同學，最近新谷先生的異性緣似乎特別好呢，身邊全是可愛的女學生。」霧羽意有所指地說。
「不要特別強調學生的部分嘛。跟我關係較近的人只有她們幾個而已。」
「真的只有這些人？」
「是的。」我點頭。
這是謊話，明明答應過不再欺騙了，自己真是罪孽深重的男人。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對象——
就是妳啊，木野宮霧羽，我此生最想報答的恩人。
這時結束完包紮的劍姬緩緩起身。
「那麼，善後工作交給在下處理。現在最重要的是讓傷者得到充沛休息。」劍姬如此表明著立場。
緊接著，她的目光飄向坐在地上的丸介。
「尤其是這位少年，他之後可能會需要⋯⋯額外的關照。」
話音剛落，沒等丸介找到機會反駁，白髮少女用一眨眼的功夫從原地高高躍起，消失在眾人眼前。
相比劍姬的冷靜與矜持，此刻的我反而感到迷惘。
「下一步呢？」
「坦白說，我完全沒頭緒。」
聽見這般發言，璃奈主動握住我的手。
「就算校方不打算提告，多半也會被趕出校園吧。」
「對不起，小碧和我已經盡力去改變他們的想法，但副院長好像很堅持，特別是尤朵拉大人⋯⋯」
面對露出失落神情的璃奈，我不禁陷入沉默。
艾利森的態度很堅決，想必說服每個成員會是極度困難的挑戰，甚至可以說毫無勝算。
關於這點自己早就預料到了。
「我、我不希望老師就這樣離開，明明錯不在你身上⋯⋯」
「不是這樣的。」
「誒？」聽見我的回應，璃奈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說：「可是，老師才是受害者——」
「我是一個受害者，同時也是加害者。」我打斷璃奈的話，「炎哲同學、雙胞胎，全都是因為我的疏忽才受傷。我不能昧著良心，假裝這一切都跟自己無關。」
尤其是霧羽，之後得找時間坦白她母親的事。
自己做出的決定，後果就要由自己承擔。無論艾利森最終做出怎樣的判決、還是璃奈渴望挽留自己的心情，我都必須好好回應。
因此。
「我哪裡都不會去的。」
趁現在，把想說的話說出口。
「別忘了，我唯一的優點就是頑固到不行。就算不能用導師的身分繼續待在Ｂ班，我也會尋找別的方法。」
「————」
望著雙肩微微顫抖的璃奈，我展現出應有的覺悟。
「外界對亞人的目光，我沒辦法憑一己之力改變，至少我希望能和大家成為朋友，不局限於師生關係。」
為了將思緒轉化為繼續前進的動力。
為了不再讓眼前的孩子承受更多苦難。
我決定在這裡豁出一切。毫無保留地，將沉寂已久的熱情重新點燃。
「你們願意再相信我最後一次嗎？」
這句話，同時也是對過去的自己訣別。
作為這份心情的見證者，璃奈無法將視線從憧憬的對象身上移開，嘴邊揚起笑容。
某種東西在她體內蠢蠢欲動著，逐漸擴散出去，影響在場其他人。
「⋯⋯這種台詞果然還是讓人覺得肉麻啊。」
岩明一邊搔著臉頰一邊說。
「不過，老師願意做到這種程度對我們意義重大。那個，該怎麼說才好，之前的那些惡作劇都一筆勾消吧。」
「啊，那是我要說的話耶！岡島同學好狡猾！」
被搶走台詞的碧似乎十分不滿。
「大家⋯⋯」
璃奈舉起袖子抹去淚水。
在她的視線中倒映著身邊的朋友，他們宛如家人一般關心著彼此、珍惜著彼此。
那瞬間，長久失去的一塊拚圖總算歸位了，過去的懊悔也隨著淚水消散開來。
現在，輪到她挺身而出。
「約好總有一天要去看櫻花。」
就算不能永遠待在一起，也要盡情享受每一天，創造出屬於自己的回憶。
「⋯⋯在那個諾言實現之前，我不會輕易放過你。」
俯視著懷裡的璃奈，我能感受到她傳遞出來的情感。
「收到。」
我笑著點頭。
就在這時，原本一直保持沈默的川繪里突然開口：
「你這傢伙的角色定位，似乎變得越來越奇怪了，本來不是熱血教師嗎？」
「不，從來就沒有人那樣講過吧⋯⋯」
我對這樣的誤解傷透了腦筋。
「無論如何，這個班級需要你⋯⋯正是你的多管閒事才讓大家團結在一起。」
性格冷淡的她向前踏出一步。
「再說，我知道你家地址在哪，絕不允許你拍拍屁股走人。恰好解鎖是我的拿手好戲，還有如何弄昏人再把他們扔進河底。」
「⋯⋯」
拜託別用那麼純真的笑容說出這種話，我會失眠的。
似乎還不習慣這樣的場合，我看得出川繪里有些難為情。她拋給我一個「這不代表我就此信任你」的眼神，隨即轉移視線。有點難定義是不是傲嬌，畢竟她剛才威脅要宰了我。
我和她的關係依舊非常微妙，但這副模樣倒是第一次見，挺可愛的。
「笨狼，你不跟著說點什麼嗎？」
「別命令本大爺！要不是現在狀態不佳⋯⋯你這傢伙要是敢逃跑，就算翻遍天涯海角也會追上去，聽懂沒？」
面對丸介的強勢發言，霧羽有些震驚，我倒是沒感受到以往的畏懼，而是一種踏實感。
「你的說法還是一樣讓人無言呢，這就叫本性難改嗎？」
「本大爺想怎麼做干妳啥事。別動不動就擺出那副自大傲慢的樣子，看了就火大！」
「抱歉⋯⋯是我沒考慮到手下敗將的心情。」
她道歉了。
而且還是這種我從未聽過的理由。
「真不坦率呢。」眾人異口同聲地說。
聽著周圍傳來的笑聲，丸介雖然不爽到了極點卻無力反抗。
最後璃奈仰望著我，開口說道：
「今後也要一起努力喔。」
這是她的真心話。
湧上來的眼淚模糊了視線，我的嘴角泛起微笑，用手撫去她的瀏海。
「我以前沒帶過學生，甚至不是個及格的老師，但你們是我最喜歡的班級，這點毫無疑問⋯⋯必須待在你們身旁的人，不是我就不行。」
那是發自內心的聲音。
無論明天或後天，它們都被視作尚未發生的未來。也正因為它們尚未發生，才蘊含著無限的可能性。
為了縮短與理想之間的距離，我已經選擇自己想走的道路。
仔細一想，自己真是迷失了好久好久啊。
遇見性格迥異的亞人學生。
發現朋友從未露出的一面。
明天的我，又會以怎樣的心情去面對新挑戰？
◈
「新谷先生⋯⋯」
輕聲呼喚著那個名字。
目光注視著不知不覺成為她心目中的英雄、無比耀眼的身姿。
對霧羽而言，發生在保健室的爭執難以忘懷，卻又同時使她堅信，自己的朋友會不斷克服困難直到實現理想。
「接下來的事，就拜託你了。」
期待對方找出屬於自己的力量，也不允許以他人性命作為代價來取勝。
或許最終還是會被開除，為了守護珍惜的事物付出這麼多心血，他絕不會讓那些笑容染上一絲陰霾。
——她相信著那個笨蛋，相信著那個溫柔到無可救藥的男人。
◈
事後，我們各自踏上歸途，受傷的學生先回宿舍接受治療。
儘管璃奈百般不願意，還是得暫時分開。
「⋯⋯老師。」
「怎麼了？」
「明天見？」
「嗯，明天見，九尋同學。」我露出堅定的笑容。
璃奈忍住情緒，揮手與我道別。
來到校門口，神情嚴肅的誠三早已等候多時，身後跟著一批西裝打領帶的政府人員。
「待會兒有沒有空？」他臉色沉重地問。不用想也知道要做什麼——討論這份工作的後續安排。
「我被革職了嗎？」
「很遺憾，這由不得我決定。」
他的這句話讓我心生疑惑。誠三不是握有最多話語權嗎？難道背後還有更高階級的大人物？
——轟隆隆。眾人聽見那突如其來的引擎聲紛紛回頭，一名穿著皮夾克的女性騎乘重機趕到現場，脫下面罩後露出熟悉的面容，是艾利森。
顯然她不久前才接到消息，連妝都來不及化。
「孩子們呢？」
一見面她立刻湊近我的臉詢問。
「大家都安然無恙，川塚小姐正在照顧他們。」
「感謝諸神⋯⋯不對，新谷君，幸好有你在。」
艾利森雙手靠在我的肩膀上鬆了口氣。
「恕我直言，這次能獲救全是靠學生自己的努力，和我無關。」
「咦⋯⋯？」艾利森驚訝地眨了眨眼。
「我願意承擔所有責任。」
「好啦，別說了，讓你們休養才是重點。」
不顧政府人員的臭臉，艾利森建議我先回家休息，以免聊到一半暴斃身亡。這無疑拯救了我免於被帶去辦公室審訊。
「快放開人家！」不遠處似乎傳來某個蘿莉小鬼抗議的聲音。
「請別在這裡鬧事，尤朵拉大人，會妨礙到收拾工作⋯⋯」
「我要好好教訓那個布納——！！」
幸虧克萊希爾把那傢伙拖走，否則我大概無法活著離開。
「您應該沒意見吧？津野田先生。」艾利森轉身望向誠三，瞇起細長的眼眸。
「當然，我尊重您的意願。我們很快會再跟新谷先生連絡的。」誠三點頭後這麼說。
「別擔心，你知道在哪裡找到我。」
手裡晃了晃當初對方給的名片，稍微被河水泡爛。
「下次換我請客。」
聞言，誠三的嘴角似乎微微上揚，下一秒又恢復平時的拘謹。
「請多保重。」
向眾人鞠躬致意後，我和霧羽騎著班諾回到公寓，過程意外地平穩，這隻大塊頭居然沒用尾巴刺人。
不僅如此，霧羽還為我煮了一頓豐盛的早餐，不愧是將來要繼承麵包店的女兒。
至於後續發生了什麼，這裡就省略不談當作賣關子吧。
我透過窗戶看向外頭的京都市。
相信在校園裡的他們，如今也與自己眺望著同樣的景色。
清晨時分，太陽緩緩升起，拂曉的光芒灑落於中庭廣場，地面上的積水反射著五彩繽紛的色澤。
今後肯定會遇到更多不可思議的事物，會有邂逅、衝突、甚至是離別。
但這些都不要緊。
在經歷這個充滿喧囂的夜晚——我和他們的故事產生了交集。
就算終有一天不得不踏入殘酷的社會，我依然相信著那群孩子的未來，相信著他們會有邁向自由、展翅高飛的那天。
——亞人的「現代物語」，即將拉開帷幕。
